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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周翠云男人被撞的那天晚上，原本他俩是该在一块儿的。

　　翠云跟男人都在镇食品厂上班，每天早晨男人骑电动车带她一早去，晚上下班后再一起回家。

　　只那两天翠云被一波感冒染上了，在家吃药睡觉没去厂子——后来翠云想了很多次，这就是命吧，是老天可怜她可怜他们才四岁的闺女吧，不让闺女成没娘的孩子，才让她躲了这一劫，没坐在男人电动车后面一块去见阎王。

　　那天晚上男人被一辆快速行驶的小客货车撞了，从电动车飞起来飞到了路边绿化带的石头上，男人脑袋撞上了一块石头尖儿，当场毙命。

　　翠云得到信儿的时候男人已经被拉到了医院，送了太平间。翠云跌跌撞撞赶到那里，只看了一眼就晕倒了。

　　交警那边很快出了结果，就是一场因疲劳驾驶引发的普通交通肇事。

　　闯祸的男人叫方大良，四十二了，镇上一家小五金店老板，车是方大良自己的，那天他去城里进货累极了，路上打了个盹，结果撞上了正常在路边骑电动车行驶的翠云男人。

　　因为是命案，案发后派出所也有介入调查，但调查结果显示俩人是完全没有交集的陌生人。中间连个共同认识的人都没有。所以不存在任何谋杀因素。

　　就是意外，纯属意外。

　　车祸发生当晚方大良就去了医院，去到就在翠云男人遗体前跪下了，涕泪横流，一个劲儿抽自己耳光。

　　一条人命，方大良知道轻重。

　　开始时，陆续赶去的亲戚们非要打死方大良抵命。

　　但方大良态度非常诚恳，流着眼泪说该赔的他一定赔，哪怕砸锅卖铁倾家荡产，也绝不逃避责任。

　　翠云最终同意了。毕竟闺女才四岁，翠云一个妇道人家养家糊口不容易，要为孩子想……

　　方大良又说，他知道光赔钱也不顶多大事儿，下半辈子，他愿意为母女俩做牛做马赎罪。

　　翠云哪还顾得上听这些，整个人都好像行尸走肉般麻木着，甚至都没力气去骂方大良两句，没心思去瞅他一眼。

　　再怎么闹腾，男人也是死了。

　　2

　　翠云男人被送回老家葬了。

　　过了头七，翠云带着闺女回来了，把男人的衣服什么的整理了一下，按照风俗去了村外的沟里烧了。然后翠云没再把闺女送去男人爹妈那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闺女去了镇上。

　　翠云想过了，在镇上租个小房子，她继续去上班，让闺女上幼儿园……

　　男人没了，日子还得过。

　　镇上空房子多，翠云没太费劲就在一户房屋很多的人家租到了两间，一间住，一间做饭。

　　也没几个钱……方大良找到翠云的时候，翠云也就刚安顿下来。

　　那天中午方大良提着水果点心什么的一大兜子，进了院子后喊翠云的名字。翠云走出来看着眼前高高大大的男人有些纳闷，她没认出方大良来。那晚在医院她整个人都是空着的，除了男人血淋淋的样子，什么都没记住。

　　翠云更没想到方大良会来找她，然后知道了方大良是谁之后，翠云不知怎么突然就血往上涌，一个耳光上去了，同时吼出来一个字，滚！

　　方大良好像料到了翠云的愤怒，没有去摸被翠云一巴掌扇红的脸，但也没滚，依旧曲着身子站在那里小声说，我不是人，我有罪，你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吧。

　　翠云却没再骂，也没再动手，好像那一巴掌把全身的力气都抽了出去，一下子翠云有些虚弱和空荡。

　　她没再搭理方大良，掉头进了屋，把屋门咣一声关上了。

　　但翠云还是听到了方大良在她身后说的话，方大良说，我说过我欠你的，欠你们娘俩儿的，这辈子怎么我都得去还。还不上也得还。

　　翠云虚弱的身心就又像被什么接连砸了几下，说不出是愤怒还是酸涩，只觉得连嗓子眼儿里都是苦的，喘一口气都苦涩得要命。

　　3

　　半天，翠云拉开门后，看到方大良已经走了，提的东西放在屋门前。

　　翠云弯腰把那几个大袋子拎起来要拎到院子外丢出去，突然四岁的闺女从屋里跑出来，跟在翠云身边怯生生地说，要吃。

　　闺女的手扯住了一个袋子，袋子装着闺女从来没吃过的火龙果。

　　翠云也没吃过，她知道镇上最大的超市有卖，但是太贵了。

　　翠云的腿脚就被什么绊住了，站了小片刻，翠云叹口气，把东西拎回了屋里。

　　闺女一口气吃了一整个火龙果，翠云就尝了一小口，味道很甜，冲撞着嗓子眼儿里冒出来的苦涩。

　　翠云的眼泪刷就下来了。

　　之后方大良隔几天就过来看看翠云娘俩，送点吃的用的。

　　翠云没再打过他，也没骂过，唯一跟方大良说的，是以后你别再来了，我不想看到你。

　　方大良不辩驳也不吭气，照来，也不停留，放下东西就走。翠云因为上班时间长，经常还要加班，就每个月花二百块钱让房东帮着把闺女接回来照顾一下。后来有几次房东说闺女是方大良接了送回来的，她出门的时候就碰上了。

