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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我只要这一世,下一世你做她的男人吧
日期:2018-09-06 07:32:00 作者:我是九爷 阅读:

小说:我只要这一世,下一世你做她的男人吧

  文/圈圈

  01

  宋婉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生父在他原配死后,曾将宋婉母女接进宋府,但他很快续娶,新的宋太太手段了得,又把两母女赶了出去。

  宋母只好重操旧业,但她抽大烟把身子掏空了,她死的时候,宋婉不过八岁。

  宋母有些青楼姐妹,总归有一两份情谊在,可她们能力有限,即便愿意收留宋婉,她的命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婉不愿意跟生母一样变成青楼女子,所以她进了戏班子

  那时候,她天真地以为,戏子总比青楼女子好一些,但很快她就明白了,都是下九流的勾当,谁也不比谁更高贵一点。

  更何况,为了方便客人,戏班子就在青楼后面的院子里,如果有客人看上了,哪管你是唱戏的还是卖身的,都一样。

  反正,自由尊严这些东西在她们身上是不存在的。

  每天睁开眼发现自己热乎乎地活着,就已经足够幸运

  宋婉十七岁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已经历尽沧桑了。

  那天,一群女学生来青楼里宣扬新派思想,说要解放妇女,走正道,莫要再卖唱卖笑卖身了。

  宋婉刚好在,她跟那些女学生年纪相仿,可命运却多么不同

  那么乱的世道,她们却天真得几近愚蠢

  于是,她跟其他青楼女子一样,花枝乱颤地对其中一个女学生上下其手,看着女学生臊得通红的脸,好像这样就能搏得一丝微小平衡

  廖非刚好是宋婉调戏的那个女学生的哥哥,他看到自家妹妹浓妆艳抹下贱女子调戏,脸顿时黑得像包公。

  宋婉不认得廖非,但凭他的作派,就知道他是个有身份的人,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

  于是惴惴不安地敛了笑,手也收回了。

  宋婉立刻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要为了那一点点平衡就冲动得不顾后果呢?!

  她明明知道,那些女学生的身份肯定简单,怎么就忍不住了呢?!该!

  宋婉在这行呆了十几年,每天前院后院不知道抬出去多少死人。有病死的,更多的是得罪了人,被活活折磨死的。不会有人替她们出头,更别提公道了。

  即便命如蝼蚁,宋婉还是想活下去,她不想死!

  她打了个寒颤,咬咬牙,追上廖非。

  02

  宋婉追上廖非,绕到他前面,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边磕头边解释

  她抖着声音说,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出于嫉妒,就开了个小玩笑,她没有恶意

  是的,嫉妒。

  哪个女子不想生下来能堂堂正正地活在太阳底下?可她为了活下来就已经用尽全部力气了。

  她嫉妒女学生可以活得那样亮堂肆意!

  廖非蹲下来,用力捏住宋婉的下巴,死死地盯着她。宋婉垂着眼,不敢看她,身体抖成筛子

  过了一会,廖非放开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宋婉瘫在地上大口喘气,她的下巴被捏出两个指印,有一颗牙隐隐有些松动

  但如果这点代价能换得廖非的不计较,她觉得很值得。

  没想到,过了几天廖非却来捧宋婉的场子。

  宋婉不是名角,在戏班子里只是个可有可无人物

  那时候,宋婉也知道廖非的身份了。

  他家有几家工厂,还有亲戚政府部门上班。总之,是她高攀不起的人。

  可宋婉也不会傻得把人撵走,廖非乐意花钱,她就受着。反正,不会再坏了。

  廖非没有计较她欺负过他妹妹的事,好像就是看上她这个人了。既然戏台子上捧不红她,那就私下给他唱。

  关起门来,宋婉给他唱了几次。她确信了,廖非对她没兴趣,对听戏也没兴趣。

  这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但宋婉不会问,一点好奇的苗头都不敢露。生存经验告诉她,知道多了,死得快。

