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之间》是一本由[美] 伊芙·科索夫斯基·赛吉维克著作,上海三联书店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8.00元,页数:31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在当今青少年热衷的漫画文化、网络文学中,“哥特风格”是很活跃的一支。如果告诉他们,狄更斯的《远大前程》等小说乃是“融合了偏执狂哥特式小说的关注点和主题”,是否能让继起的几代人重新对这位大师发生兴趣?
阅读西方学者著作的乐趣,在于获得他们对于自身文化系统的多方面信息,扩充见识。《男人之间——英国文学与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一书便把我一向感兴趣的“偏执狂”主题连接上狄更斯,也使我得知,曾经很着迷的《火车上的陌生人》、电影版《夜访吸血鬼》之类淋漓演绎的变态痴缠,早在1824年出版的《私人回忆录与一名清白罪人的告白》中便已奇花烂漫。
《男人之间》探讨男性社会的运行机制,标示“男人之间的关系在结构上的种种历史差异”。不过,该书把观察深入到意识与心理的领域,提出男性针对同性的“社会性欲望”具有重要的驱动作用。与我们熟悉的“概括”、“总结”、“寻找本质规律”的冲动不同,作者伊芙•科索夫斯基•塞吉维克以为,把某一具体历史时期的具体文化中的具体现象升华为“普遍性”的表现,是帝国主义式的思维方式。因此,她把观察范围集中于18世纪中叶到19世纪中叶的英国小说,由之分析英国文化于此百年间在经济、意识形态、对性别的处理等诸方面发生的深刻变化,引导读者同意:支配我们最日常行为的那些规则,包括什么是“男性特质”、什么是“女性特质”这类似乎最基本的观念,都必须“适当地放到传递性别权力和阶级权力的各种具体制度和形式的语境中”加以考量。通过这种考量,我们才能惊觉于自以为“万古不易”的诸多观念其实是何等的具有历史性,是社会流动变异的一时产物,因而只是暂时的现象。
恰逢新版《水浒》电视剧上演,于是近来不止一位朋友抱怨:这批电视人干嘛非要对古代经典进行那么大尺度的情节改造?对此我有个猜测:今天中国人处于“现代化”的半截子道路上的观念意识,已经完全无法认同甚至不能容忍《水浒》原著的那个男性世界了。
五四运动遭遇到欧美世界的一个特定的历史阶段,这一特定历史阶段的观念现象给中国“新文化”所施加的深刻影响,似乎尚未得到全面的、深入的描述。很多文化人以为淘到了西来的法宝,以为学到的世界观是万古不易的真理,是一种据以施加最终裁判的标准。以《水浒》为例,如果以为西欧骑士文学所标榜的骑士观念、浪漫主义所标榜的人道主义及殖民主义、美国好莱坞军事片的个人英雄主义代表“对”,那么《水浒》里的一切就只能是“错”。
如果借用“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这一分析方法去审视《水浒》,理解驱动其中人物行动的心理动力与当时权力机制的复杂连动,或许就不至于如此隔阂。当然,应该避免如此简单的搬用一种西方理论。这里只是想说,高度发达的西方学术理论真的具有超乎寻常的“实用性”,可以非常具体的为我们解困。《男人之间》的作用之一,便是能让我们反省不知经过怎样的途径就深深种植在意识中的那些观念,认识到自己的心灵的历史局限性。
《男人之间》读后感(二):认识心灵的历史局限性
孟晖
在当今青少年热衷的漫画文化、网络文学中,“哥特风格”是很活跃的一支。如果告诉他们,狄更斯的《远大前程》等小说乃是“融合了偏执狂哥特式小说的关注点和主题”,是否能让继起的几代人重新对这位大师发生兴趣?
阅读西方学者著作的乐趣,在于获得他们对于自身文化系统的多方面信息,扩充见识。《男人之间——英国文学与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一书便把我一向感兴趣的“偏执狂”主题连接上狄更斯,也使我得知,曾经很着迷的《火车上的陌生人》、电影版《夜访吸血鬼》之类淋漓演绎的变态痴缠,早在1824年出版的《私人回忆录与一名清白罪人的告白》中便已奇花烂漫。
《男人之间》探讨男性社会的运行机制,标示“男人之间的关系在结构上的种种历史差异”。不过,该书把观察深入到意识与心理的领域,提出男性针对同性的“社会性欲望”具有重要的驱动作用。与我们熟悉的“概括”、“总结”、“寻找本质规律”的冲动不同,作者伊芙•科索夫斯基•塞吉维克以为,把某一具体历史时期的具体文化中的具体现象升华为“普遍性”的表现,是帝国主义式的思维方式。因此,她把观察范围集中于18世纪中叶到19世纪中叶的英国小说,由之分析英国文化于此百年间在经济、意识形态、对性别的处理等诸方面发生的深刻变化,引导读者同意:支配我们最日常行为的那些规则,包括什么是“男性特质”、什么是“女性特质”这类似乎最基本的观念,都必须“适当地放到传递性别权力和阶级权力的各种具体制度和形式的语境中”加以考量。通过这种考量,我们才能惊觉于自以为“万古不易”的诸多观念其实是何等的具有历史性,是社会流动变异的一时产物,因而只是暂时的现象。
