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
“你这两年变化好大。”
“哦?怎么说?漂亮了丑了?”
那一年,我大四,身边很多人说,你不一样了,我照旧打着哈哈,”我没怎么感觉到.” 我察觉不到吗,可如我这般敏感怯弱的人又如何会察觉不到?
就连喜欢的颜色都从墨绿,酒红,宝蓝变成黑白灰。
那一天真切意识到的呢?做毕业论文答辩时区隔壁宿舍提交毕业论文,用同学的电脑登陆qq发文件,偶然发现很早之前在那台电脑上登陆过,很久之前的头像还保存在上面,原来大一时连头像都溢满洒脱欢快的生气啊。
一刹那我的心情变得像那天下午的天气似的,没下雨却也没出太阳,弥漫着一股咸咸的,湿湿的味道。
“你走了吗?“
“没呢,在候车。“
“我打电话没什么事儿,我刚打完球,妈的,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体力是梁静茹给的?“
“知道,不正经人能有什么正经事儿。“
“你他妈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你这个臭女人。“
我笑,不接话。
陈星岳,我的一个朋友,如果你有机会跟他鬼混的很熟你会觉得,他不是个骚gay就是个花心鬼。为什么?因为他太骚了,好的让我们文明一点,他这个人太有趣了。
我之所以没在朋友两个字前加任何修饰词,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准确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从大一认识到关系火热,再到我失恋他脱单以及一系列其他事情关系结冰,再到他分手外加临近毕业再次解冻升温,但是我有预感有一天我们仍旧会大吵一架,乃至一别两宽。
我们有太多不一样,太多不可调和的点。
这关系趋势图画出来倒让我想起麦当劳的logo,M.我笑自己的冷幽默,不自觉笑出了声。
“你笑个屁啊,“
“没什么,候车室里的特警是个很帅的男生,我心里乐呵。“
“你这个套路狗,幸亏我大一没追你,照你这个德性我们俩真在一起了早晚有一天你非把我绿了不可。“
“算了吧朋友,别做永远不存在的假设,因为大一时,我嫌你胖,你嫌我丑。“
“干!“
”小程,其实我大一的时候确实对你有意思,都过去了,承认没什么好丢脸的,你记不记得大一军训结束汇完操的晚上?拉完军歌,教官问有没有人想上去唱两首助助兴,可我那时太怂,大概因为那时胖吧。你倒好,直接从你们队列里跳出来跑到我们男生队列前,天太黑看不清楚人,你大声喊我的名字,硬是把我拽到台上唱了一首。
“台下好多人起哄,说,在一起, 在一起。你冲他们嚷嚷,别瞎掰扯,这是我哥们儿,他管我叫爸爸。我那时真想锤爆你的头,问问谁教你的辈分?“
“你那时的胆子大到能把天空烫出一个窟窿。人总是向往自己没有或者缺乏的特质,乃至爱屋及乌,我那时多少有些自卑,这也大概是喜欢你的原因吧。”
“行了别矫情了,不知道的以为你读的哲学呢,我车快来了,先挂了。
“嗯,到了济南安顿好抽空给我报个平安。”
“成。”
其实,
你可曾知道,我从来都不是自信大方的人,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到如今变的是没有那份张牙舞爪的精力了。”
我趴在行李箱上开始出神,要离开这座生活了四年的城市了。我把手交叠环绕在头周围,这个姿势让我有安全感。
大一大二跟着陈星岳一起鬼混的时候好像确实做了不少不着四六的事儿,也闹了不少笑话。
傍晚约陈星月出来喝东西,我伋拉着拖鞋,咬着奶茶吸管,他手里拿着一罐开了口的百威,那时我其实并不喜欢奶茶这种太甜的东西,啤酒我也喝不惯里面的苦苦的味道。漫无目的的走着,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调侃诋毁着对方。
有些人啊,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不心动,但却很舒服。缺了两分谈恋爱该有的紧张,多了两分朋友之间的自在。我那时暗暗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断然不会是爱情,凭借我在书里读到的还有影视作品里看到的来判断。
“我最近想撩一个男生,你给我出出主意?”我假装不经意的抛出这个问题,顺便低下头用吸管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奶茶来缓解莫名的紧张,奶茶浓郁的香气在唇齿间弥散开来,即刻便擅自入喉。
