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赞成还是反对堕胎权,我们首先需要承认的是,堕胎,是一个有关生命与人权的沉重课题。
——遇言姐
上月,美国最高法院资深大法官,81岁的安东尼·肯尼迪(Anthony Kennedy)宣布将于7月底退休。
上周,川普提名布雷特·迈克尔·卡瓦诺(Brett Michael Kavanaugh)为大法官候选人。这是继去年川普提名年富力强的戈萨奇接任过世斯卡利亚大法官后,再次调整最高法院中的保守派阵营。
▲耶鲁法学院毕业,太太为小布什助手,母亲为环保署署长,担任肯尼迪大法官法律助理的卡瓦诺是典型的美式精英。卡瓦诺上任后,大法官中的哈佛、耶鲁出身者将为4:4平。法学院哪家强?不用遇言姐说你也知道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在卡瓦诺被提名的第二天,耶鲁法学院校友、在读学生以及教授在网上发起了联名书信反对卡瓦诺出任最高法院大法官。迄今,已有千余位相关人士提交了签名。
耶鲁校友们表示,大家最为惶恐的是,卡瓦诺的当选将会推翻妇女合法堕胎权。因为就在不久前,卡瓦诺法官违背“政府不得给怀孕者选择堕胎带来不应有的负担”的先例,否决了一位未成年移民的堕胎权。
他要求该少女等待数周再做决定,而那时,女孩的身体状况已不再能够堕胎了。
▲耶鲁学生游行抗议卡瓦诺的判决。堕胎是否应当合法化是美国人永恒的话题。一般来说,民主党持自由主义观点的人,认同堕胎行为的合理性;而共和党持保守主义观点的人则认为,堕胎行为无异于谋杀,是不道德的
美国联邦最高法院由9位德高望重,阅案无数的大法官组成,每个大法官皆由总统提名,经过参议院听证后表决批准委任。大法官是一项薪酬永不裁减(首席大法官年薪223,500美元,而其他大法官则为213,900美元),一旦任命,除非去世,自愿退休或遭到定罪弹劾否则任期无限的终身职务。主要职责是对宪法作出最终解释。
历史上,排华法案、堕胎法案、同性婚姻平权案这些涉及修改法律的案例都曾上诉至最高法院。
▲当前的九位大法官,前排左数第二为即将退休的肯尼迪大法官。1936年出生的肯尼迪,在1988年被里根任命为大法官,现在是最高法中偏右的摇摆票
话说在之前,在最高法9名法官中,虽然左、右两派大法官的比例是4:5,但身为保守派的安东尼·肯尼迪一向摇摆不定,心思难测,更曾经支持过妇女堕胎权和同性婚姻权。对此,川普早有不满,宣称“要任命一个强势保守派”。
自从川普上任后,大法官席位中保守党的力量就节节走高,势不可挡。与之相反的是,左派大法官中,由克林顿提名的金斯伯格奶奶和布雷耶大爷分别为85岁和79岁,传说川普早已安排好了接替他们的人选。
▲遇言姐大爱的金斯伯格奶奶,从战略上说应该在奥巴马任上退休以保住民主党的席位。大概是没有想到川普会当选吧,如今除了死磕之外别无它法。挺住啊,金斯伯格奶奶!
如此算来,在川普的任上,保守派大法官和自由派大法官的比例或可由目前的5:4上升到6:3,甚至7:2。由于大法官是一旦任命,除非去世,自愿退休或遭到定罪弹劾,否则是任期无限的终身职务。
这一改变意味着未来20年中,保守派将占据绝对优势,自由化倾向被彻底扭转。
▲最高法院的九位大法官中,除了金斯伯格外,还有首位拉美裔大法官索尼娅·索托马约尔,哈佛大学法学院第一位女性院长艾蕾娜·卡根,这三位女性大法官分别由克林顿和奥巴马提名,代表着左派诉求
怀孕少女上诉政府的“罗诉韦德案”
在耶鲁校友反对卡瓦诺当选大法官的抗议书中,大家担心卡瓦诺的当选将会推翻堕胎权利的标志性案件“罗诉韦德案”(Roe v. Wade)。
事实上,对 “罗诉韦德案”的态度历来就是划分大法官自由派和保守派的一个极其重要的标准,限制乃至推翻这个判决也是很多保守派大法官的目标,在提名者接受参议院质询时也是个几乎绕不过去的问题。
那么,这场著名的“罗诉韦德案”到底是个什么案件呢?