恰逢新版《水浒》电视剧上演,于是近来不止一位朋友抱怨:这批电视人干嘛非要对古代经典进行那么大尺度的情节改造?对此我有个猜测:今天中国人处于“现代化”的半截子道路上的观念意识,已经完全无法认同甚至不能容忍《水浒》原著的那个男性世界了。
五四运动遭遇到欧美世界的一个特定的历史阶段,这一特定历史阶段的观念现象给中国“新文化”所施加的深刻影响,似乎尚未得到全面的、深入的描述。很多文化人以为淘到了西来的法宝,以为学到的世界观是万古不易的真理,是一种据以施加最终裁判的标准。以《水浒》为例,如果以为西欧骑士文学所标榜的骑士观念、浪漫主义所标榜的人道主义及殖民主义、美国好莱坞军事片的个人英雄主义代表“对”,那么《水浒》里的一切就只能是“错”。
如果借用“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这一分析方法去审视《水浒》,理解驱动其中人物行动的心理动力与当时权力机制的复杂连动,或许就不至于如此隔阂。当然,应该避免如此简单的搬用一种西方理论。这里只是想说,高度发达的西方学术理论真的具有超乎寻常的“实用性”,可以非常具体的为我们解困。《男人之间》的作用之一,便是能让我们反省不知经过怎样的途径就深深种植在意识中的那些观念,认识到自己的心灵的历史局限性。
《男人之间》读后感(三):别人的书评
看塞吉维克这本书,自然想到中国人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在情欲三角关系中,男人的纽带总是会越来越稳固。哪怕刚开始也有争风吃醋,甚至像骑士们可能会见面打上一场,但是男人们终究会早早退出,而不等女人最后来痛苦选择,像小李飞刀丝毫不理会爱人哀怨的眼神而将她拱手相让,或者像狄更斯笔下的卡尔登,宁愿替爱人的丈夫达尔南去赴死刑。
不过假如将这个情欲三角稍稍转换,以两女一男华丽登场的话,往往就洒满了无辜的狗血。在韩剧中总是坏女人装天真轻易骗取傻天真女一号的全部信任,造成无数误会一些伤痕,最后真相大白男一号女一号幸福在一起。在中国往往就是上演后宫血腥争宠的清宫戏戏码。
盖尔.鲁宾说精神分析家的话用在这里或许正好“自虐对男人是不好的,对女人却是必不可少的。适当的自恋对男人是必要的,对女人是不可能的。”哪怕一个三角,男人也要将打造成铁三角,女人没有三角,有的只是鱼死或是网破。
更要命的不是这些屡屡上演的剧情,而是连女人自己也坦然接受这一切。按我的经验来说,自打进入中学起,身边从来就不缺乏以善结交异性朋友为荣的女生,哪怕她们是多么缺乏同性挚友。假如男人善懂女人心呢?贾宝玉就是了,“脂粉队里的英雄”,今人又称“妇女之友”的,每一个电影当中华丽的妇女之友身上都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GAY。总之,男人管一个女人叫“好兄弟”是豪气干云,女人管男人叫“好姐妹”或者再往深里说“姐妹淘”,后果可想而知。凯特 米丽特在《性政治》里又说了,“妇女身上存在的少数人地位的特征:群体自我憎恨和自我厌弃,对自己和对同伴的鄙视,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源是对女性卑下观点的反复宣扬,无论这种宣扬是多么含蓄,最后,女性对此也信以为真。”
感慨至此难免义愤填膺起来,倘若转而琢磨男人的铁三角,恐怕又难免腐女的气息。性别的不对等虽然是个古老的话题,在今天依然被视为充满激进的色彩。不过塞吉维克从文学研究的视角,通过解读几部男作家的作品来揭示铁三角,就是另一番风情。作为一位集中精力研究酷儿述行的学者,她和巴特勒一样,将性别述行理论推到公众当中。迈克林奇对塞吉维克《男人之间》的第一反应是“这位女士对很多东西向都有很多想法,但她对男同性恋者所知甚少!”不过依我的愚见,或许正因为对同性恋实际经验的缺乏而只能单纯从文学的角度来谈这样一个“酷儿”的问题,倒保证了它的某种知识考古学的独特气质:从历史枯黄的文字当中来挖掘男作家们生命体验的蛛丝马迹。
这部书里选取的文本都是来自英国男性作家,女性主义者们曾经感叹女人的书写是断裂的,因而要重拾女人书写的历史。塞吉维克非常巧妙地从男性作家眼中的,或许他们自己都习以为常没有意识到的男性自身的社会欲望当中来探讨性别不对等的问题。借助于伊阿情欲三角的研究和鲁宾的女人交换理论,塞吉维克揭示了男女的纽带,无论是婚姻纽带还是情爱纽带,都只是男人纽带的附属。也就是说,同性的社会欲望,恰恰是通过异性恋来表达。在情欲三角当中,以女性作为中项来隐藏男性的同性情欲。
在社会学和人类学界,其实不缺乏对男人之间通过交换女人来稳固同性利益关系的证据。塞吉维克的这本书,除了基本的分析结构借用了伊阿的情欲三角以外,盖尔鲁宾的《女人交易》对她也有很大启发。在恩格斯和列维-斯特劳斯对家庭和亲属关系研究的基础上,鲁宾提出男性之间通过交换女人所结成的不仅是牢固的互惠关系,还有亲属关系。在原始社会,这种交换是直接的部落之间的交易。此后或许中国依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缔结的婚姻或许比较具有代表性,另外不乏种种隐性的女人交易,比如塞吉维克所分析的文本《乡村太太》,她饶有兴致地说“给人戴绿帽”其实应当是一个男人施加于另一个男人的性行为。总之,女人作为商品或者符号在男人之间的流通可视为一个普遍的,穿越了漫长历史长河的现象。
