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儿爸说
那天,钱儿上完学校给他安排的网课,钱儿妈问他如何,他一如既往地开心傻笑,“都挺好”,还是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老师布置作业了吗?钱儿妈问。有,可就是对我,可能有点儿难。。。
钱儿摸着脑袋把钱儿妈让到电脑前,钱儿妈看了看,笑了笑,先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拍拍钱儿说,没关系,你先想想,还有时间,不急在一时,想好了尽力去做就是,然后自顾自回了卧室。
我在旁边看得真切,没再打扰钱儿学习,跟着钱儿妈进了卧室,看她正低头戳手机,我问她,你干嘛呢,这么神神秘秘的,到底什么作业,把他难成那样?钱儿妈没理我,又戳了几下,抬起头说,嗨,我刚发了个朋友圈,把老师布置的作业跟大家分享下,你看看吧。
然后她递给我手机,屏幕上写着,“作业:听罗大佑的《童年》,听两遍,然后根据生活中你的经历和想法,改写这首歌的歌词”,截止日期是周末前。
嗨,我说这不就那“池塘边的榕树上,知了在声声叫着夏天”那歌吗?这不很正常一题吗?顺着改就是了。
改就改,我故意放大声音,啊,楼底下那大槐树上,鸟儿在叽叽喳喳叫着,那啥。。。那啥,才一句就那啥了呀,行了老韩,你也别故意跟我这儿出洋相了。我嘿嘿笑着收了“功”,被你发现了,不过说真的,这题目出得有点儿那啥,看起来挺随意,写起来可不容易,估计,以钱儿那心性,不定写出什么妖魔鬼怪来呢!是啊,钱儿妈点头,你看,我朋友圈才发这一会儿,好多人给我留言,有跟你一样插科打诨儿做打油诗的,有说压根儿想不到该从哪儿下手的,更多人都说,这个想写好了—“难”。嗨,别想了,我说,等他先写完初稿,咱看看再说。。。钱儿妈点头,我俩就聊别的去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钱儿妈还问钱儿,作业写得如何。钱儿回答说还在想,没头绪。我从旁附和,没头绪也正常,你多听听那歌,多想想。。。又转过一天,傍晚吃完晚饭,钱儿忽然问我,爸爸,你会唱那首《童年》吗?一听他问这个,我来劲了。什么,会唱吗?你把那“吗”字去了,告诉你小子,想当年上大学,这可是你爹我的保留曲目,学校各种大型活动上可都唱过,那家伙,好评如潮。。。
我正要继续显摆,钱儿打断了我,行,我知道了爸爸,你能给我唱一遍吗?什么,我唱,为什么?不为什么,我就是想听听你唱的。那,那就唱呗。在儿子面前,咱从不含糊,打开那唱歌app,找到伴奏,说唱就唱。池塘边的榕树上。。。
还别说,这许多年不唱,到了这个岁数,当这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歌词再从嘴边流淌出来,真有种异样的感觉。曾经的阳光希望花朵,现在的唏嘘感叹回味,各种滋味涌上心头,不知不觉动了情,一曲唱罢还沉浸其中,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再看钱儿,正在电脑上“奋笔疾书”,键盘声噼里啪啦直响,我还没开口,他转过身,爸爸,我写完了。什么,我唱首歌儿,这才不到四分钟,你写完了?是的,写完了。切,简直儿戏,你闷了两天什么也写不出来,听我一唱就写出来了,你别敷衍,一会儿你妈那关你可过不去。爸爸,我没有敷衍,听你唱我觉得离我更近,你唱得不是那么专业,但就像你平时说我的,很真实,很朴实,能打动我,我有感觉就写了呗。虽然我可能写得不好,但是我没有敷衍。
好吧,我说,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拿起他的电脑,准备好了一堆理直气壮的说词好教育他,但是,当这一行行字映入我眼帘,我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我读了一遍又一遍,忍着眼泪,一边“心疼”着,一边心里默念着,你是个“好孩子”,更一边感叹于孩子的“真实”与“质朴”带给我的震动,在心底跟自己一遍遍的说,我要收回我刚才那些不以为然,甚至轻视的态度和话语。
钱儿见我久久不出声,怯怯地说,我知道我写的不好,没有文采,也不规整,不会用很多比喻和修辞。。。我可以改。我说,怎么说呢,孩子,我得承认,你打动了我的心,你写的我很喜欢,而且,这是我写不出来的。这是篇很好的文章,是首美好的诗歌,我为刚才的态度跟你道歉。。。他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眼睛里闪现出希望的光,但又显得不太相信,仍然小心翼翼地问我,你真觉得好吗?可是。。。
