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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反复复中追寻
日期:2018-11-27 22:45:30 作者:达达令 来源:她在江湖漂 阅读:

反反复复中追寻

  早年间的第一份工作,为了办理户档迁移的事宜,向领导要来半天假期。

  人山人海的排队中,从一个城区有关部门,办理了第一部分程序;而后赶往第二个城区,继续拿着号码牌在等待着

  直到接近下班的尾声,终于听到了我的名字。走到柜台,工作人员说,你的材料齐全。原来是第一阶段证明纸张里,少改了一个章。

  我委屈着:这不是我的过错

  对方答复:我不管。

  “总之上个阶段的材料不完善,我这里就不能给你通过。”

  后面的场景,大部分已经不大记得了。或者说,是我不愿意回忆起来。

  唯一记得的,那是我成人之后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崩溃,声嘶力竭。甚至说,算是人生里,第一次在公众场合接近“大哭大闹”的那种挣扎跟讨伐。

  我厌恶那些不负责任的工作人员,我厌恶他们坐在舒适大厅里,准点上班准点下班,毫无同情心

  我甚至厌恶那些与我一起办理手续的同期同事们,因为他们一切都很顺利。于是可以像看待一个怪物样,看着我在柜台前跟工作人员交战、求情、苦恼指责、甚至憎恨。

  之所以忽略这件小事细节,是因为,细节并不是影响我成为如今的自己的主要脉络

  重要的是那种感受

  我并没有为此而感到丢脸——在那么多不熟悉陌生人,或者半是熟悉的同事面前。

  我的关注重点是在于:在那样一个场景里,世界的运转即便没有遵循我的意愿,但是我尚未找到可以处理方式

  后一句,是我当时崩溃的本质原因

  那是唯一一次,或者也是最后一次——以那样的崩溃之程度呈现。

  几年后,在当时居住的某处城中村里,夜里去楼下买东西街道的一处角落冲出来一个女生,在大声叫喊着什么。身后跟着跑出来一个男生,在一旁试图想要将她安抚,顺便带离现场。

  女生并不妥协,本来是稍微激动情绪,眼见着围观的人越多,终于开始接近崩溃。她一句一句地数落着那个男生的全部,像是沉淀了数年的委屈,像火山爆发一样冲破了出来。

  我站在远处,观察着那些围观的人。他们只是看着,不作评论,不作行动——至少那两人只是在相互拉扯,而不是真正地动手脚

  我拎着几袋水果脑海突然冒出一句话:如果我是那个正在哭泣的女生,此时此刻,我又会作何感想

  我会不会恨极了眼前这一切——

  走到这一步,并非我所愿;可是我偏偏走到了这一步,跟眼前这样一个男人;在发生这么多之后,我发现自己无力解决任何难题

  于是我在夜里时分,与他争吵的某个导火线中,破门而出;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但是我知道,我必须先逃出来。

  于是我逃到了大街上。

  尽管意识中我觉得这样的举动并不体面,甚至极其幼稚——可是这一刻,如果我无法将心中的苦闷,以某种形式宣泄出来,我可能等不到后来的反省时刻了。

  因为这一刻,我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

  脑海中想起那一次在办证大厅里的歇斯底里。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一个人悲伤失望绝望到某个程度,会大脑产生空白

  空白继而会生起应急反应,叫做迎面而战。

  迎面而战,说的是跟这个世界呐喊——借用眼前某个“背黑锅”的人——那个工作人员、那个男人、大街上那些围观的人——在某种奢望虚幻期盼中,你以为,那样是可以有用的。

  我是在那一刻,开始意识到,“坐以待毙无力感”这件事情恐怖

  从延伸角度来说,算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需要创造自己的缓冲区(地带)的重要性

  记忆里,回到童年

  那个几乎人人都彼此熟悉的小镇上,男人跟女人的吵架,大多是女人会走到大街上,先是大哭大闹,再找到某个有威望的族长进行申诉——并且邀请其他的亲人邻居一家老小进行围观。

  就像是一场盛大的仪式——请你们参与我的伸冤大会,帮我一起数落这个男人:他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他好吃懒做,不照顾孩子;他跟另一个女人往来亲密,在另一处地方有了家。

  而那个哭泣中的“我”——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门多,而后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请你们替我指责他、讨伐他、甚至以神的名义惩罚他!”

  年少时候,我从不喜欢出门。除了上学的时间,其余都是待在家里。于是大多时候,都是在母亲口中,听到这些故事

  偶尔有几回跟母亲出门,亲身经历过几次那样的画面,觉得震惊、并且不可思议

  “你知道的,他们会吵闹,然后继续生活在一起。”

  “可是,既然这样,为何还要过下去?”

  “原因很复杂,可是也很简单——因为还能够过得下去。”

  “那怎么解决呢?”

  “哪有什么解不解决的。最多就是,直到其中一个人先死去,这场战争才会结束。”

  这是母亲的原话

  她告诉我,这就是婚姻,大约就是这样的。

  我并没有为此感到失望,而仅仅只是疑惑

  并且疑惑在多年之后得到了解答:

  母亲当年向我传达的,其实不仅仅是婚姻的困局,更是关乎人与人(这个世道)之间的相处困局。

  人与人之间,或许并不存在直接对应的“不是你对就是我错”,而是在于,有些事情它就是发生了——以一种不受控的方式。

  这些不受控,几乎无法追本溯源。

  那个因为当初忘了给我盖齐所有印章的某个工作人员,或许是他故意的,或许是他无意的;但是我不能因为“为了原谅他所以就当是他无心的”——那样我自己会不快乐

  再往前假设,或许是他中午没有休息好,或许是那段时间失恋了不在状态,或许是公务员岗位太舒适、于是并不需要多少责任心跟细心。

  于是在百密一疏中,我就成了那个无辜者。

  我的“受害效应”是:当时我处于人生第一份工作的试用期,半天的假期对我来说太难得;我害怕自己因为私事耽误了工作,会让我的直系领导不满意;如果领导不满意,会影响到我的转正、薪水、甚至前途