女人的交易是男人之间最明显的纽带,另一种方式恰好又有一句中国俗语来概括“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这句散发着所谓“男性气质”的民间话语中充满男性无比的自恋,它所包含的厌女症也昭然若揭。同样,在塞吉维克选取的文本中,从莎士比亚的诗到哥特小说,塞吉维克致力于挖掘男性作家们在共同的厌女症症候中,在恐同的压力之下释放出的不可遏制的同性欲望。她通过男人关系的层层盘所揭示的一个事实是“性别差异的属性是结构上的永久不平等”,这无疑不是一个令女性乐观的世界。然而因为塞吉维克文本中的男性们对男人自身沾沾自喜的自恋,因而当这种男性的自恋在一个女性研究者的视角当中揭示出来时,就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感。
或许,在经历了第一波第二波女性主义慷慨激昂的言说之后,后来的性别研究者们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固然前景并非灿烂,甚至跌宕起伏,然而终究可以微笑着来反讽,放下些许战斗的姿态。
《男人之间》读后感(四):男人之间的铁三角
看塞吉维克这本书,自然想到中国人的“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在情欲三角关系中,男人的纽带总是会越来越稳固。哪怕刚开始也有争风吃醋,甚至像骑士们可能会见面打上一场,但是男人们终究会早早退出,而不等女人最后来痛苦选择,像小李飞刀丝毫不理会爱人哀怨的眼神而将她拱手相让,或者像狄更斯笔下的卡尔登,宁愿替爱人的丈夫达尔南去赴死刑。
不过假如将这个情欲三角稍稍转换,以两女一男华丽登场的话,往往就洒满了无辜的狗血。在韩剧中总是坏女人装天真轻易骗取傻天真女一号的全部信任,造成无数误会一些伤痕,最后真相大白男一号女一号幸福在一起。在中国往往就是上演后宫血腥争宠的清宫戏戏码。
盖尔鲁宾说精神分析家的话用在这里或许正好“自虐对男人是不好的,对女人却是必不可少的。适当的自恋对男人是必要的,对女人是不可能的。”哪怕一个三角,男人也要将打造成铁三角,女人没有三角,有的只是鱼死或是网破。
更要命的不是这些屡屡上演的剧情,而是连女人自己也坦然接受这一切。按我的经验来说,自打进入中学起,身边从来就不缺乏以善结交异性朋友为荣的女生,哪怕她们是多么缺乏同性挚友。假如男人善懂女人心呢?贾宝玉就是了,“脂粉队里的英雄”,今人又称“妇女之友”的,每一个电影当中华丽的妇女之友身上都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GAY。总之,男人管一个女人叫“好兄弟”是豪气干云,女人管男人叫“好姐妹”或者再往深里说“姐妹淘”,后果可想而知。凯特 米丽特在《性政治》里又说了,“妇女身上存在的少数人地位的特征:群体自我憎恨和自我厌弃,对自己和对同伴的鄙视,造成这种结果的根源是对女性卑下观点的反复宣扬,无论这种宣扬是多么含蓄,最后,女性对此也信以为真。”
感慨至此难免义愤填膺起来,倘若转而琢磨男人的铁三角,恐怕又难免腐女的气息。性别的不对等虽然是个古老的话题,在今天依然被视为充满激进的色彩。不过塞吉维克从文学研究的视角,通过解读几部男作家的作品来揭示铁三角,就是另一番风情。作为一位集中精力研究酷儿述行的学者,她和巴特勒一样,将性别述行理论推到公众当中。迈克林奇对塞吉维克《男人之间》的第一反应是“这位女士对很多东西向都有很多想法,但她对男同性恋者所知甚少!”不过依我的愚见,或许正因为对同性恋实际经验的缺乏而只能单纯从文学的角度来谈这样一个“酷儿”的问题,倒保证了它的某种知识考古学的独特气质:从历史枯黄的文字当中来挖掘男作家们生命体验的蛛丝马迹。
这部书里选取的文本都是来自英国男性作家,女性主义者们曾经感叹女人的书写是断裂的,因而要重拾女人书写的历史。塞吉维克非常巧妙地从男性作家眼中的,或许他们自己都习以为常没有意识到的男性自身的社会欲望当中来探讨性别不对等的问题。借助于伊阿情欲三角的研究和鲁宾的女人交换理论,塞吉维克揭示了男女的纽带,无论是婚姻纽带还是情爱纽带,都只是男人纽带的附属。也就是说,同性的社会欲望,恰恰是通过异性恋来表达。在情欲三角当中,以女性作为中项来隐藏男性的同性情欲。
在社会学和人类学界,其实不缺乏对男人之间通过交换女人来稳固同性利益关系的证据。塞吉维克的这本书,除了基本的分析结构借用了伊阿的情欲三角以外,盖尔鲁宾的《女人交易》对她也有很大启发。在恩格斯和列维-斯特劳斯对家庭和亲属关系研究的基础上,鲁宾提出男性之间通过交换女人所结成的不仅是牢固的互惠关系,还有亲属关系。在原始社会,这种交换是直接的部落之间的交易。此后或许中国依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缔结的婚姻或许比较具有代表性,另外不乏种种隐性的女人交易,比如塞吉维克所分析的文本《乡村太太》,她饶有兴致地说“给人戴绿帽”其实应当是一个男人施加于另一个男人的性行为。总之,女人作为商品或者符号在男人之间的流通可视为一个普遍的,穿越了漫长历史长河的现象。
