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母亲身体不适。趁着五一假期，我和爱人带着母亲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血压偏高，其他并无大碍，顺路把母亲接到我家里小住。

　　返城后的当天傍晚，我们带着母亲去新建的人民公园转了转，让她出来散散心，解解郁闷。爱人买了两张游船的票让我和母亲坐船游览一下，他自己去岸边的桥上看风景。虽然已是夕阳西下，湖上波光潋滟，亭台楼榭，依旧赏心悦目。母亲扶着船舷，目光沉醉，心情舒展了许多。

　　晚饭后，我烧好洗澡水，准备给母亲洗澡。母亲自己洗了前胸和腹部。我帮她洗肩膀和双腿。在给她搓背的时候，我看到母亲的身上散落着几片榆钱儿大小的黑斑，像腐败的叶子粘贴在潮湿、松软的泥土上。我想，那些“叶子”也曾和母亲的生命一一起青葱、润泽过吧？记得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帮母亲搓背。那时，母亲还年轻，肩膀瘦小而结实，皮肤紧称，后背平整得像个小面板儿。给母亲搓背，就像擀面一样，光滑，柔润。那时的母亲，勤劳能干，田里院里两不耽误，从来不知疲倦。如今，那个面色红润、腰背挺拔、走路生风的女子，在岁月的碾压和磨砺下，变成了一个衰老的妇人。

　　我轻轻地抚摸着那些暗褐色的“叶子”，像是摩挲着一段心酸而沧桑的岁月，一种既悲悯又敬畏的情愫溢满心怀。我有多久没给母亲搓背了？上一次，还是去年冬天。（平时，一般都是二姐照顾母亲。）母亲生性要强，但凡自己能做的事，她总是不愿麻烦别人，哪怕是自己生养的儿女。但是今晚，母亲坐在小凳子上，微微地弯曲着身体，在我轻柔的手指间，乖顺得像一个含乳的婴儿。我，则更像是一个温柔、慈爱的母亲。遥想四十多年前，那个咿呀学语、走路摇摇摆摆的女娃，又有多少次，被母亲那宽厚、柔软的双手无数次地抚爱和牵引。如今，这份爱，已经通过肌肤和血脉浸润到我们彼此的生命里，绵延不息，永无离弃。

　　给母亲洗完澡，用毛巾擦干后，怕她受凉，我又用热吹风把她的全身一寸一寸地吹了一遍。母亲眯缝着眼，张着嘴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等母亲穿好内衣，我已经给她捂好了被子。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母亲显得很安然。我坐在床前，跟母亲聊了一会儿，她便催我去洗漱，说我明天还得上班，也要早点歇着。我一面答应着，一面为母亲轻轻掩了掩被角儿。关上灯，转身离去。一会儿，便听到母亲的房里响起了轻微的鼾声。今晚，愿母亲睡梦安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