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秦太医言重了,小生喝了十几年酒,到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
他的身体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有一身功力护着——还能熬几年,至少,他现在不能死。
“你的意思是秦某是庸医随口乱说么?你要反驳吗?否认你自己的状况吗?啧,有胆子喝酒就别没胆子承认自个儿搞砸了那可怜的身体。”被质疑了医术,化身“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病人都去死去死型角色”的秦仪周身开始酝酿充满黑暗效果的低气压,语气带着尖锐的讽刺。
苏日暮一时没说话,晨曦的光线越来越亮,透过乌云落进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甄侦看向他,却没有看到任何一缕光从他眼里折射出来,里面像是无边的沼泽,吞没了一切,只剩下孤零零的寂静。
2、如果有一个人不将世人不将万物放在眼里,只把你的一言一行奉为准则,起誓不离不弃,在你笑的时候陪你笑,在你皱眉的时候替你抚平眉间的皱褶,在你要做什么时静静待在你身边随时为你解围,有他在你甚至可以不必惧怕千军万马刀山火海……这样一个人,有谁能不心动?
至少,心硬如铁的天仪帝在这一刻觉得心悸不已。
3、他分明看见了阜远舟的眼里,悲伤汹涌流淌。
甚至撕裂了那张最完美的面具,所有感情无处遁形。
那样的悲伤几乎能灼伤人的眼球,苏日暮无言以对,只能沉默。
4、被这样的一个人爱着,该是何等的幸福……
5、阜远舟毫不掩饰自己被怀疑的怒气,即使明白自己有瞒着兄长,对方的谨慎也是应当,有些话出自试探……可是那种真心被质疑的感觉,他依然觉得无可忍受。
他爱他,比这世间任何一人都要爱他,没有人可以怀疑,包括阜怀尧。
6、“虎爪状的……?”连晋想了想,没想到有什么人用这样的武器,于是暂时丢下这个问题,绕着正在撕衣服的宫清转了几圈,忍不住问:“疼不疼?”
他看着都觉得浑身不舒坦。
宫清被问得一愣,看着他明亮的眼睛,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痛苦淹没了感官知觉,其实他一路颠颠簸簸磕磕碰碰,一个人一把刀这么走来都不怎么觉得疼,可是在灯火辉映下被连晋这么一问,那些沉积下来的隐痛遽然浮了出来,像是经年以前路过海边看见涨潮时的浪头一样,渐渐吞没了浑身的知觉。
他垂下眼,低声道:“疼,都快疼死了。”
7、有落单的飞鸟低空掠过,嘶鸣的声音哀凉。
即使在这无人的地方,他也用力掩下一脸的倦态,不肯泄露半分。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一切,让所珍惜的人都能够安安稳稳生活?
皇兄,我真的有些累了。
8、像是困在捕兽夹看着猎人走近的兽,认命的悲伤。
9、甄侦研究状审视着他,“从衣着和胡子长度看来,他起码三天没有好好打理自己,”摸了摸颈动脉,“心跳比正常人略慢,体温正常,唔,偏低,没盖被子的原因么……”又转了一圈,“脸色正常,没有烂醉,唔……常年喝酒,应该肝脏不太好。”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小生尚在人间,兄台能不能别用研究尸体的方法研究小生么?”
楚故、燕舞鸡皮疙瘩一竖:“……”
10、要人的心,实在比要人的命难得多,他只是想要自己心爱的人也能爱上自己,相守相伴,怎么就成了罪大恶极的事情了呢?
连阜怀尧也是这么想的吗?
11、越是靠近越是惶恐,越是得到越是患得患失,情之一字,圣贤都难解其意。
12、“子诤要我等,等到手刃仇人的那一天,我听他的,一直等一直等,可是,每一天我都过得好辛苦。”
他不想和别人接触,也不希望别人靠近他,所以去边疆找最烈的酒,去挑衅文坛著名的才子,去仇人家里装神弄鬼……可是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得到的只是加倍的空虚。
13、用尽撒泼打滚装委屈疾言厉色(……-_-|||)等等等等手段总算让兄长答应肯在用过早膳后放下那一堆怎么也看不完的公务去睡上半天,阜远舟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深深觉得阜怀尧某方面的固执程度简直是令人发指——皇兄对处理政事似乎有种诡异的狂热的爱好……?
啧啧,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得想办法改改皇兄这一爱好,天塌下来又不是只关阜怀尧一人的事。
——哦,亲,你一定不知道,这种让无数小攻小受抓狂的属性叫工作狂。
14、阜怀尧不知道之前还一直踌躇蛰伏的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自己守候的方式,只知道现在的阜远舟让他有一种近乎恐惧的慌乱——若他势在必得,自己又该怎么办?!
一直都是阜远舟在退让在妥协在臣服,阜怀尧想,他都几乎忘记了这是一个和他心计智谋相差无几的人,被天下人公认为神才的男子!
15、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半缘修道……
半缘君……
这一阕离思,本是情意深重,但是为什么,埙声中如斯凄苦?
16、那个萧疏丰俊的身影不期然地出现在脑海里。
———皇兄,你想做什么?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什么?我要这玉衡万家灯火,江山如画只在我手中,要你……傲骨铮铮,尽毁一旦!
