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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命运的叩门声
日期:2018-02-16 作者:山鹰 阅读:

听,命运的叩门声

  听,命运的叩门声

  也许你看到的是寒冰,但闯入我生活的,是温柔的春。

  听,命运的叩门声

  年三十中午吃过午饭,上海本地的电视台在播纪录片《知青大返城》,那是西双版纳5万知识青年文革后一段惊心动魄历史,像个碑,矗立在共和国并不值得骄傲的一段岁月中。我虽然早知道这段故事,可毕竟前一天刚从西双版纳回来,感慨自然更要多些。

  小时候对西双版纳充满了幻想:那里应该有无边的大森林吧?那里应该四季鲜花盛开、香甜可口水果伸手既来吧?那里的大象应该经常就在村外路过,孔雀应该会飞到屋檐上垂下长长的尾巴遮住灼热的阳光吧?有此想法的断然不止我一个,因为我在东北读大学时候,一个家来自西双版纳的同学跟大家吹牛说“我们那里大象当猪喂,孔雀当鸡养”,众人皆是深信不疑

  不过后来这位同学接着又说“老虎狮子当马骑”。我那个时候虽然不知道华南虎已经在国内濒临灭绝,但我知道西双版纳并没有狮子,所以我才明白一切皆是妄言。其实,不是我那个同学爱吹牛,是因为他一路上遇到太多对西双版纳好奇的人,毕竟那是一个无论资讯还是交通都极其不发达年代——当时我的同学光从昆明到景洪(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首府所在地)就要一天一夜——与其费力去解释西双版纳早已面目全非,并非电影《孔雀公主》里展现的那个奇幻的绿色世界,倒不如干脆顺应众人的想象心得多。

  后来我开始观鸟,知道了更多关于西双版纳的事情,毕竟那里紧靠边境,时不时地冒出会一两个中国鸟类分布的新纪录。也渐渐听闻去过的人回来说整个版纳都是橡胶林,只有中科院的植物园保留了一些热带雨林里还有鸟儿。大象在野象谷是有的,可惜每年都会因为地域狭窄引发人兽冲突导致人类死亡的不幸事件发生;至于孔雀?好像从来没人看到过。这里说的孔雀,是绿孔雀,中国唯一一种原产孔雀。至于寻常见的蓝孔雀,那是从外国引进的。

  (家八哥)

  我这次来西双版纳纯属“佛系观鸟”——既没有做攻略,事先也没计划——年前想出门看一次,正好有朋友约,就来了。虽说“随缘',其实真正促使我选择西双版纳作为目的地有两个原因

  其一是在罗梭江上游正在建一个水电站。这个水电站虽然立项当初的手续合法,但那个法规的时效性已经过了。项目不知何时悄悄启动,一直到前不久大坝合拢失败直接导致罗梭江江水暴涨,这才惹得世人哗然。当初所谓的环评报告被翻出来公诸于世,里面内容更是根本无法值得推敲。这么大一个环境工程,在环境影响评估中,居然对位于下游仅仅五公里的中科院西双版纳植物园,这座中国面积最大,也是植物种类最丰富的植物园和科研性单位一无所知。然而更可悲的事,大坝的建设工作强大社会舆论压力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我觉得该抓紧时间来一下……

  其二是年初我听关老师说小顾目前在版纳,我听说他好多年了,一直想去见见。还有风入松和赵江波他们,都在版纳植物园,也全都是我想要见见面,聊聊天的人。

  (山蓝仙鹟)

  其实,我也没急着去见他们,因为版纳植物园里的鸟太多了。

  那些欢唱的鸟鸣穿透清晨的浓雾,直到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晚霞点燃都不曾停止过。我和同伴们在树枝上、繁花间、竹林里、溪流边、雨林中、岩石上寻找着,完全忙不过来。饶是如此,还是错过了很多鸟儿,无论是神秘的紫金鹃,还是活泼的黄臀啄花鸟,甚至据说每天夜里都在固定地点出现的鹰鸮也都久觅无果,即便如此,略一统计,一天下来还是有大几十种鸟类入账,满满的幸福感

