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银发的感情生活
下部 六十耳顺
儿子马雨露（一）
马银发送小雨露去上学那天，特意花五块钱买了一包香烟，左手牵着儿子的右手，像牵着一个小动物，“拖沓拖沓”地来到学校。学校坐北朝南，院子里长有几棵一抱粗的泡桐树，阳光下地上满是斑驳的树影子，进了学校大门，爷俩走在影子上树荫下，像万千麻雀中一老一小两只小麻雀，显得那样的平常，那样的渺小。马银发看到校长站在院子当中，两个手掌扣在一起，掌心向下，一下一下地往下压。马银发急忙掏出香烟，敬上一只。校长停止运动，放开手，接住香烟，看着小雨露：“你的孩子？”
马银发一哈腰：“哎，哎。”
校长用手往西一指：“那边，报个名。”
在往西边走的路上，又碰到了两位老师，马银发又两次敬烟。给儿子报上了名，从此以后儿子就是一名小学生了。
马银发关心儿子的学习，几乎天天问儿子：“儿子，学得会吗？”
“学得会！”儿子一副不屑的口气。
又问：“考多少分呢？”
“一百分！”儿子十分有把握地说。
听了儿子的回答，马银发放心了。明白自己的儿子是超级聪明，将来一定前途无量！每想至此，心里美滋滋的。在村子里人每逢提到儿子，他就不由得音量加大，说自己的儿子如何超级聪明，每次考试都是一百分——那口气，仿佛全村甚至世上所有的孩子都不如他的儿子！他觉得，在学习上他已经没有必要对儿子进行关心了。凡关心，都是关心落后，关心先进是没有意义的。世界上那有穷人关心富人生活的？
这样雨露从一年级读完了初中，在县城读高中时学校突然打来了电话，让他去学校一趟。
去干什么？也许是儿子在学校得了什么奖，让家长去分享，或者是……他实在猜不出学校让他去干什么？猜不出就不猜——换上一件一直舍不得穿的灰色体恤衫，坐上了去县城的公交车。
他来到学校教导处，看到一位颧骨高高，浑身廋得只有一把骨头的人坐在办公桌后。听到别人叫它黄主任，他也叫他黄主任。黄主任抬起头，抬起头把马银发吓了一跳。他害怕黄主任那一双大眼睛，那双眼睛眼珠一轮一轮地好像镶嵌在一个骷髅头里。马银发告诫自己不能害怕，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学校打电话让我来干啥？”
“你是哪里人？谁的家长？”
“县东骆驼村的。是马雨露的家长。”
“你是他什么人？”
马银发彻底镇定了下来，陪上笑脸：“父亲。”
黄主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儿子上课时间玩手机，手机被班主任扣下了！”
儿子的手机被扣下了，扣下了，下面该怎么办呢？黄主任没有说，他也不敢问——黄主任仍然低着头写他的，把马银发晾在那里。等了一会儿，马银发终于忍不住：“黄主任，我该怎么办？”
黄主任好像忽然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你去外边等着吧，你儿子的事情下午处理。”
马银发回到校园，像一个游客，游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游累了，坐在一棵法国梧桐下休息。心想，自己并没有给儿子买手机啊，他哪来的手机呢？而且还被班主任扣下了。这些谜团只有见到儿子后才能揭开，他想立即见到儿子。就开始打听儿子的教室，站在教室外边等。等到儿子放学，见到儿子：“到底咋回事？”
儿子有些不耐烦：“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扣下了。家长不来，手机不归还。”
“你哪来的手机？”
“借同学的。”
“上课时间，你玩手机干啥？”
“……是外语课，学不会……”儿子觉得这样说不妥，“只一露，还没有玩，就被收去了。”
儿子的一声“学不会”，让马银发十多年来的一个热身子，一下子凉了半截。再看儿子：圆头，圆眼，长脸，一米七几的个头儿，一身男孩子的阳刚之气。儿子大了，已不便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三道四。
儿子带他去校外的露天饭摊吃了饭。
下午三点，学校通知他们去教导处。坐在桌子后边的仍是黄主任。黄主任板起脸，道：“马雨露！”
马银发看到儿子的脸色有些变，他知道儿子的害怕和他不一样。他只是害怕黄主任的长相；儿子的害怕是深刻的，是长期被他们这些学校领导们吓怕的，这使他想起了耍猴人鞭子下的猴子，做节目时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主人手里的鞭子，跟着主人的鞭子转，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儿子被人欺负的感觉。想着儿子被人欺负，就心疼起儿子来。转而又想起“良药户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话，态度又马上强硬起来，学着黄主任的口气：“主任叫你呢！”
