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当很多人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我就遇见了自己的今生至爱，李子铭。
第一次和他说话，我就被暖到了。大学迎新晚会结束后，一群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突然走过来，掏出裤袋里的瓜子对我说，嗨，欣然，你要吃吗？
是的，那天晚上我们合唱了一首歌。也许他不过是出于基本的礼貌，又或者真的是吃不掉了，要另一个人帮忙，总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刻，我沦陷了。看着他羞赧的神色，浓郁的眉毛，洁白的衬衫，我一瞬间沦陷了。
何止瓜子，瓜子皮我也可以吃掉。
大学毕业，当很多恋人因工作的原因深造的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选择分手的时候，我们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一见倾心，厮守终生。所谓神仙眷侣，不过如此。
那天，敬烟敬酒，在各种长辈面前陪笑脸，和七七八八的人闹着玩，到最后实在累坏了。我和老公稍微洗洗就睡了。这边刚躺下，那边就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婆婆。
“哎呦，我铭铭喝醉了没有？吐了没？”婆婆一脸的惊慌，一边往床边走，一边回头质问我，“你给他醒了酒没有啊？”
“怎么醒酒啊？”此刻我只想睡觉，心不在焉地问。
“天呢，你竟然连怎么醒酒都不知道，我们老李家娶你过来是干什么的？连自己男人都不会照顾。”婆婆白了我一眼，“铭铭啊，没事的没事的，有妈妈在，今晚妈妈陪你。”
“我没事，妈，没喝多少。”老公笑了笑。
“可不敢大意啊，你忘了吗？前两年你强子哥喝酒都住院了。”婆婆回过头，一副丝毫不带商量的语气，对我说，“欣然啊，今晚妈就和你们一起睡了哈，我来照顾铭铭，你学着点。”
我能怎么说呢，总不能赶她出去吧。
02
就这样，我们三个睡在了一张床上。婆婆夹在我和老公之间。这样的事，告诉谁谁也不信，结婚之前，你告诉我我也不信。但就是发生了。
婆婆告诉我怎么醒酒，说什么熬绿豆汤啊，吃西红柿啊，喝牛奶啊，等等等等，如果她会写字，我觉得八成会列个单子出来，贴我脑门上的。还告诉我一个人想吐的时候，应该怎么拍背，手背朝上，手心朝下，用力60%，既不能太重，把人给打坏了，又不能太轻，像挠痒痒。还告诉我睡前一定要泡脚，温水，放生姜，艾叶，或者盐。
我躺在一侧，点头如捣蒜。很快，老公睡着了，她还在那里絮絮地说着。
或许是爱屋及乌吧，一开始，我只觉得这样的婆婆可爱，但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让人受不了。
婚后的第一个周末，我睡了个懒觉。上午十点起的床。她立马就炸了。
“知道的说你是我家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供了个祖宗呢。”婆婆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张脸毫无表情。
“妈，这不周末嘛，又没什么事。”毕竟她是长辈，我笑了笑。
“没事？地不要拖？窗户不要擦？饭不要做？水不要烧？”婆婆呵了一声，“也不知道你爸妈是怎么教育你的。”
我没搭腔，以免吵起来。自顾自去做饭。
煮了粥，热了馒头，炒了两个菜。李子铭跑过来端盘子，婆婆立马呵斥道，“这是你干的活吗？老老实实坐那里，让欣然好好学学怎么操持这个家，这是一个女人的本分。”
03
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在这个家没有尊严。不是妻子，不是儿媳妇，而是保姆。是的，我是爱极了李子铭，所以才常常苦恼，要不然，依我往日的脾气，早摔门而去了。都是爹生娘养的，我凭什么要受你的气？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我常常忍不住和李子铭抱怨。有天晚上，我说着说着就哭了。