  廖非钱给的多,宋婉住的屋子却不是最好的,反倒是院里偏僻的一处。面积却大,廖非让人重新修葺一番,将屋子里隔成好几层,还偷偷做了个暗室。

  花钱的是大爷,宋婉没有说话的份。

  03

  没过多久,廖非夜里带着一个人过来。一进门,宋婉就闻到了很浓的铁锈味。

  果然,那人受伤了。

  院子里一阵凌乱脚步声。看来廖非他们的尾巴没扫干净,被人怀疑上了,正在挨个屋子查,很快就会轮到这里。

  他们赶紧把人藏在暗室里。

  可房间里的血腥味太浓,根本瞒不过。

  宋婉把柜子里的香水都拿出来摔在地上,除非是狗鼻子,否则人是绝对闻不出来里面有血腥味。

  廖非大为赞赏

  宋婉脸一红,有些心虚

  她是怕廖非为了遮掩血腥味,真的让她出点血。

  欢场女子的命都不值钱,更何况血。

  偏宋婉又发现廖非裤子也沾着血,宋婉脑子转得飞快,假如真被发现了,自己肯定会被当成同伙抓住的。一个戏子,比浮萍还轻,到时残了死了没谁会关心。所以,不能暴露。

  于是,宋婉利索地把廖非裤子扒了塞在床垫底下,然后把他推上床,自己的衣服也解了扔在地上,再用被子把两人光溜溜的身体盖住,嘴里发出嗯嗯呀呀的声音。

  廖非的身体可真烫啊,他的呼吸就喷在宋婉的耳边,快把她的耳朵都烧化了。

  廖非无语地瞪着宋婉,可惜被窝里太黑,压根看不清。

  没叫多久,门被踢开,接着被子也被掀了。宋婉适时地尖叫,廖非顺势就演起一个房事被打断的欲求不满男人

  看清来人后,他的脸色又变得克制。说了很多好话,还塞了钱。

  逼急了,谁都是影帝

  廖非到底是有点身份的人,那些人收了钱,敷衍地搜了一下房间,就离开了。

  但廖非却不敢掉以轻心,依旧和宋婉躲在被子里。过了几分钟,那些人应该不会回头搜查了,他俩掀开被窝准备起来。

  那么巧,两人同时抬头偏脸,廖非的嘴就碰到了宋婉了,亲了个结实,还磕到了牙。

  廖非很快跳起来,猛地擦自己的嘴,还用茶水用力漱口。

  相比难堪,宋婉更多的是觉得悲伤

  她知道自己是个下贱命,她也从不期待廖非什么。可被这么对待心口仍旧狠狠疼了一疼,眼泪听话地滚了下来。

  04

  无论哪个年代,男人始终是个迟钝动物

  过了好一会,廖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伤害到了宋婉。

  他的确从一开始利用了宋婉打掩护,也对她的身份有点不以为然,可并没有鄙视她,只是……

  他抓了抓头发,扔给宋婉一条帕子,破天荒地跟她解释。

  廖非说得有些艰难,但也不乏甜蜜

  那是宋婉第一次听到幸子这个名字

  廖非与宋婉不同,他出身富贵,十六岁就被送去日本留学,在那里遇见幸子。

  幸子很活泼,第一次见面就是她爬到樱花树上下不来,廖非想帮她,她却不管不顾地跳下来拉他当垫背,害得廖非右腿骨折,在床上躺了三个月。

  幸子家教很好,每天都去陪廖非,一开始两人语言不通,就这么鸡同鸭讲,要么就手脚并用地比划。

  青葱年纪,廖非远离家乡,有这么一位少女天天笑语盈盈地在他身边,抚慰了他漂泊的内心,互生好感仿佛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情到浓处,廖非还许下诺言,要娶幸子。