我打断他,是真觉得好。不但我,我相信妈妈和你的老师也会觉得好,因为人心是相通的,那些真诚,善良,单纯,美好,触动人心底的东西,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也会被打动。你用你的真心给我上了一堂写作课。我想跟你说的是,人人都可以写作,写作的本质,就像你刚才说的,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你,使你动了“真心”,你抓住这种感觉,你把它写下来,运用你所掌握的技巧,方法,和受过的训练,让这文字最充分最真实地描述了你的“这份心”,这个过程,也许你没有华丽的词藻,工整的句式,没有复杂的定语和修辞,也或者没有经受过严格的训练,没有掌握那一套可以习得的所谓写作技巧体系,但当你发乎真心,真情流露,一颗赤诚之心可鉴,并把她和盘托出,呈现在世人面前,那么其他的一切,那些所谓的缺陷,都不重要了,我想,这就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一真抵万金”吧。
就像我看你用到的“飞光”这个词,完全出乎我意料。想来,我也只会用“童年飞逝”的说法,因为想不到别的,而你用的“飞光”这个词,在我看来就像一块璞玉,未经雕饰却极打动人心,就像你的每句话,虽然质朴,但那份对童年的珍惜和眷恋,让我心疼,让我想起我的童年,想起好多往事,也让我感知到你的善良,和内心中的希望之光,我相信你,会因为这份珍惜,把握好你的童年,等你长大,也不会后悔,因为,你是个好孩子,将来会是个好人。。。
钱儿不是个擅长写作的孩子,这是他的弱项,在这方面,他很缺乏自信,也缘于我们给他的压力和对写作固有的认知。但作为孩子,偶然的真情流露,跃然纸上,却让我重新思考写作对孩子的意义,和作为父母师长,应当对此秉持的态度。也许还是应当给孩子更多自由创作的空间,给他们更多获得切身体会的机会,让他们能更多地动心,感受真心,付出真心,要让他们学会慢慢把这些“心”的触动,收藏起来,酝酿起来,让孩子变得更细腻,更真挚,这是写好文章的基础。
而且,我一直认为,好的文章,连不完美和遗憾也是美的,你无法改动也无须感动,因为那是恰在那时那刻,那个人最真实和即兴的心声,不是振聋发聩,就是沁人心脾,在那一刻,你会忘掉所有技巧方法,因为他直插心底,一目了然。。。
钱儿交了作业,收到老师的回复和点评
“谢谢M,通过你的歌词,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成熟又略带一点忧郁的你,你深知自己一定会长大,虽然不想,但你也会积极的去面对,其实也很想告诉你,命运也许不能随心,但也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的,抓住现在的每一天,这就是你最好的童年。即使有那么一天童年飞光,但当你回忆起来,一定会嘴角微微上扬。”我相信钱儿看到这些话语,跟我的体会一样,很真挚,很感动,也很感谢,相信会带给他莫大鼓舞。
上周末,我让钱儿把这篇文章翻译成了英文,让他自己录了下来,我想,这件事使我所受到的触动和反思,以及感受到孩子的好,会深藏我记忆中,时时带给我美好和鼓舞。
“
童年
—— M钱儿
我老是不想长大,
但还是会的。
我老是想停留在这一刻,
但时间继续向前。
不是每时每刻都是美好的,
但我还是珍惜每一刻。
一点一点我长大。
一刻我是婴儿,
下一刻我十岁了。
一点一点我长大。
一点一点我长大。
一点一点童年飞光。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长大,
我也希望不会。
命运不随我的心,
我还是长大。
一点一点我长大。
一点一点我长大。
一点一点童年飞光。
一点一点童年飞光。
Normally, I don’t want to grow up,
But will.
Normally I want to stop at this moment,
But time passes still.
Not every moment is nice,
But favor every minute.
Little by little, I grow up.
A second I’m a baby,
The next I’m ten years old.
Little by little I grow up.
Little by little I grow up.
Little by little my ch is gone.
thought that one day I will grow up,
I hope not too.
does not go with my heart,
I grow up still.
Little by little I grow up.
Little by little I grow up.
Little by little my ch is gone.
Little by little my ch is g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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