他把我揽在怀里，说，“以后等咱们有钱了，给她买个房子，分开住，就没事了。”
“买房子？什么时候能买房子呢。咱们有几个钱，你自己不清楚吗？就这三居室，还是租的。”我望着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我妈也不容易，你知道吗，我爸死得早，她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年轻的时候，多少人劝她改嫁，她都不肯，就怕我受委屈。”说着说着，李子铭也哭了，“我念初一那年，要交学费，那一阵我妈刚失业，家里凑不够钱，她硬是背着我，私下去卖……卖血。”
好吧，不说了，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忍。
两年后，一天早上，我起床照镜子，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老得像个四十岁的妇女了。是的，我才26岁，但脸上朝气全无，眼角眉梢全是疲惫。两年来，我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拖地、洗衣服、做饭，甚至，婆婆有时候出去跳广场舞，她的小狗，我也要帮忙牵出去遛。
嗯，对了，我生了一个女儿。生下女儿的第一天，看婆婆的眼神，我就发现，以后保姆我也做不成了，充其量是个奴隶吧。
“欣然，我找人要了个偏方，你试一下，保准下胎生儿子。”她把一张纸条递过来，霎时，我觉得有千斤重。
04
怀孕第4个月，老公和婆婆带我去做B超，没别的，就是测婴儿性别。
女儿。婆婆哭了。是的，众目睽睽之下，她在医院大门口哭得直喘气。一边哭，一边说，“我们老李家，命怎么就那么苦啊。李建军啊，以后我死了，有什么脸面见你啊。”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死人了呢。
哭累了，她才想起来，原来我是那个罪魁祸首。
“欣然啊，做了媳妇，就要给夫家延续香火。我不是弯弯绕绕的人，干脆挑明了吧，你和铭铭去办个手续，散了吧，趁铭铭年轻，我给他再找一个。”她擦擦眼泪，胸脯挺得直直的。
我心里冷笑了一声，没说话，就想看看李子铭什么反应。他一把将我拉到了角落里。
“这样行不行？咱们先分开一段，就说离婚了，你先找地方住着，等我妈情绪稳定了，再说。”李子铭恳求我，“这时候，她正在气头上，惹怒了她是小事，她有心脏病，万一有个意外……”
那一刻，我的心凉透了。我忍了三年，难道还要忍下去？忍三十年？“呵呵，李子铭，我以为你会对我说，咱们私奔吧。是我太天真了。”我没有哭，但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别先分开后分开的了，咱们……就这样吧。”
“你不爱我了吗？”李子铭也哭了，“张欣然，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一辈子的，你忘了吗？”
“你就当是我无情无义好了，我，张欣然，违背了诺言。”我一字一顿地说。
05
就这样，我们离婚了。我牵着大女儿，怀着小女儿，拎着拉杆箱，去重新找了房子。是的，他们家不要女儿，一个也不要，那好，我来养，有手有脚有学历，我张欣然还不信了，能饿死她们？
怀着孕当然不能找工作。但我还有积蓄，维持到生完孩子，完全没问题。那段时间，我一面接送大女儿去幼儿园，一面在家里养胎，养胎的同时，在网上买了许多英语资料，天天学英语。是的，我高中时候，英语在所有学科里就是最棒的，大学虽然选了其他专业，但其实并不生疏，拿出一篇英文，读起来几乎没有障碍。
时光飞逝，临产期很快到了。我不想让我妈知道，离婚的事，一个字也没提，怕她担心，从小我就跟小姑亲密，她只大我五岁，更能理解我。于是，我打了个电话，让她过来陪产，同时，接送女儿上下学。
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你猜怎么着？我生了一个儿子。
儿女双全。小姑比我还激动，她抱着我儿子亲了又亲，几乎落下泪来。“小屁孩，你记住，以后一定要疼你妈妈，不然，姑奶奶我可不饶你哦。”
