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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向认为儿子还是蛮聪明的，尤其是他看了两集汪汪队之后，就能把里面7只狗的名字都叫出来了。这件事一度让我很自豪，并且打算在儿子700天之后的小学面试中拿出来好好吹嘘一番。
要去上课的前几天，我还忧心忡忡问老田，思维课对儿子来说会不会太简单啦。毕竟一个没有学区房的焦虑中产家庭，老早就给他准备过小红花、何秋光和逻辑狗了。
你听不懂上面三个是什么吗？上帝保佑你这辈子永远也不用去搞懂它们，愿你可以永远活得像波波一样单纯。
过了几天，老师说想和我私底下沟通一下，我心里想，肯定是儿子程度太好了，老师觉得遇上了千年一遇的奇才，来向我讨教养育经验的。结果老师在电话里委婉的表示，你们小孩在班级九个人里面是程度最差的。
WTF？？？喂，老师，我是小田的妈妈，你确定要找的人是我吗？？？
我不知道一个正常四岁小孩的认知水平到底应该达到哪里。但是老师告诉我们，班级里其八个小孩都已经会写数字，认识时钟，会做20以内加减法，能比较三位数数字的大小了以及能利用七巧板来分割平面图形了。
我缩掉了。和他们相比，儿子确实是一个白痴。老田更是因为在长得蛮好看的女老师面前丢了面子而十分恼火，他对儿子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下班回来给你辅导功课哦。四岁的小孩还不晓得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天真烂漫地点头说，好啊好啊。
现在回想起这一幕，真是令人心酸啊。
2
我每天七点到家，站在房门口掏钥匙的时候总是心跳加快，忐忑不安，因为我不知道打开门之后，家里的氛围会是怎么样的。
有一次我回到家，小孩坐在沙发上垂头丧气噘着嘴，老田不知所踪，我吓得差点报警，第一时间跑到卧室检查我的钻戒和项链还在不在。
后来终于在阳台吊椅上找到了丈夫，老田手里捏着一本练习册，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里，他听到动静，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喝了一整瓶威士忌和抽完五根香烟才会有的沙哑嗓音跟我说，我教了他一小时十以内的加减法，他帮我说，1+5等于15，册那。
还有一次我刚钻出电梯，就隐隐约约听到家里传出丈夫的咆哮：你怎么回事啊！！19后面到底是几啊？？？我屏住呼吸趴在防盗门上听小孩回答，过了好一会儿，小孩犹犹豫豫回答，是12.......吧？
老田一声怪叫之后就没了动静。我在家门口暗暗生丈夫的气：养了一个戆度尼子么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这么哇啦哇啦地叫，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有什么意思呢。
老田辅导功课的时候一般总是光着着上身，露出松松垮垮的肚皮，下半身穿一条灰蒙蒙宽大的居家短裤，拿一把几年前路过城隍庙的时候买的大折扇哗啦哗啦拼命扇风。他脑门上，脖子上全是汗，开着空调也不管用。但见他眉头紧锁，鼻孔微张，嘴唇哆嗦，潮头肉上下起伏，轻微抖动。
tep1. 这道题目爸爸昨天不是刚刚教过你吗？你再想一想怎么做呢。
tep2. 好，那现在爸爸再教你一遍。
tep3. 我册那一分钟之前刚教过你了啊，你刚才有没有在听啊？
tep4.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好好听呢？？！！或者 你刚才听了为什么现在还不会呢？？
每次看到老田溃不成军瘫在椅子上，小孩无辜地撅着嘴，手指不停揉搓同样无辜的橡皮，我都觉得即气恼又心疼，心里想的是：待会老娘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温柔的力量。这一刻，你内心充满了斗志、怜惜、自信和对丈夫的鄙视。
心态的崩坏是不动声色、一点点开始的。
小孩最近在学的是：把方框里的数字凑成右边的数字：
儿子头脑一开始还算清楚，我问他5+5等于几？小孩不假思索回答，等于10，个么10+10呢，小孩又说，等于20啊。我一时间信心爆棚，这么有慧根的小孩怎么可能教不会啦。于是再进一步试探：各么10+5+5等于多少呢。
小孩一下子卡壳了，像电脑死机了，抓着头发想了半天，犹犹豫豫说，等于15吧？