  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只呆了一天便觉得如此心满意足,风入松已经在此工作多年该是怎样的感觉呢?我们约了晚上在百花盛开的亭子边见面,然后沿着小路一起散步去找果蝠。植物园里的游客已经散去,天空中猎户座的飞鸟星云肉眼可鉴,微风送暖,我一边走一边感叹这里真是舒服。他说:“是啊,来了就不想走”。

  (棕果蝠)

  从浙江一名喜欢观鸟的警察到拿到福特奖学金去美国求学,再转身到中科院系统在西双版纳植物园开始从事全面的自然教育工作,风入松性格低调做事也是稳扎稳打,自从他来了之后,短短数年,中科院版纳植物园的自然教育工作已经在国内业界几成翘楚。我不觉得他有多难,因为我知道这是他真心喜欢做的事。我们俩上一次见面还是2012年在厦大的一个咖啡馆里,那一年世界杯,他从美国回来不久,比现在瘦,老婆跟着他刚去了西双版纳。不过风入松说这几年孩子大了,教育问题可能要迫使他回上海。言语中略有些无奈,不过他和我一样,并非是喜欢与命运抗争的人......

  (短嘴山椒鸟,雌)

  小顾第二天要回老家过年,晚上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正在收拾行李,听说我来了,说等五分钟,他马上出来。我和小顾之前并没有见过,不过因为观鸟的圈子并不大,大家自然都听说过对方,我羡慕年轻人有才气有干劲,认识的不少鸟友提到他也都一个劲儿夸赞,所以一直想见见真人。小顾之前是学植物的,很久之前就听说他好像发现了大戟科一个新的属的植物,后来忽然听说他在找植物的过程中又找到了绿孔雀,作为一个鸟人,我对鸟类信息敏感性当然是远高于植物。

  绿孔雀在中国已濒临灭绝,更关键的是它在中国人文化意识中濒临消失。清末之前,中国所有关于孔雀的文字记录绘画、青铜造像、宗教神话里都是绿孔雀——这一点,像我这样喜欢逛博物馆的“鸟人”再清楚不过了。相比蓝孔雀花枝招展的美艳,绿孔雀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孤傲与威严的冷美人。可惜云南在近代大生产革命号召和水电大开发的经济侵蚀之下,外加盗猎的压力,绿孔雀早已在人们视野里消失。以至于如今世人已不知绿孔雀,就连在号称孔雀故乡的云南,昆明机场象征多彩云南的也是来自于印度的蓝孔雀,而不是曾经在中华大地上芳华独冠群鸟的绿孔雀。

  小顾因为喜欢观鸟,所以在植物调查的过程中从当地老乡那里得知了绿孔雀的存在欣喜未几,却传来这群绿孔雀栖息地即将因为要新修的水电站而淹没的噩耗,于是这几年小顾所有的时间都投入保护最后的绿孔雀的工作当中。得道者多助,绿孔雀的保护工作如今取得了不小的进展,然而谁都明白,路漫漫其修远兮……小顾在风入松手下“当差”,但风入松并不约束他在园子里做事,任由他去为绿孔雀奔走相告。不用问我也知道,风入松和我的想法肯定一样:人这一辈子,能做成一件事情就很了不起,碰上了,就该去做。小顾和风入松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忽闪忽闪亮晶晶的,干净,淳。

  (领角鸮,瞳孔颜色高亮是因为虹膜对手电筒反光所致)

  江波之前在嘉道理(香港著名的自然环保类NGO之一)工作过,什么时候来的版纳植物园我不清楚,不过最近两年,风入松、他和小顾联合出了不少有关版纳植物园鸟类方面书籍照片大多是江波拍的,我笑称他们三个是“版纳三鸟人”。约了江波那一天我被版纳昼夜19度的温差给彻底干趴下了,上午去附近佛堂玩的时候就觉得头晕,中午回宾馆就开始发烧,一天都没出去观鸟。同伴发消息说在植物园遇到北师大的阙帅哥了,然后什么紫金鹃啊、蓝枕花蜜鸟啊等等之前我没见过的鸟就都见着了。我却烧得连嫉妒力气都没有。

