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传》里,林冲在这个冬天杀了人,八十万禁军教头最终上梁山落了草。
对宋徽宗赵佶来说,一个军官的叛逃并不会影响他赏雪的心情,因为他刚刚在画院发现了一名18岁的天才少年。
这个天才少年,一开始并不显眼。毕业考试,老师给的评语是“未甚工”,然后被发配去禁中文书库当了个小吏。据说,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牛皮糖抱大腿自荐下,蔡京推荐了他。
少年的名字叫王希孟。
不仅因为他仅凭一幅《千里江山图》就活成了江湖传说,更因为,他的出道只能用幸运两个字来形容。
▲ 《千里江山图》部分
太幸运了!
要知道,在中国千年的书画历史里,能得到皇帝“其性可教”的四字评语,亲自教授点拨画技,连绘画的颜料,都是皇上本人发的,大概只有王希孟同学一个了。
找到一个好老师,是绝大多数艺术生出道的最佳途径。这种方式,到了民国,也不例外。
中国人向来重视师承关系,毕竟,并不是谁都能够混到王希孟这样,终极boss既担当导师,又担当赞助人,这样的案例实在太少。
艺术行业里,“教会徒弟,饿死师父”这样的观念,一直存在于不少人的心中。不仅愿意把毕生技艺教给你,更愿意送你一程,扶你上路,这样的老师,真心不多。
▲ 张善孖
张善孖就是张大千的哥哥,我特别喜欢他,因为他画的老虎很可爱。张家哥哥画老虎画得好,还专门在网师园里养了一只“虎儿”。据说,上世纪30年代初,张善孖画虎名声很大,许多人愿意出高价购买。陈子恒当时正在上海艰难谋生,为了吃饭,就常假借张善孖之名画虎,在上海城隍庙出售。
这件事被张善孖听说了,一打听,才知道陈子恒作假,主要是家里太穷,又事亲至孝,想了想,就派人把陈子恒叫来,对他说:
我收你为弟子,你用张善孖门人的名义画虎卖,就卖得出去,今后就用不着假冒我的名画虎了。
得到这样的老师,大概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福气,此后,陈子恒就以张善孖门人的身份专事画虎,正式出道。
赵无极14岁时考入杭州艺术专科学校(中国美术学院前身),跟着吴大羽、潘天寿学习中国画。这个愣头青对传统的中国画观念很看不惯,认为中国绘画“从16世纪起就已经失去了创造力,在重复和临摹间停滞不前”。
愤青如小赵,他就明目张胆逃课、交白卷、对老师不敬。他不喜欢黄宾虹的课,也不藏着掖着,反倒公开放话“我就看不上他那一口”。因为不喜欢临摹古画,他在潘天寿的课堂上跳窗逃跑,考试时在试卷上画个大墨团,还要题上“赵无极画石”。
潘天寿特别生气,直接给了个零分。按照当时的规定,国画拿鸭蛋是要退学的,但在老师吴大羽的说项和校长林风眠的宽容之下,小赵最终还是留下了。他曾在给同学的信中这样写道:
要不是校长林风眠和业师吴大羽先生的竭力担保,今天,艺术家的梦再也做不成了。
——《我们青年时代的朋友——抽象派大画家赵无极》 庄华岳,丁天缺
▲ 林风眠与赵无极一家
跟现在约谈学生要求听话的老师校长相比,林风眠老师是一股清流。他特别在乎的是学生的个性和创新意识。当他看到性格刻板、拘泥于外形和光影的学生时,他会讲“你应该放松一点,随便画,乱画嘛!”。学生董希文的作品非常写实,他就批评说:“没有生命哎!没有生命!”所以,对于调皮捣蛋鬼赵无极,他的内心相当看好,不仅做主给了他机会,还在《申报》上专门写了一篇《论画,给无极》的文章,简直是赤裸裸地打call,这样的校长,现在再也看不到了。
▲ 1947年12月24日,林风眠在《申报》上发表的《论画,给无极》
