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场婚姻在垂死挣扎两年后,终于还是宣布game over。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他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
高远是为了赌气,和陶子结的婚。陶子也是。
当初,高远被陈欢甩,而陶子被男友劈腿,于是两个受伤的人一拍即合领了证。只可惜,那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怜惜,并不足以维持婚姻里的难和淡。
他不爱她,她也是。
所以稍微的风吹草动,都能在这场婚姻里掀起风浪,各种矛盾不可调和。当然有做过努力,要不然也不会拖了两年才离婚。只可惜,有些事并不是努力就能圆满。
反正也还没孩子,干脆和平分手。陶子说,我们还是朋友。高远说,好。
还能是朋友,大抵是真的没爱过。高远也不知道自己爱谁。爱陈欢吗?爱个屁。高远一想到陈欢,心里的恨意还会冒出来。
这是没办法的事。当初有多爱,后来就有多恨。
02
离婚后,高远被母亲催着相亲。
他并不抗拒。零零散散去见了一些女孩,也试着交往过两个。只是一说到结婚这样的话题,就会下意识地回避。他和陶子没有谁出轨,也都是好人,这样的两个人都没能把婚姻过下去,那和谁能过下去呢?
高远是有些灰心的。
那天,他和一姑娘约着吃饭。双方都有点没看上的意思,高远说我送你,而姑娘说不用了的时候,他也就没有坚持。
冬日的寒风往脖子里钻,高远不由打了个寒颤。他裹紧衣服去停车的地方,刚上车,有电话进来。
是大学室友阿冬。阿冬的声音有些激动,他说,高远,我刚发现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高远笑,说吧,是不是又爱上谁了?
阿冬却很认真地说,我今天在广州出差,就在刚才,我碰到陈欢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手里牵的那个小女孩,眉眼和你太像太像了,像到我不得不立刻给你打这个电话。
那一晚,高远失眠了。
03
他们是校园恋人,也是彼此的初恋。高远对陈欢一见钟情,于是拿出少年的满腔热情去追一个姑娘。很快就谈起了恋爱,四年吵吵闹闹过来,高远从未想过有一天和陈欢分开。
房子要装修成她喜欢的风格,婚礼要中西结合,蜜月要去她喜欢的意大利。陈欢在他的描述里,笑他,哪来的钱啊?高远一副信誓旦旦的表情,努力去挣啊,等着我啊。
可是陈欢没有等他。
毕业后不久,有天陈欢接到家里的紧急电话,说母亲病危。陈欢是一个人回去的,高远想跟着,陈欢不让。她说,你还没去过我家呢,就这样去,不合适。
高远只好在深圳的出租房里等她回来。
可陈欢回去后的第五天,给他发来一张照片,说,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亲事,我不能回深圳了。高远,我们分手吧。
电话再打过去,已经无法接通。高远一下子疯了。
他连夜坐车赶去陈欢家所在的小县城。可他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于是只好走在大街上一个个地问,在外人眼里,大概真觉得他是个疯子吧。
陈欢家在县城下面的小镇。
高远托派出所的朋友,总算找到她家。那个家,算得上家徒四壁。高远知道陈欢家条件不好,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他几乎是恳求她,陈欢,你有难处,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但能不能不要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当儿戏?
陈欢的表情看起来很冷淡。她说,高远,你赶紧回去吧。我家屋前屋后都是邻居,如果你还念点旧情,就请给我留一点情面。
那样的陈欢,让高远绝望。
高远心灰意冷地回了深圳,可他发现这座城市走到哪都有陈欢的影子。实在走不出来后,他收拾东西回了老家揭阳。
从此这个叫陈欢的女孩,是心里的伤。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问,她过得怎样。
04
可三年后的今天,阿冬却告诉他,陈欢有个孩子,并且这个孩子和他长得像。
就像阿冬说的,你必须去探究下真相。
高远请假去了广州。不管怎样,他要去找陈欢问个究竟。重新找到陈欢的联系方式并不是难事,这些年不去找,是不知道联系上了又能说什么。
他回揭阳后不久,就和陶子结了婚。即便还想联系,也失去了再联系的身份。
打通陈欢的电话时,高远还是很紧张。倒是陈欢,听出是高远的声音时,很平静地说,是你啊。你还好吗?
