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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浙漫游记
日期:2020-05-25 15:45:17 作者:梁惠王的云梦之泽 来源:梁惠王的云梦之泽 阅读:

江浙漫游记

  苏州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苏州。

  苏州我在几年前来过,时是一日五游。于是两个半天不到就游遍了拙政园、寒山寺、玄妙观等主要名胜,这来有点像牛饮,但我是怕麻烦的人,觉得如此也不错。既然哪个景点都是如堵的人群,一日五游和品茗式的细味又有什么区别呢?惟记得那次的午饭糟糕,被旅游车拉到一个破旧餐馆,十五元一份套餐,猪看了都很勉强动筷子,可我竟然吃完了,没有办法。由此领会到旅游公司的黑,使我难以不迁怒这城市

  这次重来,是被邀请来参加一文学赛事评选可以驻扎几天。事情办完后,决定到处瞎逛。网师园之前没来过,选择的是晚上八十元的门票,带节目的。一进门就被一个美女导游领到唱昆曲地方,照例是《游园》的“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一段,晚上灯光昏暗,看不清小姐丫鬟的妍媸,但丫鬟骨骼粗大,倒真是本色当行。曲声响起时候,又惹起了我的感伤。我平素并不思考生死问题,只有每次听到这段昆曲,就暗恨人生无常,想起人世间确有魅力,就如这靡丽的乐声,也终有再听不到的一日,真是情何以堪。

  继而是坐在赏月亭里,隔水听笛和箫,亭前一泓绿水,只是没有月亮朦胧黯淡的飞檐曲廊,让我想起高罗佩的小说《四漆屏》,这正是个拍摄凶杀诡异故事的好所在。既然是古园,也必是死了一茬又一茬的人。苏州永远能找到它悒然的魂魄,只要进了这些园子

  后面的节目中,我极喜欢古琴琵琶,对评弹和苏剧一点兴致也没有。只是常常觉得,这鬼气森森的园林吸引了无数的中外游客来到苏州,叫我没法不羡慕现在的苏州人。苏州尽有自己璀璨的文人状元都出了十多位,在魁星阁上镌刻着。然而它却最热衷于唱我们西人的《牡丹亭》,南昌籍的况钟也是苏州最有声名知府。差点让我有阿Q的自豪

  第二日,我一个人大街上瞎逛。孔庙是免费的,里面两边的墙上嵌着无数的碑刻,却基本都是关于明清两代地方政府禁令契约,除了展示苏州曾经商业发达,似乎和儒术毫无相关。大成殿里,孔子像非常高大,享有释迦牟尼待遇,是我生平仅见的。可惜冷寂异常,没有香客。这自然在于他没有神力,让百姓们无所求利吧。想起前一天,在出租车上,司机就对孔子深恶痛绝,他听我们聊到文戈时砸烂孔庙,有惋惜语气,愤然插嘴道:“砸得好,早该砸烂了,根本没什么卵用。”我在后视镜看见了他涨红的脸庞,充满了爱憎分明激情

  到沧浪亭的时候,已经近四点,它的对面是可园,名字好听,可是大门紧闭。我问沧浪亭的售票员,她不耐烦地说:“不开放。”让我丧失了追问的勇气。孙诒让说,“沧浪”是连绵词,青色的意思。不过我宁愿按字面上去理解,沧沧浪浪,眼前顿时有碧波荡漾的沁凉感,多么舒服啊。

  沧浪亭里何曾有什么沧波渌浪,只有比木盆大不了多少的一块水面。濯濯缨、洗洗脚是足够了,只是展现不了楚国渔父歌声的豪迈。《水经注》上说,沧浪之水位于襄阳,在崇山峻岭中静静奔流着,只有那样的千里清波,才足以支撑“帝力何有于我哉”的生活啊。一点点假山曲池,格局卑琐,有什么意思呢。

  沧浪亭外皆是闹市,王国维词里说:“独向沧浪亭外路,六曲栏杆,曲曲垂杨树”,这景致是看不到了。园子不管保留得多么好,毕竟是孤零零的游魂。现在的苏州,绝对不是书上描写的姑苏,那嘈杂的街市,和十全街上初中还没毕业的流莺,都让人遗憾。幸好它还不大,靠步行赏遍十二亭台也不难,如果变到像杭州那么庞大拥挤,那才是真正的悲剧。