女人的交易是男人之间最明显的纽带,另一种方式恰好又有一句中国俗语来概括“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这句散发着所谓“男性气质”的民间话语中充满男性无比的自恋,它所包含的厌女症也昭然若揭。同样,在塞吉维克选取的文本中,从莎士比亚的诗到哥特小说,塞吉维克致力于挖掘男性作家们在共同的厌女症症候中,在恐同的压力之下释放出的不可遏制的同性欲望。她通过男人关系的层层盘所揭示的一个事实是“性别差异的属性是结构上的永久不平等”,这无疑不是一个令女性乐观的世界。然而因为塞吉维克文本中的男性们对男人自身沾沾自喜的自恋,因而当这种男性的自恋在一个女性研究者的视角当中揭示出来时,就充满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感。
或许,在经历了第一波第二波女性主义慷慨激昂的言说之后,后来的性别研究者们终于可以稍微松口气。固然前景并非灿烂,甚至跌宕起伏,然而终究可以微笑着来反讽,放下些许战斗的姿态。
《男人之间》读后感(五):绿帽游戏与父子游戏,马克思与弗洛伊德
本书的一个核心策略,就是用homosocial代替homosexual。这样做具有双重野心:一,通过以social置换sexual,反思同性恋平权运动中社会和政治的缺席;二,通过给social加上homo-的前缀,以“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的视角、以一个女性的立场重审我们身处的这个society。其实质,是在福柯(准确地说是《规训与惩罚》、《性史》第一卷时期的福柯)的意义上革新我们考察“性”的方式:不是继续把“性”看做是某个具有明确边界的场域,而是关注这一边界的游移,考察关于性的话语的连续与断裂,并探究这些连续与断裂的前提或背景。正是出于这一立场,作者推测,在同性社会性和同性恋之间存在着一个连续体,但是一种强烈的干预阻止着social与sexual之间的跨越。于是,同性恋变得不再神秘:它既非不可言说之物,也并非被鼓励或待“解放”之物,而只不过是特定社会现实的效果。“男人的情谊”正是一个祛除附着在家庭关系之上的种种本质主义的神话,对异性恋制度加以爆破的另类空间。
在我看来最精彩的是第三、四章。这两章的一个目的是总结出男性同性社会性纽带的某种“原型”,我姑且将其分别命名为“绿帽游戏”和“父子游戏”。
【一】绿帽游戏
“绿帽游戏”分析的是17世纪的一个剧本《乡村太太》,其中都是英国乡间贵族们互相戴绿帽的故事,金句频出。作者精辟地总结道,“ 给人戴绿帽是其所描绘的贵族社会的主要社会动力”,“给人戴绿帽从定义上讲是一种性行为,由一个男人施于另一个男人。”剧中描述了三种交易妇女的操作,事实上是把女性视为商品(马克思主义的视角):
1 “独自恋爱就像独自进餐一样乏味。”——这种操作是故意给自己的老婆拉皮条,加强自己与潜在的情敌的关系,通过出让自己的老婆来显示自己的某种品质,在别的男人面前获得优势。中国有句老话说得好,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就是这个意思了。然而自己给自己戴绿帽不一定能得到好处,往往赔了夫人又折兵。操作1认识到了女性在男性的社会性交换中只是一种流通手段,但却天真地以为男人之间的这种交易是完全公平的,他没有意识到自身也有女性化的危险。
2 “如果不是让老公戴绿帽的话,太太身上的才智有什么用?”——这种操作认为女性的价值仅仅导致自己被戴绿帽的危险,但正因如此,他纯洁的太太才知道了绿帽这件事儿并且积极付诸实践。他不许老婆出轨,不许老婆实现自身的交换价值,但又没有能力实现老婆的使用价值。 最后,他企图通过对妻子身体的物理毁坏来行使自己的所有权,从而否认这样一个经济体系的效力。然而问题在于,作为惩罚的“婊子”二字本身就指示了这样一个交换场域的存在,揭示出女性的价值仍然是由其出轨的潜在可能性决定的,如果实施此种伤害行为,他就是在捍卫一个毫无价值的东西。操作2否认情欲流通的领域的存在,误以为自己对妻子拥有不言自明的所有权,正因此,他才被戴了绿帽。
3 “他首要关注的是给男人戴绿帽的行为,而不是享用女人。”——这是一位17世纪的pua学大师,这种操作自由地穿行于男女之间,对交易妇女的技巧心知肚明,并且善加利用。成为pua学大师的要诀就是,在女人目前表现得像是完全异性恋的(那些在乎戴绿帽的男人其实是“同性恋”,根本不爱护女人),但实际上关心的事情却和那些具有搅基倾向的男人别无二致,甚至更加狂热。他了解男人,也了解妇女,作者说他背后是 一种对于“男性雌雄同体male androgyny”的幻想,即假设男人可以把自己放到两性的中间来平等地看待和享受它们。但这归根到底还是他作为男性的一种特权,他并不反对贩卖妇女的结构,而是充分享受在这一结构之间自由穿行的权利。正因如此,操作3才能在乡村贵族的社会中,战无不胜。