一句“你还好吗”,差点让高远落泪。
高远坐在咖啡馆等陈欢,她走进来时,他是有些惊艳的。干脆利落的短发,淡淡的妆容,不再是那个梳马尾背双肩包的姑娘。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好久不见。
四个字里都是时光的味道。高远看着她,很想问一句,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可这样的话,他问不出口。而现在,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孩子。
陈欢没有掩饰,也没有争辩,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高远,孩子是你的。
她说得云淡风轻,对高远来说,却像是一场惊涛骇浪。这样的情节,应该出现在电视剧里,而不是他的生活里。
05
三年前,陈欢回到家时,家里已经替她安排好一门亲事。
母亲是突然发的病,需要紧急手术。游手好闲的哥哥,穷得叮当响的家,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陈欢身上。村长的儿子觊觎陈欢很久。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陈欢反抗的态度很坚决,她说,我给你写欠条,到时候还你行吗?我有男朋友,我不爱你,怎么跟你结婚?
父亲一巴掌打在陈欢脸上,什么爱不爱的?说起来也不害臊。村长的公子能看上咱,是咱祖坟上冒烟,你赶紧跟你那个什么男朋友断了,把婚结了。
高远就是那时候来找她的。
那种风尖浪口,他的到来,对小镇上的人来说,又多了一场好戏。陈欢再恨父母和哥哥,也不想让全家人沦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狠心赶走了高远。她说,高远,如果你爱我,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陈欢说得那样无情,她都能看到高远黯淡下去的眼神。她伤害了他,却也没办法。只想尽快解决好这件事,再回去找他。
可家里人为了让陈欢死心,竟然将她和村长的儿子关在房间里,让生米煮成熟饭。陈欢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她说,我怀了别人的孩子,你确定还要我?
村长的儿子恶狠狠地骂了句,我靠,有没有搞错!
其实陈欢没有撒谎,她也是回来后发现大姨妈迟迟没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可能怀了孕。是在被强制和村长儿子生米煮成熟饭的前一天,陈欢偷偷跑去县城医院查出怀孕。
却也没想到,是这个孩子救了她。至少让她不用嫁给村长的儿子。
村长大怒,要退回礼金。来来回回谈判了很久,最终陈欢写下15万的欠条,多出来的五万,算是精神损失费。陈欢说,你们放心,我一定会还上。
陈欢这一次把话说得很冷漠,她说,你们从来不把我当女儿,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孝顺你们。欠的钱,我来还。以后其他的事情,别来找我。
这是高远不知道的,陈欢背后的故事。
06
高远不知道的还有,陈欢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带着身孕回深圳时,他和陶子刚刚领完证。
陈欢是在别人的朋友圈里,得知高远结婚的消息。她对着那张照片,在街上大哭了一场。哭得肝肠寸断,哭得让路人驻足。
哭完之后,陈欢去了医院。可当她躺在手术台上时,终究是舍不得。倒不是伟大到要给高远生个孩子,而是她不忍心放弃一个小生命。
如果后面再也怀不上孩子,大概她会后悔一辈子吧。
陈欢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这三年有多苦?她离开深圳,去了广州,留下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岁月。最苦的时候,高远却不在身边。现在他跑过来问,能不能让我见见孩子?
陈欢的心里是有怨言的。可是,他并不知情。她也怪不了他。
高远在听完这些后,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小孩。他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陈欢淡然的笑,你都结婚了,我难道带着孩子去找你?这种事我做不出来。高远,我生下这个孩子,不是为了你,也不是跟你赌气,而是我想有个孩子,仅此而已。
这三年,陈欢是经历了怎样的苦,才修炼了如今的淡然?以前恋爱时,她也只是个想要被他保护起来的小女生啊。
那一刻,高远只想抱抱她。
07
高远见到了女儿。
如同阿冬所说,眉眼里都是高远的影子。可能真的是血浓如水,这个刚满两周岁的小女孩,和他莫名的亲近。
高远带她玩了半天后,教她喊爸爸。当稚嫩的童音慢吞吞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一旁的陈欢哭了。
这是再见面后,高远第一次看到陈欢情绪上的起伏。
陈欢愣了下,说,高远,我说过我生下孩子不是为了你,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你是孩子的父亲没错,但我不想影响你的家庭。
高远说,陈欢,我已经离婚一年了。所以,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陈欢没有说话。她有想过某一天让女儿和高远相认,不论怎样,他是女儿的父亲。却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带着女儿嫁给他。
08
到底还是嫁了。
为什么不嫁呢?彼此都单身,共同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两人之间还有点余情未了。
命运让他们错过,命运又让他们重逢时还有机会在一起,那就把前尘往事里的对与错一笔勾销吧。在当下,以当下的他和她,重新相爱。
这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高远像是买彩票中了奖,从天而降地多了个女儿。他欠她们的,准备用余生一点点的来还。
晚是晚了点,但总好过转身错过后,山水不相逢。
孙小姐嫁给谁都是错的。
被劈腿的谢小姐差点面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