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玉伟
前几天，我下乡的崔家河村的老朋友崔三印来电话说，旬邑县又下雪了。这让我想起了1970年年初的那一天，那一天夜里雪下得真大！这是我们下乡后，遇到的雪下得最大的一个晚上。我至今还记得，那几天一直都在下雪。我们一小队的几个知青，在下雪之前就已经回西安准备过春节了。1969年春节前，就因为大雪封山，我们几个知青只能徒步走了十多个小时，从旬邑县走到淳化县的官庄，在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从那里才又坐车回到西安的。
我下乡后一直住在好朋友崔永义家，1969年年底他当兵走后，我还住在他们家。他的父母亲也一直都把我当成亲儿子看待，我也一样视他们为我的亲人。我那天因为下雪，早早的就睡了。半夜时分我被永义父亲的敲门声惊醒，他着急地说：“刘，你婶她下身血流不止，你快起来去把村里的赤脚医生叫来。”赤脚医生也姓崔 ，他住在三小队，是一位快五十岁的，从医多年的医生。三小队离一小队虽说并不远，但是三小队在东面的山坡上，还要过一条小河沟，下雪天路就更不好走了。我刚走出窑洞 ，西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就迎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下，几乎看不到对面的一切，只有那满天飞舞的雪花在不停地下着。地上也早已没有路了，全部是白茫茫的积雪。我很熟悉通往三小队的路，因为去找知青们玩，我也去过那里好多次。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朝三小队走着，因为心太急也滑倒过几次。尤其是经过那条小河沟时，虽然说冬天早已没有水了，但是河床上那些埋在雪下面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却让我跌倒了好几次。等我把崔医生请过来时，我们两个人都成了雪人。
我第二天才知道 ，是永义的父亲不知道妻子又怀孕了。当妻子说她有点头疼时，他就给她吃了牛黄解毒丸，而牛黄解毒丸是不能给孕妇吃的。我们到崔家河插队后才知道 ，村民们都很穷。家家火炕上几乎没有褥子。大人小孩晚上睡觉也都不穿衣服，光席被光身体抹得是油光发亮。永义的父母亲识字也不多，虽说已经有了五个孩子，不计划生育也不采取安全措施，连怀孕了都不知道。永义的母亲天黑时吃了牛黄解毒丸后，半夜就流产了。他父亲一看也吓坏了，他几个弟妹还小，只能请我去叫医生。崔医生给她打了止血针 ，又给她吃了点药 ，她基本上就没事了。他们家那时没有手纸，也没有其它纸张，只能用黄土来垫流在炕上和地上的血迹。
崔医生见永义的母亲不要紧了，就收拾好药箱准备回去。我一直把他送出院子，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刘，你也快回去睡吧。我这下雪天出来看病，也不是头一回了，这路我闭着眼都能回去 ！”我抬头看看天，鹅毛大雪依然是下个不停，那雪花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但是我心里却是暖暖的。我又走进永义父母亲住的窑洞，他母亲吃完药已经睡着了。他父亲也把地上收拾干净了，他很感激地对我说：“刘，今晚多亏有你在 ，要不然……”我赶紧打断他的话说：“叔，你们对我这么好，我这样做也是应该的。”
转眼间快五十年了，我今年五月回到第二故乡，崔家河的变化之大让我们几个知青很是欣慰。崔永义和崔三印也是六十五六岁的人了，永义的父母亲也去世多年。当年的窑洞也成了一片废墟，取而代之的是一栋栋漂亮的二层楼房。村民们不再为吃穿发愁，家里有小车的也很多。自来水通到各家各户，宽敞的卫生间里，不仅仅有坐便，还能洗热水澡。他们虽然说还是习惯睡炕，但是炕上铺的盖的也不比城里人差。我如今总感觉时间过得真快！回旬邑的事好像就在昨天，下乡的日子也离我们很近。崔三印的电话，又让我想起了过去的时光。那一天夜里雪下得真大……但是 ，我的心里总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