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皇后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惨白如纸,嘴里喃喃地念叨着:“这怎么可能?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皇上冷冷地看她,目光像刀子般凌厉。
贵妃此时也下了床,踉踉跄跄地奔到皇上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道:“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这个林松,必定是纵火之后逃到了三皇子那儿,三皇子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她又转身看着皇后,满脸哀怨地控诉:“皇后娘娘,臣妾已经被禁足静心馆,你们母子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皇后怒目而视,似乎要把贵妃吞噬下去:“你这个贱人,火是你放的,林松是你杀的,一切都是你为了嫁祸本宫……你知道三皇子即将被皇上立为储君,所以你急了,你嫉妒,对不对……”
说着又直直地跪下,两只手疯狂地扯着皇上的衣角,语无伦次地哀求道:“皇上,臣妾和莘儿都是冤枉的,他不可能杀人,你知道的,莘儿他向来软弱胆小……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个贱人一手作为,皇上千万不要被她蒙蔽了去!”
02
皇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皇后,眼睛里是厌恶至极的光芒。
片刻后,他甩开皇后,怒不可遏道:“荒谬!贵妃是晕倒后,从静心馆直接被救到昭阳殿的。一整个晚上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你告诉朕,她如何筹谋这一切?她怎么能知道林松在三皇子的府邸?又如何派人杀他……
你当朕是瞎子、聋子吗?还是你以为这天下已经是你们母子的了,可以排除异己,为所欲为?”
皇后瘫坐在地上,依然不住口地哭着申辩,语言苍白无力:“皇上,臣妾是冤枉的,静心馆的火,臣妾真的不知情,林松也绝不可能是莘儿杀的,皇上明察啊!”
皇上盛怒之下反倒笑了,那笑容狰狞可怖:“那好,静心馆的火如果不是你指使林松放的?那么林松半夜鬼鬼祟祟地去哪儿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三皇子的府邸?他去那儿干什么了……只要你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朕就信你!”
皇后的哭声骤然停了,她呆愣愣地怔了片刻,闪烁不定的目光在殿中乱撞,却不敢和皇上对视。
03
皇上的眸子里瞬间像结了一层霜,他看着皇后,语气森冷如冰:“人证物证俱在,你居然还有脸颠倒黑白!
这个火折子是林松的,香茵又亲眼看到他往静心馆的方向去,不是他放的火,还能是谁?
你以为完事之后,把林松杀了,死无对证之下,就可以腆着脸矢口否认了对吗?
你们母子真是阴狠龌龊到令人发指,上次就沆瀣一气,用下作的手段算计肃王,当时朕就知道你是个不择手段的蠢货,却念在你贵为皇后,又诞下皇子的份上,还是给了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却没想到,你竟然变本加厉有恃无恐……
贵为皇后和皇子,在宫里杀人放火……现在是意图烧死贵妃,接下来呢?是不是连朕都要除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皇后,直接对着郭天成怒道:“传朕的旨意,皇后冯氏,言行无状,品行恶劣,不足以母仪天下,不堪为后宫之首。着废去皇后之位,幽居冷宫。三皇子萧莘,与母同流合污,德行有亏,遣往巴蜀之地,非诏不得回京!”
04
看着皇上冷酷决绝的样子,皇后明知道已无力回天,却还是爬到皇上面前,垂死挣扎般地喊着:“皇上,本宫和莘儿都是被那贱人陷害的……您这么做,迟早会后悔的……”
皇上厌恶不已,拂开她的手,大声命令道:“郭天成,把她拉下去!”
皇后哭着,被几个侍卫拖了出去。昭阳殿里,一时鸦雀无声。
连张口想补刀的贵妃,察言观色之下,都没再敢跟皇上说什么。
秋镜和萧钧也更是想不到,今天晚上,他们会毫无预兆地,亲眼目睹皇上做出废后的决定。
虽说帝后感情冷淡,皇后是皇上在太后的逼迫下娶的,一直不得恩宠,但毕竟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地过去了,谁也没能想到皇上会在知命之年,一举废了皇后。
秋镜冷眼旁观,觉得静心馆纵火应该不会是皇后指使。三皇子已经被皇上内定为储君,风头正盛,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自掘坟墓的蠢事。
但是那个林松却又无从解释。他是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有未央宫的宫女亲自指认,又有落在墙头的火折子,证据确凿。
而且,一提到林松,原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冤枉的皇后,瞬间偃旗息鼓。
疑窦重重,扑朔迷离。或许回府以后,她能从夫君嘴里知道今天晚上的真相。
她相信萧钧是洞悉一切的!
