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顺利做单身妈妈，生下孩子，覃雨培费尽心机。本文为作者采访，以第一人称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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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叫覃雨培，80后，浙江宁波人。我的下面有一个弟弟，爸爸一辈子替人打工，养活我们全家。
27岁那年，我嫁给了大学的初恋徐明。但这段婚姻只持续了三年，因为无孩。
我曾怀孕过一次，却发生了胎停，再次备孕也迟迟未能怀上。我俩均做过检查后，发现是因为徐明的精子成活率很低。
这对一心想要孩子的我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徐明或许感觉男性自尊受打击，不仅一直都对治疗不上心，还被我发现他婚内多次出轨。
我毅然而然地选择离婚，搬出徐明的家，独自租住在一个老旧居民楼里。
离婚半年后，妈妈重新启动了催我再婚的模式，还从老家过来陪我。
妈妈在我这住了一段时间，我实在忍受不了她的叨叨，直到写了保证书，承诺我会尽快找对象，她才满意而归。这时，我的大学校友程东联系了我。
程东是当年隔壁系的篮球王子，是球场上一道瞩目的风景。彼时各有校园恋情，一起上过几次公共课，也算点头之交。
在大二那年，有一天因为没吃早饭，我犯了低血糖，差点晕倒，他刚好路过，急急地送我去医务室。
那之后，我们便熟悉起来。为感谢他的相助之恩，我们便拉上各自男女朋友，时常一起约个饭。
毕业之后，程东回家乡成了一名初中老师。分别经年，聊起各自的生活，难免唏嘘，彼此都经历了校园爱情的无疾而终和婚姻的挫败。
过了段时间，程东特地来看我。我们谈起彼时各自的校园爱情，谈起年少的傻事，聊着工作里的种种，聊着婚姻的变故。
后来的故事也非常老套，我们喝多了，趁着几分的醉意发生了关系。
之后，我们的心贴得更近了，虽然分隔两地，但每天的聊天少有间断。我感觉，我的生活又有了起色。
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后，我怀孕了。结婚三年，那么想要个孩子，偏偏难以如愿，现在算怎么回事，一次就怀上，老天是跟我开玩笑吗？
我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肚子，欣喜与忧虑一并涌上心头，怎么办？该不该告诉程东？他会要这个孩子吗？以后的生活该如何安排呢？我俩谁也没对对方明确地表示过什么。
思量再三，我打电话将怀孕的消息告诉了程东。“怎么可能？”他诧异地反问。
半晌，他又说：“我们现在不适合要孩子，我陪你去打掉，照顾到你身体康复，可以吗？”
ldquo;你未婚我未嫁，哪里不适合？即便分隔两地，我们还不是可以换工作。”我一时难以自抑地连声追问。
二
晴天霹雳。我在伤心气愤之余，有了出血迹象，跟上次的小产有些类似。我一时手足无措，随它去吗？
可是，那次的流产手术因刮宫不净，做了两次，医生曾叮嘱过我，我的子宫壁很薄，下次怀孕要注意，否则会形成习惯性流产。
我冷静下来，凭着自己一点三脚猫的中医知识，赶紧买了艾草和保胎药，出血止住了。
我没有办法怪任何人，只能怪自己傻，怪自己不会辨别渣男。可是再怪自己，眼前的问题也没法解决。
身边有没有男人，嫁不嫁得出去，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害怕的是，流产后，真的变成了习惯性流产，这辈子当不了妈妈怎么办？
我不敢赌，也一直渴望能有一个孩子。但现在如果贸然把孩子生下来，我不仅会工作不保，孩子的准生证也无法办理，户口也是个大问题。
此外，我的父母非常保守，绝对无法接受我单身生子。这时，妈妈又打来电话，让我去相亲。那有没有什么方法，既能留下孩子，还能终止妈妈的催婚呢？
在打辞职报告时，考虑到再有几个月就到年末了，我不仅可以多拿几个月的工资，年终奖也能拿到。于是，我跟单位请了病假，打算3个月后再办理辞职手续。
为了避人耳目，我收拾好两个大箱子，一路风尘仆仆地投奔远在四川的李惠。
李惠是我年少时的朋友，青梅竹马的闺蜜。起初，她再三劝我放弃孩子，见我主意已定，便尊重我的选择，不再多说什么。
李惠非常照顾我，帮我租了小套间。怕我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还让我到她的厂里帮忙，时常带我出去接触朋友，日子也算安定下来。
我到四川后，程东与我还有联系，还在不断劝我去打掉孩子。我想让他配合我拿个准生证，再三表示绝不纠缠他，他根本不同意。
