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株柳,我又一次想起了阿酿。
曾经的家里,母亲养过两盆茉莉,如今母亲已经不在,我也再看不见那些在阳光底下飘落的白色花瓣了。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契机,我和阿酿攀谈起来。
她比看上去的样子羞涩,说话的声音细细弱弱,有的地方不得不让她停下,放大了音量再讲。
“你是上……大学?”
我有点惋惜,这样的女孩子如果放在书香下熏陶,该是另外一种气质了。
不过,这是她的生活,正如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一样,对于陌生人的经历,只能倾听而不能随意置评。
不过,她似乎也并不在意。
吃过饭,我和其他人分开,单独出来散步。
这个酒馆的外面反而是一派宁静的田园,和里面的喧闹声对比强烈。
我在田野上慢慢地走,偶尔有草叶扎到我的脚踝,不疼,而是痒痒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香的泥土气,这对于我这种长时间在屋子里宅着的人来说,起了莫大的治愈效果。
“你也出来走走?”
她的眼睛看了一下我,又很快移到远方的某处,点了点头。
“是啊,吃过饭正好出来消化一下。”
在这里带了两天,我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对人模式,自顾自地感慨着。
“大学,是什么样的?”
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吓了一跳,没指望她能接我的茬,还是问这么一个问题。
“就是……”我有些支支吾吾。
我瞄着她的眼睛,发觉她似乎听得津津有味,于是继续说:“有时候会和十几个人一起,有时候甚至要和一百个人上大课。”
“那么多人……”
“上课嘛,纪律还是可以,下课是很热闹的。”
我笑着说:“最开始上学的时候,不记得教室在哪儿只要跟着别人一起走就行了。”
阿酿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她的眼睛本来就大,听着我讲话的时候更是亮晶晶的,闪着细碎的光芒。
她的脸近在咫尺,在月光的沐浴下我才意识到,她比我一开始看到的还要美丽。
我有些遗憾地走了回去,一直到临走我都没有再见过她。
汽车带着肆意地硝烟回到了城市,我有些沮丧,感觉在那个田野上好不容易洗刷干净的灵魂又瞬间染上了雾霾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我把那个酒馆,田野和阿酿抛在了脑后,不出几天就彻底忘了它们。
再次想到她是去年了。
公司年假还算长,放假前同事商量地出游在假期第一天就付诸了行动。
在计划旅游路线的时候,我这才想到那个酒馆,记忆中的茉莉花香又一次清晰起来。
恰好,一个同事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我们很快通过了这个提议。
我准备了基本喜欢的书,还有一些少女心满满的零食放在包里,打算到了地方就给她。
可我们找不到了。
原本的酒馆已经被另一个农家饭馆取代,饭馆老板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带我们上了楼。
“请问,这里原本的酒馆搬走了么?”
前台的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可一旁的门卫大爷叹了口气,走了过来。
“搬啦,”他说:“干不下去了。”
“可我们当时去生意还挺好啊。”
我一愣,心中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
“好好的姑娘,不知道被附近那个流氓给……哎,这社会就是完蛋。”
门卫大爷用力摇了摇头。
不过是在我们走后一年的时间,来了一拨当地的混混,不三不四的样子,里面就有那个歹徒。
阿酿在晚饭后仍旧去田野里面散步,被借着上厕所的名义等在那里的歹徒羞辱,那个人狠狠地蹂躏了她,把她扔在了草丛里。
酒馆老板几乎气得发疯,找到女儿后连忙送进医院,结完医药费后就去找那帮小混混报仇,结果被打断了一条腿。
而阿酿,从那天起就疯疯癫癫,在一个月光如水的夜晚沉到湖里去了。
饭馆老板说完,狠狠地喝了一口酒,骂了一句。
我们也都说不出来什么,我回到放假,看着包里的书和零食,看着看着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们住了一天就和饭馆老板辞行,临走,我把那个书包给了他的孩子。
“一些书和零食,我带着也沉,送给小朋友了。”
她怯生生地说。
我眼睛一酸,摆了摆手告辞。
去下一个地方的路上,我在车上闭着眼睛休息。
“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同事问我。
我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眼罩的角度,想了想又把风衣披在了身上。
风衣上有茉莉的味道。
于是我又想起阿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