“文革”中,林风眠因画作《山村》受到批判,一日,忽然接到通知要他参与会见外宾,一见,竟是30余年未见面的学生赵无极。赵无极长跪不起,师徒二人抱头痛哭,这一跪,让林风眠的处境从此有所改善。1979年,林风眠应邀到巴黎办展,赵无极借这个机会把很多校友召集起来向老校长庆贺,他说:“没有林校长,就没有我的今天。”
跟一个好老师,出道就省力一半。
但倘若没有,也不要灰心。
在民国,学艺术的同学要是家里有点钱,完全可以选择去国外呼吸新鲜空气。
从1902年陈师曾留学日本算起,到1949年的47年间,有数百位中国画家到日本留学,只东京美术学校(现在的东京艺术大学)就培养了134位中国画家。
“五四”运动后,到欧美留学的美术生越来越多,20世纪上半叶共约有150位美术生到法国留学,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美术大师,有许多都有留法经历。
比如我最爱的常玉:
▲ 常玉
也有那时候还不太渣的徐悲鸿:
▲ 学成归国的徐悲鸿
我以前写过的潘玉良,人生本来是作客:
▲ 自画像
▲ 读书女
▲ 蓝衣贵妇
方君璧:
▲ 女孩
▲ 白玉兰
▲ 恂恂
比如,在法国苦哈哈的徐悲鸿同学,看到汪亚尘、刘雅农等人发起、刘海粟鼎力支持的“天马会”,立刻不爽了。当时,刘海粟撰写了《天马考》《天马是什么》等文章,“天马会”的首次展览,还邀请了孙中山参观,声势十分浩大。
Diss的方式是组织一个戏谑的“天狗会”。天狗会给每个成员都安插了“封号”,孙佩苍是军师,谢寿康为“驻德公使”,蒋碧薇则被戏称为“压寨夫人”。徐悲鸿在剧评《张道藩的〈自救〉》里煞有介事地说:“天狗会之组织,有神圣而不可运动之会长,其外有会员两种,布于全世界各民族间,各国亦设使臣领事,与国家一样。当时因狗字尊严,有避讳的规定……”
▲ 天狗会成员1925年于巴黎 左起:张道藩、邵洵美、刘纪文、常玉、谢寿康
别小看这种diss,天狗会的声名,很快被徐志摩、邵洵美等人传播,很快,国内的文人们,都只知“天狗会”,而不知天马会了。
除了骂人,还可以故意碰瓷儿吵架。
这件事,张大千最在行。
在微博时代,大家都很熟悉“黑到深处自然红”的套路,争议意味着关注度,这也是小鲜肉爱豆们长期霸占热搜榜的惯用方法。
但这些,不过是民国艺术家们玩剩下的。
1936年春天,张大千在北平中山公园办画展,这是他进入北平艺术界的尝试。此前他已在日本、法国等地收获了一些名声,在北平却还没能站稳脚跟。不过他的试水遇挫,因为黑料太多(比如作假),招来不少diss。比如,他作画喜欢用“澄心堂”的私人订制宣纸,还亲自设计了纸样和两端的花边,于非闇在文中给他吹牛,说老张“奴视一切”,然后,齐白石嗲嗲坐不住,特制一枚印章,上面刻着:“吾奴视一人”。
但于非闇是真的厉害的。这位比张大千年长11岁的《晨报》记者一手促成了老张在北平画坛的崛起。记者最厉害的就是通晓世情。他告诉老张,你知道现在北平最有名的人物画家是谁?是徐燕荪。
我以前比较过,徐老师的人物画是这样的——
张大千同学那个时期的人物画是这样的——
确实不咋地。
徐燕荪的门户之见很深,外地画家要想在北平站稳脚跟,必须要拜见他,把关系处好。于非闇反其道而行之,提议和张大千合作了一副《仕女扑蝶图》。于非闇画蝶,大千画仕女,提诗如下:
非闇画蝴蝶,不减马江香。大千补仕女,自比郭清狂。若令徐娘见,吹牛两大王。
很快,有人去告诉徐燕荪说:“徐娘就是你。”徐同学立刻状告张大千(这位老先生大学读的是法律),双方很快在报上展开论战,于非闇在他主笔的报刊上连篇累牍地滚动报道,北京各大报纸,每天就报这俩人的官司和笔仗,今天你骂我,明天我骂你,张大千嘲笑徐燕荪对号入座,徐燕荪写打油诗,用“海客与鼓姬狎”暗讽上海来的张大千和新夫人杨宛君,讽刺张大千为“蜀客某矮而髯”……北京市民朝阳群众看得不亦乐乎,这两人谁啊?徐燕荪,哦哦,认识。张大千,谁啊?
