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来自林深深，十七岁时候的喜欢，像炙热的烟火，锋芒毕露却又华美绚烂；青春时候的遗憾，像掉落在地上的糖果，再捡起来时，上面沾满了尘埃。
01
王菁菁转过身和苏迎说话时，没写完的数学作业还在她面前摊着，下午四点半的夏风卷着暑气吹过书页，却并没有带来半分凉爽。
“你认识五班的易凯吗？”
苏迎停住了手中的笔：“不认识，干嘛？”
王菁菁支支吾吾地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蹦出了一句：“你不知道就算了。”
莫名其妙，苏迎心想。
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高二的末尾，年级里的竞争已经开始慢慢进入白热化，所有人都开始卯足劲暗暗发力，自习课上都是沙沙的写字声。
苏迎看着窗外午后一片寂静的操场，被王菁菁这么一打扰，思绪反而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待会下课以后要参加爸爸高中同学的聚会，得在放学前把数学和文综先做完。
苏迎暗自盘算着，却忽然注意到前座王菁菁抽屉里那个粉红色的信封。
不是收到男生的情书，就是准备送给男生的吧，苏迎脑子里略过了这么个想法。
学校门口每到放学时候总是这么车水马龙，各家家长的车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堵住了校门口那本来就不宽的小路，惹得路过的行人都怨声载道。
苏迎迅速找到了爸爸的座驾，打开车门钻进去，瘫在座位上享受着如救命稻草般的凉气。
“知道了。”
苏迎百无聊赖地回答道，一整天高压的学习，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如果现在的后座能延展成一张床，她能在上面马上睡着。
车好不容易绕出了家长们的包围圈，驶上了L市的主路，不出十五分钟就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了下来。
进到房间里，大多数人都已经到齐，大人们客气地寒暄着，内容无外乎这些年的成就和变化。苏迎注意到一个和她一样穿着八中校服的男生站在角落里，低垂着眼睛正在看手机。
“你也是八中的？”
男生抬起头看了苏迎一眼，眼神有些羞涩，声音不大：“是啊，你是高几的？”
“我高二九班的。”
“这么巧，我五班的，叫易凯，凯旋的凯。”
“我叫苏迎，欢迎的迎。”
看来不是王菁菁暗恋他，就是他暗恋王菁菁了。而且看他这个闷骚的个性，应该是他暗恋王菁菁可能性比较大。
但是毕竟看破不说破，苏迎嘴上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对眼前的男生生出一股好奇来。
“易凯，加个微信呗？”
02
两周时间过得飞快，又是一个周一，在国歌和校长讲话的伴奏下，八中学子们都半死不活地准备开始立地睡觉，苏迎的眼皮也直打架，直到她忽然感觉谁碰了她肩膀一下。
“苏迎，你出来一下。”
“卧槽怎么是你啊？”
苏迎意识到自己音量有些大，连忙压低了声音，“你原来是团委的啊？”
站在她对面的易凯点了点头，神色有些严肃：“德育部主任找你，叫你现在立刻过去。”
苏迎在脑海里思索了一大圈，自己最近也没犯事儿吧，怎么就被德育部主任找上了？
当易凯帮苏迎把身后的门带上离开时，苏迎忽然感觉浑身有种针扎般的不自在。偌大的空间内就只有两个人，惨白的灯光照在她的头顶。
“你上次月考做了什么事，你自己说吧。”黄主任严厉的眼光紧盯着苏迎。
苏迎有些错愕地抬头看着她，把那句快要脱口而出的“我怎么知道”咽了下去，只是懵懂地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给你前座的王菁菁抄你的卷子了？”
苏迎立刻回答道：“我没有。”
“那你怎么解释你跟王菁菁两个人政治主观题的答案几乎分毫不差？之前政治一直没上过全班前二十的王菁菁又怎么会突然窜到了第六？”
黄主任一句接着一句像连珠炮一般质问苏迎，“你别以为成绩好在我这里抵赖就有用，王菁菁已经承认你在考试期间把答案偷偷告诉她了，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可苏迎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刚才的说辞，整个办公室里都充斥着黄主任尖锐的嗓音。
