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天,在老家山村度过。因为疫情防控,村庄通向外界的唯一一条道路,封锁了很长一段时日。闲来无事,每日去老宅后面的山上散心。
曰岭是去的最多的。岭的东面是外应村,西面是里应村,都是同一个老祖宗留下的血脉。
曰岭山腰处有一处茶马古道,有石阶逶迤盘旋,以鹅卵石铺就,旧时是奉化县城通往溪口、跸驻以及邻县新昌、嵊州的交通要道,往来行人、商队不绝。
1949年2月,蒋介石最后一次返乡,就是从溪口出发,乘轿走这条古道前往奉化县城,走到村头之际,他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回头望了好长时间,从此孤悬海外再未回到故乡。
曰岭海拔大约250米,山顶裸崖之上有奇石傲然,独立苍穹,形如一妇女,东西两面望之都相同。
宋代地理著作《太平寰宇记》记载称:“其石五色,望之颇似新妇首饰花钿”,并将此石封为“曰岭夫人”。还在岭上建庙宇来祭祀她。
曰岭夫人的传说,是村里唯一的浙江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说曰岭夫人新婚不久,丈夫出海捕鱼,不幸葬生鱼腹。新人日夜盼夫,望眼欲穿,久而久之身体便化成了岩石。
这个动人的传说,宋代以来就一直流传于民间,有诗曰:“当年望夫夫未归,山头化石空相忆”。
外应村东起锦屏隧道,西止曰岭山麓,南北纵深被郁郁葱葱的群山和清澈明净的溪水环绕,登高俯瞰,村庄的轮廓犹如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
相传古时,村内百姓长年受一条蟒精祸害,年年需要供奉童男童女给其食用,方可保一年太平。
后来,从外地来了一位高僧,见此情景顿生为民除害之心,于是化作一只巨鹰,与蟒精激战三天三夜。在除去蟒精之后,高僧也因力竭化身山川平地,护佑一方平安。
为纪念这位高僧,村人将村庄改叫外应,即外面飞来一只老鹰的意思。故事代代相传,深入人心。
外应始祖应仁公,北宋时由宁海迁移,距今已近千年。子孙繁衍生生不息,至今全村90%以上人口为应姓,均为应仁公血脉。
山村山清水秀,至今仍保存着原生态的自然环境,村内没有工业污染,村民恪守“耕读传家”的祖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民风淳朴。
村内两座山泉水汇聚起来的水库,是奉化江(锦溪)的源头之一,水质上等,村内多长寿老者。
传说中的弥勒化身——布袋和尚,在世时经常游走外应一带进行布施讲法。
站在曰岭之巅,东可望奉化县城,西可远眺溪口山水,脚下还有一个水库,水深十米有余,水质清洌甘甜。
我的父母年轻时,曾为其挑担修筑出过力,儿时我也曾与玩伴在里面踩水嬉戏。
水库与茶马古道的交汇处,是奉川应氏二世祖应茂公及夫人的坟茔,每次返乡拜谒曰岭,必要去祭拜一番。
村里出过不少读书人,当官的却不多.
最显赫的当数明建文二年进士应履平,史料记载“中浙江乙卯科乡试第三名,继登、庚辰科进士第六名,任德化县知县,继升吏部稽勲司郎中,进升常德府知府,后升贵州按察司,遂升云南左布政司。”
应履平因病辞官归乡后,撰族谱,修寿溪桥,排解乡里纠纷,斥异端邪术,常谓:“门不正,而路不直,虽俗巫使然,亦人心之惑也。”
晚年,每逢月朔与徐维超等隐逸清雅之士在北山聚会,饮酒唱和,称“群英会”。明景泰四年八月卒后,葬于曰岭东首。
外应村有两座桥棚,翻一翻《奉化县志》,光绪还羸弱的年纪,这桥棚就在了。
桥棚不长,横跨锦溪,10米有余,共有两座,据守溪涧上下游,是两岸乡亲走动的必经之途。
清光绪《奉化县志》载:“上下二桥棚,县西北六里外应,日岭之水出义让桥、经此达锦带桥。”
祖上仁义,族风淳朴,义让二字做桥名,想来曾有一段典故,未及询问族中长老,徒留遐想。
先祖承帝王血脉,诗书传家,经国济世、福泽乡土,故此又有锦带之桥名。恍惚记得,祖父曾说起明永乐年间,进士太公伟绩,故去时有皇帝御赐,想必此桥与他有关。
上桥棚乃义让桥,有廊屋六楹,中间三楹,中梁上书“癸亥辰时员木大吉·十月初十”字样,北向二楹,其中一楹兼作岸路通道,南向一楹作成围屋,山墙开门,向上连接日岭古道。
下桥棚即为锦带桥,距上桥棚约百米,上架桥屋四楹,木柱承立,黑瓦覆顶,南向一楹外立面作山墙状,中间开门,另三楹在桥上,中梁有‘癸亥拾月初十员木大吉’字样。
桥棚见证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霜雨雪,承载了数代应氏子孙的脚步,后世之辈虽多有远行,梦醒他乡,终难忘故土的桥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