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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余生,都在寻找一个姓宋的男人
日期:2017-11-09 来源:爱格 阅读:

我的余生,都在寻找一个姓宋的男人

航班抵达北京,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我拖着登机箱往国际航站楼走去。

要转机的乘客个个行色匆匆,夹在其中走得慢腾腾的我,反倒像个异类。并不是我不着急,只是首都机场向来没什么准点航班,赶过去,也是久等。

我转去洗手间,换了套舒适的运动装,这才往登机口走去。

等我走到登机口,矗立在那里的显示屏上闪烁着“航班延误”的字样。这种感觉像是考试时押题成功,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时,旁边长椅上的男人看了过来。

他是混血,这是我第一眼就敢肯定的。男人戴着眼镜,头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厚实且深邃的五官就那样暴露了出来。

见我正在打量他,男人弯起眉眼,原本棕褐色的眼睛被明亮的灯光照得颜色更浅。我冲他笑了笑,他也礼貌性地冲我颔首致意。

我不知怎么想的,竟笔直朝他走去,在他身边落座。刚坐定,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郑克己的电话。

“俛仰,你到北京了吗?”他的声音一贯低沉,听起来就很踏实。

“到了,在候机。现在十点半了,你还在忙吗?”

“事情没有处理完,我睡不了。我和几个师兄都在处理后事,不能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他又嘱咐了好些话,语调放软了些。

我不停地点头说好,只待旁人投来视线,我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愚蠢——这样的点头哈腰郑克己又看不到,我干吗做得这么殷勤?于是我停止了这样的动作,靠在了椅子上。等他说完话后,我便挂掉了电话。

男人指了指我的手机,问:“Your boyfriend?”

他的英语发音有些生硬,像是法国人的口音。不过他的声线迷人,很有味道。

我笑着摇头:“Nope,just a friend.”

他耸了下肩膀,向我道歉。

我忍不住好奇,问:“你是法国人?”

“不,我是瑞士人。”

说话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样的眼神给我一种感觉,他像我久别重逢的老友。

这个想法太荒唐了,我又不认识他。

我冲他礼貌地笑了笑,便赶紧移开视线,开始翻自己的书包,最后一次确认我没有落下东西。

书包里全是文件,这些文件又多又繁杂,可它们却相当贵重。平日里这些东西都是锁在银行保险箱内的,今天被我随意塞在一个破背包中,也是委屈它们了。

不过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它们只有一个主人,而我今天刚刚参加完他的葬礼。

彼时我刚从意大利归来,因长期熬夜、饮食不规律惹得一身顽疾。我爸妈心烦,让我住进医院做全身检查。

医院生活无聊,我闲来无事坐在小花园读书,恰巧遇到了前来散步的宋老。

宋老问我看什么书,我说我在看《维摩诘经》。他起了兴致,突然发问:“小姑娘,你看得懂吗?”

我也不恼,合上书本反问一句:“老先生,你生病了要吃药,一定要研究清楚那些药的化学成分才肯吃吗?”

哈哈大笑,本是浑浊的眼珠突然有光芒溢出。我仔细打量宋老的五官,私下断定,这位老人年轻时一定很帅。

诊断结果出来,顽疾无法一时治好,只能慢慢调养。

医生对我强调:“小姑娘,平常不要老发脾气,少吃海鲜,多吃蔬菜。”说完后,他便以医院床位紧张为由,打发我出院了。

出院前,我去探望宋老。

闲聊的时候,宋老问我:“小朋友,你有工作吗?”

“混吃等死吧。”我坦然答道。

听到这话,宋老笑了。他摇了摇头:“你这小鬼,刻薄了些。你愿不愿意替我工作?”

“管吃就行。”我说。

就这样,我成了宋老的专职“朗读者”,当然,带薪还管吃。

不过这份职业并不好做。

我从小学画画,文化课并不拔尖。虽然语文不错,但也只是不错。可谁知道,宋老居然是享誉世界的学者,主攻古籍研究。我一听“古籍”二字就头大,古文佶屈聱牙,我连断句都断不好,遑论朗读了。

我术业不精,常常乱读一气。

宋老威胁我说:“再这样我就辞了你。”

我拍了拍肚皮:“库存太少,才疏学浅。”

宋老认了,一字一句纠正我读错的文本。哪知我这人是秋风过驴耳,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我错了一百次,从来不打心里过,偶尔念对一次,宋老都要感激涕零。

