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下班乘电梯，都要裹挟进一群接送孩子的焦虑人群里。

　　我的办公室在顶层，要途经N多个有各类培训机构的楼层。

　　上上下下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是我每天最难熬的时刻。

　　大家都在拼孩子。

　　五六岁的一脸婴儿肥的小男孩，都开始计算长方形的面积了。

　　五年级的孩子，做的是初中的英语试卷。

　　那些钢琴过了十级的家长，又开始怀疑某音乐学院证书的含金量，

　　嚷嚷着要让孩子再去挑战一遍英皇考级。

　　奥数考一百二的，家长还在一个劲儿地数落，为什么会丢掉十分，十分呐！

　　一个不谙世事的小男生，向站在他身旁的那个软萌的小女孩炫耀，

　　说自己暑期报了七个班。

　　小女孩儿声音弱下去，奶声奶气地万分懊恼地说：妈妈才给我报了五个。

　　我实在嘴欠，问那一脸傲娇的男孩都学了些什么。

　　英语、奥数、武术、架子鼓、书法、游泳、围棋。

　　吓死我了，文武双全啊！

　　这么一对比，愧疚打心底一点点翻腾出来。

　　我真的是那种放浪不羁爱自由的妈。

　　四年级以前，我和儿子动不动就要来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春季班一开学，我们交了学费报了名就出去浪了。

　　前五天还相对平静，后面几天，班主任一个劲儿地发信息，委婉地问何时是归期。

　　五年级进了一所私立学校，说实话，我还真是冲着小班化教学去的。

　　接触过太多的孩子，一问，班上乌泱泱五十多号人。

　　简直是一个大车间啊！

　　对了，还有更猛的，更庞大的班级。

　　看来教室也成了劳动密集型场所，大型流水线生产基地。

　　其实，最近我也打算买房子，真的想买到山脚下去，

　　有山有水有树林儿，

　　哪怕是座小土丘小山包也是好的。

　　因为我儿子近日买了几株茁壮挺拔的蓝莓树，而他的无花果树也长得无法无天，

　　扑到小区的马路上来了。

　　再这么嚣张地长下去，只能拿剪子修理它了。

　　说实话，我对大家津津乐道的所谓提前教学，没一点兴趣。

　　两年后自然会知道的东西，搞不懂为何要提前捞出来折磨孩子。

　　说这话，还真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前几日看到一段贼扎心的话：

　　人生，有着根深蒂固的三大绝望——

　　一是发现自己的父母很普通，

　　二是发现自己很普通，

　　三是发现自己的孩子也很普通。

　　第三个绝望最要命，很多人都被这最后一个绝望摧毁了。

　　是啊，我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孩子能攀上珠峰。

　　殊不知，他们连香山都爬不上去。

　　我说的香山，还不是有红叶的那个香山，而是金港的香山啊！

　　前十年，我不上班，陪孩子读闲书，自己再写点儿不痛不痒的文字。

　　我总想着，处在基础教育阶段的儿童，应该享有属于他自己的权利。

　　比如，双休去长江边骑行一段，挖一把野葱，摸几只螃蟹啥的。

　　比如，看几场值得我们又哭又笑的电影，踢几场球，

　　烤几碟味道并不怎么样的饼干……

　　偶尔，我也会恶从胆边生，想撸起袖子学学那些积极分子，

　　干几件违背孩子教育发展规律的大事。

　　比如，提前去学一些初中生才能理解的数学知识，

　　比如，去跟来路不明的外教老师上几节外语课啥的。

　　想到自己亲妈的身份，屡屡下不去手。

　　但是，教育孩子要努力，要对学习饱蘸热情，

　　要永远燃烧着好奇的火苗这样的事儿，我也没少干。

　　同于德者，得亦乐得之；

　　同于失者，失亦乐得之。

　　除了要求他做到这些，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你还能要求他什么呢？

　　前几天，听一朋友讲了个故事，差点骇掉下巴。

　　她亲戚家的孩子上初中，每天下晚自习回家，照例要加餐。

　　马无夜草不肥嘛！

　　据说这孩子的妈，为了让孩子节约时间多做半张卷子，

　　左右开弓，喂完水果喂面包喂完面包喂酸奶。

　　只差手脚并用。

　　只怕这样喂下去，会喂出一个史前巨婴。

　　很显然，我不是这样的慈母。

　　既然做不到如此这般，我有什么资格焦虑，

　　又有什么资格急功近利呢？

　　既然有自知之明，这等稀有的机会，还是让给那些比我努力的人吧！

　　他们最善于打分数，分等级，然后把这些所谓的收成，

　　第一时间拿去兑换他们急需的某种回报。

　　这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

　　像我这样的山里人，阴差阳错走进了城市，

　　因为内心惶惑不安，

　　所以，便不太有胆量再去干一些缺德的事情了。

　　去他的个人问题，

　　去他的时代问题。

　　既然已经有如此多的绝望了，还在乎多绝望几个吗！

　　我只希望我的孩子，对物质没什么大渴望，但在各方面有奇思妙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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