作者由此总结,“女性表面上是异性恋欲望的对象,而实际上则是同性社会性欲望的通道。”贩卖妇女的行为实际上完全是男人之间的交易,女性是完全沉默的,她只是这种交易得以发生的一个必不可少的中介而已。在操作3中,作者发现了一个俄狄浦斯三角式的结构。在俄狄浦斯叙事中,儿子与爸爸争夺妈妈,遭遇到这一必然的失败,他才能通过自我的女性化来找到自己的男性气质,从而成为一个男人。作者认为,这位pua学大师的操作,就是首先把自己放到与女性相等的位置上,在别的男人面前假装自己缺乏性能力,之后再通过给别人戴绿帽,来实现自己男性气质的恢复与增长。
不过如果按照马克思的思路,这一过程还可以继续下去。pua学大师正是资本的化身。如果说乡村贵族社会中偶尔发生的绿帽事件不过是自耕农之间的商品交换,那么pua学大师的出现就预示着工业革命的到来。他有意识地把自己女性化,以洞穿男人之间幼稚的换妻游戏,正如资产者必须成为资本的化身,而不仅仅是财产的拥有者。但区别于被符号化了的沉默的女人,他仍然保留着所有权主体的身份,他仍然可以随时回到男性社会性的序列中去,并且在绿帽游戏中获得满足。因此,他与女人的区别,就是资本与财富的区别。女人——作为物,在商品交换的领域中是纯粹的交换价值,而在物自身的领域中是纯粹的使用价值(用作者的话说,即女人的“内在价值”)。但资本的特点是能够自行增殖,而财富只能被动流通;在这里,资本正表现为一种“男性雌雄同体”。换言之,资本一方面具有财富/女性的特征,具有女性的能产性,一方面又具有所有权/男性的特征,它重新与私有制相结合。资本的能产性并不导向女性主义,并不通往生产和创造的自由。相反,在资本的运动中仍然保留了一个财产权的主体,并且在活劳动和死劳动的不断转换中完成资本的周转。它绝不仅仅止步于弗洛伊德的二段论式“男性气质的恢复”,而是要实现男性气质的持续增殖。正如这个资本家自己所说:“仅次于得到新情妇的快乐的,就是甩掉旧情妇的快乐了。”这就是资本周转,在这一运动中,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带来的快乐在不断积累,而物或女性仍然没有自己的位置。
作者总结说:“这个世界的同性社会性似乎完全以其异性恋来体现;而它的形式并非是兄弟关系,而是极端的、强制的以及极度易变的掌控和贬抑。”毫无疑问,这一论断具有某种结构性,正如她援引的人类学著作暗示的那样。或许,自父权制确立以来,以贩卖妇女为乐的绿帽游戏就在世界各地持续进行。但是,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另一种历史性的游戏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这就是“父子游戏”。
【二】父子游戏
在第四章中,作者分析了18世纪斯特恩的小说《感伤的行旅》。自此,作者分析的一系列文学文本都可以说是伴随着工业革命登场的新兴中产阶级的写照,它们反映的都是资产阶级的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的领域,这一领域总是与新的家庭制度的形成相关。而弗洛伊德的俄狄浦斯三角,正是这一现代中产阶级的“核心家庭”制度的写照。这就是爸爸、儿子和妈妈的故事,在这里,真正的斗争总是发生于爸爸和儿子之间,而妈妈是他们争夺的对象。在某种意义上,作者之后分析哥特式小说和狄更斯的几章,基本思路都是围绕着爸爸和儿子的游戏展开的。
在这部小说中,主人公约里克走到哪里都是用俄狄浦斯三角模型来处理人际关系的。在面对地位比自己低的男性时(自己的仆人),他表现出家长式的作风,认为他没有资格与自己竞争情人;但一旦面对地位高于自己的男性,一个可能会在贵妇人面前说自己坏话的老神父,立即就像一个偷听父母谈话的小男孩一样内疚、忏悔、手足无措。而即使是面对与自己毫无情感纠葛的客栈老板、法国国王,他也只能通过想象出一个假想的女性角色作为中介,来确定自己的位置。在与客栈老板谈话时,他甚至把马车想象为一个女人。这是一种世界的泛性化,但同时也是性的普遍的商品化,它不再是乡村社会中那种朴素的绿帽交换:“每个接触,每个关系,每个交换似乎都在恳求被翻译为性的语言。”
于是,这种借助女人,或女人的位置实现的认知,使得世界变得普遍可见、普遍可理解了,世界上的一切都被纳入到资产阶级男性的“感伤”的内在目光之下被审视,这也是与资本主义在全世界的扩张、世界的商品化相一致的。而这样一种认知结构的实质,是虚构一个理想化的无阶级的核心家庭,以家庭内部对女性的争夺来掩盖男人之间复杂的利益交换与权力协商。这种家庭模式让资产阶级男性感受到一种普遍的平等,因为家庭内部父亲与儿子之间的差异是可以随时转换的:父亲的权威让儿子得以“成为男人”,获得他的男性气质,也就是说获得被另一个人唤作父亲的资格。 这正是新出现的资产阶级处理自身同性社会性关系的一种策略:在一种普遍的家庭话语中,父亲和儿子的角色得以相互转换,被套用到一切社会关系之中,于是旧有的等级序列被打破了,出现了一种形式上平等的社会流动,而这正有利于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父子游戏的背后是一种平等主义的意识形态,而这种意识形态的产生,正是传统的等级制度的解体,与家庭纽带的断裂。在一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中,父子角色的随意转换是不可想象的。
