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秋天来的比北方要晚一些,十一月了,才有点秋天的味道。
和朋友在公园里散步,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路两旁的树叶如骤雨般纷纷坠落。我们惊呼壮观的同时,纷纷举起手机,想抓拍这难得一见的瞬间。
感叹树叶雨如流星般划过,又开始欣赏落叶的唯美。望着堆积成如地毯般蓬松、柔软、五彩斑斓的落叶,我的记忆突然跳转到故乡的秋天,和母亲一起扫落叶的情形。
小时候家里人口多,条件不好,能创收的机会很少。父母尽管省吃俭用、节衣缩食,生活还是捉襟见肘。
我觉得每个母亲都是伟大的,都是智慧、勤奋、吃苦耐劳的代名词。
读书不多的母亲不但勤劳节俭,整日不知疲倦地劳作,还能不断发现机会和创造价值。这种惊人的能量也许是天生,骨子里就有的,是怕孩子挨饿受冻想保护他们的本能。
八十年代的北方农村,都是睡火炕,取暖烧饭的燃料大都是玉米的秸秆。当年收割的农作物还很青涩,含有大量水分,在冰天雪地里存放,水分很难挥发。取用的时候冰冷不说,也不易燃。为了防止火灾发生,村里规定柴火只能放在田间地头,离住宅很远,院子里只能存放几天的用量。而且每年收割的数量有限,自家的如果烧完,就要跟别人借。
母亲天性要强,轻易不肯向别人开口。于是,秋天,满坑满谷的白杨树叶就是免费的、最理想的天赐燃料。易燃、耐烧,火力旺。
于是,每个放学的午后,我们兄妹几个就要轮番跟母亲到房前屋后、村庄内外的各个树林里去扫落叶。
记忆中的落叶不是街道上经常清扫后的稀疏,也不是公园里供人观赏的柔弱、娇贵。被强劲的西北风没有商量余地的吹落,在迫不得已接受后只能找个背风的角落安顿自己。于是,路两旁的排水沟成了他们的新家,一个聚集栖息的场所。厚厚的树叶叠落在一起,像一条松软的毯子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远方。我们在上面用力跳一下,可以弹的很高。
说扫其实并不恰当,我们叫搂树叶。用父亲自制五个齿的耙子把树叶聚拢在一起,装进麻袋。对于母亲来说,有免费的树叶可以收取,简直是大自然的恩赐和馈赠,只要能给冰冷的屋子,给自己的儿女带来温暖,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母亲见到树叶的惊喜,无异于见到了宝藏。树叶小巧,轻且飘,很容易散落,难于收集,张开双臂能抱起的重量也十分有限,看上去满满的一抱,压下去只是薄薄的一层。所以,这也是母亲每次要带帮手的原因。撑口袋是十分必要的,否则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小时候极其厌恶这项劳动,感觉麻袋好像故意和我过不去,总是装不满。已经提不动了,母亲像是没发现我心怀不满,依然乐此不疲。弯下腰,满怀喜悦地努力将树叶收集起来装进麻袋。我们感觉装不进了,母亲还要用力压一压,再装一点,总舍不得离开。仿佛树叶有磁力和魔法,令她挪不动步。
当别人都在家里休息、打牌、聊家常的时候,到处都是母亲忙碌的身影。当别的小朋友都可以纵情嬉戏玩耍的时候,我们经常要做母亲的帮手。我们已经厌恶至极想要逃离的时候,母亲依然兴致勃勃,精力充沛,热情不减。边收便惋惜地说:“多好的柴火啊,他们居然不肯来捡。”
附近的树叶收取完,就要走到很远。那时候,父亲经常在外面做工,我们就和母亲借辆板车,可以多装一点。即便没有板车,我们也别想偷懒。村庄里恰巧有人骑车路过,母亲也会请求帮忙用车驮一点,余下的我们都要自己一点一点搬回家。
无论多辛苦,多繁重的劳动,我从来没听到母亲抱怨过,消沉过、退缩过。
像蚂蚁搬家,如燕子衔泥,我们把黄豆和玉米的根也从田里拔出来,敲掉土块,连同收集的树叶一点一点将家里的柴火垒成囤状,堆的老高,直到母亲认为可以足够抵御一个冬天的严寒。
当冰雪覆盖大地,动物已经沉睡,开始冬眠;当别人家还要缩手缩脚从雪地里挑拣一些能点燃的柴火,当我们不必忍受刺骨的寒冷,可以开开心心坐在热头取暖的时候,才理解了母亲的远见和为整个家所付出的艰辛。
年少时不懂事,不知道替母亲分担家务,让母亲一个人承受了家庭所有的重担,到老落了一身病疾。庆幸终于悔悟,母亲还健在,让我有机会报答和偿还。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更是榜样。孩子是父母的折射镜,在孩子身上可以折射出父母为人处世的行为和做人的准则。在朝夕相处、潜移默化中不知不觉渗透到生活中。是母亲给了我面对磨难的勇气,遇到困难不轻易放弃;是母亲给了我积极、乐观的心态,让我在绝望中也能发现生存的价值和乐趣。
父母的言传身教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最为深远,也至关重要。是母亲让我有了一个健全的心智,健康的信念,无论生活再苦再难也能绝处逢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是母亲的乐观、豁达和包容,让我一直心存火种,去冰除雪,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春天!
▌作者:洪丽,笔名星满池,黑龙江人,现定居上海。喜欢文学、音乐、旅行。偶有文字发表在《精品购物指南》《北京新闻生活周刊》《昆山日报》《苏州日报》《格木克河文艺》《箓溪》等报刊杂志。个人公众号 :星满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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