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既定，张钰打算立即付诸行动。正巧明天上午是祖陪东来校讲课的日子，张钰决定直截了当地向他请教：他张钰是否值得继续学画？
祖陪东教授对司马红娜所提的忠告，张钰始终铭记在心。听来逆耳，却切中要害。张钰无论怎样也没法把司马红娜从脑子里完全排除出去。画室少了她，似乎显得生疏了。班上有哪个女生一抬手或一开口，往往会让他吓一跳，使他不由得想起司马红娜来。她死了反倒比活着的时候更让人感觉到她的存在。张钰夜里常常梦见她，有时会被自己的惊叫声吓醒。她生前一定吃足了苦头，受尽了煎熬——想到这些就使张钰心惊肉跳。
张钰知道，祖陪东逢到来画室上课的日子，总要在大街上的一家小饭店吃午饭。张钰匆匆吃完自己的那顿午饭，以便及时赶到小饭店外面恭候。他在行人熙来攘往的街上来回踱步，最后，总算看见祖陪东教授低着头朝他这边走过来。张钰的心里很紧张，但他硬着头皮迎上前去。
“对不起，教授，我想耽搁您一下，有几句话要对您说。“
祖陪东朝他扫了一眼，认出了他，但是绷着脸没同他打招呼。
“说吧，“他说。
“我在这儿跟您学画，差不多已学了两年。想请您坦率地告诉我，您觉得我是否还值得继续学下去？“
张钰的声音微微颤抖。祖陪东头也不抬地继续往前迈着步子。张钰在一旁察颜观色，不见他脸上有任何表示。
“你有没有天分，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我的那些朋友们，个个自以为有天才，可我知道，其中有些人缺少自知之明。“
“你就住在这儿附近？“
张钰把自己画室的地址告诉了他。祖陪东转过身子。“那咱们就上你画室去。你得让我看看你的作品。“
“现在？“张钰嚷了一声。
“有何不可呢？“
张钰反倒无言以对。他默不作声地走在教授的身旁，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有多紧张。他万万没想到祖陪东教授竟会立时三刻要去看他的作品，立时三刻就要向他提出建议和忠告。他真想问问祖陪东：要是请他改日再去，或是让自己把作品拿到他画室去，他可介意？这样张钰就可在思想上早作准备，免得像现在这样措手不及。张钰心慌意乱，连身子也哆嗦起来。他打心底里希望祖陪东在看了他的作品以后，脸上会泛起那种难得看到的笑容，而且还一边同他握手一边说：“太富有创意了，好好干吧，小伙子。你很有才气，真有几分才气哩。“想到这儿，张钰心头不觉热乎起来。那该是多大的安慰！多么令人欢欣！他从此可以勇往直前了。只要能达到胜利的终点，什么艰苦呀，贫困呀，失望呀，那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从来没偷懒，而要是吃尽辛苦，到头来竟是白费劲一场，那才叫人疾首痛心呢。他猛地一惊，想起司马红娜不也正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