作者:洞见Neo
铭记历史,不为仇恨,只为更好地前行。
1918年11月11日,历经了4年零3个月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协约国的胜利宣告结束。
正当欧洲人民迎来和平的时候,却没有人想过在那一片又一片的废墟和残骸之中,有一群来自东方的“清道夫”,正在用他们的生命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做着最后的收场。
他们在欧洲人的口中,曾经有一个极度卑贱的名字——“苦力”。
他们在国人的心中,应该是一个最为骄傲的名字,蔡元培先生为之欢呼:“劳工万岁!”
2017年11月11日,距离那一天,已经走过了百年,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呢?
1917年华工军团出征
01
梦想的旅程
是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1916年的冬天,山东。
威海卫的海滩上,人声鼎沸。
一群中国青壮,身着统一的服饰,在几个英国军官的带领下,进行着操练。
虽然每个人都在不断消耗着体力,但是他们的脸上却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这群青壮大都来自山东各地的四里八乡:有的还没有成年,有的刚刚结婚,有的上有老下有小……他们是一个家庭的希望。
如果是平常的年景,这个季节他们正安享着一年农忙后的悠然。
但是,在19世纪初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天灾人祸不断,每一个人都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英法两国因为欧洲战局糜烂,兵力严重不足,开始在全球各地招募劳工。
而作为当时半殖民地的中国,人口庞大,自然成为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所谓的“招工局”早就悄悄在山东、江苏、广东各地开张。
在此后的三年中,协约国一共在华招募了14万劳工。
为了一口生计,当时的很多青壮还处于茫然无知的状况下,便在一张“卖身契”上按下了手印。
不久后,他们将作为劳工跨越茫茫的大海,奔赴遥远的欧洲。
华工在进行体能训练
面对着眼前波澜壮阔的海面,他们虽然心怀忐忑,但是依然充满了向往。
可谁也不曾料到,这趟梦想的旅程,对他们当中的很多人来说,却是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华工在威海卫登船
漂洋过海的这群劳工恐怕也没有一个人想象过,他们的身上还肩负着一份历史的重担:
他们代表着一个国家,参与了一场影响着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世界大战。
其实作为个体,即便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没有任何话语权。
但是,当你被裹挟进历史的长河中,你的每一个选择都有可能和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命运联系在一起。
人,生而不凡。
这是一代人的境遇和命运,也是每一代人不得不肩负起的责任和使命。
华工在中国口岸登船
02
注定飘零的命运
是一个民族的缩影
“他出生在中原大地,身体虚弱,身世凄凉。他其貌不扬,无论生死还是梦中,爱都与他无缘。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位白人大人,给他指出了一条明路……
他当上了任劳任怨的劳工,忍辱负重、竭尽所能、心灵手巧、机灵聪明,和外国佬打成一片,却浑然不知命运也会捉弄人……”
这是“劳工军团”中的英国中尉达里尔·克莱恩在回忆录中对华工的描述。
他的观点还算中立,但是字里行间还是流露出了欧洲人的优越感。
于是,中国劳工们的待遇可想而知:
货轮拥挤不堪,一个多月的远洋航行让他们身心俱疲;