我用了撩而不是追,是因为像是袁湘琴那般真诚炽热的人物设定不适合我,我虽然胆大对待感情却谨慎,同时死鸭子嘴硬脸皮薄。
他被啤酒呛到了,咳了好几下,“不是吧你段雪程,老妇怀春啊你最近竟然”
我白了他一眼,去您的老妇。
“到哪一步了,你倒是先把情况交代清楚了爸爸我这不是才能帮你乘胜追击或者反败为胜嘛。”
“在学校附近的健身房,我瞟见一个老是穿卡其色裤子的小哥哥,在山羊椅练背的时候,三头肌以及肩颈线条确实漂亮。我俩去的时间相近,见到好多次,昨天问他要了微信号。”
“啧啧啧,臭傻逼,你现在真是胆子大了,家里有我这么好的白菜不吃非拱吃外面的,”他摇着头唏嘘道,然后问我“你主动给他发信息了?”
“没啊,我不知道说什么”
“还好,还不算劣势,“
然后他以过来人的口气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你要知道,加了微信他没主动给你发信息说明他对你的兴趣还不大,这时候整天问什么吃了没,睡了没简直是傻逼才会做的。”
“那我咋办,我不发他不发那不更没机会了?”
“你看看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小程啊,我告诉你,这种事儿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只是说不让你发信息问在吗,吃了吗,睡了吗,我说不让你发信息了?关键啊,这个信息要发好,要发到让他对你有兴趣,晓得吧?这样就不是你整天想给他发信息了,你得学会扭转战局让他整天想给你发信息。整明白了没?”
唉我觉得我将来说不定能去做个pick up artist,专门教别人追爱啥的,
我看着他这副洋洋自得自我良好的模样真想给他两个耳光然后问问他,“教别人追爱你自己有爱吗你还专业教别人,你清醒一点!”
我转头看向他问:“爸爸教育的是,那我到底咋扭转战局嘛,你倒是给我指一条明路啊。”
“你想想,你在健身方面有什么疑惑的,你跟我说说,因为你俩在健身房见的最多,谈这个不会觉得刻意奇怪”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我想了两三秒,“要不问他肩部怎么练?我练肩的时候发力感觉特别不准确”
他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看着我:“……你这个太宽泛了哥,能不能问的细一点,女孩一点!练***肩!干。 你怎么不问能不能掰手腕,能不能打一架?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孩子来看,你太坚强了,这样不行。”
我本来就他妈是一个女孩子!这句话放在心里悄悄地说了。
我一脸谄媚:“那你把问题想好我来问,”我知道他接下来又要摆出老佛爷颐指气使的做派了,我能忍。
“这样吧,你就问他跑步的时候带止汗带会不会奇怪,谈恋爱需要换位思考,忘记你本来是怎样的人。”
“可是止汗带我他妈都不知道是什么,”说着我拿起手机在百度输入框里输入 止汗带 三个字,还没来得及点击搜索,一部手机被怒气冲冲的递到我面前,
“兄弟,看清楚了没?
“止汗带!“
“你到底在不在认真听!“
“哦,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再给你几点建议:第一,聊天中你多问点宽泛问句,这样他不回你不礼貌,别他妈问一些定性的问句,什么吃了吗,那他只能回你吃了两个字啊,问的宽泛一点,向什么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啊这种,可回答的范围大。
第二:聊的差不多了一定赶紧以自己有点事儿先去解决一下等类似理由结束对话,别他妈等真的没什么可说了让他说这句话,勾搭这门技术吧,它就是要半遮半露,意犹未尽。”
“啧啧啧,我这种优秀的男人啊。”说完他不忘标榜一下自己
这顿奶茶的钱没白花,我听的两眼放光,
还没等我把策略付诸实践,第二天,一起健身的朋友给我发信息,别想了,人家有女朋友了,还发给我一张偷拍到的背影,他跟一个女的很亲近的照片。
大概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我总觉得那个女的不像他女朋友,倒像是他妈。我沉不住气想直接问他。为了给自己勇气我把图发给陈星岳让他帮忙鉴定。
他回复我短短两字:像妈
我瞬间像是打了鸡血:是吧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他回:要我帮你分析吗?
