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默小西 图 | 网络
◆ ◆ ◆
寒风一吹,梨花随之纷纷落下,仿佛白雪翩翩飞舞,微雨夹杂其中,散落到每一个行人的肩头,打湿了头发,湿润了眼眸。
小七瑟瑟发抖倚在墙角,身上集聚了不少的梨花,从远处看仿佛是一尊小巧的雪人堆在那儿。
她的双手冻的红肿,手指上有些地方开始溃烂,但是她仍然坚强的拉着手中的二胡,悠扬的音乐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空灵优美。
她身前放着一个破碎的陶碗,里面只有寥寥的几枚铜币。
小七停下奏乐,双手放到嘴边呼了口气,给冻得僵硬的双手暖暖,等恢复一点知觉后,她从上衣夹层里拿出一个被包的好好的馒头,小心的撕下一点点,放到嘴里,机械的咀嚼。
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呆呆的望着前方的街道。
忽然,一辆黑色的洋车停在她面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灰色大褂,外面罩着一件棉夹袄,头戴一顶棉布圆顶帽,他微低下身子,冲她一笑。
“小丫头,我家少爷请你上车,愿意吗?”说完,微侧了侧身子,小七抬起头,看到还有一个少年坐在车上,少年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她看去,小七看到一双清澈眼眸,一个清秀面庞。
中年男人看她没有反应,以为她不愿意,正准备开口劝说,忽然对上小姑娘一双倔强的眼眸,她紧抿的小嘴微微轻启:“跟你走,会有东西吃吗?”
或许是她问的过于认真,男人咧嘴一笑,“当然,保证比你现在吃的好。”说着看了一眼她手中干的不成样的馒头。
小七起身,将手中的二胡和馒头收好,然后拍了拍身上的梨花瓣,随着男人坐上了汽车。
“擦擦吧。”那少年递给她一块素锦手帕,上面绣着一朵梨花,小七茫然的看着他,不懂他是何意。
少年看她懵懂的样子,微微一笑,像冬日的暖阳,和煦温暖,他拿过她的手,上面的冻疮已经溃烂发脓,留下点点黄色的痕迹,少年轻柔的擦拭,像对待珍宝一般小心,她不自觉看痴了。
少年小心将她的手包扎起来,之后抬头问:“你几岁?”
“六岁”她露在外面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他。
“你叫什么?”
“小七”
“小七?”少年好像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名字,眼底露出淡淡的疑惑。
“我妈就叫我小七。”她微低着头,右手不自觉地捏紧衣角,她没看懂少年的疑惑,以为他是在嫌弃自己的名字。
“很好听。”少年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微凉的指尖相触,她全身仿佛触电般一颤,一双似黑珍珠的眼眸看着他,瞳孔中倒映出他的样子,少年嘴角翘到一个好看的弧度,开口道:“我叫沈轩清,很高兴认识你。”
初见那一年,她六岁,他十四岁。
很多年后,她依然记得这个场景,仿佛深深刻进了她的灵魂,但是那时的她和他,早已物是人非。
十二年后,又是梨花盛开的时候。
北平最大的戏园开张,门口敲锣打鼓,鞭炮噼里啪啦的在空中炸开,飘散出呛人的白烟,人群围在门口,一片喧闹景象。
忽然大门一开,周围集聚的人群一拥而入,熙熙攘攘,你踩我一脚,我碰你一下,时不时从人群中传来骂人的语句。
一间幽静的房间里,有一女子正对镜梳妆,她不喜不悲,眉宇间带着淡淡疏离,手执眉笔在眉尾轻轻一勾,顿生媚意,脸上被厚厚的一层白粉盖住,看不清眉眼真实的模样。
她认真的在脸上勾勒着一笔一画,如作画般细致认真,随着最后一笔尘埃落定,她放下手中的眉笔,捻起一张红纸,放在唇边,薄唇轻启开合,原本毫无血色的唇色变得鲜艳妖冶,如夜里盛开的野玫瑰。
忽然,门被轻轻打开,木质的房门发出咿呀老旧的声音,她微微侧头,“何事?”声音清冷冰凉,仿佛二月的寒风。
“冷老板,戏快开场了,就等您了。”一个穿着褐色大褂的男人弯着腰,神色恭敬道。
“知道了,下去吧。”男人得了指示轻轻掩上门,一切又回到静寂,仿佛刚才不曾有人来过。
冷玉宁回过头,打量着镜中的自己,看着描绘恰当的妆容,起身去换戏服。
“紫燕单飞甚可怜,
深闺寂寞又春残。
含情欲说心中事,
鹦鹉檐前不敢言。”
清脆凄婉的唱词在大堂中久久回响,站在戏台上的她就地转了个圈,手作拈花状,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最后落在眼角旁,轻拭泪痕。
她略带幽怨的看着心上人,心生挽留之意,但是困于大家闺秀的礼仪始终惶恐不安,家人的压迫,爱人的离开,让她心神俱伤,终日以泪洗面。
