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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其实从房子装修好那天,她就想折腾了。格局本来就小,层高也低,客厅一道横梁,打不得,拆不得。设计师脑子进水一样,铺了地暖,还吊全顶。于是宝贵的层高只剩下2米3,一进门,就像进了火柴盒。
古健说:“算了,我问过监理了,设计图纸咱们签过字的,人家也没办法。”
梁锦反问他:“签字怎么?我们不懂,设计师也不懂啊?才2米3高,姚明进来直接顶天棚了。”
古健不耐烦地说:“你早干什么来着?”
后来,与古健4年5个月的婚姻里,梁锦时常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早干什么来着?
每天下班最喜欢的事,就是把高跟鞋一脱,换上便鞋搭地铁回家。那时候,她和古健只认识4个月。每天通一个电话、然后周末约在一起吃喝玩乐。
古健是新上海人,比梁锦大4岁,在一家英资公司里做经理。他们是由介绍人正经八百介绍认识的。古健刚买了套二手的老房子。
起初,梁锦没有结婚的心,可是架不住周遭的好评如潮。见过古健的,无不要说一句:“这么好的男人,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现在看,梁锦的确没有错过古健,但是,她错过了自己。
Chapter23月,公司内部斗法已经到了白热的程度。她受不了国企边笑边挥刀的高能对战,准备跳槽外企。
一直以来,梁锦都觉得自己身为中级会计,手握全科CPA就够吃一辈子了。可是面试那天,HR几个问题就败下阵来。
有SAP经验吗?对Oracle熟悉吗?Hyperion怎么样?今年自己的Goal setting是什么?对Title和Salary有什么要求?
梁锦忽然发现,自己在庸庸混世的日子里过的太久了,忘了20岁时“时时充电”的座右铭。
古健说:“充什么电呢?还是想想怎么生吧。”
婆婆也算厚道,各种不满都压在心里,嘴上还留着一分客气。她不远千里的从宁波赶过来,送不孕膏方5瓶。早晚一顿,喝到梁锦五脏六腑,翻江倒海。
是两个月后的某个早晨,梁锦实在忍不住了,奔去洗手间干呕。正在吃早饭的古健,紧随其后奔过来问:“是不是有效果了?想吐说明有了。”
梁锦扶着面盆,看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零乱的贴在脸上,双颊现出大补后的潮红。她这是干什么呢?
她忽然冒出一问:“古健,你爱过我吗?”
古健愣了一下,噗一声笑出来。
Chapter3在中国人的世界里,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成年人是不能讲爱的。尽管电视剧里的男主女主总把爱情挂在嘴上,可现实里,你一说,就会有人笑。
父母说:“都老夫老妻的,还说什么爱不爱。”
同事说:“爱情是快消品懂吗?没有人在快消产品上花费太多的金钱和精力。”
梁锦想,这也许就是古健备受点赞的原因吧。不谈爱情,他拥有一切托付终身的品质。
可惜梁锦却没有过一辈子的潜质。比如做家务她就不在行,做饭也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手艺,洗衣服只会全自动和干洗店。并且,她还生不出孩子。
后来,她在电话里和老妈商量离婚的时候,老妈说:“你啊,别总是说人家不好。你换位思考一下,你什么都做不来,古健为什么要娶你啊?”
梁锦机智反问:“你的意思是,古健找我,就是为了找个自己挣钱养自己,还要把他伺候好的保姆吧?”
有时想想,还真是好笑。从幼儿园起,梁锦就开始上补习班了。寒窗苦读十几载,职场打拼好多年,到头来就是为了嫁给某人洗衣做饭生小孩。
后来,她给老妈写了很长的微信。其中有一句这样说:“妈,还记得我中考,高考不?你天天晚上陪着我熬。那时候,你是想我成为一个有能力的姑娘,还是侍奉男人和家庭的女人?”