远舟,我知你留有后招,可惜,我不会给你用出来的机会
白衣男子笔直的走出乾和宫,风声沣沣,飞雪弥漫里,数不尽的宫人俯身在地,山呼万岁。
他狭目冷扫间,看见的只是卑躬屈膝。
高处不胜寒,这滋味,果然只得一人独尝
17、阜远舟的肋骨断了几根,天仪帝不敢乱动他,怕骨头又错了位,只能握着他的手,小幅度地搓了搓。
而阜远舟知道他一切安好,什么麻不麻疼不疼的都忘了,见他这般,曜石般的双眸在细微的光线里显得亮的惊人,带着一种难言的温柔。
那种温柔,在暗夜里都给人温暖的感觉。
阜怀尧不经意看见,神思便是一晃,记起这人疯症之时,神志不清如同孩童,却唯有这份独独给他的温暖是不变的。
那股细微的钻心的惶恐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他差点,亲手扼杀了这份温暖……
阜怀尧不知道这是不是叫后悔,只是自己呼吸起来有些难受。
18、“好!好!好!好一个皇后娘娘!陈盛华,母仪天下,荣华富贵,这些都是你逼我选的,我的地位我的权势我的孩子……我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不敢认的?!”
“我好不容易决定放弃等你了,你还出现做什么?!你既然连承认你是谁都不敢承认,那你出现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四年了,四年的时间,我从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变成了即将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从太子妃做到了皇后,我足足等了你四年,你都没出现。”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陈盛华,你没资格这么说!你马上给我滚!滚远一点!这辈子就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耽误我的荣华富贵,耽误我孩子的锦绣前程!滚!你滚啊!”
19、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阜怀尧静静苦笑。
他从来不是阜远舟眼中完美无双的阜怀尧——他是玉衡的主子,他群臣的君王,是天下人高高在上的皇帝,他会演戏,会算计,会牺牲亲人朋友甚至是所爱之人来换国家的繁华盛世,他固执,他执拗,他不择手段,所求的不过是走他认为是对的路。
这样的他,注定会辜负他人的一片深情。
20、春牛春杖,无限春风来海上。便丐春工,染得桃红似肉红。
春幡春胜,一阵春风吹酒醒。不似天涯,卷起杨花似雪花。
21、明明彼此相爱,却能那么理智地去伤害,即使迷茫于自己道路的选择,在改变之前还能坚决往前走,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这样的信念。
这样的人,太可怕。
22、庄德治语重心长,“菩善大师曾经告诉过老臣,如果有一天陛下开始怀疑自己所坚定的东西是对是错的时候,就对您说一句话。”
“什么话?”
“您不是不相信,只是在害怕。”
不是不相信真心的分量。
只是在害怕悲剧的重演。
23、正值三月,天色透蓝,空中有白云疏淡,垂柳匝地,条条柔枝舒展了翠叶,随风摇摇轻舞,满树桃杏花开正浓,一阵风过,带起一丝含着水气的草木清香,樱色的花海如波如浪。
一条人影焰花流火般翻腾在花影间,衣袂带风,猎猎作响,剑光如银练,剑尖笔直拉成一道道雪亮的线条,伴着蔚蓝的身影在花间忽隐忽现,在某一刹那真气尽催,剑芒所指之处,震得四周肆意怒放绚烂如海的花丛如同浪推风过,刹时间落英缤纷,飘花如雨。
24、天际,暮色将至,霞光万丈,绚烂的花海在这样极致的焰色中,无端渲染出宛如即将凋零前的盛大的凄华。
常安看着在晚霞中远去的两个人影,淡薄的碎光勾勒出无比美好的剪影,他的眼底一片复杂。
25、他是真的喜欢、或者说是爱着阜远舟,贪恋他的温暖贪恋他的体贴贪恋他眼中完美无双的自己,希望保护他纵容他让他一辈子陪着自己……
阜远舟为他所做的牺牲让他自责让他痛苦,那些悲伤那些哀恸……
都是真的。
只是他也说过,他和阜远舟之间,永远不是隔着一道血缘关系两颗心一堆阴谋重重算计这么简单,江山太大,他的心太小。
他承认爱他。
可是他没得选择。
26、为了玉衡,他几乎牺牲掉了自己所能牺牲的一切,时间,玩乐,至亲,感情……对于很多人来说,他简直就像是一个石头人,除了政务黎民似乎就从未关心过什么人做过其他什么事情,无情无欲叫人心寒。
27、世上有个人能够注意到你最微小的细节,送给你最合适的礼物,尽管这不是价值连城,也足以让你视若珍宝——无论是那样礼物,还是那个人。
28、“帝王无己,以万民为己身,帝王无心,以苍生为己心,正衣冠,正言行,正品德,慎,慎,慎……”
走一步要慎重,走十步要慎重,举手投足要慎重,杀人救人要慎重,娶亲要慎重爱人也要慎重……
就在他习惯如履薄冰的时候,一个人出现在他身边,像山一样可以供他依靠,微微喘息——一座你永远不知道会不会离开的山,一匹不能驯服的孤狼。
靠上去,还是推开?
十六岁那年他选择了后者,六年后的现在呢?
29、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是难以藏住百年的,一件是咳嗽,另一件就是喜欢。
30、得不到的如何都求不得,得到的又不屑要的,就像这茶一样,热的时候唇齿留香,凉了之后囫囵吞下去只会越叫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