就是这短短的半年时间里,我和宋老都有飞速地成长

他的龙钟老态被我气得活力十足,我的坏脾气被他磨炼得棱角全无。一老一少总是跳脚,也算是合作愉快

宋老住在市中心,他不像那些隐居老人喜欢在市郊买个大别墅。他说住在那里太麻烦,突然发病说不定都能死在路上。住在市中心多好,想要清净,就把楼层买高点。

果然是大隐隐于市的智者,要想参禅哪里都是道场,心若不净深山都是红尘

我跟着宋老见了很多人,他每次介绍我非常简明扼要:“周俛仰,我的关门弟子,也是我的助理。”

俛仰是宋老给我取的字。我本名周绵绵,他说不好,一点都不像我。我问宋老:“我像什么?”

宋老说:“你像顽石,八风吹不动的那种。”

我听得出来那是讽刺,我说:“孙悟空可能和我是同款顽石。”

宋老听得大笑。笑过之后,宋老问我:“悟空是祖师给的名,我也给你赐个字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

于是我被宋老赐字俛仰,寓意俯仰之间,多去想想。

除我之外,宋老还有弟子,身份也各不相同。他最喜欢的是一个律师,叫郑克己,简直视如己出。郑克己也一心一意地帮宋老处理闲杂事务。

郑克己的五官俊朗,眼如点漆,而且下巴处有一个小小的坑。

后来跟他混熟,我对他提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能不能摸一摸你下巴上的那个小坑?

大概是我的要求太突兀,郑克己被我骇住,吓得几天没敢来宋老家里报到。

而且这人还有一个毛病——洁癖。一来不吃路边摊;二来随身携带酒精棉片,走到哪里擦到哪里。

我跟着宋老四处讲学。除此之外,我还要帮他确定讲学时间、洽谈部分业务,还要管理开支。当然,我的本职工作依旧是朗读者,这些事,宋老说是“能者多劳”。

有一次我跟着宋老去太湖学堂讲学。他讲《中庸》的第五章,我坐在底下和一群学生写笔记。

课程讲完,有个穿戴不俗的人走上去对宋老说:“还是没找到啊。”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宋老如此丧气的表情。那一瞬间,世界都灰暗下来,天地混沌得就像盘古尚未劈开的大鸡蛋一般。

我在回程的车上问宋老:“宋老,你在找什么?”

宋老说:“我在找孙子。”

我想了想,又问:“我连您儿子都没见过,孙子又从何来?”

他老人家突然打开了封存多年的话匣子,同我说起了一段带着尘埃的故事

宋老名叫宋弥,字散华。早年从国外归来,后投身于革命斗争中。因生活所迫,又和人合资开公司。最难的时候被一个农户的女儿收留。两人成亲后有一子,取名其光。

不过宋老对我说,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到底是谁的,他也没有深究。别人对他毕竟有救命之恩,当个便宜爸爸也没有什么不好。

孩子长大后,因时局问题,一家人又分开了。宋老只身前往台湾讲学,这一去就是二十载。

再返内地,他和夫人失去了联络。回到老宅时,夫人给他留下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照片和投递无效的信件。

宋老又开始在内地讲学,同时也在寻找着夫人和宋其光。后辗转获悉,夫人病逝,宋其光不知所踪。但宋其光也有一子,名渊,出生年月日也十分清楚。随即附上的,还有一张满月照片。

他将照片给我看。里面的婴儿有着绒绒的头发胖嘟嘟的脸,眼睛笑成一条线,还露出了粉色的牙床。

宋老告诉我,他要找到宋渊。

这话用佛教里的十二因缘来解,就是受缘爱。爱得要死就要抓取。但是这个世界上越抓得紧就越跑得快,向心力有多强,离心力就有多强。

到现在为止,宋老还是没有找到自己的孙子宋渊。

这老头讲了一辈子的古籍,从四书五经到佛学,道理他都懂,这会儿却拼了命的也要攀缘,非得找到那小孙子不可。

为了自己的执念,宋老不惜来求我。

一日傍晚,我去到宋老家中,开门之后,发现宋老倒在地上。

我当时还算冷静,及时打了120。可打给郑克己时,我在电话那边说:“宋老没死,你不要那么紧张。”

电话那头的郑克己劈头盖脸给了我一通骂。我暗想,我也只是紧张到说错话了。

救护车将宋老拖到医院。医院方面听闻是宋老入院,连院长都被惊动,亲自派遣最得力的弟子进入手术室。

我坐在塑料长椅上,双眼发直。其间,我爸妈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说宋老还在抢救,我走不开。他们偃旗息鼓,不再管我。

