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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猜。
日期:2021-01-18 09:07:46 作者:不是我吧 来源:文章吧 阅读:

无猜。

  1,

  章雯去公司附近的酒店泳池游泳,快要拍婚纱照了,游泳能让人线条变美。

  站在泳池边热身,背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把。

  她水性好,可慌乱之下还是呛了水。怒气涌上来,她在水底转了个身,跃上池壁:“谁推我?!”

  “我!”年轻男人带着鲁莽气朝她笑。

  章雯一把扯掉泳镜,抹了抹脸上的水,惊喜地叫道:“盛宇!”

  盛宇是章雯的童年和少年。

  小城市,双方的父母都是铁路段的工人,父亲还是一个班组的师兄弟。

  铁路职工家属院的老式筒子楼,两家住隔壁,门口对着灰扑扑的过道和楼梯。

  盛宇比章雯大两岁。

  章雯出生时,盛宇就晃着胖头,跟在大人后面扒着小木床看妹妹,等章雯学会走,变成了盛宇身后的小尾巴。两家人本来就亲近,因为两个孩子,房子都像是打通了。铁路段都是上倒班,他们干脆轮流做饭,谁在家歇班,谁就管孩子们吃饭。章雯管盛宇的爸叫大伯,盛宇妈叫大娘,叫得久了,只剩下一个娘字。

  一个妈一个娘,俩孩子有了两套父母。

  盛宇5岁开始学游泳,章雯跟着他学。每到暑假,两人就骑车去家属院附近的电厂游泳。盛夏的早晨,明晃晃的一池阳光,盛宇总让她先下水,眼见她快游到头了,才跳进去,扒拉两下,就能抓住她的脚腕。

  年少的记忆真明亮啊。

  她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永远继续下去,盛宇,自行车,泳池,雪糕和电影,是永不结束的夏天。

  2,

  那一年章雯14岁,念初中二年级。

  铁路段组织员工去青岛旅游,单位人多,按照工作年限前后分成三批,盛家本来是第二批,为了让两个小孩一起玩,找同事换了班次,第三批才去。

  偏就是这最后一批,出了事。

  那天一上车,孩子们就兴奋得满车厢乱窜。盛宇和章雯发现大客车的最后一排因为又高又颠,没安排人坐,就跑到后面去坐。盛宇妈拦不住,交代他系好安全带,照顾妹妹。

  就是这句话,救了他俩的命。

  当时,车刚进入山东界,天色暗下来,还下起了雨。大人们在两排座椅的过道中间铺上编织袋和薄被,几个年龄小的孩子首尾相接躺在上面,已经睡着了。

  章雯和盛宇一人一只耳机,正在听歌。

  车祸发生的一瞬间,时间变得很慢。

  章雯记得,他们先被甩上去,耳机被从耳朵里扯脱,又被安全带狠狠带回来,压在椅背上。

  她眼睁睁看着,过道里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孩子猛然砸在天花板上,又向车头甩过去。盛宇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那时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少年时代就此结束。

  车祸造成了19死,12伤的重大事故。

  他们双方父母,都没活下来。

  世界兵荒马乱。

  章雯带着抚恤金回到镇上,由年迈的奶奶抚养。而盛宇这边的情况比较特殊,父母双方的老人已经过世,他只有一个叔叔,在英国打工。他从海外赶回来处理后事,要带走盛宇。

  他走的前一天晚上,把章雯叫出来。两人站在一棵老梨树下,沉默地哭,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盛宇说:“我们都是没爹没妈的孩子了。”她说是,哭的声音大了一些。此时若表白,是不是太不懂事?父母尸骨未寒,他们遭遇的是毁天灭地的打击。盛宇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别哭了,以后的路还很长很长……你……就是一个人了。”章雯希望他抱抱她,像哥哥抱抱妹妹那样抱抱她,可若抱,便会成了爱情。在他们稚嫩的心里,爱情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他也是,平日里大咧惯了,这会儿却不敢。他只说:“我会给你写信,你要坚强。”然后两人一同抬头看老梨树嶙峋的枝桠,一直伸到夜空深处。

