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白埂,门前是一块块篮球场一样大的平地是稻田,蔓延过一块块稻田后是绵延的八面山,山脚缓坡是茶园,山巅是无风自招摇的青树,不知名的鸟儿跳跃于草木里,从旭日东升,啁啾到日落黄昏。一股小儿胳膊粗的清流从山巅某个石缝中渗出,每座山头都有这么一股清水渗出,无数个山头,无数股清水,一股清水滋养着一户两户三五户山里人家。
在白埂这个地方,王河蜿蜒而过,水中倒柳,湾边茶园,茂林修竹,栈道勾连。十里海棠沟深十里,只有歌唱的溪水,水中却无落红海棠。春早海棠早,人迟海棠谢,空余十里海棠叶,还有那日夜歌声给谁听的海棠溪水。将村子分割为两个半月形平地的王河涛声依旧,而这涛声已非当年的涛声,河水也依旧,而这河水亦非当年的河水,我的名字依旧,人也非当年的我。插在河水中的一片高大旱柳,树干不知做了哪一对有福男女的橱柜,枝叶不知哪年哪月哪日哪时幻变为哪家灶房的炊烟,原来生长旱柳的地方,如今生长着一片洋房。
这里的上门女婿较多,那些青年男子不是因为娶不起媳妇才上女方家门的,女方也不是因为自家缺少儿子,需要别人家的儿子上门为自家延续香火的,事情的起因是这里是城郊,随着城市一步步地扩展,备战的地、房一家连带地和房的主人都会都到数额不菲的赔款。有儿子的人家,把别人家的女儿娶进来,有女儿的人家,把别人家的儿子娶进来,一方面可以预备得到更多的拆迁赔偿款,另一方面人们从中发现了好处:家庭矛盾主要来自婆媳,一个屋檐下,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勺子磕锅沿,磕得多了,都会磕出残缺的,而女儿和母亲,虽也少不了刮擦,但毕竟是母女,彼此的心里都装着对方,心尖上的那点温暖,是够双方度过许多个冬天的。而男人操心外面的事多一些,心胸宽阔一些,女婿和岳父母发生了刮擦事件,女儿对于双方都是特殊关系,给一方嘴头上一些温暖,给一方床头上一些甜蜜,一场“交通事故”是可以避免的。这种婚姻状况使得白埂人的家庭相对和谐,白埂人在气象上便显得烂漫一些,像烂漫在山坡的野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