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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认,廖凡确实有点过。
那种用力的狰狞,那种僵硬的*邪,那种无来由的无情无义,说做作都算轻的,真正恰当的词,是他妈的讨打。
但如果有人说,《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是导演的白日青春性梦,在这个明晃晃的世界里,海内晏如,民风清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那我告诉你,不,它就是某些人的已完成的、正在进行的或即将进行的现实。
在我还蜗居于某个小县城时,曾与人喝茶。
有人贪热闹,呼朋引伴,吆三喝四,来的人渐多,乌乌泱泱挤了半屋子。忽然聊到暴力伤害。我说,打女人的男人,都是人渣。
理所当然,收到一众讥笑。诸如女人就是贱骨头,不打不成器;打是亲,骂是爱,拳打脚踢谈恋爱;不打女人的男人都娘炮……
有人笑眯眯地说,九十年代的时候,他和一干兄弟站在火车站,狩猎一样,诱捕单纯的姑娘。伎俩很简单,见到提着大包,似有愁色的姑娘,就走过去,说有公司正招人,活少,薪水高,福利也好,你如果有兴趣,可以跟我们去分公司了解一下。
那时防骗意识淡薄,女孩多数天真,几番问答后,便信了,钻进他们的车。
上了车,脱身便是笑谈。
他们把她带到出租屋,先性侵,再暴打,百般*,从肉身到精神。直至打成惊弓之鸟,万念俱灰,被带到海口,送到红灯区,变成商品,日夜出售。一旦不堪忍受,试图逃跑,又迎来致命的殴打。
“想跑?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摸到什么打什么,棍不晓得打断多少根,一个高压锅的锅盖都被我打扁了......”说话的人依然笑,像回忆蜜事。
而我瞠目结舌。
旁的人笑意盈盈,骂,“你这只卵崽!”与其说嗔怪,更像是默许。
更可怕的是,在海口时,他们将洗脑、施恩,和行暴一起,多种控制方式多管齐下,使无枝可依的姑娘患上斯德哥尔摩症,产生爱情。可惜,之于她们,爱并非悦事,而是一种自困手段。就像寡妇守节,坚守着痛苦;就像多什叶派教徒,以自我鞭笞,当作交换恩宠的可能。她们从被迫卖身,切换为主动取悦,进献身体和嫖资。
达尔文在《物种起源》中写到:许多人都曾经听说过,在活体解剖的时候,狗一边忍着痛,一边还舔着手术者的手......
天空下,多少恶潜生滋长。
多少美成为恶的祭品,或者,成为恶本身。
又有一个人,从前和我相识的,沉默而矮小,长年穿一件白制服,阔大无边,风来如旗,左右不定扫着他。也读王小波卡尔维诺,一起聊过两三回。
有一次谈及过往,他说,那时他刚刚退伍,还没进入体制,在江浙一带混场子。所做的事,说好听些,是带女孩们上钟。说难听点,就是拉皮条。
不知是因为孱弱,还是因为良知,他一直不是狠角色。他关心她们,帮她们治性病,听她们真伪莫辨的故事,为之动容。然而即便是他,也因为姑娘的忤逆,对其大打出手。
那是一个缺乏底线的世界。
女友怀孕,男人催之堕胎,或曰“谁知道是不是我的”的现象俯仰皆拾;
暴力与冷漠随处可见,摧毁与背叛触目皆是,视感情如游戏者车载斗量。我再一次确信,人世间并非所有的爱,都是互相成全。许多想象所不能及的欺骗、败坏、背叛、死亡,在万紫千红的夜里,或沉默、或尖叫、或*着发生。
而《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就是这个边缘化生活的切片。透过镜头看进去,其中蠕动的,是“何不食肉糜”者的肉眼无法看见的异相——爱的浓雾里,蜜糖与匕首一并前来。
在电影中,当王耀露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有一个女孩要倒霉了。他太狠了。也太有诱惑力了。如同鲁迅所言,“流氓的韧性”、“纠缠如毒蛇”,全都有。于是致命。
王耀不是个好人。
一个孟浪的皮条客,一个恶狠狠的敲诈犯,同时,也是一个邪魅的、无底线的情人。
可是,对于久困于礼教的丽川们而言,孟浪,寓示着性魅力;狠,意味着力量;无底线,则暗含另一种自由。
多年不痛不痒一成不变的生活,重重规矩加身,好女孩早已不耐烦。她们迫切需要被撕开,被指引,重见天日,去交媾,去疼,去燃烧,去疯狂,去不由自主地爱恨......
于是,坏小子一旦出现,两相吸引,一点即燃。(这一点,我们从层出不穷的对霸道总裁、冷酷王者的意*网文中可见一斑。)
坏人对于好女孩的控制,就这样开始。再后来,他揍她,辱骂她,背叛她,出卖她,堕胎时无视她,怂恿她去死……她像走入一个句号,四面围堵,她出不去。
也不愿出去。
为什么丽川以及丽川们无法离开?
丽川不乏人喜欢,但“得不到”三字,就是永远的*,让她蠢蠢欲动。
只要王耀一天不在乎她,她就一天放不下。只要王耀继续冷漠,她就会以各种方式,来赢取他的注意。挑衅的,顺从的,背叛的,自我戕害的。
二,她以为自己的受苦,会换得王耀的疼惜。
所有的暴力伤害事件中,施暴方殴打之后,出于内疚,会有比往常更甚的柔情,来告慰受害者。
但如若长期忍受,对于受害者而言,更可怕的,不是疼痛,而是心理遗毒。她们不再相信自己,认为自己的身体与人格都一无是处,她们对自己的轻贱、厌恶与摧毁,不比施暴者减少分毫。
所以,丽川会殴打自己,会轻易地妥身他人,王耀的朋友、对头,形形色色的嫖客。她说,对,我就是垃圾。
再后来,她成了疯狂的兽,她吃自己的肉。
近些年我越发无情,看艺术作品时总会抽离,告诉自己声色犬马都是戏,万不可当真。但这个电影不论看多少次,都难免怮痛。
因为我知道,这是真的。
那个穿白制服的矮小青年,还曾告诉我,依然是在江浙时,他亲眼见到一个女孩跑出宿舍,发丝蓬乱,脸上血迹狰狞。下手的,当然是与她有亲密关系的男友。半年之后,在又一次被暴力伤害后,她从六楼跳了下去。
而在我出生的村庄,长年被贫困、屈辱、暴力控制的女人,无法自救与被救,最后患上抑郁症,多以一瓶农药了结此生。
甚至我的友人,亦亲身体会过丽川式的伤害。那种与世隔绝的痛苦,成了她多年的噩梦之一。
她说,被心理掌控和武力威胁愈短暂,摆脱的可能就越大。被控愈长久,摆脱就愈难。并且,多数不能善终。
丽川死了。
更多的丽川还在。
而我希望,王耀的火焰且留给他自己,你自去你的海水中,寻觅你的船只,寻一个叫郑重的人,渡往你的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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