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国按:
1946年12月30日,芝加哥,一个女孩出生于一场巨大暴风雪的漩涡之中。日后她成为传奇艺术家、朋克教母、摇滚桂冠诗人,引领美国一代人的文化浪潮。
她的写作获得过美国文学奖的至高荣誉,她和罗伯特·梅普尔索普,拥有二十世纪纽约最传奇、最美好的爱情,《只是孩子》打动无数怀揣艺术梦想的年轻人……
她是帕蒂·史密斯,她最近一次为普通大众所知,或许是在去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典礼上,为挚友、新晋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鲍勃·迪伦献唱忘词。
今年,她在纪念另一位挚友的演唱会上又一次忘词,她会像一个女人或者一个老祖母一样,关心鸟儿和天气;但她不忘在社交网络上痛骂特朗普,仍保留着年轻时爱喝咖啡的习惯,仍然带着好奇的眼睛,保持着激情、纯真、乌托邦理想、美与反叛。
今天是她71岁生日。如今她已是满头银发,但我们看到的,分明仍是半个世纪前,初到纽约的那个孩子。
帕蒂·史密斯:永远是孩子
文:张诗扬
1.
40年前的1967年,是帕蒂·史密斯刚到纽约的那一年。
她那年才刚20岁。之前意外怀孕生下了一个小女婴,把她送给了一个还不错的领养家庭。
她从师范学院辍了学,在费城的课本工厂里打着最低工资的临时工,而继续走下去所需的自制力、生活重心和钱,哪样也没有。
既看不到希望,也没有群体归属感。
她想去纽约做个艺术家,可是车票涨得她根本买不起。这时候居然碰到了幸运星——她本来只是想在一个电话亭里思考一下自己的处境,却在隔板下面捡到了一个女士手包,里面的钱正好够她去纽约的。
她成了一座大都会里的流浪汉,靠在书店柜台卖一些异国情调的廉价小首饰为生。这时候罗伯特·梅普尔索普出现了,他找她买了一条项链,那条项链恰恰是她最喜欢的,从此他们的生命被紧紧连在了一起。
跟她一样,他也想成为艺术家,每个晚上他们一起肩并肩地画画度过,仿佛是格林童话里的汉塞尔和格雷特,在世界的黑森林里冒险,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中间休息的时候,她会烧水冲雀巢咖啡喝。而在痛快地工作了一气之后,他们会沿着默特尔大道溜达,在罗伯特的挚爱上挥霍一把——寻找一种裹着黑巧克力的棉花糖曲奇。
有天晚上,他们搞到了一张“大门”乐队的演唱会门票,看着吉姆·莫里森在台上的样子,帕蒂想:“干这个我也能行。”
不过在1967年,帕蒂和罗伯特还是两个孩子,他们沉浸在垮掉派的秋色之中,在科尼岛上的破败乐园里玩耍,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她是凉鞋和破围巾,他是“爱与和平”珠串和羊皮马甲。
2.
2011年,帕蒂66岁了。
这个数字跟美国最早的那条公路的号码一样,那条为人所称颂的道路之母。
她已经创造出了那张经典唱片《马群》,在五年前进入了摇滚的最高殿堂“摇滚名人堂”,80年代挚友罗伯特去世之后,丈夫弗雷德也在90年代离开了她,她一个人与几只小猫生活在纽约城。
她现在已经活得比她的很多朋友们都要久。
总有一天对她来说,她当年的那些朋友们在她看来都会像孩子一样。
如果在那年的圣诞夜,你独自一人在纽约空荡荡的夜里徘徊,不经意踏进一家正在放映的午夜场的《龙纹身女孩》的电影院的话,你没准就坐在帕蒂·史密斯旁边。
你们以及其他二十来个都市浪子,将一起吃着爆米花,喝着黑咖啡,享受这没有金纸和檞寄生,也没有人等待和惦念着的自由孤独之夜。
在这个朋克早就死了的21世纪,世界还需要帕蒂·史密斯吗?
这或许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但是作为艺术家的帕蒂,从来没有停止过创作。
66岁了,她依然在不断地写作,绘画,拍摄宝丽来。
“年复一年,”帕蒂说,“我唯一在不断与之搏斗的一个问题就是,我做得足够好吗?我配自称是艺术家吗?”