  江南既然是产茶的地方,便应当有很多茶馆,苏州却似乎不多。让司机推荐,他载了我到一处叫“水天堂”的地方,说是颇有名气。上楼坐定,前后人声如沸,隔着薄薄的三合板壁,嚣然入耳。我感觉有点像蹲踞厕中,厕板那边的喧闹,像大便入池,让我没有一点兴致。何况我向来味觉粗糙,来茶楼本不为品茗,只想寻一个清净的地方闲坐休憩。看来只有另外找地方了。

  专诸巷的一个茶馆倒比较清净,可惜茶具太粗糙,我疑为不卫生,于是只好枯坐,不去碰它,对着它相看两厌。好在环境的确优雅,就这样竟坐到渐渐日影西斜。我惊叹自己的闲适,外出旅游竟然不四处奔命,在茶馆里耽误这么久。可能因为“专诸巷”这个名称很雅致吧。虽然专诸仅是个粗人,然而他以鱼藏剑刺杀吴王的故事,在竹简上浸渍了几千年,形象也复变得细致了。建在这里的茶馆真应该“高尚”点,我愿意为它的“高尚”多掏一点钱。

  到明日,决定去虎丘。虎丘如雷贯耳,两年前隔着墙远望过,旅游公司说天色太晚,没时间让大家进去,只能在外面逛逛,让人哭笑不得。但这次总不能再错过。

  大门是怎样的,竟然没有一丝印象。天气太热,又左右提着行李,只是机械地沿着石阶上去,为了长点知识,还特意混在一个旅游团后面,听导游的“霸王导”。不一会来到刘宋高僧竺道生讲经弘法的地方,我先前知道这里有“生公说法,顽石点头”的佳话,导游照例要停下描述一番。大概也被这故事感染了,她声情并茂道:“大家不知道,生公讲经讲到精妙之处,连他面前一块顽固的石头也被打动了,情不自禁地点起头来。”由衷地说,这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导游之一。虽然“顽石”并非她所说的“顽固”的石头,但这不重要,反而隐然加大了那高僧讲经的厉害程度。连顽固的石头都被打动了,何况比较温顺的石头呢!

  虎丘塔也是必看不可的,虽然破破烂烂,却是苏州的标志。何况塔本是越破烂的,才越上佳。我们南昌有个绳金塔,早先砖色斑驳,塔檐无存,在我小时候,觉得它又沧桑,又有文化。后来大修得帽履光鲜,活脱脱一个暴发户,就没法看了。就像出土的鼎,硬要用砂纸打磨得金色灿烂,就觉得哪不对。我们早已习惯了它们的非原始姿态。

  虎丘林木幽深,很多地方都名不副实。说是能鸟瞰苏州城的地方,完全被林木遮蔽了。至于有名的剑池,则完全是一沟死水,纵是那中间冒泡的泉眼,也不能给它增添些微光彩,难以想象当年的吴王会将宝剑藏在这样一个地方。如果那宝剑真的是龙所化成,定会不喜的。它们青睐的地方,应该是弘波巍浪的大泽巨浸,不是入于浩瀚的赣水,便是隐于淼漫的汉江。但大概,也许两千年前的剑池,也是一个足以藏龙卧虎的深潭吧!

  眼看到了中午,便踱出虎丘,奔赴汽车站,准备顺便去拜访另一个饱含神话色彩的古城嘉兴。

  嘉兴

  嘉兴数次隔着火车窗远望过。以前读《搜神记》,说城邑在山谷中,乃是秦时地下陷所致,当时叫长水县,后来望气者说这里有天子气,始皇帝大怒,发囚徒十万人掘断龙脉,并更名囚拳。这名字看上去的确恶心,后来又改叫嘉禾、嘉兴,但我一直觉得春秋时的“醉李”这个名字好。啖李而成醉,真有一些意境。

  还知道,它是沈曾植、唐兰和朱生豪的故乡。在这里自我暴露一下,我很附庸风雅,沈曾植我并不熟悉,只是以前特别迷王国维,老听见他嘴里说什么“此老学问无一不精”,能被王国维如此推崇,那厉害可以想见。后来看了他的逸事,他嘲笑辜鸿铭汉文的不通,劝道:“你再读二十年书,方能跟我谈学问。”由是愈发惊竦。我一贯是向声背实的人,至此他的东西读不读,已经无关紧要了。不过打车去找他的故居时,司机如常的不知道,只好电话问嘉兴的一位朋友。

