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问波叔,这个时代哪首歌最广为人知,波叔答不上来。
但是有一首歌你一定听过:
波叔相信,无论你是年过半百的60后,还是刚刚步入大学的00后,你都能接着唱出下一句。
2016年龙应台在香港做了个主题为《一首歌,一个时代》的讲座,她问现场观众:你的启蒙歌曲是什么?
我想系我进大学的习候,好多西兄带我们唱的《我的祖国》。
接着,全场观众就不由自主唱起来:一条大河波浪宽……
这首歌的作词者叫乔羽。
查看乔羽创作的歌单,你会发现,这老爷子了不得啊。中国半个世纪以来,最耳熟能详的歌词都出自他之手。
《让我们荡起双浆》、《牡丹之歌》、《难忘今宵》、《思念》、《爱我中华》,还有电影《刘三姐》中的对唱词,都是老爷子的手笔。
如此才华横溢的乔羽,当然是出身书香家庭,只不过1927年他出生的时候,乔家家境已落败,生活很清苦。
从小父亲就教他识字念书,母亲给他讲各种民间故事。靠着哥哥凑来的一个银元,他进了德国人开办的教会学校,然后开启学霸模式,读完了小学和中学,然后进入山西长治的北方大学接受知识的熏染。
1954年,20多岁的乔羽加入中国作协。刚开始也不知道自己该走哪条路,于是各条道去试一下,诗歌、小说、舞台剧都写写,而且很快就在圈里小有名气。
电影《祖国的花朵》的导演严恭来请他写一首主题曲,他爽快答应了。
但是一拿起笔他却犯难,因为他自己的童年是在战火中走过的,回忆里只有悲苦,但儿歌不该有这些情绪。
既然写不出来,那就出去找点灵感。
乔羽当时正在跟一位叫佟琦的姑娘谈恋爱,他约女朋友去颐和园昆明湖畔玩。
这位佟琦可厉害了,她是康熙佟皇后的后裔,货真价实的格格,骨子里自带贵族气息,非常高贵优雅,但也很任性。
她不喜欢男友的提议,硬是说要去北海游湖。乔羽没办法,北海就北海,到哪里不是玩。
两个人就在北海租了条船,悠悠地荡去。正好有很多少年队员也在湖上划船玩,乔羽兴致大起,玩嗨了。
小情侣在湖上悠悠划船,多浪漫呀,可就在这时候,乔羽突然大喊: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上岸,上岸,快上岸!
没错,这就是那首著名的《让我们荡起双浆》,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那位野蛮女友。
1956年,电影《上甘岭》的导演沙蒙找上他的时候,他正在写电影剧本《红孩子》。
乔羽起初并没有答应,一来自己在江西无法抽身到长春电影拍摄地,二来自己还在创作剧本,而电影插曲要得太急。
谁知沙导演说,电影已经停机了,等到乔羽的歌词再拍,他一天不写出来,整个摄制组就要白白耗掉上千元经费。
乔羽二话没说,动身去了长影。
时间紧迫,导演也不催他,只不过嘛……天天笑盈盈到人家房间坐坐,聊几句闲天就走人。
乔羽心里更急了,全世界都在等他。苦苦憋了十几天之后,他写下了三段歌词,交给导演。
沙导:“一条大河波浪宽” 能不能改成“万里长江波浪宽” ?
乔羽:不能改!
为啥不能改?乔羽解释说:
这首歌是写家乡、写祖国的,人们都会怀念故乡的小河,哪怕他家门前流过的是一条小水沟,但在他的眼里却永远是一条大河。这样,“我家就在岸上住”才使人感到亲切。如果开头用“万里长江” ,那么就会失去很多人,在长江边上住的能有多少人?毕竟是少数啊。
导演一听,言之有理,就这么定了!