不等我回答他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不打理的长发,发亮的黑包,过时又奇怪的鞋子,确实像妈。
我信心百倍,立刻给卡其色发信息(好的让我们暂时称他为卡其色):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久久没回,幸亏没立刻回。
我跟陈星月讲,我问他了
陈星岳:你他妈问什么啊?
我:问他到底是女朋友还是妈啊
陈星月:你他妈是不是脑壳里有屎?还是被门夹了?一个小破男生就让你的智商变成负值了?那他妈用问吗?那一看就是女朋友啊
我:?那你刚刚说像妈?
他:我的标答是, 女朋友 像妈。
我:我日你妈哟!我被气的又生气又想笑
他:首先,妈肯定不会穿那么短的牛仔裤,其次,你见过哪个一二十的男的跟妈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
我:那怎么办卧槽,我问都问了
他慢悠悠的说:我以为你是装傻,谁知道你是真傻,不过也别着急,你又没直接把图发给他,随便编一个理由不就好了?
我气的一口老血喷出来,编一个?编什么问题大半夜的问才他妈显得不奇怪?
他回我:这样,你就问他夕阳好看还是晚霞好看
我一脸懵逼,“为什么问这个?”
“我随口编的啊,还能顺便探探他的文学底蕴”
我可能当时确实太慌张不知道怎么解决了,卡其色回我之后我真的故事神差的抛出了这个问题。
第二天陈星月迫不及待的问我,怎么样,他回什么
我截图给他看聊天记录
卡其色:这两者在我看来不是一样的吗
陈星月一脸鄙夷,就这个水平也值得你心心念念?头脑简单,神经大条。算了吧我说。
我问他:那你说这两者有啥区别?我也觉得是一样的。
“夕阳是傍晚的太阳,晚霞是日落时出现的云霞。一个说的是太阳,一个说的是云,那人怕是傻逼。”
我……
“行了,别佩服我,我在百度之前也以为是一样的,还好你问我之前我百度了,显得我很智慧。”他大笑
“乘坐从厦门开往济南的K742次列车的乘客请注意,请到六号检票口现在开始检票,乘坐从厦门开往济南K742……
广播里的女声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一晃神的功夫差点要误车了。
慌忙地拉着箱子,检票,上车。
我还是挺喜欢火车的,即便这喜欢里有三分无奈。我太穷,买不起机票。好在我有苦中作乐的良好品质,火车也是有趣的,我告诉自己。
夜里车窗外的星火明明灭灭,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进站时长长的鸣笛声,我总觉得自己入了戏,置身于电影海上钢琴师开头的那一幕。
若不幸买到上铺动弹不得,我便想象自己是一条装在罐头里的沙丁鱼,被运往大海,又或者,超市。
有时还会遇到好兴致的年青人,大家凑在一起打打扑克,混杂着小孩子的吵闹声,桶装泡面的香气,时间便也不知不觉,一分一秒的消磨掉了。
火车比飞机更有市井气。
换句好听的说吧,
火车比飞机更有人情味儿。
中秋
济南城跟我想的不一样,我想象中的济南城大概是另一个昆明。四季如春,每天都是凉凉的温度触摸着每一寸皮肤。会经常下雨,有事没事去空气里闻闻都有刚下过雨的草绿香。
事实是,济南城夏冬两季分明的很,夏暖冬凉,一年四季却把春秋给丢了。昨天还是背心裤衩呢,第二天就是秋衣秋裤了。济南也并不多雨,反而天气很干。