就这样，原本心里那份对程东隐隐的期待，能给孩子一个圆满的家的期待，也逐渐熄灭了。随着肚子逐渐显怀，我得给父母那边一个合理交待。
离婚已经让他们担忧不已，辞职也会让父母伤心，现在我又打定主意独自生孩子，他们一辈子要脸面，该如何接受呢？
三
偶然，我在网上查了很多未婚妈妈的情况后，看到有个单亲吧里，未婚妈妈在征假离婚对象。受到启发，我也打算花钱找个人假结婚。
这样一来，准生证就好办了，工作也可以保住。最重要的是，我也能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对我一个人带孩子也是一个保证。
我找李惠商量办法，说到找人假结婚时，她突然一跳：“有这么一个人合适，你等我消息。”
没过几天，李惠果然领来了一个男生。他叫万丰，看起来非常老实，四川本地人，与我同岁。
万丰因为家里经济条件差，小时候没有及时治疗，留下了严重小儿麻痹后遗症，双腿基本无法站立，靠着低保生活，娶妻生子也不太现实。
李慧认识他们家亲戚，事先跟对方已经谈过，出2万费用，他愿意领证后再办离婚，保证没有后顾之忧。
第二天，我拿上随身携带的证件，来到了当地民政局。于是，办事大厅里，出现了我们这对显眼的“新人”：一个各方面都还不错的漂亮女人和一个坐轮椅的残疾人。
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我推着万丰走过各个领证环节，拍好结婚照，排队复印证件，直到领到结婚证。
领完结婚证后，我付给万丰一万元，商定他配合提交证件办理准生证和办好离婚证后，再行交付剩下的一万。
李惠帮我解决了结婚这个最大的难题，我非常感激，不枉我第一时间投奔了她，但我不能一直麻烦人家。
接下来，就是怎么跟父母交代。我需要带孩子的“父亲”回家，一来让父母不用担心，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二来也让周围邻居减少对我家的指指点点。
去哪找孩子的“父亲”呢？程东是决计不肯帮忙的，只能找人冒充了，且这个冒充指不定还不是一锤子买卖。后期的各种“演戏”，必须随叫随到，这可比假结婚难多了。
四
冥冥之中似有安排。我在上网时，QQ里的一个好友图标动了，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一个朋友成勇。
去年，我陪妈妈去看望在外地工作突发疾病的弟弟。在火车站广场，一个小伙子热心地给我们指路。
上了火车后，由于路途遥远，妈妈体力不支，我便补办了卧铺票。结果，我们在卧铺车厢又遇见那个热心的小伙子，刚好在我们的下铺。
聊起来才知道，他也去往甘肃天水，刚休完探亲假回部队。
因为缘份，也确实在车上聊得很投机，我们当时互留了QQ号，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节假日时也会互相问候。
我知道，他没过多久就选择了退役。
我妈妈认识成勇，对他印象很好，他铁定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他会帮我吗？
借着和成勇的聊天，我对他讲述了我的遭遇。成勇直骂我傻，语气甚为怜惜。我便借机小心翼翼地问他：“可以帮我吗？”
消息发出去后，网络对面许久没有回应。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两个字：“可以。”我顿时泪流满面。
正在这时，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又说是让我去相亲。我便顺水推舟告诉妈妈，我怀孕了，不日将带老公成勇回家。
一直担心我嫁不出去，也无法再生孩子的妈妈，闻言非常激动，甚至都没多加查问，激动地连声说好，直让我们立即回去。
我的三个月病假也快到期。于是，我打包好行李，一个人回到了宁波，回到工作岗位。
很快，我给成勇买好机票，在宁波汇合后，我带着他回了一趟老家。
见面后，妈妈嗔怪我不早点告诉她。她对成勇也非常热情，还给邻居们介绍说：“这是我的女婿，是一位军官。”我忍着没告诉她，成勇已经退役，想着以后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说孩子的父亲不在身边，也很正常。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当我看到妈妈人前人后地告知我再婚有喜时的高兴样子，看到她那为我操心到消瘦干瘪的身板，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这次见面，成勇在家人面前表现得谦虚有礼。关于婚礼，我俩互相串通着说好，因为我是二婚，他们老家不兴举行仪式。