歌词交给了刘炽谱曲,由郭兰英担任领唱,再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去录音,在场的人听了都激动不已。
第二天,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的电台的编辑,在未向作者和长影打招呼的情况下,就在全国播放了这首歌,一下了在城乡传开了。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这首歌早就家喻户晓了。
这首歌被传唱了60多年,每每听到,都令人心动,惹人落泪。
波叔想,它之所以这么神奇,在于电影明明讲的是一场惨烈的战役,但是这歌词里没有出现过一个战争画面。有的只是大河波浪、艄公的号子、稻花飘香,花一样的姑娘还有强壮的小伙子……
多么美丽平静的生活画面啊。那就是在战火中,人们对和平,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当时的乔羽才28岁,刚刚有了自己的小家庭,第一次当上了爸爸。也许这就是他对生活的一种美好期待。
可接下来的生活,并不美好,因为那个年代许多识知份子都逃不过的文革。
乔羽被捉去蹲牛棚、搬砖、杀猪……几乎什么活都干过,但他生性乐观开朗,文革在他眼里,倒也不像是其他人说的那样残酷。
平日里好好干活,休息的时候就听人讲故事,有灵感了就写歌。十年的浩劫,并没有磨去他的灵性。
等到他从牛棚里出来,他已经年近50,竟然迎来了创作的黄金期。
先是一首《心中的玫瑰》,被李谷一那婉转的歌喉唱响,成为当时红极一时的流行歌曲。
1980年一首《牡丹之歌》捧红了33岁的蒋大为,1984年一首《难忘今宵》,现在成了每年春晚的压轴曲。
乔羽的歌词文学性极强,他能在短短几十字的歌词里,讲述一个非常具体而生动的文学形象。最具代表的是1988年春晚上由毛阿敏唱红的《思念》。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
好像一只蝴蝶飞进我的窗口,
不知能作几日停留,
我们已经分别的太久太久。
这首歌在88年的春晚舞台上唱响,很容易被赋予一种深刻的意味。
当时海峡两岸长达40年隔绝已经解冻,分隔两岸的人,终于可以穿过海峡,与亲人团聚,他们对家乡和亲人的思念,终于能像只蝴蝶一样,飞进大陆的窗口。
了解乔羽的人都知道,他的词看似简单,但意味无穷,所以一直有人好奇,这只蝴蝶指的到底是谁?
可是猜了几十年,最终也没弄明白,乔老爷对此也从未言明。
据说,《思念》是乔羽唯一的一首不是命题而作的作品,也就是说,这首歌完全出自他个人,也许是一种情绪,也许是一段记忆。
或许我们永远无法知道蝴蝶是谁,但有传言说,《思念》是乔羽有感于二嫂与二哥的爱情故事而作的。
他二哥与二嫂结婚仅三天,就奔赴抗日前线,这一别就是毫无音讯,生死未卜。虽然只嫁入乔家三天,但二嫂却不离不弃,照顾着乔家老小。
51年后终于有了二哥的消息,他早已在台湾娶妻生子。苦等了半个多世纪的两位老人终于团聚。
所以有人说,乔羽用《思念》表达的是对家乡的情,对亲人的思念。
其实,不管乔羽想表达什么,这首歌能让人想起那些从不被提起,却永远不会忘记的事,就像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的小秘密。
90年代初,央视播出了一档叫《夕阳红》的专题性栏目,那首主题曲就是乔羽写给自己和所有老年人的。
最美不过夕阳红
夕阳是晚开的花
夕阳是沉年的酒
夕阳是迟到的爱
夕阳是未了的情
当年那个任性要去北海划船的野蛮女友,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如今两人已经携手走过了64年。
佟琦出身贵族,端庄典雅,非常注重生活细节,而出身贫苦的乔羽在她面前俨然一个大老粗。两人半个多世纪的婚姻生活,少不了各种矛盾,各种磨擦。
别看两人个性相差那么大,乔羽可是个宠妻狂魔。
他曾在宣纸上题写:
一条大河波浪宽。
落款是:
写给我的蝴蝶、牡丹、玫瑰、小月亮——佟琦。
谈到婚姻的秘诀时,乔老说:我只有一个字——忍。
而佟琦则说:一忍再忍。
当你真的遇到了觉得最合适你,你又最爱的那个人,你们走到了一起,那就一定要珍惜,一定要非常非常珍惜你们的生活,珍惜你们的爱情。
乔羽曾解释,“夕阳是迟到的爱”这句,指的是老年人的爱情,有两层意思。一是很多老夫妇年轻时各忙各的,到了晚年才经常在一起;另一层意思是指,有的老人七八十岁又结婚,虽然前面错过了金婚,但也很幸福。
少小家贫,他却饱读诗书;岁月艰难,他作词遣怀;历经浩劫,他练达开朗……
他把自己这一生的幸福,都化作对祖国的深情,对时代的赞美,以及对生活的热爱。
谢谢您,乔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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