  后来,中日关系紧张,廖非不得不回国。回了国,他才知道,他娶不了幸子了。

  只能说,时世毁承诺

  因为重视,才会承诺。尽管廖非已经认清他和幸子不会有结果,可还是会下意识地为那个已经虚妄的诺言,做一点点沉默补偿

  所以,他绝对不是嫌弃宋婉,他只是还想为幸子守着点什么。

  不知怎地,宋婉嫉妒幸子,可又同情她。

  但很快她就把这些念头压下去了,她是廖非的谁呢?她又有什么资格

  05

  自从宋婉那晚主动掩护后,有些事廖非不再瞒着她。

  她也弄清楚了,廖非一直在从事地下抗战,弄点暴动,搞点刺杀什么的。

  他的那些同伴,假装是听戏的,喝花酒的,借着青楼的喧闹聚到宋婉的屋子里商量事务。这也是为什么,廖非对外那么宠宋婉,却没有把她弄个外宅私养起来。

  越混乱嘈杂地方,反倒更安全

  宋婉不懂国家大事,也不知道廖非做的那些有什么意义。她只是个浮萍一般的弱女子,活着很苦,却还要想办法活得更久一点,更安稳一点。

  她知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跟廖非算绑在同一条船上。所以他们在议事时,她就唱戏,帮着糊弄外头的人。

  廖非待她,就多了一点别的什么。有时心情好了,还会教她识几个字。

  廖非留过洋,学识不在话下。偏宋婉笨得很,教了很久都不会。

  她很沮丧,难道她真的就天生是个下贱命?怎么都学不会?

  廖非教得生气时就骂她,脾气臭得不行。但骂过了还是会教,有一次他突然感慨,你跟她一样笨。

  宋婉知道,他指的她,是幸子。当年在日本,廖非也教过幸子认汉字。

  宋婉把头低下去,藏住自己的表情

  有时候廖非取得一些好进展,就会高兴地对宋婉说,等将来时局稳定了,就送你去学校,要不然,留学也行,钱我出!

  他还记得他们初次见面时,宋婉说她嫉妒那些女学生呢。

  她告诫过自己无数次,不要对廖非动心,他就算不属于幸子,也不属于你。

  可是,心有它自己的主张。廖非捧了她四年,相比那些飘零女子,她真的算安稳。

  有回一个纨绔调戏宋婉不成,又污辱她,当时她忍了。没想到,廖非知道后,把那纨绔揍了一顿。还拎到宋婉面前,向她道歉。

  纨绔低头向她认错。她这样身份下贱的人,终于也能挺直了背,看着别人向她弯腰了。

  所以,她像春天雪山那样一点点沦陷了。

  06

  宋婉在廖非身上闻到一股脂粉味,很清淡,仿佛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

  廖非也没有瞒她,他说新来的大佐就是幸子的父亲,幸子就跟着跑来了,下午约他见面。

  廖非前所未有沉重,假如他和幸子隔着万水千山,他还可以把那些仇恨从她身上剥离开来。可她活生生出现在他面前,他无法,也不能忽视他们之间的距离。那比山高,比海远,根本看不到头。

  没多久,廖非父亲被杀,是幸子父亲下的命令

  那个时候,凡是跟他们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廖非有一天晚上去见宋婉,扔给她一个盒子

  他扔得很坚决,也扔得很不情愿。

  他对宋婉说,拿去烧了!

  廖非说得咬牙切齿,也说得很痛苦

  宋婉看着他流下眼泪。

  她有千百种方法安慰廖非,但最终,她只是拿了一瓶酒,替廖非斟满。她倒多少,他就喝多少,很快就醉了。

  醉吧醉吧,起码有这一刻,他可以喊一喊他心爱的姑娘

  等他醒了,隔在他们中间的,不仅有国仇,还有家恨。

  每个人都有他必须站的立场,撕肝裂肺也不能更改!

  趁廖非醉了,宋婉偷看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一件白衣服。她听廖非提过,那是白无垢,日本的新娘服。

  宋婉哭了,不知道为谁。也许为所有人,为这该死的时局!

  07

  廖非开始挑宋婉的错处,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了她。渐渐地,就不来了。

  欢场中这样的事多了,大家见怪不怪,捧谁,宠谁,爱谁,是那些有钱人的风流游戏,何况乱世容不得真心

  宋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每晚都心惊肉跳地惊醒过来。

  三个月后,幸子父亲被刺杀。

  日本军官怀疑到廖非头上,满城搜他,自然也找到了宋婉这里。

  宋婉哆哆嗦嗦地说,军爷,他都几个月没来我这里了,那之前还打过我一巴掌,这楼里的人都知道啊!您上我这来找人,怕是找错了吧?

