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野菊花是我家乡山野里极普通、极平常的一种花。它花瓣瘦小,形状如葵,颜色或白、或粉、或紫、或蓝,其中尤以白色和粉色居多。往往盛开于夏末秋初之际,扎根于山崖、峭壁、田埂、路边。一丛丛、一簇簇迎风含笑,不惧寒霜。白粉之间自有一份散淡与执着的朴质之美。它宛如一个倔强的女子,傲然屹立于群芳落尽、华叶枯衰之际,为大自然作最后的装点。野菊花是平凡的,无论就花色还是形状都没有什么怡人之美,但它顽强的生命力、坚韧的性格,以及它卓尔不群的气质无不让我挚爱一生,怀念永久。
之二
十六岁,我离开家乡,考取了中等师范学校。因为我的爱好文学被推选为班上的宣传委员。新来的班主任是一位年轻且很有活力的男老师。他找到我,鼓励我为班上办一份班刊,我欣然应许。当老师向我征求刊名时,我脱口而出:“就叫'野菊花'吧!”老师想了想说:“这名字通俗、朴素又不失文雅,可以采用!"
一个月后,经过我们师生的共同努力,我们的第一本班刊《野菊花》出版了,我把它视为我学生时代最引以骄傲的作品。
这本用写字纸和订书钉简单装订而成的书刊,我放在书箱里珍藏了很多年。每次打开书箱,一股野菊的芬芳便浸满纸页,沁人心扉。
之三
中师毕业后,当我以一名人民教师的身份奔波于家乡的山山岭岭,引领着一群群顽劣、无知的孩童走向知识铺就的理想之路。我发现,我自己也成了一株扎根山野,顽强生长的野菊花。
在一次优秀教师表彰会上,我读了我自己写的一篇发言稿,题目是《我愿做家乡山野里的一株野菊花》。会后,乡里的一位宣传干事要走了我的发言稿,他说:“写得真好!回去要仔细读读。”
五年后,因为婚姻,我离开了家乡。但每次回去见到野菊花,内心里便多了一份沉沉的愧疚。我问自己:我是否已由一株骄傲的野菊,蜕变成了一颗无所坚守、随遇而安的蒲公英?我感到自己的内心卑怯得连一根小草都不及!我背叛了自己的誓言,无颜面对家乡的山山水水、父老乡亲。
这种沉重的负荷一度压得我无法挺胸抬头。直到几年后,偶然收到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学生的来信,才得以解脱。他在信中写道:
“ 老师,当您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身在北方一个遥远的城市。
……
感谢您以温存的母爱,给我这个连狗尾草都不是的‘坏孩子’点燃了理想的火炬,并激励我发奋读书,成就学业。
……
在我眼里,您整日默默耕耘、谦和地微笑,朴素的衣着洋溢着纯真、热情的天性。我一直暗暗的把您比喻成我心中最美的一种花——野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