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要命”变成了一个没有分量的词语。
我的一位朋友就觉得,“追公交”是一件要命的事。每次追完一趟公交,她都会发一条朋友圈,告诉我她有多累,然后强迫我一定要给这条朋友圈点赞。
我也发现对于一个人来说,“要命的事”会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至少,要我命的理由已经越加奇怪了。
现在,我成为了一个“早上七点不起床会难受死的人”。每天,我会在 6:55 到 6:59 之间定四个闹钟。
这个习惯已经有好几年了,我一般都会在七点之前醒来。当然也有例外。但在我的世界观里,6:59 起床就可以判十年有期徒刑了,7:00 就是无期,过了七点就是死刑了。
我一直对自己挺狠的,因为前两天的迟起,我真的给自己的右手食指带来了一次伤害。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疤痕。
而每次,当我违反自己所立的规矩时,就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惩罚自己,比方说,拿电脑打圆周率,在实验室里多做一倍的任务量,又或者是不吃饭。
可是,听起来挺要命的这件事——起晚了,大概只会让你们都会说我脑子有泡,自己作践自己吧。
后来,这件事在我极小的朋友圈成了一个梗,除了实验狂人之外,我又多了一个称号叫作死小能手。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实验室的人见我都会问我:“今天你给自己判了什么刑?”
问完了我他们就笑笑我,这时候我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笑。
我一直很喜欢给自己立规矩,试图通过规矩来规范我自己的一切,从而形成一个很难被环境改变的自己。
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像这样被起床索命的规矩还有不少。比如我在论文里会斟酌一个标点运用得合适不合适,会要求我某一类的物品都用一个牌子的一款产品。
我一直在自己制订的“要命”法典中玩的不亦乐乎。
套用朋友的话,我是一个特别会自嗨和自残的人。我把这句话当成了对我的一个夸奖,因为他们总说“你是我见过过得最潇洒的人了”。
在不长的生活里,我也发现,我的很多朋友也会有各种各样的让人意想不到的,要自己命的东西。
比如说,压垮老牛这个人的东西,也就是一个塌鼻梁而已。
老牛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可能上天也觉得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看的男孩,所以就给了他一个不好看的鼻子。
塌鼻梁大鼻孔这一套东西,和他的气质显得格格不入,在他这儿,鼻子可能是毁了这张好脸的唯一东西了。
老牛的爸妈基因好,就算人到中年也长得相当有风度。他们也一直对儿子这个鼻子耿耿于怀。小时候,老牛上学总会戴口罩来遮住鼻子。
他总是很自卑,而对于自己的鼻子,更仿佛慢慢多了一种恨,后来过了几年整容大势所趋,老牛自然想到了这个。
那次整容之前,他还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终于不用每天戴口罩了。” 他甚至写了一篇《 Lost Nose and Find Myself 》的蹩脚英文诗。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分享他写的东西。那天进手术室时,是我见过他最开心的时候了。但是也就开心了那么一天而已。
术后拆开鼻子纱布那一天,老牛对着镜子就哭。他整容失败了。和他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也开始嘲笑他是个 loser 了,一个被鼻子打败的 loser。
从那之后,他把自己锁在家几个月没有出门,电话也不打, Facebook 也不登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再见到老牛的那个夏天,他终于不带口罩了。取代口罩的,是在他鼻子上五颜六色的鼻环。
老牛鼻子不大,戴了有八九个鼻环。他也不再避讳他的丑鼻子了,开始热衷于给我们介绍他的鼻环,他们的意义。就像是有了自信,他好像找到了支撑生命的东西——鼻环。
不过这支撑老牛的东西偶尔也还是会要了他的“命”
老牛最怕的一件事就是碰见和他戴一样鼻环的人。他会极力的避免同质化,他自己做鼻环,自己做彩绘,可是还是碰到了一次要命的相遇。
在他女朋友生日宴会上,老牛突然打眼看到了一个和他戴一样鼻环的人。老牛吓得出门就走,拉着她女朋友的手在角落哭了很久。第二天老牛就换掉了那个一样的鼻环,他又变得自信了。
鼻子要了很多次老牛的命,鼻环救了老牛的命。他总是自卑自信,自信自卑。日子久了就也都习惯了这个要命的鼻子,我们也不再说这件让他要命的事情了。
我也明白,这些要命的事情,少部分来自于生活,大部分来自于自己。而这些属于不理智的要命方式,最后往往都让自己变得很麻烦。
我们总会被荷尔蒙操控,而另外一个朋友老悟,就是被操控的重症患者。他也是一个“经常杀死自己”的人。
老悟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就是自己可以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人。就算你可能就帮他买了瓶水,或者借给他几元钱应急,他都会在行动上表现出喜欢你。
他能在一天里喜欢上很多人,所以他和很多的女孩子关系都是很暧昧的。
他总是热衷中午给小冰送奶茶,傍晚陪小花吃顿晚饭。老悟总是觉得,女生和我出来吃饭就是对我有意思,虽然没有和我挑明。
他很会画圆,可是他画的圆总是封不上口。就像他和很多女生交朋友,却始终都不找一个女朋友。
所以,对于老悟来说,很要命的就是,和他出来吃饭的女孩子和别的男孩子在一起了。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会到酒吧点一打轰炸机,再兑上酒精一口闷下去。
喝到抱头痛哭也没什么人会管他,至今老悟还是一个人,不但没有女人陪他,男人也不陪他。
后来,我问了更多人这个问题:你觉得什么时候自己被索命了,或者真的要命了?
我得到了许多不同的答案。
一个高级理发师告诉我,他给顾客剪坏头发的时候,他的生命就受到了威胁。
一个见钱眼开的出租车司机觉得,四个人坐车的时候他就会赔钱,他只喜欢拉一个人,最多不能超过两个人。
一个做急诊的大夫告诉我,每次在做手术之前给家属读风险告知书时,他就觉得自己会被威胁,很没有面子。因为规定就是要把告知书读完,而家属总是不耐烦。
我甚至还和给我打电话卖楼房的黑中介聊过这个话题,他回答我的也很直白:“你挂我电话,我觉得很没有尊严,你挂我电话之前骂我一句我更没有尊严。”
甚至是那个我经常给他钱的乞丐都会和我说,他看不见我的时候他的生命受到了威胁。
我把我周围的要命的事情问了个遍之后,我突然觉得这些要命的事情在他们说出来之后,也没有那么要命了。
至少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活着。而那些他们说出来的要命的事情,也仅仅是说出来的要命而已了。
我特别庆幸我给自己做了许多障碍和规则,因为一直不想自己和太多事情有关。
也是我的那些不可理喻的、无理取闹的规矩,让我规避了现实生活中可能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要命的事情。
我还是那个活在自己世界的人,偶尔出门看看世界的小人物。一个等着过几十年黑白判官把我带到阴曹地府的人。
今日作者
编辑 / Kitty音乐 /《BROADHURST - Little Lover》
配图 / 《one day》
最后,还是想感叹一句:
关注我们,好好活着
今天的作者,是我们北京小分队的一个成员。在刚刚结束的周末北京选题会里,他给我们每人送了一个自己种的转基因玉米。然后,今天我们就带着玉米回到了广州。明天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