“看明月照着我孤形单影,
猛听得谯楼上钟鼓声送,
坐不安睡不稳怎到天明。”
随着最后一句唱词结束,戏台中央的灯光熄灭,台上的观众爆发出猛烈的鼓掌声,甚至有人站在桌子上,大声嚷嚷着“冷老板,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但是戏台上的冷玉宁置若罔闻,她转身走下戏台,将剩下的烂摊子交给班主。
冷玉宁在换衣间卸妆,随着厚重的白粉层层褪下,露出她精致小巧的脸庞,远山眉,似烟似雨,一双杏眼微微上挑,带着若有若无的妩媚,玫瑰花瓣型的点绛红唇,浑身散发着一种清冷妩媚的味道。
冷玉宁刚换下戏服,穿上一件流云繁纹的蓝色旗袍,就见一人进来,低声通传道:“三少来了,在亭兰苑等您。”说完,那人又悄声离开。
冷玉宁始终淡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她走到镜前,拿出上次新买的珍珠耳环戴上,白亮的珍珠在灯光的反射下熠熠生辉,她理了理耳边的头发,最后打量了一番,拿上挂在茶色衣架上的白色皮袄,出门离去。
“三少。”
冷玉宁站在亭兰苑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心里泛起微微悸动。距离上次见面,他们已经有一个月没见了。
冷玉宁再次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后推门而入,里面坐着一个俊朗儒雅的男子,因为门开了,带进一袭冷风,男人不可控制的咳了起来。
“怎的穿这么少。”冷玉宁将门关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男子身前,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盖在男子身上,脸上透着紧张。
“不碍事。”男子止住咳嗽,含笑说:“玉宁,你太紧张了。”
冷玉宁含嗔的看了他一眼,眉眼似水,“上次不要你去远山寺上香,你不听,非去,结果病了半个多月,这次你又想病上多久?”
“三少,冷老板说的对,您就听她的吧。”站在一旁有些岁数的男人含笑说。
“黄叔,说了多少次,唤我玉宁就好。”
“这我可不敢,您啊,现在是京城有名的角,唤您一声冷老板,该。”
“什么角不角的。”冷玉宁清冷的面庞露出苦涩,“若不是当初你和三少救下我,又怎会有今日的我。”
冷玉宁便是当年的小七,那中年男子便是黄叔,车上的小少爷便是三少,沈轩清。
当年,她上了车后,车子开到一个戏班。
三少将她留在了那里,他说,她是天生吃这碗饭的人,留在这里可以发挥她的天赋。
小七曾不舍他走,但是三少那时说,以后他会经常来看她,给她带糖吃,她相信了。
戏班的生活很辛苦,但她很努力,用超乎常人的毅力完成了所有训练,因为她不想他失望,不想看到他眼里期待的光消失。
她十六岁凭借《红娘》里面崔莺莺一角一战成名,此后,她的每场戏都爆满,她成为整个北平最有名的花旦,从此改名冷玉宁。
“你今天唱的很好。”沈轩清本打算拿起桌上的茶,忽然半路伸来一只白净的纤纤玉手,手中的茶杯被拦截而去。
“这水冷了,我帮你再倒一杯。”冷玉宁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透露出她此刻的好心情,“您都看了多少次了,怎地还看。”
但是心里其实想着,希望他能一辈子来看她唱戏,她一直唱,唱到他们都头发花白,唱到他们都老的走不了路。
“小七唱的怎会厌。”沈轩清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湿润的白雾在茶杯上缓缓盘旋,阵阵茶香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微微一笑,“小七的手艺比之前又精进了一些。”
她含笑不语。心里默默说上一句,因为你喜欢,所以我特意去学。
冷玉宁偷偷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十二年的男人,只要是他想要、喜欢的东西,她可以为此付出一切,只要他能开心。
“小七。”冷玉宁抬头看向他。
“我要结婚了。”
这句话就像天边的雷鸣,轰隆一声将冷玉宁炸的魂飞魄散,她嘴角的笑变得凝固。
“什么?”冷玉宁不小心碰倒茶杯,水打湿了桌布。
“冷老板”黄叔打算上前收拾,但是被冷玉宁拒绝,她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着桌子,面上虽然恢复了往日的冷情和疏离,但是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不知三少娶的是哪家小姐?”
