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他那畸形的身躯啦,满头蓬乱的灰白头发啦,短粗手指的黄指甲盖儿啦,无神的眼睛下面的囊袋啦,我们只有把它们看成是那股雕琢纯化他那些诗句的完美力量使他从自身内部排除去的废品,才能解释得通。他自我勾销了自身的形象。 ----《微暗的火》
3、第二天他把这步棋落在棋盘上的时候,脸上也是这样的温柔神情——一个人从婴儿脸上轻轻吹掉一根小羽毛时的神情。那位匈牙利棋手,因一夜未眠而脸色灰黄,对着棋盘陷入了苦苦沉思。在这未眠的一夜里,他已经将所有的变招拆解一番,无论如何都是和棋,不料单单没注意暗藏玄机的这一步。卢仁煞有介事地轻咳一声,深情地在一张纸上记下了自己的这步棋。匈牙利棋手很快倒子认负,卢仁又坐下来和一位俄国棋手对弈。 ----《防守》
4、而没有把每根神经,可以这么说,全都沉浸在他在场这一浪漫传奇的事迹中,这一点更增强了我那种惊讶感。 ----《微暗的火》
5、我看着她,看了又看,我知道,就像我知道我必死无疑那样清楚,我是如此的爱她,胜过我所看到的所能想象到的地球上的任何事物。她以前是一个妖女,现在却像一片枯叶。但是我爱她,这个洛丽塔,苍白、臃肿、混俗,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我不在乎,但我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洛丽塔》
6、她偏了偏脑袋,以使他的脑袋也偏向所需的角度,她的头发触到了他的脖子.在早期梦见她时,这一触碰再次展现出来,那么轻巧,那么紧促,总是逾越了梦者忍耐的限度,像一柄举起的剑,发出了开火和猛烈宣泄的指令. ----《爱达或爱欲》
7、我这位头发花白的朋友,可爱的老魔术师,把一叠索引卡片放进他的帽子——倏地一下就抖出一首诗来。 ----《微暗的火》
8、在我们这两个孩子的亲吻期(不算特别健康的两周,期间还有许多动作十分狼狈的拥抱),可以这么说,有某种过分拘谨的屏障把两人火烧火燎的躯体切断开.然而身体的接触以及对接触的反应如同绝望信号的巨幅摆动一般不由自主的震颤着传来. 凡无休止,有规则,不失优雅地用唇轻拂着她的唇,逗弄着这朵怒放的花儿,来来回回,左右反复,死而又生,迷醉在这开放的田园诗的轻盈温软与那暗藏的肉体的膨胀充血的反差之间. ----《爱达或爱欲》
9、在这个声音的带动下,在棋盘邪恶诱惑的音乐中,卢仁怀着回忆关于爱的往事时特有的细腻和含着泪的忧伤心情,回忆起了他从前参加过的上千次棋赛。他不知道该选择这些棋赛中的哪一局来让自己淋漓尽致地过把瘾:每一局都诱惑着、拥抱着他的想象,他从一局飞向另一局,每想起一局,就马上把这样或那样的动人心弦的着法重演一遍。昔日那些着法,精纯、美妙,思想在那些着法中沿着大理石台阶走向胜利。棋盘的一角有轻微的动静,然后一声惊心动魄的爆炸,还有后走向牺牲结局时的号角声。……每一局都精美绝伦,每一局都注入了不同程度的爱,这种爱选择了复杂的反复和神秘的路途。这种爱好注定是毁灭性的。 ----《防守》
10、我亲眼目睹一种罕见的生理现象:约翰·谢德边了解边改造这个世界,接收它,拆散它,就在这储存的过程中重新把它的成分组织起来,以便在某一天产生一桩组合的奇迹,一次形象和音乐的融合,一行诗。 ----《微暗的火》
11、不过体力上的疲劳比起心神上的疲惫来就算不得什么了——下棋本身有压力,也有喜悦,遭到的报应就是心神疲惫。他一下棋便进入一种仙境,在那样的境界中,他使用的是无形的精神力量。 ----《防守》
12、也许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往事到底都去了哪里?他的童年变成了什么?阳台漂流到了什么地方?那些在林中沙沙作响的熟悉小径都爬向了何方? ----《防守》
13、除了象棋,万事不过是美梦一场而已。梦中一位美丽的少女,眼睛清澈,露着双臂,她的形象渐渐模糊,化为乌有,就像月亮散去金色的光晕一般。 ----《防守》
14、接着黑夜便来临。那片黑暗庄严肃穆。
我觉得全身通过时空在分向四面八方:
一只脚在山顶上,一只手
在水流湍急的海滩卵石下,
一只耳朵在意大利,一只眼睛在西班牙,
洞穴中,我的鲜血;群星里,我的脑浆,
我那三迭纪里闷声悸动不已;
绿色光点闪现在那上更新世,
一整冰凉的颤抖贯穿我那石器时代,
而所有的明天皆在我的肘部尺骨端。 ----《微暗的火》
15、教授这时也相应地禁止给卢仁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任何书。用教授的话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对现代人的心理有压抑作用,像是一面可怕的镜子—— ----《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