05
此刻的秋镜,像是走了很远的路一样,浑身乏力。
经历这一场宫变,让她顿觉毛骨悚然。
波涛汹涌勾心斗角,血雨腥风你死我活。
她情不自禁想到,如果有一天,萧钧真的如怡妃所说,继承了皇位,那么她自己,是不是也要面对这些?
太可怕了!
一片肃静中,皇上打破了沉寂,他似乎也心力交瘁,虚弱地摆了摆手说:“你们都退下吧,朕今晚就留在昭阳殿陪贵妃!”
秋镜他们便行了礼,然后鱼贯而出。
走到殿外,在清冷的寒风中,当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后,怡妃却突然喊住萧钧和秋镜,意味深长地低声说道:“不出本宫的预料吧!”
萧钧看着怡妃,冷冷地回了一句:“娘娘果然神算!”
怡妃倒也不以为忤,对他们莞尔一笑:“有空,本宫会找你们详谈的!”然后便翩然离去。
06
回府的路上,萧钧一直紧紧握着秋镜的手。
秋镜能感觉出来,他似乎在一直压抑着什么。
等到回了肃王府,入了寝殿后,已经将近五更了。秋镜虽然累,却自然是毫无睡意。
萧钧进门就伫立在窗前,看着黑沉沉的夜空。窗外,依然呼啸着凛冽的北风,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到来了。
秋镜走到萧钧身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温言道:“在想什么?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钧倏然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秋镜,声音低沉:“你知道在静心馆纵火的是谁吗?”
秋镜在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正色道:“定是你我认识的人,不然你不会停下来不再追,也不会对皇上刻意隐瞒。”
萧钧点点头,依然直视着秋镜,一字一顿地说:“那人,是二皇子萧坤!”
07
像是一阵风猛烈地吹进来,秋镜不觉后退了一步,整个身子都是冰冷的。
但也仅仅是那么一瞬,她就全明白了。
怡妃今天晚上把他们叫到春熙殿时,已经决定亲手挑起皇后和贵妃这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了。
她和二皇子蛰伏多年,突然剑走偏锋,确实没人会想到是她。
这么以来,很容易造成皇后和贵妃互相怀疑、互泼脏水的局面。
萧钧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几分失望和困惑:“万万没想到怡妃和二皇子会这么做,我现在,其实挺犹豫的……我讨厌这种不择手段尔虞我诈的算计,更讨厌踏着别人的血肉向上爬……”
秋镜心里何尝不是同样的想法,冬日的凌晨,两个人并肩而立,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几分迷茫。
08
第二日早朝,皇后党众位大臣联名上书,言辞恳切地请求皇上为了朝局稳定,收回成命,不能草率废后。但结果是皇上雷霆震怒,狠狠地斥责了他们,一意孤行地坚持自己的决定。
五日后,贵妃王氏册封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执掌六宫之事;怡妃被册封为怡贵妃,协管六宫。
果然,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翻手云,覆手雨,不过一月时间,最被看好的嫡出的三皇子萧莘,远赴巴蜀,已经彻底出局。
大皇子萧臻,一时之间又成为很多人心目中不贰的储君人选。
除此之外,随着怡妃在短短一年内再晋位份,二皇子萧坤,也正式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皇贵妃和怡贵妃的册封仪式,很是隆重。萧钧和秋镜,也在那天午后,特意进宫,前往春熙殿道贺。
名义上是道贺,更是想利用这个机会,找怡贵妃问个究竟。
而怡贵妃似乎早就料到,一看见萧钧和秋镜,便摒去左右,微微笑道:“是不是早就迫不及待想来找本宫了?”
萧钧开门见山:“娘娘,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臣……想要一个解释!”