但是我想我最终选择留下来证明这座城市不是没有它的魅力的。它是一座老城,街道,房屋都是旧旧的,建的慵懒又随意,像是一个冬天晒着太阳的老人对你说着,“嗨,您爱留不留,爱看不看”的感觉,不像厦门的环岛路,宽阔洁净,路中间的大王棕笔直挺立,像是随时欢迎国内外领导以及中外游客的审查。街道两侧总会有很多门面很小的水果摊,说是水果摊其实什么都卖,看店的也总是很热情的阿姨,这让我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老家县城里的随处可见的绿色报刊亭。
有一天下班回家,我忽的发觉原来这座城市的公交车上有一半以上都是老年人,哈哈哈,我那时想,这座城市可真是又老派又可爱。怪不得是全国犯罪率最低的城市。
蛮适合我的,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慢慢的混吃等死的,一转眼就老了
我在郊区租了房子,距离上班的咖啡厅一个小时的公交。周一到周日,九点到六点。老板人很好,问我需不需要不要休息日,他可以每周给我安排一天假期。
我冲他挑眉笑了笑,我要假期有什么用?
o date, no lover
老板笑了,“漂亮女生都单身。“
我也笑,我想说,我不漂亮,原来我或许还有古灵精怪跟可爱加持,现在早就烟消云散了。我来这里是为了养老的。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欲念之火,早就在二十四岁左右就快要熄灭了。可我终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熟练地倒牛奶,打泡,拉花,让晓凤把刚做好的咖啡端给客人。
生活波澜不惊,心情平和安定。偶尔会跟林晓凤这个死丫头一起去逛逛超市,去去我家煮一顿火锅或者买点卤味啤酒一起看看碟片什么的,我爱往里放红油汤锅里放黑芝麻汤圆,晓凤总是大叫:不准买!不准放!你给我放在白汤里!
我才不管她的警示,我就买。
林晓凤这个死丫头吧,善良,细心,但是也胆小,我总是讲她,“你看看怎么年纪轻轻就这么没自信呢,这样你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呢?为娘又如何放心呢?“她懒得搭理我这个戏精。啊还有,她八卦的紧。
日子原来真的可以过的这么快,像是一天天粘贴复制之后被谁偷去了大半似的。一转眼中秋就到了。我过的没什么节日观念,不过是中午休息时在工作群里收到通知,中秋节安排大家休息一天。我愁眉苦脸的问晓凤:老板真的开店是为了赚钱吗?“晓凤说:干嘛呀,放假你还不开心!“
我不是不开心,我是心疼工资。我愤愤不平地回答
我确实是不开心,也不至于不开心,只是,失落感,淡淡的。在这座城市里我没几个认识的朋友,认识的那么几个也大概仅限于认识,没有熟到可以一起聊天吃饭看电影。唯独的一个林晓凤肯定是要回老家陪伴父母的。
快要下班时,晓凤悄悄蹭到我身边,低声问我,“你是不是中秋节家太远不回家呀?要不然你跟我一起回我家?“
我看着她笑笑,这个傻丫头,实在是善良细腻,真是不知道将来要便宜了谁,我说:“算了吧,我晕车,回你家坐车两个小时我干嘛要去受那份罪?我在家看看电影吃吃卤味多舒服。“
我知道,她的家庭并非原配家庭,她回家大多是为了见见从小待她最亲近的奶奶。她自己都不愿留在那座县城而是来了济南,我一个外人同她一起回去岂不更是给她添麻烦?