  两个少年,好似看到苍茫的人生。

  3,

  可是在那个信息闭塞的年代,另一个国家,基本等于另一个世界。盛宇辗转寄回两封信,几个月后才有人捎给章雯的奶奶,章雯根据信封上的地址再回,数月之后却被退回了。

  章雯念高中后,数次去铁路段打听,没人知道盛宇的叔叔在英国的具体地址,听人说先在伦敦,又去了利物浦,又去北爱尔兰的建筑工地打工,人跟着工程走,居无定所,不容易联络。

  章雯想他想得心里痛,痛成一块结石。再长大一些,读大学、读研究生,那结石和肉体慢慢融洽,硬是被她暖成一颗珍珠。他现在长什么样子她想象不出来了,但是那夏日的风,少年的明眸,温暖的泳池,都是珍珠上微茫的光。

  4,

  真没想到此生还会重逢。盛宇像以前一样带着一丝匪气,喊她:“起来呀!我请你喝东西。”

  在更衣室穿衣服时,章雯下意识的摘下了订婚戒指。

  两人去了酒店旁的咖啡馆,坐下来叙旧。陌生感很快消失,儿时就搭在一起的血脉,一点一点鲜活起来。

  盛宇说叔叔一直在英国的北爱尔兰做建筑工人,因为手艺好人又靠谱,业务越做越好,后来开了个小型建筑公司,在社区做一些搭建门廊,花园,修补房顶的活。他从转去那边念高中起就在叔叔的公司帮工,大学顺理成章的学了土木工程。毕业后,叔叔的小公司有了执业建筑师,扩大了规模,开始建房子。

  “反正天天就是跟木头,砖块,打交道。”他整个人像沾染着爱尔兰海的阳光,开朗又耀眼。

  “你呢?”

  章雯听了他的话,很坚强。她经济拮据,从学会写第一行代码就开始兼职,自己养活自己,研究生毕了业就进了互联网大厂工作。

  咖啡座对面的两层小楼,是一个耐克的旗舰店。章雯盯着楼体上巨型的品牌标志,突然觉得他们两个的人生就像这标志一样,在那次车祸中跌至谷底,把一切坎坷都历尽了,之后种种,都称平稳上升。

  章雯下午还要上班,盛宇陪她一起往公司所在的园区走。

  章雯正要开口约他晚上吃饭,盛宇说,他这次回来,是想回家乡看看,问她要不要一起:“你出来念书之后,也没回去过吧?”

  她想也没想:“那我请假。”

  她请了两天假,又告诉男朋友李湛,她有事要回家两天。他很快把电话打过来,十分困惑:“回家?你出来念大学起,就很少回去,怎么突然要回家?”章雯搪塞老家有个远房亲戚病了。

  5,

  章雯的男朋友李湛,是她读研究生时的师兄。

  一次李湛回学校看导师,和师弟师妹吃饭,饭桌上讨论起出国申请的事,有人提到章雯,说她这样的成绩,不申美国非要申英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章雯有点窘迫,解释说那边的奖学金给得多。

  李湛很诧异,说美国很多学校给到的条件也很好,可以给她介绍。事后他托人从美国陆续发了很多资料过来,研究上也互通有无,倒是熟悉起来。

  章雯没出国。

  都是因为认识了这个人,和他即将要表的白。

  研究生要毕业时,她参加了互联网大厂举办的程序设计大赛,获了奖,拿了年薪创新员工纪录的工作合同。

  导师劝她,要想在业界发展,就抓住机会。她签了约。

  入职之前,她用这些年兼职挣的钱,买了机票,去了一趟伦敦。正要入秋,她坐车,顺时针,沿着大不列颠岛,追着红叶跑,英格兰、威尔士、苏格兰,从十四岁开始,就惦记的地方,她来过了。