在跟苏迎僵持了十五分钟之后，黄主任最终停止了对苏迎的质问，只说对她记一次警告处分，下不为例。
在办公室出来以后，苏迎却发现易凯还在门口等着，想到王菁菁是他的暗恋对象，苏迎更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可憋了许久的泪水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看到苏迎的眼泪，易凯一下子也有些慌：“你没事吧，黄主任跟你说什么了？”
苏迎一把推开易凯扶过来的手，使劲擦了擦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易凯从未见过苏迎这幅样子，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更是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到底怎么回事？你别不说话呀……”
等走到行政楼拐角处，苏迎终于回过头狠狠道：“你自己去问你家王菁菁吧！”
被苏迎这么一说，易凯也愣住了：“什么王菁菁……”
“你送情书的那个王菁菁！我都在她抽屉里看见了，别装不知道！”
话至此处，易凯忽然笑了：“明明是她送给我的，怎么成了我给她的了。”
“啊？”
这下轮到苏迎蒙了，连心里的愤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
“她上周五才托人送给我的，怎么你就这么快知道了？”
苏迎咬了咬唇，自己主观臆测这个毛病还是改不掉，偏偏还在这么个时候吼人……
这下丢人丢大了。
看到苏迎的神情，易凯也猜到了几分，便也识趣地不再提那件事：“距离早读结束还有二十分钟，要不要我陪你找个地方冷静一下？”
03
已经是六月，南方的L市温度已经在三十度左右徘徊，幸而清晨的太阳不算猛烈，照在学校植物园的小路旁，投下点点光斑。
听着苏迎断断续续地说完月考那事，易凯也有些错愕：“没想到王菁菁竟然是这样的人，我看她给我写的情书字还挺好看的。”
苏迎白了易凯一眼：“你别告诉我你本来打算答应她。”
易凯挠了挠脑袋，又露出了他的虎牙：“有苏大人在此，不敢造次，等我待会回去就把她给拒绝了。”
易凯眼神有些飘忽，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诶对了，这周末你有空吗，我请你吃饭吧。”
“这么好心？”
“嗯，你生日不是快到了吗。”
苏迎瞪着哭红了的眼睛问道：“你又怎么知道的？”
“我翻你朋友圈看到的。”
我靠，这个人翻了别人一整年的朋友圈，还真是闲得慌。
整个早上，后座都安静得让王菁菁有些害怕，苏迎甚至一句话都没对她说，仍然是该干嘛干嘛。
直到午休时，苏迎才对抱着作业准备去图书馆的王菁菁说了句话，语气冷淡：“你过来一下。”
“你为什么要诬陷我？”站在教学楼走廊上，苏迎单刀直入地问道。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你明明认识易凯，我上周还看到你去借他英语书了。”王菁菁嚅嗫着，底气不足却强撑着声音。
“所以你觉得，我是因为喜欢他才瞒着你，所以你才心中不忿月考作弊把我拖下水，对吗？”苏迎音量不大，却一字一句透着十足的火气。
王菁菁抿了抿唇，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苏迎冷冷地看了王菁菁好几秒，然后一把抓起她手里的作业朝楼下扔了下去，王菁菁的卷子立刻像天女散花般散落在二楼那个常年锁门的小露台上。
“你干嘛！”
“别给我在这装小白兔，我回去就会立刻找班主任自请调离你附近，你以后也请不要再来骚扰我！”
苏迎周六在家附近的商厦看见易凯时，他穿了一件黑白T恤配短裤，背着一个帆布背包，干净利落又不失帅气，倒是和在学校时完全两个样子。
看见苏迎的身影，易凯高兴地迎上来：“我们待会先吃饭再看电影，我都定好位置了，据说最近上映了一部很好看的战争片。”
苏迎发现，其实易凯也只是和陌生人在一起时比较闷骚，渐渐和他熟了之后，其实还是挺爱笑，也挺会照顾人的男生。
这部万众期待的电影竟是出乎意料的有些无聊，灯光亮起，当苏迎揉着眼睛准备从座位上起来时，一转头却看见了易凯在一旁盯着她的目光。