“行吧那,你要是临时反悔了明天早上八点前有效。随时给我打电话呀。“
“好。“真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我心里想。
这座城市有魔力,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今天没定闹钟竟然迟到被阳光烫醒。起床 洗脸 刷牙 简单把房子收拾了一下,脏衣服扔进洗衣机。随手把垃圾带出门顺便打算去超市买点零食啤酒,顺便去那家经常去的旧书店淘两本顺眼的书。说是旧书店,其实什么都有,很杂乱,有老唱片,老碟片,还有旧海报。我推测老板必定是个念旧的老头子。我租的房子周围有一所高中,这大概也是这家店在开郊外也得以维持下来的原因吧。
我拎着我买的一堆零食,两罐啤酒,三四张碟片脚步匆匆的回家,虽然是九月份济南的天气已经有点凉了,我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路上随处可见两两结伴而行的小情侣,我看了看手机日历,好的,今天确定是中秋不是七夕,也不是情人节。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啧啧啧,越来越有大人的做派了。
我拉上窗子,看电影总是需要氛围的,何况我有一台投影仪。这是我唯数不多的不舍得丢的几件从厦门带过来的宝贝,倒不是它有什么纪念意义,主要是它,值钱啊。好的,我有多庸俗我自己明了。
那些不值钱的能丢的我全都丢了,我恨不得一把火烧了,承载的记忆我一把还给老天,真去***大学四年。
随便选了一部电影,但是由于“这是我从厦门带来的投影仪“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我的心好像被搅乱了,电影里演的什么说的什么我全没听进去。
我又再次不自觉地陷入回忆,大一的中秋,我拿了高数课本去了自习室,听到这个开头你是不是觉得很震惊又很可笑?好的,事实就是如此,我那时可是上进积极的当代大学生,高数次次九十以上,大一我就想保研来着,你看看我,什么时候做事的目的性都这么强。
我进去,看见一带刺绣的黑色双肩包,旁边一件粉色外套。呵,这黑包明显班长的啊。我那时总是叫他班长,不知道怎么养成的习惯。我拍了照片,有图有真相,发到朋友圈。
配文“某检疫班长趁中秋佳节约会粉衣女子,意图不明“艾特了他。
他评论里回:不是,这压花,这款式,不一样,都不一样。
随后私聊我说:我跟你说你这个新闻标题吧,他不太行,你得这么说,比如:震惊——某检疫同学为陷害班长竟做出这等事,或者——震惊,设桃花局陷害检疫班长的人竟是她。
我笑出了声,这人蛮有意思。
电话铃声打断了我的出神,是晓凤。
她问我:你现在在干嘛?
我回答她:“”在看一部战争片。蛮无趣的。”“你呢?奶奶身体还好吧?替我向她祝福中秋节快乐。”我心里想着,这个丫头,总是有多余的心去关心别人,回家了开开心心还不忘我这个孤单人,这只怕是菩萨才会有的慈悲啊。
“我啊,就是打电话提醒你,这种日子记得跟你家里打个电话,离那么远不回去也不打个电话你爸妈肯定心里会不好受的。”晓凤很温柔的说到
“嗯,我知道,我正准备打呢就接了你的电话。“我的谎话张口就来。
“你是在埋怨我打扰你打电话了吗?行行行,我现在就挂了,我去里屋陪我奶奶聊天去。”
“嗯,好”
若不是晓凤提醒我倒还真忘了,手指在联系人那里翻来覆去的划,只是到最后也不曾播出那串号码。犹豫再三不过是打开我爸的微信头像,在对话框里输入了相当官方的祝福语,中秋节快乐。
没过两分钟,嗖嗖嗖好几条微信提示音,我拿起手机翻了翻,我爸发来的语音,每条有十来秒的长度吧,我不曾点开,随手把手机放回桌上,它们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如之前这个对话框里我收到的所有语音一般。后面带着一个红点,像是处子之身手腕上的守宫砂似的。
我知道,若有大事我爸会电话联系我,若只是微信语音那便无外乎是一些寻常家话。
我并不想听。
我可能确实不爱我的家庭,我们家的关系太病态,也或许是我心理太病态。像是为了惩罚他们一般,我从不点开这些语音,哪怕他们并不知道我从未点开过,他们只是以为我工作太忙忘了回复。到后来我也不知是为了惩罚他们,还是为了惩罚自己。
赶车
寻常到过了腊八就是年,可如我这般过日子,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过了中秋感觉没几日便到了年关了。过年还是要回去一趟的。早早买了开往郑州的车票。
蓝色的车票上赫然写着 济南东站,好的,我看清楚了,不是济南站,也不是济南西站,是济南东站。
我又不由得想起大一寒假回家时闹得笑话。你看看,人呐,想要真真正正的同过去一刀两断只怕是很难的,记忆它时刻牵绊缠绕着你。
大一从厦门回家,到了北站,进站检票。我将身份证,车票公正规矩的递给窗口内的工作人员。透过玻璃窗我观察到那张本就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脸仿佛更加阴晴不定。
不等我开口问她是有什么问题吗?