从这个角度而言,66岁的帕蒂依然还是那个科尼岛上的孩子,成为一个好的艺术家的愿望,一直在驱动着她的生命。
此外,她的行为也依然像年轻人,她喜欢波拉尼奥和村上春树,喜欢“暮光女”克里斯汀·斯图尔特,也喜欢半夜熬着不睡。
她依旧是个咖啡控,可以一天喝14杯咖啡而不影响睡眠,简直可以跟一天消耗10杯咖啡的大卫·林奇以及20杯的巴尔扎克组成一个什么奇怪人类的俱乐部。
她2015年的许多次旅程都是从格林尼治一家现在已经倒闭了的咖啡馆启程的,那里有一个属于她的老位子,她坐在那里,可以在餐巾纸上写写画画,跟自己的思绪玩上一整天。
那一年她去了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作为名人,她被邀请到墨西哥、冰岛、日本……
她也顺路去了很多世界各地的咖啡馆,无论是柏林、纽约唐人街,还是北非。
那时她和丈夫弗雷德在结婚后离开了纽约,住在当地一栋小石屋里,那里没有什么好咖啡店,她就每周六都早早起床,走上半里路到7-11去买一个大杯咖啡和一个甜甜圈,然后在商店后面的水泥空地上待一会儿,想象自己是在北非的神秘城市里。
关于咖啡的另一个美好记忆,是1979年,她跟弗雷德住在底特律时。弗雷德想搞一个电视节目,叫《下午先醉》,只是请嘉宾一起来坐在一个没有指针的钟下面喝酒瞎聊,而在她的时段,则是《咖啡时间》,她将穿着一件灰白条纹相间的监狱风格女裙,边喝雀巢咖啡边和观众们谈论监狱文学。
与青春时期的伴侣罗伯特不同,弗雷德教会帕蒂的是,并不需要所有的梦想都实现。
他们在一起完成了很多根本没有人知道的事情,而且他们自己事先也都没有打算过。
他们为了让·热内,去一个古怪的南太平洋流放地度蜜月,收集监狱里的石头。
有一度两人郑重考虑想买下一座废弃的灯塔或者一艘捕虾拖网船。但真的买了拖网船之后,也只是把它放在院子里,好一起坐在里面听老虎队的棒球比赛广播。
弗雷德一直试着能学开飞机。
他们甚至用小瓶子采集到了青春不老泉的圣水。
后来他们生了小孩,没办法离家太远去日本旅游,就在壁炉里用板条箱和毡布搭建了一间日式禅房,可以待在里面读三岛由纪夫和太宰治。
在另一个永恒的秋日下午,弗雷德在密歇根的天空上开飞机,帕蒂和儿子在密歇根的湖边野餐,收集羽毛,试着写一些东西,一家三口就这样都以一种专注的方式活在那个当下的时刻里。
他们想的只是这一堆梦做不成了,就改做另一堆。
3.
今年的12月30日,帕蒂·史密斯就71岁了。
今年,她出版了一本谈论“我为什么写作”的小册子《奉献》(Devotion),其中写到自己在法国签售时,在回巴黎的夜班火车上,无法控制地觉得她熟睡了的出版社编辑显得那么年轻,而她自己不敢睡,因为觉得老人熟睡了,就好像死了。
她又一次忘了词,这回是在致敬《时光列车》里牛仔的原形萨姆·谢泼德的纪念演唱会上。这位老友在《只是孩子》时期就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直到老年,也仍会忽然在午夜的得克萨斯的某处鬼城打电话给她,然后她就起床,冲雀巢咖啡,两人就这么高兴地聊上一晚上。这位挚友今年也去世了。
她跟鲁西迪一起痛骂特朗普,她像一个女人或者一个老祖母一样,关心鸟儿和天气,但她又留着邓布利多式的发型,和自己的乐队在一起巡回演奏,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四个老头子中的一个。
4.
《只是孩子》是关于两个孩子的故事,也是四十年前游荡在纽约街头的波西米亚青年的一幅流动的画像。它以罗伯特的死开始,却洋溢着生命的力量与热情,它和诺贝尔奖得主鲍勃·迪伦的《编年史》一起,成为了摇滚歌手回忆录中的经典。
人们阅读它,不仅仅是因为摇滚乐,也不仅仅因为它是帕蒂·史密斯的书,而是因为在生命中的某个时点,我们都曾经是恋人和流浪汉——并且有可能成为一个艺术家。
而帕蒂写作和人们阅读《时光列车》,则是为了回答这个问题:你在年轻、健康、一无所有的时候,尽可以随意梦想,但是如果有一天,你的梦想真的实现了,之后该怎么办呢?
那些实现了的梦想,有助于帮助你避开此后生命里的无聊和孤独吗?
一个人在梦想实现了之后,要如何幸存下去,如何继续变得更好?
唯有创造,唯有激情,唯有永远带着好奇的眼睛,才有可能创造出一个个的金色时刻。
这就是帕蒂一直在以身作则教我们的东西,这也是她为什么都永远会如《时代》周刊百大人物致辞里所说的那样,是一颗永远以纯真、乌托邦理想、美与反叛,指引着人类旅程的启明星。
《时光列车》宣传短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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