  军官把房间搜得乱七八糟,还顺走了一些首饰

  他们又来过几次,都没搜到人,把她那点东西搜刮光了之后,就不再来了。

  她也明白了,廖非之所以故意冷淡她,就是为了事发后,她能少遭点罪。

  宋婉鼻头一酸,只希望廖非还活着。

  没几天,传出幸子自杀的消息

  就是那天晚上,廖非摸黑来找宋婉。

  很快,就有人搜过来了,偏偏暗室已经拆除了,廖非只能躲进衣柜里。

  也许前几次的搜查使日本军官相信宋婉和廖非没关系了,但万一呢?

  没有办法,宋婉只好转移军官的注意力,她能用的,也只有身体了。

  宋婉逼着自己投入,这样,才能多一份机率蒙混过关

  等军官终于满足地离开时,她瘫在床上起不来,还是廖非从柜子里钻出来扶她的。

  他的手攥得很紧很紧,宋婉却舍不得喊疼,这种痛让她觉得真实,也让她觉得,他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

  08

  廖非说,对不起,谢谢

  是他冲动地要去看幸子最后一面,这才泄露了行迹。

  宋婉却顾不上这个,她着急地问廖非有没有受伤,幸子父亲是不是他杀的?

  廖非说,是。

  他本来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也确实差点逃不出来。可是幸子救了他,藏了他几天,让他把伤养好了。

  他没想过幸子会救他。他之前收下她的白无垢,是因为他曾经的承诺。可随着他父亲的死,国仇家恨纠缠到这个份上,他们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所以,他才想把白无垢烧了。

  可廖非还没想到救命之恩这笔账怎么算,幸子就自杀了。

  他们相爱,但亦深恨。

  但幸子恨得不够决然,选择用死亡逃避

  宋婉说,我很冷,你能不能抱抱我?

  廖非就抱了,她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

  她原以为,这一生,她就是泡在苦水里长大的人,早就不会哭了。可原来,这世上的苦,竟有这么多!

  09

  廖非将宋婉带走了,他本来想找个安全的地方,但很快,抗战全面爆发,已经没有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了。

  廖非在一线继续他的抗日事业。

  宋婉被拉去当护士,竟然还做得有模有样。

  那几年,他们偶尔能见一面,宋婉就会很高兴,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真好啊!

  熬到日本投降,廖非35岁,宋婉29,他俩结婚了。

  是廖非先提的,宋婉又哭又笑。

  她爱这个男人,却爱得隐忍卑微,如今经历过那么多,他们都还活着,前尘往事俱已,他们都该好好地向前看。

  宋婉偷偷跟佛祖祈祷,希望能和廖非一生一世。

  后来,宋婉的身世被揭,戏子出身,亲娘是妓女。更要命的是,她那个从来没管过她的亲爹是大财主,又当过汉奸。她整日被拖出去批斗,廖非却因为廖家捐出全部家当抗战的举措,没有被牵连。

  所有人都劝廖非跟宋婉离婚,他不肯。

  她受罪的时候,他陪着;她痛的时候,他哄着;她撑不下去的时候,他劝着。

  以前宋婉不敢想廖非爱不爱她,但那时候,她确信了,这个男人心里,有她!

  也许,当初廖非娶她,是愧对她委身日本军官那事,也想给她一份安稳;但岁月那么漫长,陪你细水长流的那个人,就这么悄悄地融进了你的骨血里,再也拔不出来了!

  他们成婚五十一年,恩爱异常。

  廖非八十六岁时病重,弥留之际宋婉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张大眼睛,随后露出一个无憾的笑容溘然而逝。

  宋婉说的是,那件白无垢我没烧,至今藏得好好的,我让它给你陪葬。

  二十二年后,宋婉走到人生尽头,她不要跟廖非合葬。

  她向佛祖祈求跟廖非一生一世,佛祖成全她了。

  既然说好了一世,那么一世就足够,这一世,他们足够好。

  她努力活了那么久,就是想把跟廖非的回忆保存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至于白无垢,就让它陪着廖非吧。

  假如有下一世,希望他和幸子也能无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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