便从玻璃窗里传来一急声质问的女声,“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买的厦门站的票来厦门北检票做什么?这大过年的人这么多,你诚心来捣乱破环秩序的吗?“
我的大脑一刹那停止工作了,倒吸一口冷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迅速分析整理我从那句话中接收到的讯息。
厦门有两个车站,厦门站,厦门北站。
大概因为学校离北站更近一些,便在潜意识中错把北站与厦门站画上等号。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赶去厦门站还来得及吗,更何况我连厦门站在哪都不清楚。迅速抬手看了腕上的钟,五点半,还好我出门早,打车去应该来得及,位置司机师傅应该知道。
匆匆出了北站,拦下一辆出租车。
我问师傅:师傅,现在去火车站,一个小时能到吗?“
师傅爽快利落的回答,能,上车吧,我开快点。
如此肯定的迅速回答给了我稍稍的心理安慰,直到后来我发觉这爽快与利落大概只是不想错过我这一笔生意,以至于根本不曾思考我提的要求。
人算总不如天算,计划改不上变化。
我没料到的是下午五六点正是堵车的时候,何况,今天周六。
怎么办怎么办,整整五分钟桥上的车一动不动,前面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后面的反而越积越多。真的赶不上怎么办,退票只怕要等到春节后才能回去了。我坐在副驾驶上不停的抖着腿,仿佛这样做能稍稍缓解眼前的焦虑。
我沉不住气了,强压着怒气问司机师傅:”你不是说六点半之前肯定能到吗?现在怎么办?!“
司机也挺不乐意:“你这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冲啊?这堵车这种事儿谁能说得准啊?“
我懒得讲话,拿出手机拨给我爸,说话前我请了清嗓子,是的,我有一股莫名的委屈。
“爸,我走错车站了,现在被堵在桥上,我车可能要晚了,怎么办?我怎么办啊爸?”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要像个小孩子
“你啊,从小到大做什么事都这么不细致,这下倒好,车站都能走错
没等他讲完我便按下了挂断键。
随即打给陈星岳。
他听我断断续续 言不成句的陈述完,“我来回上海都是去高崎机场,这火车站我也没去过啊,不过你别着急,你先查地图看在哪有多远,我这边帮你看今天有没有其他车次信息,问问能不能改签”他说道
是啊,这一点我也没算到。
我们不一样。
他是去一公里以外都要嘀嘀打车的人,
我是做22个小时都只能买硬座的人。
不可调和,天差地别。
挂了电话我心如死灰,焦虑之后反倒陷入平静。现在做什么,等吗?等上一个小时我还有必要去岛内吗?