对上她的眼神，易凯连忙心虚似的移开了视线，像是故意转移话题般道：“你待会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回到家应该也要十点一刻了，苏迎想了想答道：“不了，不然回家太晚了，家里人要念叨的。”
“那我送你吧。”
苏迎已经在嘴边的“不用”，却在看到易凯眼神的一瞬间变成了“好啊”。
因着是周六，沿江的小路上还有许多游人，三三两两地站在路边，对岸的霓虹灯照的江面如镜般五光十色，带着淡淡的咸腥味钻到苏迎和易凯的鼻子里。
易凯面对苏迎倒退着走，声音懒懒的，带着变声期独有的沙哑：“看来你家跟我家挺近的嘛，就隔了两个站。”
“那我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你？”
易凯歪了歪脑袋，江风吹乱了他额前的刘海，“哎，反正离暑假也没有多久了，这个月你陪我一起骑车吧？”
苏迎立刻反驳道：“不要，我又没车。”
易凯放慢了步伐：“这个好办啊，我家就有一部女式自行车，我妈不用扔在那很久了。”
“那……行吧，就这个月啊。”
04
于是易凯果然从下一个周一开始，每天骑着一辆，单手再带着一辆自行车到苏迎家楼下，放学跟苏迎回到家楼下以后，又带着自行车骑回去。
“你就不嫌麻烦吗，我骑车不累看着你这么带车都累死了。”苏迎有一次这么问易凯。
“没事，就当是运动了呗。”
在初夏逐渐爬升的气温里，两人的之间的温度也不知不觉间开始慢慢攀升。
在六月最后一周的周五时，苏迎和往常一样等着易凯骑车出现的身影，可是手表的分针一点点溜走，却还是没看见他。
“你在哪？”苏迎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五分钟之后，易凯才回道：“我发烧了，你自己去吧，路上小心。”
“好。”
回复完易凯之后，苏迎像之前那样走到车站准备坐车，心里却生出一丝陌生来。人都说形成一个习惯需要二十一天，她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习惯了易凯的存在。
习惯了他每天早晨都会挂着豆浆油条在她家楼下出现，习惯了路上他插科打诨的安心，习惯了每天都有他陪着上学放学。
之后便是忙碌的期末考试和各项活动，等他们俩再次有机会面对面地单独说话，已经是高二学期散学礼的时候。
“苏迎！”
散学礼结束，各个班都熙熙攘攘地回到教学楼里，易凯却大声叫住了苏迎，惹得周围的人都转过了头，包括王菁菁。
苏迎连忙跑过去低声骂道：“叫什么叫，别人还以为我们俩……谈恋爱呢。”
易凯听到苏迎的话倒是看上去更开心了：“他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呗，对了，你最近怎么都不跟我一起上学了？”
“这不是期末考忙的吗，再加上您不是前两星期病了嘛，哪里敢劳烦您哪。”
听到苏迎的回答，易凯脸上竟然像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接着又满眼期待地说：“你知道我这次期末考第几吗？”
苏迎懒懒地说：“我怎么知道啊。”
“年级第五诶！”
苏迎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憋着笑意说：“那你知道我第几吗？”
然后看着易凯吃瘪的表情笑弯了腰。
等苏迎回到班里以后，就感受到了王菁菁快要把她盯穿的目光。
苏迎正眼都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暑假开始之后，易凯便约着苏迎一起打羽毛球，有时候也会喊上五班的同学一起，幸好苏迎性子不扭捏，也和他们都玩得开。
一次打完球以后，一群男生约着去路边摊吃烧烤，苏迎推说想回家洗澡，就不去了。
没想到她刚走没多远，易凯就追了上来。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苏迎疑惑地问道。
“没事儿，他们经常约，不差这一次。”
苏迎点了点头，一下子两人都找不到话题有些沉默。路灯随着两人的步伐，在他们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苏迎皱眉想了想，半晌后答道：“没想好，应该去北京吧。”
“那我也去。”易凯迫不及待地接了苏迎这句话。
“那个，苏迎……”他们走的那条小路很静，只有路边的汽车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声音。