去看看呗!
▲ 《大公报》对张大千、徐燕荪互控案的报道
这样一来,张大千的名字在北京街头巷尾传扬开来,在北京的画展圆满结束。不过,石谷风却披露,这其实是张大千和徐燕荪的营销策略:
我正在中山公园柏树林散步,远远看到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边说边笑朝我这边走来,那热乎劲儿如同亲兄弟一样。待二人走进,原来确实徐艳荪和张大千。我心想前不久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今天又如此亲热,这是怎么回事”。我问我的同学、张大千女婿萧建初,他操着四川话对我说 :“张先生这个人是跟谁都不吵架的,他同徐燕荪相‘勾结’,唱的这出戏叫做‘连环计’。”
——《亲历画坛八十年——石古风口述历史》
套路啊!满满套路!!!
故事归故事,民国大师们的出道当然并不是简单的抱对大腿、画画裸女、营销自我或是去趟巴黎就可以的。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我们需要千里马,更需要赏识千里马的伯乐。
比如雷克萨斯。
这个1989年问世的豪车品牌,去年以“领未见·探非凡”为口号,开启向豪华生活方式品牌的进化。为了鼓励和支持让生活更美好的创新设计,2013年雷克萨斯设立了雷克萨斯全球设计大奖,大力扶持全球新锐设计师。每年会设定一个主题,吸引全球设计师参与到创意和艺术创作中。不少曾获国际大奖的创新设计都是以这个大赛为出发点。2014年Sebastian Scherer的获奖作品“Iris彩虹玻璃球发光片”后来斩获了2016年德国设计奖,而2015年二人设计师组合Caravan的获奖作品“Sense-Wear感知穿着”也于2016年摘得威尼斯设计周可穿戴技术大赛桂冠。
今年的设计大奖主题是“CO-”,这是一个拉丁语前缀,意为“和谐共生”。这是极具深度和广度的主题,象征了一种通过合作、协调和联接创造出新的可能性。2018年雷克萨斯全球设计大奖吸引了68个国家的1319件作品参赛,而担任评委的是雷克萨斯国际总裁泽良宏、曾获普里兹克奖的建筑设计师坂茂等重量级设计界专业人士。最终Extrapolation Factory工作室所创作的作品“假想试验场”从12名入围者中脱颖而出,摘得最高奖桂冠。设计师提议建立一个未来工作场,设计师和居民能在此实验新的生活和工作方式,并通过设计解决问题改变现状。大赛在12名入围者中选出了4名优胜者,他们将分别获得300万日元的奖金,而入围者也将受邀参加2018年米兰设计周,在列奥纳多•达•芬奇科学技术博物馆的Cavallerizze举办“LIMITLESS CO-EXISTENCE”主题设计展上吸引全球目光。
▲ 假想试验场
除了Extrapolation Factory工作室的“假想试验场”,这次大赛中还有很多更日常的创新设计,比如被印上智能油墨颜料、以此直观显示可否安全食用的“诚实的蛋”;把废弃服装重新高效利用的“再生纤维养护盆栽”……
▲ 再生纤维养护盆栽
▲ 诚实的蛋
这些日常却美好的设计也许并没有炫酷的呈现,但凭借足够的巧思而被雷克萨斯全球设计大奖发掘,正如评审委员会成员戴维·阿德迦耶爵士(Sir David Adjaye)所说:“此次有机会能深入了解并洞察新一代设计师是如何将全新的构思和理念付诸实践,以创意灵感解决当前的某些基本问题与挑战,令人倍感振奋与欣喜。”
这或许就是艺术设计最好的时代。
1.《艺术摇篮:浙江美术学院六十年》,宋忠元主编,浙江美术学院出版社1988年3月版。
2.《林风眠与杭州艺专的不解情缘》,吕友者,《东方收藏》2013年07月。
3.《20世纪中国艺术史》,吕澎,北京大学出版社。
4.《北平画界的一场笔讼风波》,崔普权,《北京档案》2013年03月。
5.《曾熙与张大千交游考——曾熙事迹考析之五》,张卫武,《荣宝斋》2016年06月。
6.《亲历画坛八十年》,石谷风口述,鲍义志整理,江苏文艺出版社,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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