  纪念馆不要门票,但也实在没什么可看,究竟我对他的学问一窍不通,看来这是追慕虚名的后果。不醉心一个人的成就,他的生平又怎么有兴致探究呢。毕竟“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嘛!我出来时,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做过三年的南昌知府。

  唐兰据说没有故居,也许因为他治的是古文字学,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缘故。朱生豪就不一样,他译的莎士比亚,曾经让我百读不厌。还读过他和妻子之间的情故事,互相填词唱和,足以吸引我这种“气格卑弱”的文人。他又一直是鸡骨支床地译书,死得早,匆匆就捐了馆舍,这无疑更香艳。死亡本是最阴晦不堪的事,可是到了文人,就究竟不一样。我本是最怕鬼的人,连祖母死了,都一度不敢住在家里,但早年曾经有个奇怪的想法,如果让我在王国维的墓前过夜,也许不会畏惧?我觉得,有七窍玲珑心的人,他的魂魄也必是五彩烂漫的。成了鬼,也不会害人。假若王国维从墓中出来,也是一个深沉博大的鬼,他或许还会漫步月下,“起踏庭中千个影”,继续思考人生问题。我可以在旁边看着。

  朱生豪的故居竟也没有去,因为听在嘉兴的两位朋友说,故居正在修葺,根本没有开放。再有名的,就是南湖的烟雨楼了,不过我觉得徒有其名。那么小的湖,能有多少烟雨。倒是那楼里一些旧照片有点意思,其中有张民国时候的,背景是很多游人,一个女子的背影,看上去身材好棒。但是再棒,都早已魂归黄土了。

  一大的纪念馆也在湖上,这是很多人一度想穿越来的地方,建筑很奢华,门前高高的台阶下,一个官员模样的人正接受某电视台采访。我刚走上台阶,意欲去享受一下馆里的空调,有位当地朋友就打来电话,约我到五芳斋门前见面。于是回到宾馆退房,打个车到五芳斋,对方一下就认出是我,一脸的忠厚,殷勤地为我买粽子和饮料,还硬不要我掏钱,让我好不感激。

  粽子味道极美,我吃惯了端午节的粽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好吃的。

  杭州

  到杭州的那天,据说正是最热的时候,但晚上吃过饭,我还是步行到西湖,沿湖走了一段。湖边人太多了,没有我前几年来时的清净。

  第二天,决定去灵隐寺,从我住的宾馆,打车到灵隐寺十九块,一路上司机唠唠叨叨,大叹生活的艰难,说房价太贵,超过北京,本地人根本买不起,都是万恶的温州人买去了。为了安慰她,我时不时附和几句,反正这是惠而不费的事。虽然我本身就穷,急需人安慰。

  灵隐寺景区人山人海,到处是雪白的肉和黝黑的肉。门前一无赖子正和一女子调侃:“你真是北方人么,怎么这么白?”那女子边说边走:“当然是,北方人就不许白啊?”的确白得惊人,皮肤几如透明一般。在来往的人群中,还时不时可以看见一簇簇老农,一个赛一个黑,想是村办企业效益好,可以组织旅游了。又或许本就是村里的小官,有的腰间挎着手机,有的嘴里金光闪闪。这让我对“黔首”一词有进一步认识,以前看汉代简册,很多斗石小吏的户口簿上,肤色那一栏,也登记的是“黑色”,我那时不解,现在想来,小吏官职太低,就算督促劳作,也不能不晒到太阳,有眼前这些乡官村官们为证。

  飞来峰实在徒有虚名,在如此燠热的天气,枉费我如许心力。上去一瞧,什么也没有,四围都是林子,连鸟瞰一下他山的可能性都没有。无聊地下了山,中道却被一个人拉住,硬要给我看相,说是很有看的价值。我首先声明没什么钱,也正好无聊,就随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他煞有介事看了我的手纹,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只当耳旁风。然后又让我抽签,打开一看,是“财运亨通”,简直啼笑皆非。他却马上来了劲,说是上上签,即使不是日进斗金,却也会溪流不断。怕我不信,他还把其他签文全部打开给我看,的确是我这支签最棒。我于是有万分之一的窃喜,塞给他三十块就走,只听得他在背后不停嘟囔我小气。

  于是正式进灵隐寺的寺门,这需要再交一回钱。窗口的售票员面前,是厚厚的一叠门票,足有二十厘米高,登时让人觉得她格局非凡,有剪径家的气焰。我则神情大馁,乖乖将百元宝钞奉上,换来薄薄一张纸。