▲70年代,在“罗诉韦德案”期间,支持/反对两派人马激烈对峙。一方喊着“我的身体我做主”,一方喊着“每个生命都有生存权”
1970年,两位美国女律师琳达•考菲(Linda Coffee)和萨拉•韦丁顿(Sarah Weddington)代表化名为珍妮•罗(Jane Roe)的马孔薇,起诉德州的达拉斯县司法长官亨利•韦德,指控德州的禁止堕胎法律侵犯了当事人的隐私权。
1973年,最高法院最终于以7比2的票数,确认妇女决定是否继续怀孕的权利受到宪法上个人自主权和隐私权规定的保护,等于承认了堕胎权的合法化。
在此之前,法律规定,除非在孕妇生命垂危的情况下,否则堕胎就是非法的。
代表大多数法官发言的哈里•布莱克门宣读了意见:法庭不同意德州政府有权侵犯罗的权利以保护未出生胚胎的主张。他指出“公民”这个词并不包含胎儿。
在孕期的前三个月中,堕胎的决定权由母亲和她的医生保留。在接下来的三个月孕期里,州可以“用与母亲的健康合理相关的方式约束堕胎程序”。在孕期的最后三个月中,州可以约束甚至禁止堕胎,除非母亲的生命或健康受到威胁。
然而,历史永远不像大家想象的那般非黑即白。堕胎案的当事人马孔薇来自破碎家庭,遭受强暴,早早辍学。
少女时代的马孔薇一度沉迷酒精和毒品,没有稳定的工作。三名不同父亲的孩子皆交由他人领养。
22岁的马孔薇在怀第三胎时计划堕胎但无法获准。由两位一心“扬名立万”的女律师代表她打赢了这场耗时3年的官司。多年后,在回忆起这件著名的“女权里程碑”式的案件时,马孔薇称:
在推动反堕胎法案的政治舞台上露脸的,大都是藤校毕业的“新女性”。她们穿著套装,趾高气昂。对出身卑微、初三辍学的马孔薇十分瞧不起。自己不过是精英们发起诉讼的工具。
▲马孔薇说,当年的两位女律师在拿到委托签名后,便弃自己如敝履。图为马孔薇的代理律师Linda Coffee
▲上诉得直后的马孔薇
更令人意外的是,作为美国历史的里程碑式人物,马孔薇女士在晚年时大举倒戈,号称:
整个堕胎合法运动都是建立在谎言上的,我决心要以一生的精力去废除这条以我的名义来推行的法令。
她还说:
虽然我当年努力争取合法堕胎化,然而真相是,我有三个女儿(第三名女儿在诉讼期间出生),我从未堕胎过。
▲倒戈的马孔薇已经于去年过世,主张堕胎合法的人们仍然会在游行时打出“救救罗”、“支持罗”的标语,想来也是有趣
早在2016年时,川普就曾扬言,“我反对堕胎,法官们也应该反对堕胎。”川普上台后,共和党更是停止了对计划生育提供的资金赞助,并将削减提供堕胎服务的妇女健康组织的开支。
在此之前,2013年,“罗诉韦德案”的30年后,同样在德州,共和党籍州长里克• 佩里(Rick Perry)签署了堪称全美国最严苛的堕胎限制法案——禁止怀孕满20周以上的妇女堕胎,并对施行堕胎手术的妇产科诊所和医师设下重重严格的限制,导致该州几乎所有堕胎诊所有可能因此而关闭。
是否支持堕胎权,一直是左右派阵营的分水岭。
“堕胎权”也是最高法院的核心争议。有人说:最高法院只有两类案件,一类是堕胎案,一类是非堕胎案。
总统在提名法官时,必须考虑到大法官在堕胎问题上的立场。但如果大法官的立场太过鲜明则容易引起争端和攻讦,提名不易通过。
既持有立场,又不能激烈。这也从侧面阻止了带有极端宗教信仰的候选人进入最高法院。
比如,本次川普提名的候选人中有一位女性法官巴雷特,就因其作大死的宣称:“我认为法官可以把信仰放在司法职责的前面”,违背第一修正案中“信仰与国家分离”原则,而广遭质疑。
虽然巴雷特作为7个孩子(5个亲生,2个领养自海地,其中一名孩子身有残疾)的职场妈妈赢得了不少好感,但最终还是被川普放弃。
在九名大法官中,与奥巴马关系亲密的金斯伯格奶奶一贯倾向支持堕胎权。
2007年,金斯伯格表示:
堕胎权属于女性,它们围绕女性的自治权展开,希望由女性自己决定自己的生命历程,以及对平等公民权地位的享有。
政府无权替女人做出选择。
与之相反的是与金斯伯格相爱相杀的斯卡利亚大法官,被称为宪法原教旨主义者的他毕生锲而不舍,致力于推翻堕胎法案。
对此,与斯卡利亚私人关系交好,经常一起吃饭、看戏的金斯伯格奶奶无可奈何的说: “有时我真恨不得掐死他。”
▲金斯伯格和斯卡利亚执不同立场,但是依然因为专业和正直的信仰而成为好友的事儿全美皆知,甚至有人为他们写了一幕歌剧:《斯卡利亚/金斯伯格》
与金斯伯格和斯卡利亚的高调互撕相比,川普任命的两位保守派大法官都不愿意就堕胎权的问题公开发表意见,引得外界重重猜测。
遇言姐说,最高法院推翻已有判决的前例虽然存在,但极为罕见。毕竟,频频自我否定会让民众质疑法庭的合理性。
我个人不认为保守派大法官的上位会取消女性的堕胎权利,然而,不容置疑的是,未来几十年中,美国的价值导向将面对重大的改变。
而遇言姐作为一名中国女性,讲真,我很羡慕美国在40年来在堕胎问题上的反复拉锯。相比之下更可怕的是,在中国,堕胎问题从来就不是问题。
回想遇言姐怀孕时,满心欢喜的拿着尿检结果去见医生时,那位50来岁的女大夫第一句话是“这孩子要吗?”,犹如冷水浇头让人不寒而栗。
或许,对于赞成还是反对堕胎权,我们首先需要承认的是,堕胎,是一个有关生命与人权的沉重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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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期 07.28-07.29 深圳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