  好在烧退得也快,傍晚江波微信说晚上约了阙帅哥出来一起烧烤的时候,我量了一下体温,已经在38°C以下,于是去和他们俩,哦,不,是他们四个见面——江波和阙帅哥各自貌美如花的女朋友和老婆自然是不能缺席的。

  两个人的老婆都是看鸟看到手的。江波的女朋友第一次观鸟竟然还是阙帅哥带的,世界真是小得不能再小。我们在一家傣族烧烤店里吃着我平时无法吃下的重口味烧烤(因为发烧会导致味觉退化和感觉迟钝,江波好心提醒我用芭蕉叶包烤的猪肉小米辣太刺激,我却大啖不觉),听他们两对说着各自异地七年八年的幸福爱情,真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佩服。

  江波的女朋友刚刚从美国博士毕业,转眼又要去新加坡继续博士后,江波说他就经常加班、替班,然后攒假跟他女朋友天涯海角地去看世界,还说去年攒的假期都没用完。阙的老婆听了表示很羡慕,她的老板毕竟不是风入松,有假期也很难连着请。阙的话不多,谈起他现在做的博士后研究滔滔不绝,当然和鸟类有关,江波的女朋友听了立刻问起几个相关的假设和研究方法之类的,我、江波、阙的老婆都算是学术出身,只不过离开学术圈已经很久,看到这两个人尚且还在学术的“快乐幻觉”中不能自拔,默默地选择了原谅他们,任由两个人谈谈谈,我们仨吃吃吃。

  见过江波他们后第二天我就离开西双版纳回上海了,路上接到丢哥的告别电话。这次在版纳意外地和遇到丢哥和嫂子也在,多年的鸟友相遇,顺理成章一起看鸟、吹牛、吃饭,很开心。看他这几年腰不酸脖子不疼了,观鸟还真是身心愉悦的事情。认识这个说话跟炸雷一样的湖北汉子好多年了,嫂子我却是第一次见。谁说鸟圈美女少?都是藏在家里当做宝呢!丢哥本是个生意人,意外观鸟之后,不归路啊,不归路!这次他来版纳,竟然还有好几个家长带着孩子追过来非要跟着玩……

  5万知识青年把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变成了橡胶林,大把大把日日夜夜流淌的橡胶泪,是用青春悲伤激情换成的痛彻心扉。当人们深陷时代的洪流,个体的命运曾经那么无力。还好如今时代终究是有所不同,命运的天平逐渐倾向于个体的选择,所以我看到这些在自然中获得力量灵魂正带着他们的梦想投奔各自的命运。

  无论是投身自然教育、科研学术还是最直接的环境保护前线,前面提到的这5位朋友们几乎都是无意中闯进命运的另一扇门,然后开启另一种完全不同以往的人生路。只不过年纪越轻的,越能够及早地找到自己的归属,也越发地让人羡慕。

  也许这也是时代的潮流。命运之花再怎么努力,毕竟也只能绽放在尚存营养土壤之上。谁能保证,未来数年内,不会从5个到另外5万个知识青年,又在为让版纳恢复热带雨林而努力呢?

  在去版纳的路上,我一直在读一本书,名叫《环保之风》。讲述了近现代西双版纳环境保护发展历史与国际环保运动之间互动的故事。然而这本书我还没看完,就被我遗落在大巴车上了。这是一位在法国做人类学研究的美女博士推荐我看的一本英文书,我答应她看完之后要与她讨论一下此书的,然而这都过了小半年了,我又不得不食言一次。命运,真是个琢磨不透的玩意儿。也是看了那本书我才知道西双版纳目前依然保留中国当前唯一一片热带雨林保护区,在傣语中,西双版纳最初的意思是“理想神奇乐土”。

  (中科院西双版纳植物园内风光

  写在狗年大年初一的这篇文章没什么文采,没有有趣的游记,甚至都没鸟儿什么事,之所以还是要写,是因为有时候也想让给大家讲讲平平淡淡人生故事,可惜我好像不擅长这个。那也无所谓,人有何材?除了努力,想来也都是命运,懂得选择去做什么,以及懂得为什么而选择就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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