09
怡贵妃收敛了笑容:“有什么可解释的?事情明摆着,无非是本宫亲自出面,除掉了皇后和三皇子!”
萧钧摇头:“可是为什么是皇后?您最恨的人,不应该是皇贵妃吗?”
怡贵妃的眼睛里瞬间弥漫着清冷的光,她徐徐道:“你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本宫最恨的人,正是皇后,已经被废掉的皇后……”
萧钧和秋镜讶异地对视一眼,只听怡贵妃的声音,满含哀怨和仇恨,幽幽地响起:“本宫曾是她的贴身丫鬟,自小和她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她嫁给皇上入了王府,本宫就跟着她入了王府;她进宫做了皇后,本宫就成了她的心腹。伤她所伤,急她所急,事事以她为重。
当时,她被皇贵妃排挤,急于把本宫推到皇上身边。而那个时候,本宫已经有了心上人,早就梦想着出宫,她是知情的。
但她依然让本宫牺牲自己的幸福,来帮她同皇贵妃争宠。本宫为了她,答应了。
但是,当本宫怀上二皇子之后,她就彻底变了。她把本宫当成和皇贵妃一样的对手,防范、算计、羞辱,甚至残害……
这么多年,皇贵妃对本宫所做的一切,本宫都可以忍,也理解,因为我们本就是水火难容的敌对双方。
但是她,本宫忍不了……本宫永远忘不了被皇上责罚时,跪于倾盆大雨中,她从旁边经过,视而不见,幸灾乐祸;本宫更忘不了坤儿危在旦夕时,去求她,她居然冷笑道,不该生下的孩子,上天也不会让他活……也是在很久之后,本宫才知道,坤儿染上时疫,并不是皇贵妃所为,而是皇后……”
怡妃凄然地笑着:“在她看来,本宫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是只能任她摆布的傀儡,纵然在她的安排下做了嫔妃,也不该有孩子。如此自私凉薄狠毒,本宫怎能不恨?
在本宫抱着坤儿奄奄一息的身子时,就暗下决心,迟早有一天,本宫受的一切,都会统统还回去!”
10
怡贵妃的一番话,让秋镜的整个身体,仿佛骤然被冰雪覆盖一般,寒意彻骨。
难测的人心,更胜冰雪啊。
谁能想到,皇后和怡贵妃,原本是情深义厚的主仆,也是心心相印的姐妹,竟会落到反目为仇势同水火的地步。
一入宫墙深似海,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他拥有的权力,他给予的恩宠,会改变人心,也会泯灭人性。
试想一下,如果皇后能一如既往地视怡贵妃如姐妹,那么,怡贵妃会成为她的左膀右臂,帮她一同对抗皇贵妃。
如此,皇后在后宫的路要好走许多,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悲凉的下场。
想到这儿,秋镜无奈地笑了一下,自己能这么通透明白,不过是因为旁观者清罢了。如果真的置于那个漩涡之中,焉知不会做同样的选择?
再亲密无间的姐妹,只要分享同一个男人,或许一切就会改变吧。
11
就在秋镜心神恍惚地思虑时,只听萧钧哑着嗓子问:“娘娘,火是二皇子纵的,林松,也是他杀的吧?还有皇后宫里的小宫女……也是您指使的?”
怡贵妃很坦白地回答,毫不避讳:“林松确实是坤儿所杀,这些年,他在未央宫为非作歹,一次次地替皇后凌辱欺负我们母子,早该死了!”
说着,她抬头看了萧钧一眼:“至于那个香茵,不是本宫指使。她是皇贵妃安插在未央宫的眼线,已经很多年了。上次皇后让蓉儿喝下掺了暖情药的酒,从而算计你,也正是香茵第一时间向皇贵妃透露的消息。
那天晚上,本宫算是给皇贵妃递了把梯子,她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会利用这个机会,把脏水泼到皇后的头上!”
秋镜目不转睛地盯着怡贵妃:“林松出现在三皇子的府邸,是皇后派去的对不对?皇后一提到林松便三缄其口,是因为她让林松去做的事,也是不可告人的!”
怡贵妃意味深长笑笑:“王妃果然聪慧……皇后之所以不敢说,是因为她筹谋的,是比纵火更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