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秦第一次见到沈琛,是在半年前。苏秦当时还在检察厅工作,她被上级指派去酒店卧底执行任务。
本该一切顺利,却没想到事故也来的这么突然。因为酒店临时发的制服不合身,她为客人倒酒弯腰的时候,胸口处的纽扣不小心撑开了几颗,别再领口处的监控设备也随之滚落在地。
苏秦下意识地护住胸口,立刻羞红了脸,极为尴尬,眼一撇,见不远处的毒枭觉察到这边的动静,警惕地朝这里看过来。
打草惊蛇,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却突然被身前的客人手疾眼快地扯进怀里,他脱下搁在椅子上的西装盖在她身上,为她护住了内里春光。
苏秦踩住监听器,头顶传来似笑非笑的声音:“看来身材太好,有时候也是件坏事,去换件衣服吧。”
苏秦偷偷地看了一眼那个客人,两人的视线在狭窄的空间相遇,她不敢再看,小声说了句谢谢,慌忙逃窜。
临走前还能听到他对面的女子挪揄他:“看不出来嘛,小时候跟呆头鹅似的沈琛居然也学会英雄救美啦……怎么,没和那位美女服务员要电话?”
沈琛。
他叫沈琛。
那一秒那两个字,就这样印在了苏秦的脑海里,再也不能抹去。
后来再见到沈琛,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苏秦在路口打车的时候,看到一个起码有七旬的老人正颤颤巍巍地爬护栏,企图走近路绕到对面去。
天色已经全黑,苏秦担心老人出事,连忙走上前将他扶下来,又耐心地把老人送到马路对面。到了之后,老人反而不再松手,非拽着苏秦到小巷里去。
巷口越走越深,越走越暗,等到苏秦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那位老人已经用力挣脱她逃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握着棍子的地痞流氓,渐渐逼近了苏秦。
流氓眯起一双如鹰般狠毒的眼,阴沉沉地开口:“苏检,别来无恙啊。”
逼仄黑暗的小巷,就连呼吸都让人喘不过气来。苏秦定定神,这才明白是那位刑满出狱的犯人寻她复仇来了。她慢慢地从旁边的垃圾桶里捡起一个半碎的啤酒瓶,冷冷地开口:“怎么,没在里面待够,一出来又想犯事?”
流氓被她的语气刺激到,突然面露凶相,边叫嚣着边举起铁棍就恶狠狠地朝苏秦砸过去。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却传来一声闷哼,有人倒在了苏秦的身上。
那个叫沈琛的人又救了她。
当晚得知了消息的沈欢匆忙赶到,苏秦很不好意思,对着她说:“沈先生都是因为我……”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没遇到沈琛,你一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真是叫人后怕。”沈欢如玉般的手握着苏秦的,倒叫她觉得好些温暖。
时间很晚了,沈欢劝苏秦先回去,她便不好再多待,只得将自己的名片递给沈欢说:“沈先生醒过来的话,能联系我吗?我想好好谢谢他。”
沈欢接过名片,扫了一眼,顿时讶异地抬起头看向苏秦,却没多问什么,想来猜到是怎么回事。于是她笑了笑,答应苏秦:“好。”
苏秦离开后,沈欢叹了口气,视线无意落在苏秦的名片上,细长的眉轻轻蹙起,不知在想什么。
隔天苏秦一下班,就赶到医院看望沈琛。
苏秦进门的时候,沈琛正用笔记本工作,沈欢坐在一旁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碎碎念让沈琛不要这么辛苦。
沈欢看到站在门口的苏秦,赶忙招呼着她进来,笑盈盈道:“苏小姐来啦,快进来,沈琛,你看谁来了。”
沈琛一抬头,发现是她,眸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他很快恢复波澜不惊的神色,对苏秦淡淡地笑了笑。
苏秦将手中的水果篮放下,对沈琛一笑:“沈先生好些了吗?你救了我两次,我怎么也该来说声谢谢的。”
说话间,便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沈欢笑笑,拍拍苏秦的肩膀说:“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病房里又只剩下苏秦和深沉两个人,不知怎么,苏秦只觉得紧张不已,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还是沈琛先开了口,他的语气有些探究:“听姐姐说,原来苏小姐是一位检察官?”