急救室的灯灭了,我全身的血液好像集中在了心脏,身体冻得像喜马拉雅山上千年不化的积雪。

戴着口罩的医生推门而出,他摘下口罩,一脸喜色:“宋老救回来了。”

突发性心血管疾病,一点预兆都没有。医生对我说宋老要注意饮食,多锻炼。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我点了点头。

手术下来的第一天夜里要守夜,宋老手术时上了麻药,容易陷入深眠。我需要盯着一台小机器,一旦数据低于医生告诉我的指标,我就要拍拍宋老,需要他回应我。

我坐在病房的椅子上,盯着那台仪器。不一会儿,门口传来动静。我回头一看,是郑克己。

男人风尘仆仆,他告诉我他在出差,刚刚从别市飞回来。

循惯例,郑克己在坐下前用酒精棉片把整张椅子都擦遍了。他身材高大,屈坐在一个小小的椅子上缩手缩脚,看起来挺不自在。

“宋老快九十了,有点毛病很正常。”我对郑克己说到。

郑克己“嗯”了一声,不那么干脆。

过了会儿,他转头,两颗黑珠子直直地看过来,眼神里写满了诚恳:“周俛仰,我最近在帮宋老修改遗嘱。”

我“哦”了一声,搔了下后脑勺,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宋老年纪大了,有个三病两痛挺正常的,是应该准备一下。”

“宋老心愿未了,他想找到宋渊。”他又说了一句。

我冲他攥了下自己的左手:“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能找到宋渊。”

“宋老的遗嘱里提到了你。”他目光深深,看向我时欲言又止。

郑克己说:“你听我说点事情。”

我俩一边守夜,郑克己一边告诉我关于宋老遗嘱的事情。

宋老为了找孙子,准备我做他全部身家的监护人,控制财产的流向。他自知这是个艰难的任务,决定给我一大笔钱作为补偿。

这笔钱并不是平白砸在我头上的,而是有条款限制的。

如果我在十年的时间里都没有找到宋渊,那么信托基金和存款全部上缴宋老的饮光基金会;如果我在十年内找到了宋渊,那么信托基金和一份存款都是我的。除此之外,在瑞士莫尔日的一套房产也归我所有。

郑克己言之凿凿:“那笔钱如果好好打算,应该是一生衣食无忧。”

他把藏了好久的话全部倒了出来,说完之后,脸上有一种难言的痛快。那表情,灿烂到有些刺眼。

那些藏起来的话兜头盖脸上了我的脑袋,所以憋屈的不再是他,而是我了。

条件听起来确实很让人动心,但是这么大一笔钱从天而降,恕我直言,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坐在椅子上想了很久,不管郑克己说些什么,我都懒得回应。

他一副循循善诱的口吻,做惯律师的模样也在此时跑了出来。这人居然从包里掏出了刚改好的遗嘱,上面还落了宋老的私章和签名。我逐张翻阅,看得有些头疼。我没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遗嘱里那些专业名词和客观的字眼描述了一个完全陌生但拥有丰厚遗产的学者。可我认识的宋老,是那个总被我气得直笑,还骂我“竖子无用”的爷爷

那叠纸被我递了回去,憨人郑又问:“怎么样,你想好了吧?”

“没有。你再问一句我从这里跳下去。”

也许是我的表情太过狠戾,郑克己终于闭上了嘴。

我们守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等医生查完房后,郑克己要家里的保姆来替我们。我走出医院,被明晃晃的太阳晒得想吐。

我回家睡了一觉,再醒来时是隔日早晨,匆匆洗漱后,赶去医院。

等我去到病房,护工告诉我,宋老醒了。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看到了宋老。他戴着呼吸机,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浑浊的双眼里饱含泪水,想要传达着什么。

我知道宋老想说什么。

我说:“你让我想想,毕竟这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决定。”

他轻轻抬了下拇指,那个意思我看得懂,相当于点头说好。

我好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推到了分岔路口,往左还是往右,已经成了眼下最难抉择的问题。