  李湛博士念到第二年的时候表白,章雯点了头。

  很大的成分上她是被他的家庭打动的。奶奶过世后,她基本没了亲人,她渴望热闹、世俗和烟火味。

  那年李湛回来过年,邀请几个师兄弟去家里玩,章雯也一起去了,这一去就喜欢上了。

  李湛家在郊区,是个大家族,父亲有兄弟四个,和李湛同辈的兄弟姊妹站出来有齐刷刷的九个。一家人在郊区的水库承包了一个大鱼塘,鱼塘边盖了民宿做农家乐,已经经营了十多年,鱼现钓现杀,烤鱼的手艺又好,远近闻名,一到周末总是满房。

  过年鱼塘不营业,小一辈的呼朋唤友来玩,多少人都住得下。

  大年夜,他们把鱼塘边的四个烧烤炉点起来,站在冷风里边跺脚边烤鱼。李湛和几个师弟开着店里拉货的小卡车,到鱼塘对岸去燃放烟花,留女生在这边看。

  夜空和鱼塘连成一片,深如一块大幕,章雯仰头看烟花穿过冷飕飕的空气在高空炸开,又落入水面,觉得胸口被填得满满的,她渴望人气,本能的想拥抱这种热闹。

  他们在实验室工作,互相陪伴,亲密合拍,专业水平也不分伯仲,两人有说不完的话题。

  这段感情,像程序,优美,简洁,按部就班。可重又见到盛宇,她发现,真正的感情,是失控,是见到他,哪怕什么都还没发生,已经把自己的生活拱手奉上,准备打乱一切,接受一切。

  6,

  小城开车只要三个多小时。

  第二天一早,盛宇来接她。

  “你哪来的车?”

  “机场租的。”

  他侧身帮她调整座椅,章雯正偏头系安全带,他一眼看见她耳骨后手掌长的伤疤,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是当年事故留下的。“我记得当时流了好多血。”他说。

  “也没多疼,把血洗干净才发现不过是一道口子……”

  他刚放下的手又去摸了一下。第一下像熟人之间对伤势的察看,第二下却有了情感的气息,层层叠叠都是记忆。

  她没有动,身上的细胞一粒一粒的活过来,她眼神伤感地看了看他。

  他把手放回方向盘:“先回铁路局家属院看看?”

  黏稠的空气立刻稀薄了。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了,太快,太突兀。他们还需要一点时间。

  漫不经心的说话间,已到铁路局。单位搬迁,家属院也已经进入最后的拆迁期,没有人住。

  他们沿着旧时上学的路,去当年的中学走了走,操场新修过,已经变成塑胶跑道,操场的围栏倒是没变,还是铁质栏杆。那时候盛宇放学来操场打篮球,章雯就在球场旁边的双杠上坐着等他,结束时一起到门口的小卖部买巧克力吃。

  他们到下午才找了家酒店住下。这里曾经是他们的家,再回来时,都成了客人。

  在酒店前台开房间时,章雯站在他背后,心里像挤破了一眼泉,汩汩流动,他会只开一个房间吗?这一闪念很快落空。盛宇转过身,递给她一张房卡:“累不累?去房间先睡一会儿?我们晚上再出去吃饭。”

  去车上拿行李,章雯见他从后备箱取出一个拉杆箱,突然意识到:“你是刚回国?”

  “是啊。十三个小时的飞机。”

  “那快去睡一觉。”

  “你肚子饿了,叫醒我。”盛宇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章雯进了房间,小城明亮温暖的夜景悬在窗外,故乡千盏灯,灯火可亲。她毫无睡意,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他是专程回来找我的。

  7,

  晚上在酒店的中餐厅吃饭,章雯下楼之前,特意画了个妆。盛宇在电梯间等她,电梯里空间狭小,他们的目光撞来撞去。

  “你对父母的牌位有什么打算吗?”他问。

  “没有。”

  “盛宇哥,我想看你在英国的家,你住的地儿什么样?”她还记得,他小时候就说要弄一所大房子,让两家人全都住在一起。

  “给你看照片,我自己建的房子。”他给她看手机相册:“刚下完雪的时候拍的。”

  章雯接过来:“能往后划么?”