你再一点点耐心地启发他，不对哦，5+5等于几？等于10，个么10+10等于几？等于20。很棒的。所以5+5+10等于多少？
小孩恍然大悟叫起来，我知道了，等于16！
卧槽！！
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在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假如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不求上进邋里邋遢劈腿又没钱，你很快就死心彻底放弃他了。没想到他不是，他挣不到钱可是看起来工作明明很努力，他木讷呆板但是又算老实。这种情况下，你每天在大脑里左右互搏，摇摆不定。
小孩也是这样的，就在你几乎绝望地想，算了算了，我儿子大概就这个成色了。他突然魂灵生劲，回答起问题来如有神助，就又给了你教下去的信念，你赶紧调整好心态，吐出胸口的浊气，深呼吸三次，耐下性来继续教的时候，他很快又喇叭腔了。
教小孩认百位数，教了整整半小时，儿子磕磕盼盼终于知道了1,1,2三个数字连在一起念一百一十二，感谢天，感谢地，感谢二十一世纪，这半小时总算没白费。然后我指着下面另一个一模一样的1,1,2问小孩，那么这个数字是几啊？
小孩愣住了，又露出谜一般迷惘无助的表情，说，这个啊，这个........这个不太会啊。
我险些从凳子上翻下来，整个人炸了毛。这个时候我完全理解了老田的绝望和懊恼。我抓起手边的折扇，好比陷入困顿的男人抓起了最后一根香烟，我挥动折扇的速度从每秒2次上升到每秒6次，我觉得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喷火，我指着最上面的112和最下面的112拍着台子问小孩：这三个数字哪里不一样啊？？
小孩几乎要把眼睛贴到本子上了，观察了好一会儿，认真地说：妈妈，上面三个数字离得近，下面三个数字离得远。
.......
此刻，我体内有一股真气在乱窜，我拼命回忆这四年里小孩是不是有哪一次摔坏了脑袋，还是因为怀孕的时候过分自负没有补充DHA惹下的祸害？
可疑，一切都变得可疑。
你终于忍不住了，去他妈的温柔，去他妈的慈悲，你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你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小孩的问题，你的问题，社会的问题还是时代的问题。你一边想把最快乐的童年留给小孩，一边又害怕自己的懈怠会在未来把最艰难的中年带给小孩。
3
我和丈夫两个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惺惺相惜，互相同情。每天晚上小孩睡着以后，我们两个人都会沉默地坐在沙发上复盘小孩的作业本。五年前，我们在同样的位置翻阅的是日本成人杂志。
教小孩读书，让两个中年人前所未有的团结在了一起，使他们的爱情超越了屎尿屁，忘记了屁屁踢，顾不上玩手机。他们紧紧抓牢彼此的手，胸腔里燃烧着不认输的鬼火，幻灭很久的爱的激情竟然在这个七月，因为教小孩读书而变得炽烈起来了一港！！
影视作品里，剧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儿子一定会因为感受到父母倾尽所有的爱忽然顿悟，像开了挂一样，醍醐灌顶，从此之后一家门守得云开见月明。
上个礼拜，儿子所在的班级进行了第一阶段的考试，一下班，我就迫不及待赶回家，直扑小孩的写字桌去翻小孩的考卷——
除了认钱的那几道题目以外，其他册那全都是白卷！！！！！
我和丈夫定定地站在客厅，看着小孩挥舞着考卷，完全没有挫败之心，笑嘻嘻地边跳边说：除了认钱，我其他什么也不会诶，嘿嘿嘿。
那一刻，我和老田面面相觑，看到了彼此脸上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还有中年人那股不轻易认输的劲头。
这是晚托班的第82篇原创推文。
几年前我和老田去朋友家，
我们两个人暗搓搓说，
现在看来，
小孩做功课以后，心理率先变态的是孩子爸妈。
我不得不承认，
前辈们，你们说的都是对的。
的都市陪读怪谈，也他妈全是真的。
搞得我头皮发麻。
要不是贪恋他长得帅，我老早和他分手了。
在他温柔的爱的鼓励下，
有了爱的加持和鼓励，就会有好的结局，
在面对自己小孩的时候，
因为身为父母，
谁不是一边豁达，一边犯傻。
生活，永远让你我徘徊在我最牛逼和我是傻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