　　方大良的糖衣炮弹对四岁的闺女非常有效，孩子本就不懂事，完全不知道这种复杂关系，因为贪吃，倒是很喜欢方大良。

　　房东后来倒是知道了其中纠葛，镇子本来就小，翠云男人的车祸很多人知道，后来弄清楚方大良是肇事司机，倒是劝了翠云几回，让她往宽处想。

　　房东说你看电视上放的，多少坏人撞了人都跑了，方大良真算是有良心的。

　　房东大字不识一个，她懂的道理翠云也懂，翠云就是不能接受方大良用这种方式来还什么债，他这么做良心倒是安稳一些，可她周翠云成啥了？

　　说难听了，那可是有杀夫之仇的。

　　翠云必须拎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又一次方大良过来的时候跟他说，你以后也别来了，我不恨你了，也不想见到你。如果你非来不可，我就离开镇子回娘家，那样你算把我害了。

　　翠云声音不大，但口吻很重，方大良顿时有些慌乱，说别别，那以后我不来了就是。

　　翠云说那我谢谢你。

　　方大良几乎无地自容地红着脸离开了。

　　4

　　方大良果然没再来打扰过翠云，翠云的日子得以清静了一小段。

　　也只一小段，方大良倒是不来了，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些不三不四的混蛋男人，开始围着翠云这个“漂亮小寡妇”打转转，在她后面缠着说浑话，问翠云想不想男人呢……说不可能不想吧，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还有厂子里几个光棍，明里暗里地蹭着翠云，连平时看上去道貌岸然的主任都偷偷摸摸调戏翠云，快六十的老男人了，打着关心的旗号摸摸捏捏的。

　　都在一块儿上班，撕开了自己也难看，翠云只能吃着暗亏躲着他们，好在他们也不能明来。

　　可是也有敢明来的，那一晚翠云加完班快九点了，饿着肚子刚走到住处的巷口，突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个喝多的男人，从后面一把抱住翠云，一下就箍住了翠云的胸。

　　翠云吓得嗷嗷叫了两嗓子，男人却伸手捂住翠云的嘴，另一只手就把翠云往暗影里拖。

　　翠云手脚并用地挣扎着，但男人年轻，劲也大，翠云根本挣不过，挣着挣着裤子就快被男人扯掉了……

　　紧要关头方大良如有神助地蹦了出来，二话没说把男人一顿胖揍，鬼哭狼嚎地窜了。

　　翠云在那里惊魂未定，方大良把外衣一脱套在翠云身上，说没事了，我送你回家。

　　翠云进了院门半天还在哆嗦着。

　　方大良没进屋，看着翠云进去后默默走了。

　　翠云哆嗦了半天才稳住神，发现身上还披着方大良的衣服。

　　接下来翠云每天下班后，方大良都会在门口等着她，也不说什么，就跟在她后面送她回家。

　　因为有了那晚的事端，翠云胆子小了，想了好几次，到底也没开口赶走方大良，至少他跟着，自己安全些。

　　并且，翠云很快发现厂子里以前老是撩她的几个男人也消停下来，包括车间主任。

　　然后翠云在关系较好的女伴那里听说是方大良来放了话，谁要是欺负周翠云，方大良就要谁的命。

　　女伴说，方大良这人还真挺有良心，名字没叫错。

　　想了想，女伴又说，比你男人还有良心呢。

　　翠云心头微微一顿。

　　5

　　翠云男人活着的时候，待翠云并不好。男人小心眼爆脾气，因为翠云有几分姿色，天天疑神疑鬼，盯贼一样盯着翠云。就算翠云因为工作的事儿跟男人多说几句话，晚上回到家基本都会挨骂；如果男人再喝点儿酒，拳打脚踢也是家常便饭。

　　翠云好面子，这种事儿从来不出来说罢了。

　　有两次也是男人下手重，翠云腰上大腿上都有淤青，去厕所的时候被女伴看到了。翠云才倾诉了那么一回，女伴也才知道了她男人没良心。

　　所以男人出事的时候，翠云更多的是震惊茫然空洞，胜过悲伤。

　　翠云只是震惊一条命的丧失，却没怎么恨过方大良，那种不恨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爱自己的男人。