这一刻我低头又抬头,抬头又低头,就在这俯仰之间,我的脑子顿时清明了起来。

是不是在宋老赐字的时候,我的一生就已经被他定义了。本来只需要应对生活的周绵绵,变成了需要思考人生的周俛仰。

人的一生是选择的集合,踌躇之际,确实应该多想想。

我在家里三天没出门,整整纠结了七十二小时,大义凛然地走去了医院。

我二十一岁回国,跟着宋老在外讲学两年,在这两年里,我学了很多东西。不仅仅是古文历史,还有人生见地。而且我知道,他几乎为古籍的保存和传播,奉献了一生。

他让我看到的世界,远比我曾经接触的东西,更为深远宽阔。

在品德和功课上,宋老对我要求严格。可生活上,他是个无比宽宏的长辈。

宋老每日工作繁忙,并不讲究吃食,有时一碗素面就能打发。而我无肉不欢,有时吃不上肉,还会发火。为此,宋老有时还专门去楼下不远处的地方给我买炸鸡排回来。我每次看到那些我爱吃的“垃圾食品”,真是想哭又想笑。

那是来自长辈的宠爱,更是旁人享不到的福分。

只要想到这些事,我便没办法说不。

我走到病房,宋老已经撤了呼吸机。他坐在床上看书,虽然精神不振,但状态还算不错。见我来了,他放下书。

我走到床前,说:“宋老,我帮你找孙子。”

听到这话,最吃惊的当属郑克己。他正在给宋老削苹果,不知是不是我喊得太大声,他一个激灵把自己的左手给削破了。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诧异。这三天里郑克己跟我打了八百遍电话。他先是苦言相劝,见我冥顽不灵,终于耐心耗尽,对我咆哮道:“周俛仰,如果我是你,我一定立马答应!”

我平心静气地回复他:“第一,我叫周绵绵;第二,你不是我。”

他被我气得摔了手机。

现在,他瞪我一眼,转头对宋老说:“老师,我去要个创可贴。”

郑克己站起身,走到我身边,他用右手推了下我的脑门,说:“好好照顾老师!”

我白了他一眼。

宋老看到我俩,笑了起来。

后来宋老出院,遣了郑克己特意请来的保姆,自己动手打理个人生活。

除此之后,宋老开始系统性教授我一些专业知识。我也不敢插科打诨,只能闷头往里学,能听多少是多少。

某天夜里我做完功课,宋老叫住了我。他对我说:“我帮你订了三天后的机票,目的地苏黎世。你去签署一些文件,那些东西就由你保管了。”

我握紧了宋老的手,鼻头一酸。

他反握住我的手,说:“俛仰,很多东西你得一个人面对了。对了,我把我所有的书稿全部都留给你了。如果有人要出版,一定要你签字。”

我很久没哭了。但宋老刚说完这话,我的眼泪就落下,砸在了他苍老的手背上。

我知道,这句话是离别的征兆。

“人别的都躲得过,就是躲不过一死。我从出生就在学习怎么去面对死亡,正好,你也学学。”他伸手替我抹掉了眼泪。

这眼泪是真的怎么都抹不干净,我越哭越厉害,止都止不住。

两三年的朝夕相处,一朝就要面对分离。

那一夜,我含着眼泪入眠。

第二天,郑克己给我打来电话,他声音嘶哑:“老师走了。”

我捏着电话,又一次泣不成声。

宋老教会我如何成为一个更好的人,可我还没学会如何放下这诸多因缘,他就这样先走了一步。

我捏着手中的文件开始发呆。

有人轻推我的胳膊,我抬头一看,是那个混血男人。

对方看到我,表情有些惊诧。他抽出西装衣领上的装饰丝巾,塞在我手里,又对我比了比他自己的眼睛。

在他的提示下,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是湿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他对我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可以上飞机了。”

“谢谢。”

我快速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跟在他的身后上了飞机。

登上飞机后,我给父母和郑克己分别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们我登机了,不用担心。

不一会儿,郑克己发来消息:“知道了,你休息一会儿。”

我关掉手机,放在一边的小桌上。我的手里还捏着那条深蓝色的装饰丝巾,上面染着淡淡的香水味道,我举到鼻底嗅了嗅,很轻易就分辨出来是哪种香水。

阿蒂仙,冥府之路。

不知怎么的,我想到了宋老的葬礼。

他的葬礼上没有一个人哭。葬礼的流程简单,每个人表情肃穆庄严,天色晴得异常,凉爽有风。

宋老早就对我们说过,死不是一件悲伤的事,上苍赐予人类最大的公平便是都得死。

飞机起飞,不久开始送餐。我要了香槟,想要借着酒劲睡过去,不想再去考虑今天的事情。

半夜时分,飞机遇到气流,有些轻微颠簸。我从梦中醒来,机舱内寂静无声。

我的睡眠质量不好,突然醒来就很难入睡。我起身穿好鞋子,往洗手间的房间走去。机舱里大多数人都睡着了,只有几盏阅读灯还点着。

等我从洗手间回来,又看到了他,那个棕栗色头发戴着眼镜的男人。

他躺在椅子里,手里拿着一本绿色封皮的小说。我站了良久,企图看清楚他手中小说的书名。

没过一会儿,那人转过头看向我,他轻声说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懂。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对不起,能再说一次吗?”