“什么屁孩不屁孩的，你才屁。”我和小姑开着玩笑。
“哦呦，现在就向着你儿子了啊，好，看晚上谁给你打饭。”小姑假装生气，噘起嘴不看我。
06
出了满月，我就开始找工作了。
纸包不住火，我妈最终还是知道了，她从老家赶过来，给我带孩子。
工作不好找，尤其像我这种，做惯了家庭妇女的，再重新和年轻人竞争，看起来一点优势都没有。但好在我英语好，脸皮又厚，说话不怯场，待人接物游刃有余。折腾了半个月，终于，我在一家外企就了职。
带我的老板是一个美国人，名字翻译过来烂大街，艾伦，但是，他的长相一点儿也不烂大街。身高一米九，一双蓝色的眼睛楚楚动人，像深邃的海洋，让人看了，直想伸开胳膊，游进去。他蹙起眉头的样子特别可爱，很像，很像《银河护卫队》里的星爵。站在人群里，即使穿最普通的衣服，也闪闪发亮。
而且，重要的是，他单身。之前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后来空窗了几年，对爱情有些灰心。更重要的是，他，竟然喜欢我，见了我第一次，就开始利用一切机会追求我。
“艾伦，你知道吗？在中国，搞办公室恋情，是件很丑陋的事。”一天下班后，他邀请我喝咖啡，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
“心然（他总是发不出“欣”字），我只知道爱情很美好，我不允许自己再错过。”他看住我的眼睛，满含深情，“我不管什么办公室恋情，还是别的恋情，whatever，我只知道，我的心在为你跳动。”
“你不要怕，我可以让你去分公司工作，这样，别人就不会说什么了。”艾伦挽起我的手，握了握，“刚好分公司那边差一个总监，你最合适。”
07
半年后，我和艾伦结婚了。
婚礼上，我女儿给我拖着婚纱，音乐响起，小姑抱着我儿子，在宾客席哭得泣不成声。我妈给艾伦包了一万块红包，那是她背着我偷偷捡废品攒的。艾伦喊了一声妈，接过来。我妈当即就给了他一拳，“小子，你给我记清楚了，虽然你是大老板，但我一点都不怕你，如果以后对我女儿不好，看我不打你，想当年，我也是跟我爸学过武术的。”
艾伦一开始没听明白，我解释了一遍，他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趴在了地上。
结婚以后，我就辞去了这边的工作，去了分公司。虽然业务不熟练，但大家都知道我是老板娘，不敢找麻烦，大多都是献殷勤的。我张欣然的人生格言里，从来没有献殷勤这一说，我走得正，行得直，想讨好我？远一点。
我学习能力向来强，不出三个月，分公司就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蒸蒸日上。没有不服的。
对了，艾伦爱极了孩子，一儿一女正合他意。“省得你再生了，分娩多痛苦。”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模仿生孩子的惨状。
“好像你生过似的。”我打趣他。
08
转眼又是一年。一天下午，我和艾伦，艾飞，艾莉，一家四口去逛银泰。
在OnitsukaTiger专柜处，偶然发现一家四口在争执。定睛一看，一个名字闪过脑海，李子铭。真的是他。
“一个女孩子，穿这么贵的鞋子，不是浪费吗？”李子铭妈妈，说起话来还是以前那个老样子，指手画脚的。
“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就不是人了呀？”另外一个女人说。凭感觉，她是李子铭的老婆。
“够了，够了，你们别吵了。”李子铭一脸的懦弱，看着孩子，“以后爸爸再给你买，好不好？今天咱们先去动物园。”
女孩子什么也没说。苦着一张脸，勉强笑了笑。看来这种事她经历得多了。
艾伦在身后拍我，“怎么？认识？”
我转过身，摇了摇头。
突然，走在前面的艾飞，不小心将隔壁店里的玩偶打碎了，我下意识跑过去，打算给老板道歉。艾伦一把扯住了我，“慌什么？这是孩子在探索世界，碎了就碎了，大不了赔钱。”
我捶了他一拳，心里说不出的甜蜜。
• end •
作者：谷润良，处女座处男，情感砖家，十九线青年作家，微博谷润良，公众号谷润良（ID：grlgzh），新书《对得起时间，对得起自己》全网热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