　　只不过再不恨，她也不能跟方大良亲近。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可是翠云这个坚定的念头到底也渐渐模糊了界限，从她不再拒绝方大良对她的保护开始。

　　方大良不仅明里暗里护着翠云不受欺负，对翠云闺女也越发好了。他没跟翠云说，在幼儿园留了联系方式，叮嘱老师如果翠云闺女有啥事儿，可以直接联系自己，方大良干个体，时间上比翠云自由些。

　　结果翠云闺女真就出了一档子事儿，一天从滑梯上跌了下来把脑袋撞破了。

　　翠云是接到方大良电话才赶到镇卫生院的，去到后，闺女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正坐在方大良怀里开心地玩一个洋娃娃。

　　方大良跟火急火燎的翠云说没啥事，就是皮外伤。他跟幼儿园也交涉过了，责任在他们，他们会做出赔偿——方大良处理事情极其妥当，这件事没让翠云操半点儿心。

　　那天因为闺女受了伤，又非让方大良抱，翠云没好生硬地拒绝，由着方大良把闺女送回了家并待了半天。

　　安顿下闺女后，方大良又去买了些饭菜回来才走。

　　然后方大良一走，房东过来劝翠云，让翠云别较那个真了，方大良人不错，恰好老婆两年前也没了，孩子也大了，不用操心，翠云娘俩日子不好过，找别人，还不如找方大良，怎么也算知根知底。

　　翠云没吭气。

　　方大良去买饭菜的时候，还给翠云买了一束花，说是给闺女的，闺女还没到喜欢花的年纪呢，翠云知道，他是送她的。

　　这些年翠云男人从来没给她买过任何东西，更别说花。

　　这些年也没人对翠云像方大良那么好过，所以这次她没法吭气。

　　6

　　女人心一软，眼风就不一样了。方大良当然感觉得出来，来得越发殷勤。但一点也不纠缠，不让翠云反感。

　　而翠云心理最后防线的松懈却缘于中元节时，方大良竟然主动提出来跟翠云一起回家给他男人上个坟。并且方大良真去了，去到就在坟前跪下了，没说什么忏悔的话，给男人坟前敬了几杯酒。

　　方大良说兄弟你放心，这辈子，我会对翠云和你闺女好。有我的吃的，就绝不会饿着她们娘俩儿。

　　翠云的心一阵痛，方大良哪里会知道她这些年的日子呢？离开的男人从来没有疼过她。

　　然后翠云转头看着方大良，心又是说不出的酥软。

　　那之后只要翠云不加班，方大良就会买了饭菜过来跟她们娘俩一起吃。闺女不去幼儿园的周末，也待在方大良的店里玩儿。

　　但方大良却始终守着规矩，翠云没松口嫁她，他就不越雷池半步。

　　翠云不是不松口，而是男人走的时间还短，并且方大良到底是肇事者，翠云心理上还是顾忌的。

　　只是生活已经过得有商有量。有一次吃晚饭的时候，方大良跟翠云商议，现在五金生意不大好做，过阵子他抽个机会把店盘出去，看再投点资开个饭馆算了，现在镇上小工厂越来越多，年轻人都喜欢出来吃饭，方大良都想好了，开个大点儿的，装修得干净些，一步到位，这样翠云就可以当个老板娘，不用在流水线没完没了地干活了。

　　翠云对这些不懂，但方大良做事向来周全，她倒是乐意听听。

　　然后方大良盘算了一下，这么个店大致需要多少钱。他手头有多少，要贷多少。

　　翠云犹豫了一下，反问，不是说现在个人贷款不好贷吗？你可千万别借高利贷，听说高利贷黑着呢。

　　方大良说是啊，银行没关系是不太好贷，你放心高利贷我不会借的，我有数。

　　然后想了想，方大良随口说，你手头要是有多余的钱，也可以投进来，银行利息太低了，不合算。

　　翠云抬头看了方大良一眼，这还用你说，我不是没钱呢嘛。

　　方大良愣了一下，脱口道，当时的赔偿金不少呢，你不会这么快就花完了？

　　翠云幽幽叹口气，是不少，可我拿到手也没几个，孩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就这么一个儿子，他们盯着那些钱，我也不能硬要，到底我还年轻，日子过得下去。