沈琛勾勾嘴角,又说:“其实你也不必特地跑这一趟,昨天救你,就当那天在酒店看你一眼的代价了,我也没什么事,倒是庆幸救了你,不然这世间又要少个好姑娘了。”
这让苏秦对他的好感度倍增,心里的话也就自然地说出来了:“那我能天天过来看你吗?我想亲眼看着你好起来……”
轻柔却不失坚定的语气,让沈琛瞬间怔住。他沉默了很久,终于说:“好。”
苏秦遵守承诺,果真天天来看沈琛,过去十天,沈琛的身体慢慢好起来,而两个人的关系,也有了质的飞跃。
这天医生过来给沈琛检查身体的时候,苏秦不小心看到他后背左上方的刺青,是很复杂的青藤图案。
沈琛穿好衣服,觉察到苏秦有些困惑的视线,微微勾起薄唇,说:“觉得我身上有刺青很奇怪吧?不过你千万不要以为我是学人家什么非主流,这个刺青是我们家族的图案,和沈这个姓一样,要跟着我们一辈子。”
“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规定?”苏秦一时间大为好奇,又想起什么,问,“那沈欢姐姐身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刺青吗?”
“不,她没有。”沈琛神情一顿,语气突然变得微妙,“我们不是亲姐弟。”苏秦见沈琛不愿多说,止住追问下去的欲望,笑着转移话题:“说起来真巧,在我后背没烫伤之前,也有一个刺青呢,可惜十年过去了……连我自己都忘了原来的图案是什么……”
沈琛诧异地看她:“苏秦,你被烫伤过?”
“是啊,十五岁那年和一个小女生吵架,那个女生把开水泼到我的后背,所以……”苏秦点点头,语气有些悲伤,“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不敢穿露背的衣服,很自卑,怕别人嘲笑和同情,我甚至不能想象我以后的丈夫如果看到那处狰狞的烫伤,会是什么表情……”
沈琛侧过头看她,他的眼睛像盛了水一样明亮,声音低沉,却有种温暖人心的力量:“如果他因为这点而不能接受你,那么,他也不配做你的丈夫。所以,能做你丈夫的人,一定是很爱很爱你的人,因为他心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不要你……”
这一番话,说得苏秦笑起来,眉眼弯弯,宛如晨光,温柔极了,她抓住沈琛放在被外的手,轻轻摇了摇,说:“你对女生一直都这么好吗?”
还是……只对我?
这句话,她不敢问出口,也不好意思。
沈琛看了一眼她握着他的手,没挣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那天的最后,沈琛陪她站在医院里的草地上,看了一晚上的星辰。漫天的星星仿佛触手可及,远处的绿树叠翠,风拂过水光潋滟,万家灯火,而她身边有他。
原本沈琛出院的日子苏秦有任务,没有办法去亲自接他出院。但是早上,苏秦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说任务取消。
苏秦躲在窗口后面,紧紧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因过于震惊而忍不住颤抖。
她看到沈欢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让沈琛素然冷静的脸上突然有了发怒的情绪,他狠狠地拽过沈欢,低头就吻上了上去。沈欢挣扎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慢慢地抱住了他。
苏秦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发出声音。
一会儿,病房内传来沈琛痛苦又低沉的声音:“那天你在酒店见到苏秦,认出她来,我就知道你动了不好的想法。你让我救她,我救了。没想到你变本加厉,找了那个犯人来,再演一出英雄救美。你让我想办法,让苏秦喜欢上我,我想了。现在,竟然叫我跟她结婚了吗!”
沈欢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阿琛,对不起……可是你也知道,父亲的案子是苏秦负责的,只有她帮我们,父亲才能度过这一关啊!”
“可是也没必要非要结婚,你知道我爱的明明是你!”
苏秦忍了许久的泪,在那一刻忽然冲了下来。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下去,原来这一切,她拥有的看似美好的这一切,都是叫人一步步设计好来骗她的!