  “能。随便划。”

  果然是雪景,白墙红顶,车库门也是红色,房子后院的草很高,有一半埋在雪里。

  她嘴角挂着笑,一张一张的往后划,画面的角度从后院转到门廊,再划过一张,画面中间是他,手撑在门口的木栅栏上,对着镜头笑。她对着看了好久,再一划,她愣住了。

  这是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

  她侧对镜头,笑容灿烂,身怀六甲。

  章雯梗住了片刻,冷静下来,对着盛宇扬了扬手机:“对不起,好像侵犯了隐私。”

  盛宇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她,声音平静:“不算。我批准的。”

  “她是?”

  盛宇无声地点点头。

  章雯比了个孕肚的动作。

  “嗯。年底就生了。”

  章雯低头掩饰自己的表情,闷了一大口酒,胸口热辣辣的被点着了。

  这张照片像一个巴掌,从见面开始的怀旧、伤感、亲密,都不过是自作多情、自演自戏。她恢复了克制清醒的成年人面貌,小心翼翼的避开私人生活,甚至还大方的和他聊了会儿工作。

  盛宇说,她从小就擅长于逻辑和数学,去做程序员他一点也不意外,听说她男朋友和她是同行,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章雯抬起头,他的目光就等在那里,神色平静。

  他什么都知道。

  第二天,他们按照计划去看了父母,献上白菊,悠然的线香静静的往上飘,两个人的情绪都很收敛。拜祭结束,盛宇去副楼的办公室续费,解释说,当年是他叔叔一并办理的骨灰存放手续,现在殡仪馆迁了址,要重新办手续,也要补交费用,辗转联系到他。

  章雯恍然大悟,想必盛宇正是因为接到通知,才回国办事。

  她会错了意,她对盛宇来说不会比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更多。他显然了解她的近况,却从没找过她。

  8,

  回去的路上,盛宇还在说小时候的事,章雯笑得很夸张,夸张得都痛了。在他说得最振奋的时候,她打断他,要在公司附近下车,说有落下的工作要赶。

  盛宇离开北京时,她没去送,两个人客气的通了个电话,约定别再断了联系。

  放下电话,章雯去游了个泳,一跃入水中,她就拼命往前划。过去被甩在身后,十二年,终于释放了她。

  章雯翻过这一页,和李湛结了婚。

  一转眼就是五年多。

  大家都没看错,他们确实合拍。

  李湛事业发展顺利。他不仅技术扎实,对行业风向判断也很准,在大厂工作两年后,他所在的组升级为事业部,李湛作为技术骨干,成了公司最年轻的技术总监。

  章雯生了一个女儿。

  休完产假后,她重整旗鼓,从大厂跳到了一个创业公司。三十二岁那年,公司进入上市辅导期,章雯作为技术核心,握有可观期权,家庭的财务状况即将迎来巨变。

  他们换了房子,买了宝马。

  李湛始终是她睿智的师兄,温柔的丈夫和女儿的好父亲。她为事业冲刺,他就调整自己的节奏,顾家和女儿多些。

  他们同在北城的软件工业园工作。下班时,总是李湛先取了车,绕到她公司楼门口接上她。每天傍晚,他们的车汇入环路上的车流,周围已是万家灯火,想着前方有一方屋檐,有女儿的笑脸在等着自己,章雯有一种鼓胀胀的踏实感,她几乎觉得自己已经痊愈了,那些久远的残缺和塌陷上已经长出了新的骨血。

  她偶尔还会想起盛宇,常常是在凌晨刚睁开眼的时候,世界一片混蒙,尚未清醒。

  他现在怎么样呢?建筑公司应该很好吧?大宝五岁了,不知道太太有没有给他生二宝。

  他们没再联系,倒像是约好了一样。

  是她没有勇气。

  不想问,也不想听他和那个给他幸福的女人的任何消息。她甚至取消了朋友圈的提示红点。

  他一定很好吧。

  但是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9,

  章雯过了三十三岁生日,公司即将在纳斯达克上市,开始了针对股票发行的路演。

  离开香港,最后一站是伦敦。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应该也像老朋友一样,可以平静的再相见了吧。