她感觉一只手握住了她的，带着些许青涩的试探。
她回过头，看到易凯略微烧红的耳根和亮晶晶的眼神。
看她没有抗拒，那只手换了个角度，将五指滑进她的手掌里，妥帖地包住了她的。苏迎心里第一次如小鹿乱撞般慌乱，却也只是任由易凯牵着她的手向前走去。
“我们这样算在一起了吗？”
苏迎抿唇犹豫了许久，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接着她看到易凯温柔的目光，冲她轻轻点了点头。
那条小路不长，易凯却第一次希望它没有尽头。
05
“你在干嘛？”
苏迎被微信的提示音吵醒了，摸索着把手机从充电线上拔下来，却在看到信息的一瞬间脸上充满了笑意。
“刚起床呢，你在干嘛？”
好像自从他们俩在一起之后，苏迎就习惯了易凯日常的微信轰炸，易凯也习惯了每日把无穷无尽的碎碎念都说给苏迎听。
可夏天总会有尽头，暑热褪去以后，十月份的L市，渐渐带上了几分凉意。
他们之间又恢复了每天一起上学放学的习惯，但是自行车的数量已经从两辆变成了一辆。
每天上学前，易凯就把苏迎的背包往篮子里一扔，再把买好的早餐塞在苏迎手里，待苏迎在后座搂着他的腰坐好，两人便出发了。
初秋的凉意氤氲上了街头的树梢，苏迎捧着手里热乎乎的包子，另一只手上感受着易凯透过校服外套的体温，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她看着风随着易凯蹬自行车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撩起他鬓角的碎发，满是青春的味道。
她常常觉得自己是个挺倔的人，就是被黄主任那么臭骂，也在她办公室憋着没掉一滴泪。
却在遇见易凯之后，一次次退让了自己的防线，一次次允准着他的死皮赖脸。
好像因为易凯，她也慢慢变得温柔起来。
跨年那天，忙碌的高三难得地免去了晚自习，大家也都高兴地收拾着书包，赶着回家享受这个难得的短暂假期。
苏迎一抬头，就看到了易凯在班门口的身影。她朝易凯笑了笑，加紧了收拾东西的进度。
班里的同学看到易凯，也都小声开始起哄。
苏迎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却被易凯一把拎起了书包肩带：“我来吧。”
苏迎眯着眼睛点点头，把书包卸下来，问道：“你今晚怎么过？”
“当然是陪你过啊。”
易凯揉了揉苏迎的脑袋，眼里是浓的快要溢出来的宠溺。他背后背着自己的书包，前面背着苏迎的书包，看上去像个憨憨的泰迪熊。
“今晚江边有跨年烟花，我们一起去看吧。”
“好。”
待他们各自回家放下东西换好衣服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江边的各个大桥上都慢慢聚满了围观的人群，有年轻的小情侣，也有带着孩子的一家人。
远处的大楼霓虹灯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告别着旧年的话语随处可见，像是一场盛大而唯美的梦境。
易凯带着苏迎在江边逛了逛，又去路边摊吃了很多小吃。
似乎才没过多久，手机里的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此时临江的人行道上已经是人山人海，大家手里挥舞着十块钱一根的荧光棒，期盼着新年的来临。
易凯拉着苏迎的手挤进人群里，找了个花基的位置让她站好，自己也站了上去。
“十，九，八，七……”
人声鼎沸。
数到一的时候，易凯的吻带着少年羞涩的试探，落在了苏迎嘴角上。
“零！新年好！”
身边的人群欢呼着，却谁都没有注意到易凯和苏迎。
他们眼中倒映着远处的亮光和近在咫尺的对方，烟花开始燃放，五颜六色的焰火升上高空，绽开着自己最美丽的姿态，却又很快转瞬即逝。
“苏迎，我们吻了整整一年诶。”
易凯的声音在苏迎耳边响起，小虎牙在忽明忽暗的烟花里若隐若现。
“我们会一直这样在一起吧？”
“嗯，会的。”
“苏迎，以后我们一起在天安门广场看日出吧。”易凯目光炯炯，充满了温柔和笃定。
许多年以后，苏迎才明白，为什么人们都说早恋不好。
是因为当你还未有足够能力去保护身边的人的时候，就以为这就是永远。
认真地许下那些山盟海誓的诺言，然后笃定地坚信着它的效力。
把所有的热情与爱意倾注，却丝毫不懂得也不愿意顾忌后果。
幼稚地以为，那一刹那的烟花，真的能够盛放到地老天荒。
06