  寺庙里也没什么看头,无非见了佛像就拜一拜,灵隐寺的菩萨不知道灵不灵,但是既然寺名带个“灵”字,想来会不错。我在普陀山拜过佛,不过那只是观世音,法力大概不如释迦牟尼大吧。还有就是藏经阁记忆颇深,不但有空调可以享受,还可以看看雷峰塔的经卷,和敦煌藏经洞的经卷。可惜人还是太多了,“读经”的感觉一点也找不到,于是匆匆回头,乘上游1出了山门。

  游1途经的好像是南山路,沿路的荻洲竹林,在水波荡漾之间,好不秀丽,又有精致的房舍掩映其中,大概没有千万元休想买下。杭州的确是个绝美的城市,苏州的亭台楼阁远不能与之相比,因为那小气多了,它们只能让人退思留连,赏春消夏;杭州的山光水色,却足以让人遗老忘死。以前看《说苑》等书,里面讲到很多国君在游乐时叹息感慨,什么齐景公游于海上,六月不归啊;晋平公游于西河,中流而叹啊,想起长安附近有个“乐游原”,名字就充溢着惆怅之气。杭州,足够资格作为“人君游者尽以亡其国”的地方,怪不得赵构家族。

  游车驶到了南屏山净慈寺,对面有赫赫有名的雷峰塔。本来不想下车,直接回宾馆的,因为天气太热。但突然看到路边有条小径,延伸入林,指路牌上写着“章太炎纪念馆”的字样,想想还是下去看看。其实前面路过的俞樾纪念馆,我已经错过了,好在我虽非熟读《西厢》,却也善于补过。

  车子停在净慈寺门口,既来之,则安之,干脆首先踱到雷峰塔下,买一枝玉米充饥,已经是下午三点,可怜我还没吃午饭。雷峰塔是簇新的,我没什么兴趣,只看了看路边的宝塔落成碑记,时而白话,时而文言,还骈四俪六的,不过文辞鄙俗,还不如让我来写,于是愈发没了攀临的欲望。边啃着玉米边一路往回走,到了章太炎纪念馆,玉米也差不多啃完了。

  纪念馆是免费的,沿着两边茂密的林木进去,路虽然不长,却有清幽之感,而且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的脚步声,适足以增其清幽。厅里有章太炎披散着头发,对着四个弟子讲《说文解字》的蜡像,塑得很逼真,吓了我一跳。两壁边上,则陈列着章的一些书法和印章。他的篆书实在写得不怎么样,线条呆滞,结体也有不规范处。有的遗物倒很有意思,比如那本题签为《膏兰室札记》的小笔记本,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是他的手稿?这书我看过上海人民出版社排印的,里面的考证多不可信。这也难怪,单纯的朴学被王念孙等老头子们爬梳了一遍又一遍,留给俞樾的已经不多了,章太炎能奈之何?章太炎的朴学著述,恐怕教给人的更多的是方法,而不是真理。

  但章太炎仍是我最景仰的人之一,在于他学识的渊博,并世所罕见。至于古文的优美,则不要说王国维望尘莫及,简直可以驾唐宋八大家而上之。可惜的是,过于炫耀小学,给人造成不小的阅读障碍,适足以揭示了他大自信中的小不自信处。

  杭州肯花空间来为这么一位大师设立纪念馆,实在是值得赞赏,不像苏州的章太炎故居,我好不容易寻到了,却是一扇大铁门,透过门缝望进去,里面乱七八糟,像个仓库。遗憾的是,这杭州的纪念馆还不够认真,两边墙上章太炎弟子像下面的介绍,很多常识错误。

  纪念馆后是章太炎墓,下面左侧是他妻子的墓。很奇怪,我在这里没有产生在北京西山看梁启超墓时的感慨,所以也就不准备强挤出几滴鳄鱼眼泪,假假地来一段煽情了。

  海宁

  海宁一度是我心目中的圣地,不为别的,就为我曾经所读的如醉如痴的文章,它的署名为:海宁 王国维

  从嘉兴出来,先是去了一趟乌镇。却找不到任何感觉,那里有茅盾的故居,怎奈我对他毫无兴趣。不过他显然是乌镇人的骄傲,我雇的三轮车夫拉我到一个牌坊前,说是梁昭明太子和沈尚书读书处,我对南北朝史不熟,不知道沈尚书为何人,难道是沈约?老车夫说,自沈尚书后千年,又出了一个沈雁冰,言下很是自豪。看来沈姓在乌镇绵延了一千多年,倒真是难得了。

