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陈玉峰
◐
如此冬天,是不是霜花已结满枯草,路边可能就是一株株珊瑚状的玉树琼花了。我要出去看看。
然大雾锁径,并不见霜花结草,只有冬雾弥散在天地间。冬天被包裹进了混沌里。
穿行于雾中,我并不失望,冬季还很长,剔透玲珑的冰枝总可以看到的。
我知道江淮公园里是有一池睡莲的,夏天时,红莲铺满池塘,热闹非凡。如今,必是残荷伶立。
残荷在中国的诗文中有特定的意味,一池残荷,半蓬枯叶,寄托着人生之感。
《红楼梦》第四十回,众人游园,宝玉道:“这些破荷叶可恨,怎么还不叫人来拔去。”黛玉道:“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喜他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偏你们又不留着残荷了。”宝玉道:“果然好句,以后就别叫人拔去了。”
黛玉独独喜欢这句,与她的人生境遇有关,远离亲人,寄人篱下,可能残荷正应了她孤独冷寂的性格,黛玉最是聪明清醒之人,人生聚散无常,也许黛玉更能体会繁华背后的衰败。
在中国文人画中,荷是高洁人格的象征,所以古人画荷者众,然画残荷者寡。
但八大山人是个例外,他画残荷孤鸟。在他的画面上,荷叶凌乱,柄长而荷高,孤鸟一只,缩颈垂首,独立石上,上方斜压残荷一片。明清之际,异族入主,作为前朝皇室宗亲遗民,八大山人内心之悲凉可想而知。
八大抛开传统意象,用残荷象征清政权,希望与绝望,痛苦与无奈,在他的心灵深处交织,那双无处不在冷冷审视世俗世界的鸟的眼睛,正如八大经历了世态炎凉之后的心灵,悲痛而怅然。
如我凡俗之人,无黛玉之通透,无八大山人之家国悲痛,只有庸常的烟火岁月,自然说不出残荷所蕴含的意味,然而,四季轮回,生命有枯荣,在时间的长河中,春风得意有之,但更多时留下的却是斑驳伤痕。
这才是生命的真实状况。在淡淡的清塘中,洗尽了季节的喧哗和色彩,一茎残荷要告诉我们的其实很多。
池塘里,伶仃的枯茎上挑一片枯叶或一窝莲蓬,影子映入水中,我用画的角度审视她们,是一幅写意的画,笔画了了,简洁明晰,随心随意。夏天那几尾红色的锦鲤也不知去了哪里,水无一丝涟漪,残荷枯茎倒映水面,整个画面是静而净的。
我盼着能有一只鸟落在高挑的茎上,但冬天只有麻雀,麻雀是只会叽叽喳喳乱叫的鸟,几只十几只落在地上或树上,看见人来呼一声一齐飞向另一棵树,它们不会落到荷茎上沉思。麻雀是不会思想的鸟。
冬天的八点不会有人来公园里闲逛,只有几个清洁工,此时我的闲逛就显得很突兀了,我看风景,那几个清洁工在看我,虽则我不常来此公园,但我对公园花草树木的熟悉并不亚于她们几个。
在浓重的雾气里,她们在开花,黄色的花苞,娇嫩的黄,正是我喜欢的颜色,较之于红梅,我更喜欢黄色腊梅。红梅过于热闹,疏枝繁花,白雪映衬下,灼人眼目。黄梅色淡,不到近前不易发现,细看,她蜡质的花瓣和冷傲的俏模样,让人爱不释手。
我举起手机变换角度拍那美丽的花朵,不时再把鼻子凑过去闻闻,我听到她们两个嘀咕着,有啥好照的?那语气里带点嘲讽的意味。我窃喜这两树梅花独属我了!她们虽然整天在这里打扫卫生,却不知道一抬头就是一树冷幽的梅花啊!
腊质的小花朵,透明的,鹅黄的,冷俏的,香气也是幽幽的冷,我到底忍不住摘了两朵藏进口袋里,回来坐在桌子边,小心掏出花来,把花苞细细展开,花瓣薄而透,手指所触感觉如丝绸一般凉而柔滑,她们在我手心里展开,终于如两朵玉雕般的花了。
我小心地把她们装在口袋里,去上课,去做饭,去洗衣服,没有人知道我口袋里藏了两朵梅花,更不会有人闻到她的幽香,但是我知道,心里生出许多欢喜来。
*作者︱陈玉峰:河南省方城县某中学语文教师,微信公号“猫的微世界”版主。微信公众号「青眼有」专栏作者。
望花湖东小丘的美,那里的白草最懂
秋夜琴歌∣爱在晚夏新秋时
没有人知道,我口袋里藏了两朵梅花
评论区见
▼
·········喜欢,就给我一个“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