  她忙完后联系他,只说自己是出差过境,如果时间碰得上,就见一面。

  买好伦敦到贝尔法斯特的机票,收到了盛宇的回复。

  他询问她什么时候回国,如果时间充裕,他来伦敦找她。

  不用。章雯说她已经定了去贝尔法斯特的机票,问他方便在哪里见面。

  盛宇发了家里的地址过来。

  章雯从国内带了一条羊绒披肩和几样糖果,用作给他妻儿的见面礼。

  下了飞机,在租车点取了车,导航显示,他家在郊外,距离市区大约一个半小时。一路风景宜人,章雯心里的崎岖也渐渐放平了,一驶入街区,她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红屋顶,独立矗在一段平缓的山坡上,有个人在门口的车道边上站着迎她。

  她降下车窗,加快车速,不,那不是盛宇。

  那是个头发花白的华裔妇人,盛宇的婶婶,指挥她在门前的杉树下停好车。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后视镜的自己,老多了,但至少体面吧。

  花园绿草如茵,开满着蓝色绣球,草地上却没有常见的滑梯等儿童游乐设施。

  章雯跟着她走近门廊,已经准备好迎接扑出来的孩子,却见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盛宇一个人坐在餐桌后面等她。

  “太太呢?孩子呢?老朋友来了,也不知道迎一迎。”

  随着一阵机械转动声,一把轮椅从餐桌后转出来:“小雯。”

  她的笑容垮下来。

  事实简单而异常残酷。

  盛宇因为脊椎上的神经瘤,导致下肢瘫痪。

  “你太太呢?”情绪堵在嗓子里,她把声音冲高:“她因为你这样嫌弃你了?”

  盛宇宽容地笑笑:“没有那个人。”

  “那张照片是?”

  “当时在建房子的业主。”

  盛宇到英国不久,由于车祸后遗症,很快就查出了脊椎病变,最先放弃的是游泳,保守治疗,希望能保住行走能力,后来做了一次手术,还是越来越坏。第二次手术之前,也就是五年前,趁着还能行走,回了趟国,去了想去的地方,也见了想见的人。

  章雯呆呆地站着。盛宇叹气:“或许不该叫你知道。”

  那年他回国,他的匪气,他的若无其事,他的欲言又止,原来只是为了不带给她艰难的选择。她感激他吗?不,太痛。他呵护了这段感情从始至终的洁白。又残忍又自私。

  他说他可以坐着画图,建筑公司的生意不坏,他生活不成问题,还有余力照顾花园。他一直在说,一定是心里太乱了,才停不下一张嘴。她恍惚地看着他,拼命忍住眼泪。直到他微笑着问起她的女儿小珍珠。

  她给他看照片,他端详片刻,说,真的更像李湛,和小时候的你不太一样。

  你见过李湛?

  他默认。

  看看你生活的地方,工作的地方,也看看你要嫁的人。

  章雯坐下来,吃了一顿饭,盛宇催她走。吃完饭就走也是她本来的计划,可她现在想改变这计划。他不允许。他转动轮椅,强行把她送到门口,外面已经下起雨。她站在屋檐下,看着这院子,这小路,这细雨在草木上翻飞。她知道这个场景是她最后一次看到了。在生命中,每一个场景都像流沙一样那么难以握住。她回头望他,少年时代告别的那晚,那种人生苍茫的感受再次涌来。她想抱抱他,她知道他也是渴望拥抱的。可是她,像曾经的他一样,没能鼓起勇气。

  她在他的驱赶下坐进车里。她缓缓向前驾驶了一截,雨大了,前路显得阔大又迷茫。眷恋挥之不去,她无能为力,唯有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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