我建议我们这边也不办了，反正就一个仪式而已。妈妈的嘴巴动了动，最后表示理解，也没有提要求。
为了减少尴尬，成勇在我家呆了两天后，我就带他去逛沿海风光。路上，他问我：“不后悔吗？”我笑着摇头：“谢谢你，这是我的自愿选择。”
很快，我以部队有任务为名，送别了成勇。此后，我一边工作一边养胎。
2012年4月，我到了预产期，在医院待产的时候，妈妈问我：“成勇能过来吗？”我只好继续骗她，成勇在外进行封闭式军事训练，请不了假。
生孩子的过程，总是痛不欲生的，特别是我主动选择了顺产。我在产房里折腾了很久，直到助产士动用产钳，才把我的孩子夹了出来，哭声嘹亮。
ldquo;小公主，6斤2两。”护士向我报告，并贴心地把孩子拿给我看。看到女儿软萌萌的小身躯，瞬间，我的心化成了一滩水，觉得所有的谎言都已值得。
生产那天，程东突然打了很多电话。由于手机静音，好几个都没接到。
直到妈妈终于注意到了手机在闪，便说我在医院。等我知道后，想回拨过去，看着床边躺着的女儿，我又很快放下：这个电话打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五
说实话，我在医院里看到隔壁床热热闹闹，别人的老公和婆家人围着产妇孩子团团转，心里不免有落差。
但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现在才刚刚开始，不是吗？很快，我平复了心情。
因为生产出血较多，需要在医院里多待几天。不想三天后，医生发现孩子黄疸严重，要求送到新生儿监护室。
偌大的医院，只读过小学的妈妈是没办法去缴费办手续的，从不轻易请假的爸爸，还在忙着打工赚钱。
无奈之下，我扎上束腹带，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忍着肚子一抽一抽的痛，一步一步地挪去另一幢大楼缴费，领物料，再和妈妈一起送孩子去其他大楼的新生儿监护室。
身体的痛可以忍受，但更多的是新手妈妈的恐慌。好在我找到了医院的熟人，在熟人的安排下，又跑了两趟新生儿监护室喂奶。
出院后，我回到妈妈家坐月子。妈妈问我，成勇在部队封闭式训练不能来，那为什么婆家一个来看孩子的人都没有？
我连忙解释，婆家在大西北农村，千里奔波要转车转飞机，两位老人家几乎没出过远门，根本就来不了。我安抚了半天，妈妈才平息怒气。
孩子百日宴时，我请了几个亲近的亲戚吃饭，妈妈再次让我打电话叫成勇回来，或者婆家来人。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觉得我太不受重视了。我几次想要说出真相，可都始终没办法说出口。最后，我以部队的训练要一年为由，继续拖延。
妈妈想要自己联系成勇，我推说他们在山里，根本就没信号。妈妈狐疑地看着我，最终什么也没说。
终于熬到产假到期，我要回去上班了。妈妈跟我一起去了宁波，帮我带女儿。
这期间，我找了个上班需要出差一天的借口，飞了一趟四川，去找万丰把离婚手续办结。我带好事先起草的离婚协议书和证件，让李惠约上万丰。
还是在上次那个大厅，我以为离婚非常容易，因为早已查阅过，哺乳期不允许男方提离婚，但女方提出离婚还是可以的。
不料，窗口办理离婚的女工作人员认上了死理，根本不听，一味强调哺乳期不能离婚。
耽误了很久，李惠在当地找了一圈人帮忙，终于请动民政局的一位副局长，帮忙打电话给窗口。
最终，那位女工作人员狐疑地盯着我问：“你自己可想好了？”我忙不迭地点头，听到“啪”一声，印章敲在离婚证上，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2013年6月，我在市里购置了一间40多平方的小房子，把家安了下来。我们母女仨住一起，我感觉非常幸福，觉得没有男人也挺好。
可是，随着春节的临近，我知道如果成勇再不出现一次，妈妈肯定会起疑心。
这期间，她时常在我旁边念叨成勇，怎么都不来看孩子？我只装作没听见，有时念得多了，我也急得回几句，他爱来不来！
怎么办？成勇帮我一次已经足够，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继续把他拖进麻烦里。于是，我主动出击，告诉妈妈，成勇不会来。
妈妈听了连忙问为什么。我把绞尽脑汁想好的理由告诉她，成勇不想以后背井离乡到宁波来工作，再说他们家也不喜欢女儿，而我的工作决定了我没法再生一个。
显然，妈妈也解决不了这个难题，闷闷地没有再做声。
六
春节期间，我和妈妈一起带着孩子回到老家。成勇的再次缺席，让周围的邻居议论纷纷。
妈妈一个劲地帮我解释，我把她拉回家：“妈，说那么多干吗？没有男人，我不照样活得很好吗？”
ldquo;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妈妈死死地盯着我问，我连忙心虚地转移了话题。