卫生和伙食条件极差,很多人因此生病,甚至不治而亡;
被外国佬歧视,将他们当成货物,像动物般随意驱赶;
……
这是14万一战华工的悲哀,也是一百年前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缩影。
轮船超载,华工拥挤在甲板上呼吸新鲜空气
可华工们的境遇远非如此:
因为德国人的封锁,他们费尽千辛万苦辗转来到欧洲,等待他们的却是隆隆的炮火,生与死的考量。
直到这个时候,有些人才意识到,他们赶赴的竟然是战场。
合约上那远离前线的许诺,不过是一纸空文罢了:
1917年2月24日,德国潜艇袭击了运送华工的轮船阿索斯号,543名华工葬生大海;
1918年5月23日,德军趁夜轰炸了“一战华工总部”,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彻夜未歇;
1918年9月20日,一批华工从法国马赛港乘船踏上归途,船上1/3的人患有PTSD等战后精神创伤……
阿索斯号被击沉,543名华工丧生
死生大事。
在中国人的眼中,你可以有“鱼生三日,游遍江湖;人生三旬,游遍五洲”的志向,但是唯有“落叶归根”,才是一个人的最终归宿。
华工之所以远渡重洋无非就是为了让家人享受更好的生活,但是他们却为此埋骨他乡。
“死在外国是最痛苦的事情。”
当华工军团中的翻译顾杏卿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中定然充满了无限的凄凉。
如今,我们人人都憧憬着衣锦还乡,可是却不知不觉将他乡变作了故乡。
如果说家对于现代人来说还是一个可以寻找到的归途的话,那么一百年前将生命留在他乡的华工们只能在坟茔中遥望东方。
华工远赴欧洲的艰难旅程
03
苦力不是我们的名字
五千年的智慧终将闪光
“他们被称作‘苦力’,但是他们比你想象得要聪明、多才多艺、更理解人。”
华工军团中的军医,加拿大人利文斯通在他的日记里写道。
到达欧州的14万华工,其中有9.6万人被分配给英军,3.7万人由法军支配,1万人被“借给”美国赴欧远征军。
他们除了要在各种兵工厂劳作,还要承担着挖战壕、运弹药、埋尸体、修路架桥等危险工作外,有的甚至被迫投入战斗。
但是,无论他们有多么的勤劳,却还要被“洋大人”们歧视和虐待。
华工工厂
华工严振盛后来回忆道:
“一天早上,一个英国工头从厕所里拉出一个华工,要罚他立正5分钟,说那是英国人的厕所,中国人不该去。”
一位当年在华工营地附近居住的法国人德瓦吉里在日记中写道:
“这些腿上缠着交叉布带,头戴小圆帽,衣服褴褛的中国苦力,被结实而趾高气扬的英国军官和士兵像狗赶羊群一样地劳动。”
在法国萨尼特凡斯地区建设火药厂劳作的华工
法国西北部小镇努瓦耶勒,也就是所谓的“一战华工总部”,这里由英国人看管,华工每天要工作10个小时以上,稍有不顺从,就要遭到英国军官的一阵鞭打。
英国人称他们为Coolie(苦力),事实上却把他们当做了战争奴隶。
在比利时布鲁文地区搬运炸弹的华工
可就是这一群在英国人眼中的“下等人”,却凭借着自己聪明的大脑赢得了越来越多外国官兵的认可。
1918年的英国陆军部报告中记述道:
“中国劳工是所有外国劳工中最优秀的……大多数劳工都能熟练地工作或者说能很快掌握工作技能,而且他们一直都在铁路、兵工厂和坦克车间高效率地工作。”
华工对第一次出现在现代战争中的坦克进行维护
法国军队总司令福煦也曾在给法国总理的信中写道:
“(华工)是非常好的劳工,他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士兵,在炮弹的狂射之下他们能保持很好的姿态,毫不退缩。”
1917年法国皮卡第的一场战斗中,德军冲入了英法阵地,修缮战壕的华工们用铁锹、镐头与德军展开搏斗。
当他们坚持到援军赶来,大部分华工已经战死。
华工自娱自乐,用乐观的心态排遣战争的伤痛。
就是一群这样勤奋、聪明、勇敢的中国人,凭什么会沦落到成为别人的“奴隶”?
一百多年前的这些普普通通的中国农民,已经像这个世界证明了一个真理:
中国人从来不是奴隶,文明的星火只要点燃,五千年的智慧必将让这个世界震撼。
但是,这个真理凝聚的鲜血、牺牲的生命,却一次又一次被我们遗忘。
难道一百年前的教训还不够惨痛?