  既是水乡,便可以乘船。一个人出游,有好处,也有坏处,单独雇艘能乘八个人的船,未免太奢侈。于是很快撤离乌镇,来到海宁。找个宾馆住下后,在海宁街上逛。海宁虽说归嘉兴管辖,街道却比嘉兴好。嘉兴太脏了,但也许是碰到下雨的缘故。

  次日一早又出来逛,这次有目的,去徐志摩故居。司机仍是不知道,这让我有点奇怪,徐志摩怎么也该比沈曾植有名多了。好在他问了人,一会儿也就开到了。

  我对徐志摩本也毫无兴趣,但海宁城里,能看的东西实在没有,只能聊以充数。想起十年前读过他的数本散文集,现在已毫无印象,只记得词汇是很华丽的,感情是很充沛的,风格是很肉麻的,水平实在不是上乘的。至于他的诗,女性会更喜欢。曾有一个亲戚,是个大三小女孩,要我帮她归纳一下徐志摩文章的精妙。我没好气地说,油脸徐啊,我没什么兴趣,他的情诗对我来说除了催吐,别无所能。这小亲戚大怒,一口咬定我是嫉妒人家帅而有才,且有艳福,愤然而去。可是她没想到吧,我今天竟来到了油脸徐的老宅。

  故居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兴许天气太热了。进门高悬的牌匾和两旁的对联忘了是什么,如果有人真的写游记,应该带枝笔抄录,只记得是启功写的。从侧面迈上陡直的木楼梯,迎面竟是几张精致的大剧照。一个是周迅,盘腿坐着打电话,标题是:我来到徐志摩家做客了。另外几张是也都是《人间四月天》剧组的照片,皆是俊男靓女,好不悦目。

  徐志摩的元配张幼仪的房间,和徐志摩、陆小曼的新婚房间正相对,真不知他们怎么在一起相处的。由此感叹,人真不可以不风流,就像袁枚所说,纵是做了督抚那样的大官,千载后也没人知道,但是建个随园,搞几个小妾,偃仰栖迟,优游床榻,想让人忘掉都不行。当然,这样的风流韵事,也不是单单靠“主观能动性”能办到的。同是海宁人,但显然是农村户口的王国维就不能。

  王国维的故居在盐官镇,离海宁城起码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好在认识的一个朋友正好在海宁办事,将回杭州,就搭了她的车,浼求她绕道跑一趟。

  这个长得短小貌寝的乡巴佬,他的故居果真难找,就算是到了盐官镇,也还问了四五个人才找到。那是一幢两进的木楼,四围都是民居,比徐志摩的家寒酸多了,也逼仄多了。照旧踏上木楼梯,就到了王国维的卧室,陈设非常简陋。隔壁是他父母的卧室,也摆着一些黯淡的箱笼。我问看守人:“这房子真是当年王国维住的么?怎么一百多年了还没倒塌。”答曰:“是真的。王家的人基本上都在国外,这房子在解放后就充公了,一直租住给人,政府也时不时修一下。所以今天还保存原样。”“那这些家具,都是他们家的吗?”我指了指那破烂的箱笼。老实说,像我这么对生活的舒适不很在意的人,都觉得王国维家的日子过得很苦。那人道:“都是政府征集的当时式样的家具,不是王家本来的。”

  “哦”,我答了一声,四下环顾。贫苦而又聪颖,成就了这伟大的才人。就是在这楼上,他曾注目窗口磅礴的钱塘江潮,发出了“潮落潮生,几换人间世”的感慨,因为他别无娱乐,痛苦而无能为力的心只能思考人生。如果他能有徐志摩或者章太炎的家世,又何至于每日郁郁地躲在楼上,不计春秋呢。他的日子曾是这样度过的:“昨夜书中得故纸,今朝随意写新诗。”他必是过了一日不计另一日的人,才会油然吟出“且消今日敢论旬”的诗句。他对那书中的故纸说:“黯淡谁能知汝恨”,实际上是自己对自己的怜惜,这绝对不是有着重门层屋、雕梁画栋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唉!我曾自以为很了解这个人,现在才知道,只有到了他的家,我才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性格——他的游魂似乎就在那破旧的楼上游荡。

  旅途中,我一向不拍照。但是在他屋前,还是破例拍了一张。

  2004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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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下面是我几本比较满意的作品的推介:

  《楚墓》签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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