  这些效应,是我自己的问题,可是又不仅仅是我自己的问题——因为我的人生、我的前途、我命运,也是要搭配所有的外事外物,而后呈现出来的综合结果。

  所以,当下那一刻,我无法原谅那个失误的工作人员。

  我当然不记得他的样子,第二日再去补办印章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还是不是同一个人。我就像没有发生过前一天的歇斯底里一样,平静地处理好剩余流程

  我已经清醒过来了,在那一刻。

  并且,他也没有义务知道,他的无心之失,究竟对我的个体生活,造成了多大的影响——在那个阶段而言。

  我至今觉得,我之所以记得这件小事,不是因为这个委屈的经历,而是某种更深刻反思

  在往后的人生里,我会遇上更多这样的“失误”时刻——无论是具体的某个人,还是历史进程发展——总之我就被推入到了某个被困的境地

  到那个时候,那我又该如何处理这一类“并没有直接负责人但是结果需要我来负担”的不对局面

  那个在马路上歇斯底里地哭闹的女生,或许她哭泣的不是眼前那个男人,那夜忘了给她过生日;而是一想到自己要跟这样的男人生活,过此一生,于是为此感到某种心碎

  或许她也想过离开,换一个人会不会更好;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并没有离开的能力,或者勇气

  这种看似无能为力的结果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清楚地知道,这个结果是你亲手选择的。

  你选择了那样的生活,走入了那样的不归路。

  你几次那样冲出到大街上,想要借用“群众力量”分担一下自己心底的苦闷;可是你最后哭累了,还是只能任凭他半扶半拖着你,回到那处阴暗狭窄房子

  你在夜里继续哭泣。

  你知道,第二日你会醒来,继续辛劳度日。他还是那个样子,你也还是这个样子。

  其实你并不觉得,现在的这处阴暗狭窄的房子住起来有多委屈;你委屈的,是一想到这一生,都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

  这是你崩溃的理由

  一个女人想要发疯,其实不必有任何具体的逼迫跟冲击。只要她能够识别出一些现象背后的本质,那就足矣让她惊恐到发疯。

  不仅女人如此,人本来就是如此。

  于是总有过来人告诉你,难得糊涂。其实不是糊涂很好,而是只有糊涂着、继续糊涂着,大多数人才可以过此一生。

  那么,那些清醒的人怎么办?带着已经知晓的参透,麻木而虚无地度过此生吗?

  我倒觉得,不必非得如此。

  快乐的猪,痛苦哲人,都是活法而已。而真正值得我去采纳的是:我需要在识别出所有现象背后的本质之后,再去将新的版图拼凑起来。

  那些活在小情小爱中的人们,我自然羡慕他们;但是我会祝福他们,希望他们可以那样在“小小的烦恼忧愁”中过此一生。

  至于我要的,则是识别出所有大悲大喜之后的部分——

  我带着已经发生过、经历过、被撞击过的种种感受,去将其一点点地编织成一张网。

  一张真诚之网,构成了我的心里缓冲区。

  于是,我可以确保自己,这一生都不会落入“心碎到无力回天”的境地。

  我更愿意在无数的破碎之后,再去捡起一枚新的石头

  七年前大学毕业,走入社会江湖的第一个夏天。那一次的歇斯底里之后,我再也没有在任何除了家(是我自己的那个私人领域的小家)以外的场合,与人争执、甚至纠缠过。

  而后我继续练习,从在家里的一些肤浅的哭泣中,渐渐将眼泪转变能量,埋藏进我所能够敲下来的纪录文字里。

  我不觉得哭泣很丢人,亦并不觉得必须忍住不哭才叫做坚强

  人们总说,平静之中的绝望,是大多数成年人的日常。我倒觉得,越是往后走,你的承受底线会更深——以某种你无法想象到的韧劲

  以及,在某个节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变成了从前我所期待的那一类——

  悲伤的时候不再哭泣,而是平心气和地感受、继而去解决难题本身;与此同时我把眼泪留给了那些美好的、感动的、触及到了柔软深处的领域。

  我为这样的改善而感到幸运

  寻思这样的结果之缘由,我能想到的是:

  即便人生是一个错误接着一个错误的叠加,但是也意味着是一个个“更优选择”的持续放大效应;

  我在反反复复追寻中,并没有打算让自己成为那种在同一个错误中跌倒两次的人;

  我期待、并叮嘱自己,要借用一次次的“唯一的一次”,来将其后续的反思效应变得深刻,提炼出指引法则,来使得我后来的生活变得更好——从里到外。

  如今我所能得到的重要力量,或者说当初那个夏天的委屈,带给我的后续影响是:

  我知道没有人在那件小事中需要承担巨大责任,最多不过是我第二日费些时间、精力车费,去补齐这一切而已。

  可是,这还没结束。我没打算放过它——某种无力感对我所造成的恐惧

  我希望从今往后,我可以尽可能地处理周全生活的碎事;即便有所耽搁,但是我拥有属于自己的缓冲区——有了对应的处理思维资源

  倘若某一类事情——天灾人祸生老病死,发生到某种极端的程度,我也知晓了如何躲藏回到安全地带,进行疗伤的方法

  写到这里的时候,终于可以说一句:如果创造快乐是一种能力,那么学会处理痛苦,是一种更大的能力。

  不要任凭那些“本可不必”的事情发生,而你只是坐在原地哭泣。

  那不该是二十年后的你,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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