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周雪是独生女。
家里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是小康之家,从小她爸妈就爱宠着她,要啥给啥,从不含糊。
周雪这丫头也懂事,有啥好东西都会想着家里的爸妈,还常说长大后,一定要对爸妈好。
可是大学的时候,周雪谈了个北方的男朋友郭阳,爱得死去活来的,非要嫁给他,父母拗不过她,只能同意了。
从最南方嫁到最北方,中间隔着几千公里的距离,在繁忙琐碎的日常里,连回趟家都成了奢望。
不过好在郭阳一家对周雪都不错,没让她受什么委屈。
七八年过去了,除了挂心家里的老父母,周雪的日子其实过得蛮滋润的。
但她父亲突如其来的病情,却打破了周雪这三十来年的平静安逸。
02
那是上周末的傍晚时分,刚吃完饭没多久,她妈妈就打电话过来了。
平常他们也常联系,周雪就没多想,像平常一样的跟她妈妈唠唠家常。
可是聊了没一会,她妈妈就忧心忡忡的跟她说,她爸得了重症肺炎,住院有段时间了,情况不太好,希望她能回家看看。
周雪瞬间就吓懵了。
她爸妈怕她担心,一向都是报喜不报忧的,现在她妈妈这样跟她明说,说明情况已经很严重了。
她问了她妈妈一些大概的情况,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还是她妈妈一个劲的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抽个空回家来就行。
可是,周雪哪能安得下心啊,当下就跟郭阳说了。
郭阳是知道周雪对她爸妈的感情的,二话不说就帮她定好了机票,而且隔天还把自己老妈接来照顾他们刚上幼儿园的女儿,免了周雪的后顾之忧。
把一切都安排好后,周雪请好了假,就紧赶慢赶的回了老家。
03
回到家后,周雪发现,家里的状况比她想的还要严重。
她妈妈因为照顾她爸爸,劳累过度,也病倒了,迫不得已才把周雪叫了回来。
她妈妈跟她说,她爸爸身体不舒服已经有段时间了,因为不想她担心就一直瞒着,没告诉她。
而她近段时间工作家里两头忙,竟也没发现。
她坐在她爸的病床旁,握着他依旧宽大温暖却不在有力的手掌,听着他在睡梦中仍止不住咳嗽的沉重呼吸声,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爸老了很多,也瘦了很多,整个人都透着病态的虚弱。
但她爸醒来看到她还是很开心的,一直笑着安慰她说,“老爸没事,就你妈瞎操心,还把你叫回来了,大老远的……”
可周雪看着他虚弱的样子,还没等他说完话,又忍不住哭了。
04
周雪在老家一待就是一个多月,天天医院家里两头跑,忙得不可开交,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可她爸的情况怎么都不见好,整天胸闷气虚,吃不下两口饭,咳嗽咳得好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似的,而且他还……咯血了。
周雪藏在门后看着他又一次熟练的把带血的纸巾揉成一团藏起来,心痛到无以复加。
她不知道他这种情况持续了多久,他不愿她担心,不告诉她,所以她不问。
医生早就跟她说过了,她爸的肺炎来势汹汹,再加上他本身又有高血压,身体本来就不好,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可是,她要怎么做好准备啊?那是她爸,疼了她三十年,宠了她三十年的爸爸啊。
她害怕到不行,紧抓着时间一日日的陪在他身边,一遍遍的叫着爸爸,好像怕失去什么一样,固执的不肯放手。
05
在巨大的压力和担忧下,周雪常常疲惫得想崩溃痛哭。
可老天却好像嫌她还不够惨似的,她爸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她本就够忧心的了,公司那边又因为她请假太久,把她开除了。
她又气又恨,跟公司那边交涉几次无果后,只能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幸的事一件件接踵而来,周雪崩溃得想发狂。
不过,幸好还有郭阳,他总是在电话里一遍遍的跟她说,没事,有我在。就算知道她弄丢了工作,也从不埋怨她,还一个劲的宽慰她,让她不要为了钱的事操心。
郭阳无条件的支持和理解,给周雪带来了极大的慰藉。
可是,她爸的病情实在太严重了,生生抗了一个多月,还是到了弥留之际。
06
她看着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看着他们给她爸爸盖上了白盖头,哭得不能自已,她妈妈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他们这个三口之家就要散了,以后她再也没有爸爸了。
周雪沉浸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中无法自拔,但是看着妈妈郁郁寡欢,一夜苍老的样子,周雪还是强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她强忍着伤痛,一边安慰妈妈,一边马不停蹄的跟郭阳处理好父亲的后事,让他入土为安,落叶归根。
07
但是整件事都告一段落后,周雪还是放心不下她妈妈,就跟郭阳商量,说想把她妈妈接过去跟他们一起住。
但这次,郭阳怎么都不肯同意。
郭阳说,他们两个都是独生子女,不但要赡养三个老人,还要抚养孩子,还要还房贷,压力实在太大了,而且周雪现在还没有工作,把她妈接过去,也没地方住,他们真的承受不起。
“可是她是我妈,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
周雪明白郭阳说的都是实情,没法反驳,可是她怎么忍心把她妈妈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这伤心之地?