　　方大良就哦了一声，淡淡的。

　　7

　　方大良从那晚起好像突然忙碌起来，忙着往外盘店面，找新店面，马不停蹄的，倒是接连几日没露面。

　　换了翠云有些惦记了，过了几日，下班早，翠云买了鱼和排骨回家做了几个好菜，又买了瓶酒，给方大良打电话让他过来。

　　方大良说没啥事儿吧。

　　翠云说没事儿，我想你了行吗？

　　这是这么长时间，翠云第一次跟方大良说这种意思明确的话。

　　那边方大良愣了一下，说行，我这就去。

　　没多大会儿方大良就过来了。翠云也没多说什么，把闺女安置到房东那里，然后端上菜倒了酒，说这阵子咱俩都忙，今晚难得闲了，好好喝几杯。

　　翠云洗了头发换了衣服，灯光底下面容眼神都难得得柔媚。

　　方大良的眼光渐渐在翠云的眼神和酒精里酥软下来，

　　方大良酥软得厉害，从心到身体，从眼神到意识，在翠云的柔情里一点点软下来，恍惚下来，模糊下来，跟翠云一小杯一小杯碰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最后方大良感觉到翠云贴过来，贴到他身后，他想回身抱住翠云，却抱不了，身体整个瘫在了饭桌上……

　　几个小时后，方大良是在派出所里醒过来的。

　　翠云将方大良灌醉后，就拿着手机里的录音报了警。录音里有方大良含糊的一句话，那晚，他是有预谋地、故意去撞上翠云男人的。

　　是为了当时车祸发生后，翠云没有听懂的什么“第三方责任险”……

　　但当时翠云却知道一点儿，方大良就是因为这个投保人毫无受益的保险，才更加证实了自己的清白。

　　方大良投的保金是一百万。很高。协调后赔了翠云家92万。

　　那笔钱，翠云和闺女其实得到了一半。

　　之前，翠云从来没怀疑过什么。男人跟方大良之间确实没有任何交集，翠云唯一能记得的，好像男人生前带着她在方大良店里买了一次螺丝刀，当时为买那把螺丝刀，翠云和方大良多说了两句话，翠云男人瞬间变脸，把她拉到一边，凶神恶煞地低声吼她不要脸，骚，贱，吼得翠云眼泪巴巴地却不敢回嘴。

　　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翠云一开始真的半点儿都没怀疑方大良，直到他在攻破了她所有心理防线，已经全然接受他之后，那句随口说出的让翠云投钱的话……还有翠云说没钱后方大良果断地……疏远。

　　翠云突然就嗅到了某种让她心惊胆战的气息。

　　她非要弄明白不可。所以用一场气氛暧昧的酒让方大良说了实话。

　　8

　　全部真相，是方大良酒醒后供述的。

　　这两年外人看着风光，但方大良生意做得极其不顺，欠下一笔外债。

　　还恰恰就是高利贷。利滚利的半年就滚到了六十多万。

　　方大良削尖了脑袋想发笔意外的财，被高利贷追债的滋味不好受。后来他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有人杀自己老婆骗保的案例，就动了歪念头。

　　但杀人骗保容易暴露自己，方大良在查阅了所有保险后，发现了车险中的这个“第三方责任险”，上限可以到一千万。

　　也是实在被追债追得没办法了，方大良选择了铤而走险。

　　但为了物色这个“第三方”，方大良也动了些心思。

　　必须是和自己没有利益关系的，又必须是对方拿到钱后还有可能回到他手里的。

　　结果恰巧那次翠云跟男人去买螺丝刀，中间男人骂翠云，翠云委屈着没还口……让方大良有了目标。

　　一个对老婆不好的男人如果死了，得到这笔赔偿，然后他再以负罪者的身份去接近这个脆弱的女人，这笔钱，就有可能回到自己身边。

　　尤其方大良在偷偷了解了翠云两口子之后，更加认定翠云对男人没什么感情，即使男人死了，也不会太过纠葛；而且翠云单纯善良，长得就是一副很好惹的受气包的样儿；再加上长期精神上受虐，也很容易被其他男人的好打动……

　　方大良步步为营，老天也果然给了他作恶的时机，偷偷跟了翠云男人一阵子后，趁着翠云生病，男人单独骑车回家的晚上，方大良动了手。

　　一切都按照方大良的计划进行。

　　包括他欠债的事儿外面没有人知道，身份上，他还是个光鲜的小老板，所以也没有人怀疑他对翠云的用心，反倒是，他还为此落了个有良心的名头。

　　但机关算尽，方大良怎么都没想到他在自以为水到渠成时，刚刚提了一下钱，翠云就警觉了。并撒谎说钱都给了男人爹妈，结果方大良信了，对翠云也即刻丧失了兴致，只想算他倒霉，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想到翠云会不依不饶，设了这个并不高明的局，让没有半点儿警惕的方大良上了套。

　　翠云当然要不依不饶，男人生前对她再不好，那也是一条命。翠云再糊涂，也分得清大是大非。她能接受方大良单纯因为交通肇事害了自己男人，但不能接受他处心积虑地害人。

　　所以，送方大良进监狱，是天道。

　　人世纷扰，天道却总有轮回。

　　所以翠云一直都特别明白而且深信不疑：不管一个人的路多么难走，心不能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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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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