老妈隔了很久也没回。都是女人,有些事,不用说也懂的。
Chapter4梁锦也终于跳进一家美企。她发现“内斗”其实是件很国际化的办公室文化,即便是以开朗著称的美国人,也一样不能免俗。唯一不同的,就是茶水间里少了一点“我老公”这样的开头。
她和公司的新Chris成了朋友。Chris是经历过6000点的股市大牛。投资做得顺风顺水,对工作也就不是很上心。平时最大的嗜好,就是张罗下午茶。
梁锦常和他学投资的事。Chris说:“我和你讲,股票这个东西最重要不是选择什么去投资,而是选错了,要懂得尽快止损。不舍得割肉,只能丢得更多。”
他举了个血腥的例子,一个人被鳄鱼咬住了脚,挣扎是没有用的,会被越咬越多。只有当机立断砍掉脚,才能保更大、更重要的部分。
梁锦默默听着,莫名就想起了她和古健。其实对于婚姻来说,这个道理也一样适用吧。谁也不能保证一次就嫁对人,可是懂得止损的,却少之又少。
Chris碰了碰她的胳膊说:“想什么呢?”
梁锦回神过来,说:“我觉得自己已经被鳄鱼咬到一半了。”
Chris大惊失色,说:“啊?那赶紧抛啊。”
梁锦“嘿”的一声乐了。她说:“哪有那么容易呢。”
Chapter5人类有种最可怕的状态,叫“不死不活“,像关在一只密封的盒子,多少厌烦都闷压在空气里,能做的,只有安安静静地躺着。
梁锦回想4年的婚姻,好像就是这样过来的。没有外遇,没有争吵,就连房事,也是有商有量。不痛快的事情也是有的,各自玩手机三天,问题也就慢慢掩过去了。
二十一世纪,有谁怕孤独?早餐翻微博,晚餐聊微信,电视挂在墙上,可以一个月不用开。
5月12日,早晨8点整,古健的手机备忘录,准时响起。
结婚纪念日呢。
他从床头柜里摸出一只礼物盒,黄花梨的手串,可以和去年的那条配一对儿。
梁锦也有礼物送,Junya Watanabe的衬衫。其实古健不喜欢渡边淳弥的设计。太fashion了。他30几岁的老派男人,根本hold不住。但没办法,梁锦喜欢。
那天,他们各自上班,晚上才在一起吃了顿饭。古健喝了酒,返程的路上,没开车子。梁锦挽着他的胳膊,走了会儿夜路。晚风和煦,月华阑珊。
梁锦想起了四年前的这一天,自己穿着Vera Wang的婚纱,美不胜收。她相信了嫁给衣食无忧,就可得永生。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她只是在别人构想的“幸福”里,消磨了自己最明丽的年华。
梁锦又问了古健那个问题:“Hey,你爱没爱过我?”
古健有点醉了,露出一点应对客户般的笑容。他说:“你老问这个干嘛?我以前,现在,将来都爱你的。
梁锦呵呵笑了。她说:“男人都是这么被女人逼出谎话的吧。”
Chapter69月,梁锦和古健离了婚。
非常平和,没有争吵。
古健拿了一半财产,把旧房子留给了她。Chris提醒梁锦,多调查下,离得这么痛快,肯定有隐瞒。可梁锦不想,她已经过了四年“不死不活”的生活,不想再进恶俗里打个滚。
拿到离婚证的第二天,她就报了高级会计师的进修班。每周六,还会到上外去上口语课。
其实,也不是那里的外教有多特别,而是她喜欢校园里清朗的心境。老旧的红砖教学楼,一群人把书桌围成一圈,吧啦吧啦地乱聊。窗外,有女生在很认真地讨论人生与爱情。再远一点,男生在球场里打着球。到处都是明亮的20岁。
有时觉得,所谓“充电”,补充的不只是书本上的那点东西,还有被时间渐渐消耗掉的活力。
10月,房子的装修开工了。轰轰的敲击,把旧东西纷纷敲落。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打亮飞舞的粉尘,梁锦站在敞开的门前,仿佛看到一个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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