在这种以家庭为中心的公共话语的背后,正是那个男性雌雄同体的主体——那个pua学大师,那个优秀的资本家。绿帽游戏与父子游戏是可以随时转换的,马克思与弗洛伊德达成了共识。在贵族消亡的今日,我们的中产阶级最热衷于这两种“爸爸、妈妈和我!”的游戏。在等级制度似乎又变得不言自明,阶级分化被不再被视作问题的今天,中产阶级的焦虑日甚一日。父子游戏的新形式叫做鄙视链:在这个链条上,无数的爸爸和儿子借助他们能够消费的物品不断连接(在这个紧俏的时代,消费品已经取代女人的身体成为了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的主导形式),而这个链条或阶梯看上去仍然是“开放”和“平等”的。
在这个宏大的链条里,女人必须成为男人——参与符号交换,成为一名男性雌雄同体的游戏玩家,在同性社会性的市场上交易女人。如果她们没有别的女人/财富可供交易的话,便只能出卖自己的身体——就像所有的无产阶级一样。同时,“女权主义者”的谱系却蔚为大观。到处是中产阶级的女权主义者,男性雌雄同体主义者,或更直白一些——资本主义者。女利主义只不过是这种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低级、粗俗的形态。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通过个人奋斗实现女性地位上升,或在不触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前提下鼓吹女性权利,则是男性雌雄同体的高级、精致的形态。
人们总是说,“反对物化女性!”其实这是把使用价值与交换价值混为一谈。作为一个男人,我觉得,物化男性才更有用!女性根本用不着物化,因为女性本身就是一个物件(拉康:“女人并不存在”)。需要反对的是符号化女性,是在男性同性社会性中借助女人实现的符号交换。为了反对这种交换,必须物化男性——这意味着生成-女人,意味着重新发现我们的身体,用homosexual入侵homosocial。(粗俗点说就是,要搞好好搞,男女通吃也可以哦,不过,搞的时候脑子里可别想着别的男人,那样很恶心的!)唯有如此,我们才能获得作为一种生“物”的人的自由。
《男人之间》读后感(六):阅读笔记:被建构的恐同与被异化的基佬
被建构的恐同与被异化的基友
——阅读笔记:《男人之间:英国文学与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
一、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哥特式的男性叙事策略
《男人之间》这部书的作者塞吉维克从女权主义的视角批判了英国传统文化叙事中的男性友谊,从她的论述中,我们可以发现,这种以“男性”为叙事主体结构的文学将女性视为“天然”被动的客体,将男性视为“天然主动”的异性恋,并以所谓的”娘娘腔“做为“同性恋”代言人的刻板模式,——这一看似嵬然不动的文化现象,其实源自于异性恋社会的“同性恋恐惧症”,进而制造出父权/异性恋男权文化统治这一表面假象的合理性。
这不禁让我想起在中国古典文化中曾一度盛行的男性情谊,在儒家伦理文化意识形态影响下,传统的性别规范讲究一个人在家庭社会事务中的角色定位,以“孝悌”为中心的这一定位要求男性须承担起修身齐家具体的责任或义务,这也使得传统社会的中国男性非常注重兄弟友人之间的联结与情谊。诸如表现传统男性题材电影中所渲染的哥们情结:“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或者刘关张桃园结义之“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服”,等等,在西方,在英国,也曾以另一种微妙的形式存在于男性小说的言情叙事中,这一被称为“男性哥特式”的叙事模式中,虽然表面上是在写异性恋,内核却包含着一种反抗性的“同志”策略。我们可以用几部小说——霍勒斯 •沃波尔的《奥特兰托城堡》、威廉•贝克福德的《瓦塞克》和马修•刘易斯的《修道士》为典型案例,探索并发现英国哥特式小说的男性叙事模式。确凿的事实表明,这三位著名的男性作家是"酷儿",——尽管他们书写的是异性恋的情感语境,但其中却分明流露出男性作者对男性身体及男性气质半隐半现的爱慕,18世纪的英国是一个将“同性恋”定为性犯罪的国度,人们对于"同性恋"产生的憎恨或恐惧,导致上述三位作家成为"身份隐蔽者",并在心理上产生不同程度的压抑,小说中对男性美的爱慕及歌颂正是男性作者在恐同压力下不可遏制的同性情欲信号。换而言之,英国哥特式小说的男性叙事策略实际上是男同性恋意识的叙事策略。——尽管我们也可以说,这种在异性恋语境中塑造的“阳刚男性”,也从相反的方向进一步强化了异性恋作为权力结构的“合理性”,同时,也就将同性恋男性推向更为尴尬的文化处境。