二十四岁的苏迎看着办公楼幕墙外的焰火，忽然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有一个人在她十七岁那年，在烟花下亲吻她的嘴角。
苏迎看着面前堆砌的文件和桌上已经变成四个零的时钟，心底的某个角落忽然有些刺痛。
又是一年了。
忘了吗？
其实一直没忘。
每一个坐在他后座去上学的清晨，每一次放学班门口等待的身影，曾经想要一起去的北京。
可是那些最终都化作了无数个暗夜里的泪水，滴落在枕头上，了无痕迹。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您好，哪位？”苏迎机械性地接了起来。
“新年快乐。”
对面的声音比当年低沉了不少，沾染上了岁月的尘埃，可苏迎还是在他开口的那个瞬间就认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当初她的倔强早已被岁月磨光了棱角，当初他的青涩也早已被时间雕刻成了沉稳。
匆匆一别，此去经年。
“好久不见了。”
易凯轻声道：“你还好吗。”
那时苏迎总是很讨厌大人之间客套的寒暄，可是很久以后她发现，其实那样的寒暄，只是为了给自己和别人之间留下那一丝喘息的距离和逃跑的退路，不至于难堪。
“挺好的，你呢。”
易凯愣了愣，良久以后轻声叹了口气：“快结婚了。”
苏迎像是被梗住了喉咙：“那就……挺好的，我也还行，刚刚升上了副经理。”
顿了顿，又说，“你还和八中的同学有联系吗？”
“嗯，之前有一起吃过饭，王菁菁竟然和我们班的路初阳在一起了，就富二代那个。”
王菁菁。
当这个名字带着岁月的气息来到她面前时，许多年前那个清晨又忽然撞进苏迎的脑海里，她和他并肩走在植物园的小道上，他带着调侃的温柔笑意，笨笨地看着她。
好像那些以为淡忘的人和事，原来一直存放在脑海里格外清晰。一起牵手经过的路牌，早晨七点钟升起的太阳，还有从前一起买早餐那家老奶奶的小铺。
还有当年那场撕心裂肺的争吵。
高三的那下半年，学习愈发紧张，苏迎和易凯都在为着各自的目标奋斗着，各方的压力不断落在他们身上，一点点把他们曾经的亲密信任磨蚀殆尽。
偏偏在临高考最后一个月时，苏迎和易凯第一次大吵了一架。
起因甚至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王菁菁的手里抱着易凯的英语笔记，耀武扬威般从苏迎面前经过。
彼时刚刚因为三模而身心俱疲的苏迎，甚至还未允许易凯说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便吵了起来，堆积了许久无处发泄的压力一下子都发出在易凯身上。
易凯当时也心中郁闷，便口不择言地说：“你成天到晚这么疑心病，干脆分手算了！”
“分就分啊！”
苏迎记得她发出这句话之后，就利落地把易凯所有联系方式全部删除干净。
然后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哭到眼睛都肿的像个兔子，却在第二天起来时强迫自己继续背诵英语单词。
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更加努力，假装自己很好。
直到大学半年以后，苏迎才知晓，当时是易凯把笔记借给九班一起打球的兄弟，却被王菁菁偷偷拿走了。
她知道苏迎三模考砸了，心中一直对当年苏迎撒卷子和横刀夺爱一事十分介怀，想故意刺激她。
只是那时的苏迎和易凯，已经相隔了几百公里的距离，和早已无法修补的裂缝。
苏迎鼓起了勇气：“易凯，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迟到了许多年的道歉，可时空再也无法扭转。
电话那头的易凯也像是感慨万千，犹豫许久后道：“你要来看我们的婚礼吗？”
“……好啊。”
我见过你所有嬉笑怒骂，也想看看你挽着白头偕老的那个她。
后面那句话苏迎没有说出口。
那天她看着发白的电脑屏幕揉了揉眼睛，似有泪水溢出：“怎么今天屏幕这么刺眼。”
下班走出公司时已经将近凌晨一点，苏迎的耳机里却忽然循环到了易凯给她唱过的一首歌。
“从前从前…有一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最后他没有去北京，陪她看日出的人也不会再是他。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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