然而，妈妈终究是起了疑心。
年后我上班的一天，从来不动我东西的妈妈，声称在家整理柜子时，无意间翻出了我作废的结婚证，照片名字和成勇都对不上。
我下班回家后，妈妈把结婚证扔床上，厉声问我怎么回事。
我见瞒不下去了，违心地跟她说：“部队结婚手续审批很麻烦，成勇不想让人知道我离过婚，所以当时找了别人办证，好让我给孩子上户口。”
我把责任推到成勇身上，心里默默说着抱歉，但至少在妈妈的心里，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同时，我也告诉她，离婚手续也办好了，让她不要担心。
ldquo;唉——”或许此时的妈妈早已看出端倪，一声重重的叹息，走了出去。我默默地跟了出去，看到她的白发和背影，心里真是难受万分。
我不忍说出真相，只想为自己生个孩子的想法也无法和她说得通。即便说了，她也不能理解，还给她带去更多的担忧和无奈，徒增别人对我们家的闲话。
我硬憋住眼泪，过了一会，才对她说：“孩子是我想要的，我可以带好孩子，成勇有他的考虑，我们也拿他没办法，你不要生气。”
事已至此，妈妈见我态度坚决，除了照顾孩子，还要忙着上班，便再也没有说过什么，默认了我这从头到尾一直在欺骗她的全部行为。
女儿上了幼儿园后，妈妈去弟弟家给他带娃去了。我开始了一个人边带孩子边上班的生活，早上送孩子到学校，下班再去接回来。
每天匆匆忙忙，工作和生活的压力接踵而来。
一个晚上，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女人给我生了孩子，却始终都不找我。”原来是程东。
ldquo;你想多了，这和你没关系，我为自己生孩子，不可以么？以后，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并拉黑。
不过，我嘴上虽坚强，每每碰到孩子生病时，依然会手足无措。
记得女儿3岁那年入秋的一天，天气多变，她突然高热惊厥，嘴唇发紫，毫无意识。我慌了神，边掐她人中，边一路狂奔拦下出租车。
儿童医院很大，找不到急诊中心，儿科的人又很多，还得排队挂号。最后，我体力不支，抱着女儿瘫倒在医院台阶上。
那一刻，平时尽量不去想的自我质疑爆发了，我的选择真的对吗？我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但是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好在，经过医生的及时治疗，女儿最终没事，我才重新燃起心中的斗志。
七
随着女儿的长大，她开始懂事了。有一天，我把女儿从幼儿园接回来，她唱着儿歌：“爸爸的妈妈叫奶奶，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突然，她开口问我：“妈妈，我有爸爸吗？”我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但依然感觉像中了一枪，镇定下来，告诉她：“当然有啊，我给你讲过宝宝是怎么生出来的绘本的吧？”
ldquo;那我的爸爸呢，为什么都不来看我？”我告诉她：“宝贝，爸爸很爱你，但是爸爸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办法回来。”
ldquo;电话都没法通吗，视频不了吗？”那时候，女儿已经学会跟外公外婆视频了。“太远了，没办法视频哦。”“在哪里？”
ldquo;在太空——”我违心地回答，希望能给她留些想象。这是我能给出的她这个年龄能听懂的答案。
那之后，女儿很少再问爸爸的问题。直到她上了小学一年级，在一次一起回家的路上，女儿认真地问我：“妈妈，爸爸真的在太空吗？”
ldquo;那是以前，现在他在外地。我们分开了，爸爸有爸爸的生活，我们也有我们的生活，相互不打扰。”我看着她的眼睛回答道。
ldquo;爸爸什么样？”“跟你一个样，就是头发没有这么长。”女儿摸摸自己的头发，说：“哈哈哈，那你不能把我头发剪成男孩子的短发哦。”我连连答应。
我知道，只有我们自己对此轻描淡写了，孩子才能跟着泰然处之。我们自己在意，孩子也会跟着在意。
现在，我的爸妈见我和女儿一直过得很幸福，没有再催婚，也默认了我单身生女的事实，不再提及成勇。亲友邻居偶尔问起时，他们也能做到泰然处之。
或许，我的身边还是会有异样的眼光，但那又怎样？从一开始，我就选择为我自己生个孩子，不行吗？既然选择了，我就会努力承担。
我也相信，后面的路，我有足够的力量，护着女儿走下去。
作者 | 飘摇仙 企业文员
编辑 | 阿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