二、同性社会性欲望:
塞吉维克提出这一概念,是为了对应与区别“同性恋”(homosexual)一词。实际上,同性社会性欲望被用于描述“男性纽带的形成” (malebonding)之类的行为。人类学家列维斯特劳斯在他的著作中将女性论述为男人之间的交易物,或者说“礼物”。 而父权的社会组织方式,正是通过男人将女人作为礼物互相交换从而平息竞争,形成同盟。海蒂•哈特为此制造出区别于”父权制“的“男权”一词:所谓“男权”,即男人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具有物质基础,它们尽管是等级制的,但依然在男人之间建立或创造了相互依赖和团结,以使他们能够支配女性。
三、为何强调男性的同性社会性欲望:
塞吉维克认为,和男性相比,“同性社会性欲望”与“同性恋”之间的差异性对立在女性身上似乎就不那么彻底或那么地二元化。她认为,那些同性恋的女性,与其它那些为女权主义而游行、投票的女性,是在进行着一致的、紧密相关的活动。——与之相对应的是,异性恋的父权/男权代表者从来不会把同性恋的男性视作是同一阵营的天然同盟者,而同性恋男性团体也更宁愿寻求与边缘女性团体(比如女性性工作者等弱势女性团体)的合作。
这是为什么呢,塞吉维克由此发问道,为什么“女人爱女人”不会受到“异性恋”女人的诘难,女同性恋组织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参与促进女性利益的活 动,——同样的情形在男同胞这里,就发生了天壤之别呢?难道“男人爱男人”与“男人促进男人的利益”之间的连续体没有像对女性那样有着天生的力量吗?
四、 从男性同性社会性纽带看“恐同”心理:
为了解释这一看似“诡异”的社会文化现象,塞吉维克认为,父权的婚姻体制要求“同性恋恐惧症”的存在,为了说明这一论点,她提出了一个“义务异性恋”(obligatory heterosexuality)的概念,即:在父权体制之下,男性这一社会性别身份被人为地建构为“异性恋”的,“同性恋”被人为地认为是不自然的、病态的、女气的、罪恶的,“同性恋”的男性被排挤出“正常”男性的行列,异性恋文化通过种种对“同性恋”的污名化,制造出“恐同”的心理,并通过这一人为制造 的“潜移默化”,异性恋的权力机制被建构到了父系文明主宰的亲缘关系系统中去,由此,塞吉维克认为,“恐同”心理是以异性恋婚姻为纽带的父权制度所导致的必然结果。人类学家盖尔•鲁宾(GayleRubin)写道,“对人类天性中同性恋成分的压制,以及,由此推导,对同性恋者的压迫是……用其规则和联系方式压迫了妇女的同一制度的产物。” 也就是说,男性针对男性的恐同是厌女的(misogynistic),而且这种情况可能是跨历史的。(塞吉维克表示,“厌女”不单纯表示对女性的轻视,更可能意味着对男性中所谓的”女人气质“,意即对阴柔气质男性的压迫。)这正是最可能产生错误阐释的地方。由于“同性恋”和“恐同”这一对名词在其任何化身 之下都是历史构建,由于它们很可能强烈相互关注,采取互联的或相互反映的形式,由于它们的斗争戏码很可能是心灵内部的、制度内部的乃至公共的,所以,有时我们会惊奇地发现,男性恐同者中的一些人,他们的恐同心理恰恰是压抑自身对同性渴望的结果。——20年前发生在澳大利亚的一起恐同仇杀案可作为这一论点的佐证:法官后来的调查发现,恐同的施害者中有一些人就存在潜藏的同性恋欲情结,有罪犯坦承说,他是为了向异性恋男性同伴证明自己的异性恋身份或男性气质进 而将同性恋者作为攻击对象。
五、 古希腊男同性恋关系提供的反例
塞吉维克也认识到,仅仅将研究的目光聚焦在现代西方异性恋的父权机制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要看清维系男性之间的同性社会性欲望的同性纽带,就需要将视野投向更远的古希腊:西方文化的源头。
历史学家K。J。多弗(K。J。Dover)的史学著作《希腊同性恋》(GreekHomosexuality)似乎提供了一个 有力的古希腊反例。根据多弗的证据,男性同性恋在这一文化中广泛存在、合法而且深具影响。男性青少年在这一社会中从小接受同性恋文化的教养,男孩通常有一 个负责启蒙他情欲与智慧的成年男性伴侣,少年时代,男孩一般扮演被动的角色,但由于男孩注定要成人,所以角色的分配并不是永恒的。多弗引用柏拉图 (Plato)《飨宴篇》(Symposium)的观点认为,尽管古希腊男人对男孩的教育含有情欲成分,但也是一种师徒关系的纽带;男孩们成为学徒,学习 作为一个雅典市民的方式和道德标准,并继承了只有男性公民才能享有的特权。这些特权包括管理奴隶以及统治女性的权力。汉 娜•阿伦特认为,“古希腊的妇女和奴隶属于同一类人,并生活在一起。”——由此可以推论,在古希腊,同性恋教育成为男性文化掌握性别权力控制系统的一个组 成部分。(塞吉维克与汉娜的观点值得商榷和质疑之处,请参看下节。)