“你也认识的,”沈轩清微微一笑,笑意清澈透亮,“就是宛如。”
冷玉宁努力维持脸上的表情,但是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此刻的心酸和痛苦,她按了按耳边的头发,低头含笑,“宛如小姐知书达理,温婉善良,和三少您,正好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小七,你不开心?”沈轩清向前微倾,眉宇间带着淡淡的愁绪。
“没有,”她口是心非,微微上挑的眼尾带着淡淡的疏离和怨,“三少要结婚,我高兴还来不及,还等到时候三少能赏我一张请帖。”
“小七,你…”沈轩清这次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打断了,冷玉宁站起身,微抬双眸,三分冷漠,七分爱慕。
“三少,不好意思,我刚想起还有事没办,就先告辞了。”冷玉宁扔下这句话,也不再看他的反应,转身出门离去。
“三少,您这又是何必?”
沈轩清沉默不语,一双明眸深处闪过淡淡忧伤,当他正准备开口时,嗓子一痒,开始不停咳嗽,仿佛要将整个心肝脾肺肾都狠狠的重创一遍,才肯罢休。
冷玉宁站在门外听到他咳嗽的声音,心生不忍,当下准备转身回去,但是她硬生生收回快要碰到门的手。
他们一个在屋内,一个在屋外,相互折磨。
在房门外伫立许久后,冷玉宁终究转身离去,离开后的她恍恍惚惚,不知该去往何方。
虽然她名满梨园,但终究不过是一个戏子,三少无论是家世还是才学都远在她之上,她配不上三少在情理之中。原以为自己早就接受这个事实,却不想,在听到他要结婚时,心会这般痛。
冷玉宁被心绪纠缠时,忽然眼前出现一个身影,她抬头,脸上茫然的表情消失的无影无踪,眉眼间带着疏离和厌恶。
“让开。”
“玉宁,我都听到了。”一个身着深蓝色洋西装,长相周正的男子开口道。
冷玉宁眯起眼,皱起眉,脸上的不悦越发明显,她不想同他说话,打算越过他走开,却不想再次被拦住,冷玉宁声色厉苒,“董磊,你到底想干什么?!”
“玉宁,我知道你喜欢那个病秧子,但是他都要结婚了,你就忘了他吧。”董磊激动的一把拉住她的手,“我爱你,玉宁,给我个机会,好吗?”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带着乞求。
冷玉宁用力甩开他的手,眼中一片冷漠,“董磊,你清醒点。在台上我是崔莺莺,你是张生,但是在台下我是冷玉宁,你是董磊。”
她一字一句道:“我冷玉宁这辈子只爱沈轩清一个,董磊,你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力气了。还有,他不是病秧子,我不希望下次再听到你这样说。”她冷冷扔下这句话,不再多看他一眼,离开了。
董磊看着她在风中婀娜的身姿,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额角的青筋若隐若现,他本来周正的面庞此刻显得扭曲恐怖,“玉宁,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一个月后,沈家三少和林家四小姐大婚,整个北平热闹非凡。
冷玉宁对镜梳妆,抬睫间,看着镜中的自己,如此美艳,大红色旗袍将她白皙的肌肤衬的如雪般透亮,花团锦簇的牡丹荡漾在旗袍上,娇艳欲滴。
她往两颊轻轻一扫,顿时顾盼生辉,唇间的鲜红像血般耀眼,耳坠上的琉璃耳环轻轻摇晃,她往发间插上一朵玫瑰,美艳不可方物。
冷玉宁走出房间,一片梨花悄然落在肩头。
房间外早就有车等着,她坐上车,声音清冷,“去沈家。”
冷玉宁到沈家时,里面一片热闹,她的到来,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大家都唤她一声冷老板,她含笑谢过,径直坐在一旁,浑身淡淡的疏离让人不敢接近。
忽然,一道吆喝声响起,她全部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只见一对男女出现在视线中,她下意识掐着手中的包。
冷玉宁站起身,和他的目光撞上,沈轩清愣在原地,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
冷玉宁苦笑,你大婚,我怎能不来。
林宛如隔着白纱,看着呆立不动的沈轩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愣了几秒,随即扯了扯沈轩清的衣袖,他回过神,看着她,微微一笑。
冷玉宁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看到清楚,心里泛起大片酸涩,从今以后,他的笑再不是对她一人,他的身旁不再是她。
冷玉宁在泪落下的最后一刻,转身离去,背后一片喧嚣热闹,而她有的,只是无边的孤寂。
回到家后,冷玉宁将身上的旗袍脱下,扔进火盆里,刺眼的火光映照着她半张脸,幽幽目光,淡淡冷漠,猛烈的火舌吞噬着一切。
从今往后,她发誓不再穿红色旗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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