抱着走投无路姑且一试的心态拨通了班长的电话。这会儿我的情绪已经渐渐冷却下来了,三言两语简单陈述了我的处境,然后问他我现在要怎么解决当下之急。
大概是想了半分钟,班长答我“你这样,你先别急,你问师傅能不能载你去最近的brt车站,乘快一路应该可以直达火车站,这样也不会堵。到了你就找工作人员跟他解释让他带你走快速通道,要是到时候你觉得来不及你就在大厅咨询改签或者退票的问题,不过应该来得及。”他的声音理智沉稳,一如往日
班长身上总是有一种与我们这个年龄不符的冷静。这倒也算众所周知。
“好,我知道了。 你能不能先别挂断,”
我二人平时并不相熟,只能算得上在同一间教室上课,这个要求大概听起来无理又唐突。可当时我的处境容不得我放走这一丝踏实,保留这段通话,就像是保留了一丝希望。
“嗯,我没挂,我这会儿也没啥事儿,你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跟我说”
即便我一句话也不想在同驾驶座上的人讲,也不得不问他“师傅您可以载我去最近的brt车站吗?”我尽力压抑怒气,显露可怜。
“不是我不想啊小姑娘,可这座桥是单行道没办法掉头啊,要不这样吧,你从这里靠右侧走下去,反正这桥我们刚上来不长,然后看看能不能拦一辆摩的,让他载你去。”
我一言不发,付钱,开车门,拿行李厢。
靠着右侧护栏走的时候,我脸上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距离自己三十厘米不到的汽车尾气的温度,一排排数量之多让我慌张。
天色更暗了,冬天的太阳跟人一样,总是想偷个懒儿多睡会。迟到又早退,南方也不例外。
我的东西太多,走不快,一个28寸的超大行李箱,一个白色双肩包,一个斜挎包。我从来都有这样的恶习,去哪里总想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搬过去,想到临走时硬是把体重秤也塞进了行李箱,我现在后悔的想锤爆自己的头。可我又没有把箱子扔在这的勇气,只得艰难前行。
人太无助的时候总会沉溺于幻想,所以会有神仙上帝一说吧。
如果有人突然出现帮帮我就好了,
事实上,并没有。
这才是生活,这不是电影。
虽然又累又气,但我不敢停下,我知道我这会儿在同时间打赌。
滴答,滴答,滴答……
电话那边可能是看我太久没动静,便问我到哪了,怎么样了,
我回答他,拦到了一辆摩的,马上到嘉庚公交场站了
他说“嗯,几点发车,车次是什么?”
我在电梯上,来不及答他,短短的说,等下,马上上了brt再回你。
“好,别太着急”
rt上每过一站就会有一个红点被点亮。有个哆啦A梦就好了,用它的任意门直接让红点亮到我要去的那一站。
忽然想到他刚刚问我时间车次,我翻出车票来答他。
“K744 7:14”
过了一会,约莫两三分钟,我听到他说:”我刚查了,这辆车始发地就是厦门,所以不会有晚点推迟,不过你也不用慌,现在六点半,三十分钟应该能到,到了走快速通道,来得及。“
“嗯“,我说”我先挂了,快到站了,东西太多拿着手机不方便。“
“好,有事再打给我。“
人啊,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别人骂你或者埋怨你的时候,你能牙一咬心一横生生把眼框里打转儿的泪珠忍回去。可若是别人安慰你体谅你时,你真恨不得把心中的千般苦楚全倒了去,做一回当代孟姜女把那长城也哭塌掉。
我不习惯在外人面前这般矫情,
我找借口匆忙挂断这通电话。
于临发车前的最后一秒我拖着行李上了车,车门口负责值班的是位阿姨,冲我和善的笑了笑,像是在说:“你看看你这着急忙慌的孩子。“
我开心,也有点不好意思,不自觉地笑了笑低下头不予对视。
找到自己的座位放下行李,我打开手机,好几条语音信息还有未接来电,我爸妈还有星月发来的。
那时我还会听他们的语音消息,打开后不出所料是“现在怎么样了? ”人在哪啊?“上车了没有?“
想到不知道怎么办给他们打电话,第一句话便是挂在嘴边的埋怨,我不想回复。我是个记仇又小心眼的人,怎么会一个小时便释怀?但当真不会太说不过去,且只怕会有更多条未读信息,例行公事一般回复了五个字“放心,已上车“点击发送键。
给星月回了个电话,电话那头问我刚刚插不进去,是不是在跟家里打电话?我没多做解释,应了一声是,顺便告诉他顺利上车的消息。