塞吉维克认为,古希腊男性文化的例子说明,对希腊人而言,“男人爱男人”与“男权文化”之间的关系,并非如现代文明中那样的泾渭分明,而恰恰是紧密相连延续无间的。由此,我也想到了古代日本武士道文化中流行的“众道”和中国古典文学著作《水浒传》,尽管梁山伯上的好汉们不近女色,但他们似乎并没有为此感到不安,也并没有受到文化的非议,——尤其我们把《水浒传》和金庸黄易等为代表的现代武侠小说做对比,这种性心理文化特质的区别尤其明显(尽管其中也有儒家伦理思想的干涉),——这或许可以解释《水浒》为何日渐淹没于今日中国充斥大量女色描写的武侠小说之中。酷儿学者包宏伟认为,在中国,男性情谊不一定非要以牺牲女性和同性恋为代价。雷金庆(Kam Louie)和宋耕等多位中国研究学者都指出中国传统社会中对于男性气质和男性之间关系与西方迥异的认识。许多“才子佳人”小说中的男性气质迥异于当代对男性气质的想象。——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而言,这可能意味着,古代东方维系同性社会性欲望(男性纽带)的性文化机制与现代社会从中世纪西方传承而来以基督教异性恋婚姻体制为核心的文化有着明显的不同。
但也因此,我认为,古希腊的男同性恋文化与现代意义的同性恋有着内涵上明显的区别:前者是一种维系男性同性情谊的男权文化(也与后来意义上的 父权制,或者异性恋的男权概念,有明显的不同,可视为一种特殊的男性文化),后者则是基于人性自然需要而生的性取向,即:男性对男性的情欲关系(或女性对 女性)及由此而生的伴侣关系和相应的文化。
六、从历史学的角度反思塞吉维克
塞吉维克将古希腊男同性恋文化联盟视为压迫女权的观点,在我看来,有诸多值得商榷和质疑之处。古希腊男同性恋文化所缔造的男权结构之特殊性, 可将其与异性恋父权文明体系做一个纵向的对比。纵观漫长的父系文明史发展历程,我们不难发现,恰好是在男性同性恋盛行的古希腊时期,女性地位反而是比较受到尊重的(相对于“异性恋”父系文明体系而言)。举几个简单的事实:1,古希腊斯巴达的女性有外出活动和参与公民政治生活的自由,这在其他父权文明体系是 难以想象的;2,古希腊人尊重母亲,而他们的神话体系中诞生了众多受到人们赞美和敬仰的女神,比如智慧女神文艺缪斯乃至公正女神(多神崇拜一直盛行至基督教文明时期,那时西亚有些民族曾流行用模仿男性之间的性爱式舞蹈做为神灵祭礼的重要仪式,由于基督教反对多神崇拜,故台湾同志同光长老教会牧师曾恕敏据此 认为这是基督教反对同性恋的一个重要原因;)3,古希腊时期也是父权文明史上女性同性恋唯一能得到承认的时期。4、汉娜•阿伦特所称的”希腊女人和奴隶生 活在一起“的观点并没有确凿的史实依据,考虑到汉娜本人并无任何历史学研究的背景,因此,她的观点,在我看来,至多只能作为我们研究古希腊妇女生活的一个 侧面,或者说,一个参考。(具体史料请参看汉斯•利希特《古希腊人的性与情》)
我发现,男性同性恋文化和女性地位在父系文明史上并不发生冲突,甚至有时还成正比的关系。举例来说,不仅古希腊,即使在古老的中国,男性同性恋文化最为盛行,对情感和美的追求成为文化时尚的魏晋时期,女性地位反而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最能得到尊重行动也相对更自由的时期。我猜想,这很可能是由于女性色相的功能降低了, 而女性气质女性品格的作用及母亲的职能得到空前提高的原因。
七、 同性恋文化如何融入现代的异性恋机制
塞吉维克并没有指出同性恋在异性恋权力机制中可能的出路,从她的观点来看,只要现代意义上的基督教父权结构存在一天,同性恋就不会有真正意义 上解放的可能,哪怕是通过了同性婚姻合法化,——事实上,越来越多同志权益工作者已认识到同志权益争取的渐进性与漫长性,在同性婚姻难以提上日程的国内,也许当务之急应是性取向反歧视的立法和相应的文化艺术环境。
同时,塞吉维克书中更多的内容与其说是对同性恋的关注,毋宁说是从女性主义视角对于男性同性文化的观照,其推崇备至的伊阿(Girard)三角结构分析,亦将女性作为不可缺少的要素之一。但是,也正是从女权主义的角度,我们可以发现,备受压抑的同性恋文化在现代父权机制中向“恐同”心理的变异 ,暗流涌动的同性情欲被“文化”变异为一种维系父权体系的“同性社会性欲望”,这在无形中强化了异性恋父权机制统治的“顽固性”——但反过来说,也就论证了性别平等需要消除恐同心理及解放同性恋的重要性。
我的电影豆列:
电影中的兄弟情,男人之间的N种可能性:
http://movie.douban.com/doulist/1735576/
什么是真正的性别平等:
http://www.anyv.net/index.php/article-240831
另一篇论文:
性别与家国——异性恋权力机制对男性角色之塑造与反思:
http://www.douban.com/note/1183303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