苏秦握紧了拳头,按下身旁的电话说:“把沈仲谦所有相关的案件资料都给我。”
沈琛终于,还是向苏秦提出了求婚。
苏秦在心里笑,看来他终究还是没能扭得过沈仲谦和沈欢的意思,妥协了。
纵然心里有百般的不屑和恶心,但苏秦还是假装着什么也不知道,欣然答应了沈琛的求婚。
试婚纱的时候,苏秦笑的像是拥有了全世界幸福的女人,沈琛从身后抱住她,把脸埋进苏秦的脖颈间,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秦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微笑,嘴上却说:“阿琛,你知道的,我很爱你。”
“嗯,我知道。”
沈琛从未对苏秦说过我爱你,苏秦知道,他一辈子也不可能说的,因为他爱的是他那个被沈家收养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沈欢。
不过没有关系,爱不爱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只要得到沈琛,再毁了他,就可以。
因为苏秦检方身份关系,两个人的婚礼举行的很低调。沈琛似乎是为了逃避当晚要发生的事,故意喝了很多的酒。
苏秦笑笑,从包里掏出早就买好的药,摸在了嘴唇上,然后对着沈琛亲了下去。
沈琛意乱情迷的把苏秦压在床上,她的长发像海藻般铺开,缠住他的身子,她不吵也不恼,就这么静静地看沈琛。
第二天一大早,沈琛醒来,坐在床边吸了一根烟,然后回过身来,眼里有某种下定了决心的坚定,他对苏秦说:“你放心,你以后就是我的妻子,我会对你好的。”
沈琛说到做到,刚结婚的日子,他们两个人好的如胶似漆,沈琛对苏秦可以说是无微不至,鞍前马后,绝对的说一不二。
苏秦也绝对的做到了一个妻子应尽的本分,照顾着沈琛,这天,她又照例在沈琛工作时,给他倒了一杯咖啡。
“阿琛,姐姐要订婚了,你帮她选礼服好不好。”苏秦把手搭在沈琛的肩膀上,明显感到他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没有回答。
苏秦站直身体,在他身后冷冷的看着他。
沈欢的订婚宴上,沈琛喝的大醉伶仃,苏秦用尽了力气将他带回家,扔在床上,她第一次看到这样颓废的他,眼里溢满了泪水:“沈琛,你根本不爱我,为什么要和我结婚呢。”
沈琛已然醉的不省人事,嘴里却依然念着沈欢的名字。
苏秦握紧了拳头,牙龈快要咬出血来。
沈仲谦的案子终于被检察厅提上了日程,纪、沈氏集团的员工都猜测沈氏是不是得罪了谁,检察厅的人简直是要把沈仲谦往死里逼,数日来的立案彻查,不利于沈仲谦的证据越来越多,这让沈仲谦的一对儿女为了救他忙得焦头烂额。
沈欢第一次来见苏秦,没有给她好的脸色:“你已经嫁给沈琛了,就是沈家的人了,父亲的事……”
“大姐,检察厅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哪能我说什么是什么,做的太明显,大家都要玩完!”
“可是……”
“大姐,你信不过我吗?还是你们让我嫁给沈琛,就只是为了救爸爸?你们在利用我!”苏秦脸上浮现出怀疑的神色。
沈欢心虚,连退两步,摆摆手说:“没有这回事,我只是让你帮忙想想办法,出出力。”
苏秦紧逼了沈欢两步,沈欢退无可退,一摆手,没想到竟然就将苏秦推到在了地上,苏秦尖叫出声,蹙着眉头,捂着肚子呻吟出声。
苏秦流产了。可在这之前,没有人知道她怀孕了,除了她自己。当然,也没人知道她是知道的。
就算没人说什么,这个孩子,还是因为沈欢丢掉的。
这是沈琛第一次对沈欢发火,他近乎是咆哮着对她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我们的孩子没了!没了!”
沈欢看着他的眼里,有什么光,在那一瞬熄灭了。
他冷静下情绪后,对沈欢说:“你先回吧,苏秦应该不想看到你。”
沈琛推开病房的门,只见得苏秦坐在窗前的轮椅上,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看,对沈琛说:“我有话要说,你就站在那里吧。”
“好。”
“沈琛,我们离婚吧。”
沈欢接到消息赶到公司的时候,沈仲谦刚被检察厅的人戴上手铐,准备带走。
“商场爆炸案,沈仲谦为最大刑事责任人,现予以拘留,一月后开庭。”
“苏秦,你在说什么,不要闹了。”沈琛想要向前走一步,拉住苏秦,却被她脸上的冷笑硬生生止住。
“我没有开玩笑,沈琛,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就知道你和你姐姐的目的了。但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还要跟你结婚吗?”
沈琛心里已经有了预感,但是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复仇啊。我小时候,背上被人烫伤后,就暗暗发誓,所有欺负我的人,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沈琛的瞳孔微微的颤抖着。
苏秦抬起头看了看时间,笑笑说:“我吩咐了检察厅的人今天下午去逮捕你爸爸,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所以,后来检察厅那么严的逼我父亲,都是因为你?”
“是。”苏秦点点头,又说:“不止于此哦,沈欢其实根本没推我,只是我自己不想怀你的孩子,又想要挑拨你们的关系。”
“……”事已至此,沈琛理亏在先,已然没什么好狡辩。
但最重的一击,苏秦还没有说,她勾起嘴角,附到沈琛耳边说:“你知道吗?你每天晚上喝的咖啡,其实都被我放了某种药哦,从此以后,你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我要你们沈家,从此断子绝孙。”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病房里不知何时,又只剩下了苏秦一个人,她长叹一口气。
她说过的,所有骗过她,背叛她的人,她都要,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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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睚眦必报的人只会在报仇之后伤了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孩子来复仇的人,结局会很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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