累,一种铺天盖地的累意不由分说地包围了我。
我从双肩包里拿出耳机,音乐能缓解一切疲倦,这句话我在赞同不过。
每次乘火车我都会听《five hundred miles》。那时候安吉拉大宝贝还没翻唱这首歌,那时候这首歌还不为大多数人所知。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
you can hear the whistle blow a hundred miles
lord, I’m one, lord, I’m two ,lord, I’m three, lord, I’m four
lord, I’m five hundred miles away from home
大约在八点我收到来自班长的一条文字信息,
“上车了吧现在应该“
我回他“嗯,赶上了,谢了。“
真是个细致周全的男人,大概是深谙关心则乱的道理,所以上了车半个小时才发了信息问候。
我爸妈想必是永远也不会这四个字的,他们替你着急到仿佛是他们替你在赶车。
一条一条的信息询问你,一通一通的电话催促你。
进站时事情本来就一桩一桩,于第一次出远门的我而言本来就勉强应付。却又不得不被不停响着的手机分走一窍玲珑心。
我不是埋怨什么,我只是有些无奈。
后来我也一直想过,不过是晚了一趟车,我当时怎么会那么担心呢?像是赶不上天就会塌了一般,后来明白那时毕竟自己第一次乘火车出远门,取票,过安检这些必要程序还一知半解,更何况改签,退票,补票更是毫无头绪,不了解自然害怕,应该无可厚非吧。更何况,那一年,我还未满十八岁。
过年
今年的班群显然比往年沉寂了不少。
考研,考公,工作,出国,大家像一条条直线短暂相交又各奔东西。
“今年我们要班聚吗各位?“
“这,我不在厦门了已经,前两个月刚拿到广州一家公司的offer。“
“是啊,我也没在,在我们老家重庆呢。”
“要我说咱们今年别聚了,这刚毕业,半年不见,而且大家又是刚刚安定下来,工作什么的还不稳定,等明年再说吧。”
“说的有道理啊。”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群里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这半年来的发展,谁去了哪座城市,谁进了哪家公司,谁又打算留学几年……
大约是四年前的大一我们讨论的还是寒假在家干了什么
“春节快乐啊大家,你们都在家忙什么呢?”
“看剧啊,又冷又无聊”
“没什么事,整天走走亲戚待待客”
“可怜,我搓麻将输的好惨。”陈星岳一脸心痛
“怎么,输光了吗?”诗佳接话
“诗佳,你太单纯了。陈星岳一种远不止于此的语气说道,我现在就差没脱了裤子下海了。”
我当即决定陪他演完这出戏,
“陈老师最新爱情动作戏之《论陈老师如何把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大家有要看的吗?“
“这去年的片子了,早看过了”
我觉得我们班戏精实在太多
“哟,懂行啊朋友,那《论陈老师如何把穿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这你看过吗?”
“没看过,有资源吗?”班长发声
“有有有,我迫不及待的说,我把链接发给大家,
暗号是 —— 天雷盖地虎 “
班长接话:“星岳二百五, 宝塔镇河妖“
“星月是沙雕。“我脑子里即刻冒出来一句,脑疾手快的发了出去
“干你妈呀程狗屎,你跟吴老狗一个外人一起埋汰人家?嘤嘤嘤,小拳拳捶你胸口”陈星月发的语音,后面那句说的娇弱的很,油腻之至。
忘说了,班长名叫吴同晋。
“你算了吧,你也用得上人家这个称号?”我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对,星岳你应该自称洒家。”吴哥回答太应景
我也不知道我们这一群搞检疫检测,本该不言苟笑一板一眼的人,大家怎么都一个个这么才华横溢,妙语连珠。
当两个人一同做了什么坏事或者有了什么秘密之后,两个人的距离感会不知不觉中减弱,亲近感自然而然加强。这不是我随口胡诌,这是我在一本心理学的书上看到的。
这个原理在当时的我和吴哥身上,也很适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