华工自觉地读报学习
04
一个国家或许会坠入深渊
但人民不能丧失热血
1918年11月11日,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协约国的惨胜宣告结束,欧洲大陆终于回归和平。
当战争胜利的消息传回国内,蔡元培在北大发表演说,高呼:“劳工神圣!劳工万岁!”
可是,亚欧大陆的另一端,数以万计的华工却没有这个资格享受这份荣誉和安宁。
他们继续着战后最危险的清理工作,那些未引爆的地雷和炸弹就像一张张催命符,每天都有人受伤,甚至是死亡。
华工的鲜血在欧洲的战场上尚未干涸,中国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在巴黎和会的谈判桌上,最终却成了西方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巴黎和会
“中国不过是一个地理上的名词罢了!”
没有一个人把你当做一个正常的国家。
这就是弱国无外交,也正印证了那一句话:
“落后就要挨打!”
1919年6月27日,《凡尔赛条约》正式签字的前一天,一个奇特的包裹邮寄到了中国代表团首席代表陆徵祥手中,里面有一把手枪和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
“苟签名承诺日本之要求,请即以此枪自裁,否则吾辈必置尔于死地!”
署名为:“中国劳工——山东省莱芜县牛泉镇上裕村村农民,编号97237毕粹德。”
而彼时的窗外,留在巴黎的华工和中国留学生声势浩大的抗议队伍正沿着香榭丽舍大道踏着坚定的步伐。
一个国家或许会坠入深渊,但是一个国家的人民不能丧失热血。
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像雄鹰一样在坠落崖底之前,展翅高飞,征服蓝天。
也正因为如此,顾维钧才能在谈判桌上底气十足地说道:
“我们不会放弃孔孟故里的山东,就像基督教不会让出耶路撒冷。”
因为,那些傲慢无知的强盗在肆无忌惮地瓜分财宝的时候,终于惊醒了一头沉睡的巨龙。
1919年5月4日,一场星星之火在华夏大地引燃,然后以燎原之势让一个破碎的国度完成了生死涅槃。
05
我们在“双11”开心买买买
别忘了这一天的特别纪念
“这些华工脑袋里到底有什么?我不知道。
但是他们也许会想,可怜的欧洲。
在这场可怕的战争中,这些可怜的欧洲人把自己弄死了。
没准中国正在等待这个时刻,等到有一天,中国世纪的到来。”
这是当时回到故土的比利时作家西里尔·比斯,见到废墟上那群辛勤工作的华工时所发出的感慨。
那么,他预言的那一天来到了吗?
在欧华工合影
11月11日,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停战纪念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成了我们的购物狂欢节。
享受盛世和平的欢乐自然无可厚非,但是在这一天我们也不要忘记了这和平从何而来。
尤其是第一次世界大战,那群在国家病入膏肓之际,走向世界的最底层的中国人,其中是否就有一位来自你们的祖辈?
在比利时,有一座门宁门战争纪念馆,这里每一天都要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举行纪念仪式。
近55,000个牺牲者的名字被镌刻在门宁门的墙上,但是没有一个是属于华工的。
而在那一场人类惨痛的战争中,有近万名华工埋骨他乡。
世界已经将他们遗忘,但是我们却没有理由苛责,因为连我们这些血脉相融的同胞,都渐渐模糊了这段沉痛的过往。
一百年后的今天,我们重新走近这群华工,不仅“为了忘却的纪念”,还应该牢记一个千年古训:
“观今宜鉴古,无古不成今。”
欧洲最大的 “诺莱特”华工墓园,此处长眠着842位在一战中牺牲的华工。
马克思的那句话尤言在耳:
“一个人口几乎占人类三分之一的大帝国,不顾时势,安于现状,认为地隔绝于世并因此竭力以天朝尽善尽美的幻想自欺。
这样一个帝国,注定要在一场殊死决斗中被打垮……”
100年前的那场屈辱,是我们的先辈用鲜血和生命洗刷干净。
如今我们选择在这一天铭记,并不是因为仇恨,而是为了更好地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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