他点了点头,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单词。我终于听清,他说的是法语单词。

L’amant,翻译过来便是“情人”。

他把书递到我面前,轻声问道:“你是想知道我在看什么?”

我点点头,低头去看书名。

等到看清书名的那一刻,我更惊讶了——绿色的书皮上居然用中文印着小小的“情人”二字。

“你懂中文?”我忍不住问。

他冲我点了点头,在阅读灯的照射下,男人浅棕色的眸子看起来像宝石。他用普通话对我说:“是的。”

那个“是”字被他发得有点儿奇怪,我抿着唇,有点想笑。

他看着我,又将书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行字,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很孤独,因为他爱她,所以这种孤独感对他来说就更残酷。”

什么意思?

我撑着脑袋想了很久,久到一阵困意侵占了我的大脑。即便想了这么久,我也没办法给他解释那句话的意思。

我耸肩,摆出了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我说:“对不起,我没有爱上任何人,也没有这种感觉到残酷的孤独。所以我也没办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多好。”他半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男人放下了书,对我说:“我叫Evan,中文名是宋伊汶。”

全天下怎么能有这么多宋姓人士,连个外国人都自姓为宋。

我忍不住又问:“你姓宋?”

“我的外公是中国人。”他向我解释。

我点了点头。

宋伊汶问我:“那你呢,你叫什么?”

“周绵绵,叫我Mia就好。”

“我的?”宋伊汶的眼神有些调侃的意味。

在意大利语里,Mia这个单词就是“我的”的意思,具体意指阴性事物归我所属。意大利语、法语、西班牙语语法类似,凡是事物,都要分个阴阳。

“是的,我的。”我点了点头,跟他道了再见。

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我赶紧走回座位,准备闷头再睡一觉。

接下来的航程中,我没有再点香槟,因为它喝得我头疼。最起码我得在下飞机时保持清醒,要不然海关一定会让我进小黑屋。

降落前一个小时,我去洗漱换衣。回来的时候,我又遇到了宋伊汶。

他穿着长袖和运动裤,脑袋上还套一个黑色的眼罩,头发凌乱,青色的胡茬也冒了出来。他冲了我打了个招呼,神采奕奕。

突然间,我有点想知道他的年纪,这种莫名的念头突然出现在脑海时,便没办法抹去了。

宋伊汶从洗手间回来,他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条纹西装,脸上也整理得干干净净。一瞬间,他又恢复到精英模样。

我拦下了他,刚准备发问。哪知宋伊汶俯下身来,他轻声说:“我二十八岁。”

他怎么会知道我想问的是年龄?

被猜中心思的我突然间就脸红了,他又问我:“那么你呢?”

“二……二十三。”一向口齿伶俐的我突然结巴了起来。

他直起了身子,调侃了一句:“小女孩。”

《喜欢你是你》连载①

《喜欢你是你》

沈熊猫/著

编辑推荐

莽撞少女周绵绵遇上她的混血王子宋伊汶,这是一段始于世界花园的浪漫童话。

你最可爱,我说时来不及思索,但思索之后,还是这样说。

故事简介

对人生没有什么想法的周绵绵,却被国学大师宋老委以重任。

旅途中,周绵绵遇到了混血儿宋伊汶,他轻而易举就以完美的形象满足了她所有的愿望。

谁也不知,那些看似童话的桥段,却是他精心铺下的天罗地网,而周绵绵是他想要用一生来诱捕的猎物。

四年前的初见让他豁然明白生命的意义,他放弃了一切优渥的条件重新开始,但是她却毫不知情。

然而两人的缘分远不止于此,当宋老遗愿的真相揭开,一切似乎都早已在冥冥中注定。

生活从来都不容易,宋伊汶愿意承担属于周绵绵的那份不易。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你天生就适合我的灵魂。

作者介绍

沈熊猫,知名杂志作者,自由撰稿人。

平面设计专业,设计师,曾赴意学习fashion design。

非职业旅行者,一直在路上,独自走过无数城市与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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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见哦。下期连载里,宋伊汶一本正经的撩妹,连司机都看不下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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