跟郭阳商量了几次讨论不出结果后,周雪决定留在老家陪她妈妈多待一段时间,而郭阳的假期到了,就跟孩子先回去了。
08
郭阳回去之后,周雪又在老家待了大半个月,她爸走了,她妈妈一直走不出来,精神有点恍惚,她真的不放心。
可是她出来太久了,郭阳也开始有了埋怨,一直在催问她什么时候回去,还说女儿那么小,她怎么能狠心丢下孩子那么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当妈的。
语气中的指责和埋怨把周雪刺到想哭。
可是她心里也有气,常常对着电话就跟他吵了起来,“郭阳你也不想想,要是你争气点,我会这样吗?连给我爸妈尽孝的机会都没有,想想我真是后悔跑那么远嫁给你!”
两人一生起气来,说话都尽往对方的心窝里戳。
到了后来他们谁都不愿给对方打电话,开始了冷战。
周雪满肚子的委屈和悲伤无处发泄,沉积在心里,慢慢成了病。
她常常一个人看着窗外发呆,看着看着就痛哭起来,有时候还一个人自言自语,连她妈跟她说话她也不搭理,到了晚上更是疑神疑鬼的说能看见她爸对她笑……
周雪的异常把她妈妈吓得够呛,生怕她再出点什么事,就赶紧把郭阳叫了回来。
09
郭阳带周雪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周雪心理压力太大,情绪又得不到疏解,现在患上了重度抑郁症。
郭阳听了心里沉甸甸的发疼。
他想起周雪以前是多开朗温柔的一人啊,现在却总是呆呆的,谁跟她说话她也不爱搭理,好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周雪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大的压力,可他不体谅她,还怪她,郭阳真是又自责又心疼。
想了良久,他还是决定把她妈妈接过去,除去周雪的心病,再好好陪她做康复。
一开始,她妈妈怕麻烦他们,怎么都不愿过去,郭阳好说歹说费了好大的劲,她总算是同意了。
因为周雪现在的样子,她确实放心不下。
10
回到家后,郭阳怕周雪在不清醒的情况下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就暂时把孩子送回了他爸妈家,让她妈妈住孩子的房间。
白天他上班的时候,她妈妈负责照顾她,晚上他下班回来不论多晚多累,周雪的事情都是他接手。
他推掉了一切不必要的饭局,连朋友的聚会都很少去了,尽量按时下班,回家陪着周雪。
她发脾气不肯好好吃饭,还总是一股子把郭阳辛辛苦苦做的饭菜都推到地上去。
连她妈妈都看不下去了,郭阳却还是好脾气的笑笑说,“没事,妈,小雪不喜欢吃我们就做点别的。”像哄孩子一样。
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每次一搞又搞得到晚上十点多,看得周雪妈妈在一旁心酸得直抹眼泪。
到了半夜,周雪更是情绪低落得常常失声痛哭,闹得人整夜不得安宁。
周雪妈妈怕影响郭阳第二天上班,就跟郭阳说让她跟周雪睡,可郭阳却怎么都不肯,“妈,你就让我看着她吧,不然我不安心啊。”
一个大男人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11
自从周雪病了之后,郭阳就把周雪当孩子一样,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脾气好得出奇,整个人眼看着却瘦了一大圈,憔悴得很。
明明才三十出头,头顶上却长出了根根白发。
可是对着周雪的时候,他却都是笑着的,温柔到不行。
因为知道她的伤她的痛,他就怎么都狠不下心来。
即使有时也会被她弄到要崩溃,可是一看到她委屈的样子,又忍不住心软。
而周雪的情况却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也能正常交流,可是一闹起来又跟个疯子一样,大哭大叫,乱摔东西。
郭阳不敢刺激她,凡事顺着她来,在她情绪平稳的时候,就带她去看看孩子。
孩子也懂事,知道妈妈生病了,也不跟她闹,还经常把在学校里学会的歌谣,唱给周雪听,逗她开心。
12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直到过了大半年,周雪的情况才慢慢好转起来。
虽然还是要吃药,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大吵大闹,伤人的情况了,在医生的同意下,他们把孩子接了回来,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郭阳还向她保证说:“雪,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赚钱,换个大房子,让咱妈可以安心留下来。”
周雪最牵挂的就是她妈妈了,他知道。
“呀,我这是因祸得福了呢。”她总是笑嘻嘻的逗他,却湿了眼眶。
但是,看着周雪慢慢好转起来,她妈妈却说她想回老家了。
“妈妈为什么呀,你不想跟我住一起吗?有什么不开心的你跟我说,我们会改的,留下来好不好。”
周雪急了,一个劲的哀求她妈妈留下来。
她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说,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想要跟你在一起呢?只是妈妈年纪大了,在这边生活的不习惯,现在你好了,老家的街坊邻居也想我了,你放心,妈会把自己照顾好的。
在他们的再三挽留下,她妈妈还是回了老家。
不过,经历了这许多事,不管再忙,周雪每周都会跟她妈妈通个一两次视频电话,就怕她出什么事还瞒着她。
而且郭阳也知道周雪放心不下她妈,每次一有假期总会带着孩子陪她常回家看看。
一切,总算又回到了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