儿子像士兵听到了命令，转脸对着黄主任：“主任，我以后一定要遵守学校纪律，好好学习，再也不玩手机！”
主任瞪着“骷髅眼”，又对马雨露训斥一番。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马银发：“有钱给儿子买点什么不好，买一部马银发的感情生活
下部 六十耳顺
儿子马雨露（一）
马银发送小雨露去上学那天，特意花五块钱买了一包香烟，左手牵着儿子的右手，像牵着一个小动物，“拖沓拖沓”地来到学校。学校坐北朝南，院子里长有几棵一抱粗的泡桐树，阳光下地上满是斑驳的树影子，进了学校大门，爷俩走在影子上树荫下，像万千麻雀中的两只麻雀，显得那样的平常，那样的渺小。马银发看到校长站在院子当中，两个手掌扣在一起，掌心向下，一下一下地往下压。马银发急忙掏出香烟，敬上一只。校长停止运动，放开手，接住香烟，看着小雨露：“你的孩子？”
马银发一哈要：“哎，哎。”
校长用手往西一指：“那边，报个名。”
再往西边走的路上，又碰到了两位老师，马银发又两次敬烟，给儿子报上了名，从此以后儿子就是一名小学生了。
马银发关心儿子的学习，几乎天天问儿子：“儿子，学得会吗？”
“学得会！”儿子一副不屑的口气。
又问：“考多少分呢？”
“一百分！”儿子说得很干脆。
听了儿子的回答，马银发放心了。明白自己的儿子是超级聪明，将来一定前途无量！每想至此，心里美滋滋的。在村子里人前人后每逢提到儿子，他就不由得音量加大，说自己的儿子如何超级聪明，每次考试都是一百分——那口气，仿佛全村甚至世上所有的孩子都不如他的儿子！他觉得，在学习上他已经没有必要对儿子进行关心了。凡关心，都是关心落后，关心先进是没有意义的，世界上那有穷人关心富人生活的？
这样雨露读完了初中，在县城读高中时学校突然打来了电话，让他去学校一趟。
去干什么？也许是儿子在学校得了什么奖，让家长去分享，或者是……他实在猜不出学校让他去干什么，猜不出就不猜——换上一件一直舍不得穿的灰色体恤衫，坐上了去县城的公交车。
他来到学校教导处，看到一位颧骨高耸，浑身廋得只有一把骨头的人坐在办公桌后。他听到别人叫它黄主任，他也叫他黄主任。黄主任抬起头，抬起头把马银发吓了一跳。他害怕黄主任那一双大眼睛，那双眼睛眼珠一轮一轮地好像镶嵌在一个骷髅头里。马银发告诫自己不能害怕，让自己镇定下来，说：“学校打电话让我来干啥？”
“你是哪里人？谁的家长？”
“县东骆驼村的。是马雨露的家长。”
“你是他什么人？”
马银发彻底镇定了下来，陪上笑脸：“父亲。”
黄主任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你儿子上课时间玩手机，手机被班主任扣下了！”
儿子的手机被扣下了，扣下了下面该怎么办呢？黄主任没有说，他也不敢问——黄主任仍然低着头写他的，把马银发晾在那里。等了一会儿，马银发终于忍不住：“黄主任，我该怎么办？”
黄主任好像忽然想起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你去外边等着吧，你儿子的事情下午处理。”
马银发回到校园，像一个游客，游遍了校园的角角落落，游累了，坐在一棵法国梧桐下休息。心想，自己并没有给儿子买手机啊，他哪来的手机呢？而且还被班主任扣下了。这些谜团只有见到儿子后才能揭开，他想立即见到儿子。就开始打听儿子的教室，站在教室外边等。等到儿子放学，见到儿子：“到底咋回事？”
儿子有些不耐烦：“上课玩手机，被班主任扣下了。家长不来，手机不归还。”
“你哪来的手机？”
“借同学的。”
“上课时间，你玩手机干啥？”
“……是外语课，学不会……”儿子觉得这样说不妥，“只一露，还没有玩，就被收去了。”
儿子的一声“学不会”，让马银发十多年来的一个热身子，一下子凉了半截。再看儿子：圆头，圆眼，长脸，一米七几的个头儿，一身男孩子的阳刚之气。儿子大了，已不便在他面前絮絮叨叨地说三道四。儿子带他去校外的露天饭摊吃了饭。
下午三点，学校通知他们去教导处。坐在桌子后边的仍是黄主任。黄主任板起脸，道：“马雨露！”
马银发看到儿子的脸色有些变，他知道儿子的害怕和他不一样。他只是害怕黄主任的长相；儿子的害怕是深刻的，是长期被他们这些学校领导们吓怕的，这使他想起了耍猴人鞭子下的猴子，做节目时眼睛一刻也不离开主人手里的鞭子，跟着主人的鞭子转，心里就产生了一种儿子被人欺负的感觉，想着儿子被人欺负，就心疼起儿子来。转而又想起“良药户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的话，态度又马上强硬起来，学着黄主任的口气：“主任叫你呢！”
儿子像士兵听到了命令，转脸对着黄主任：“主任，我以后一定要遵守学校纪律，好好学习，再也不玩手机！”
主任瞪着“骷髅眼”，又对马雨露训斥一番。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马银发：“有钱给儿子买点什么不好，买一部手机，影响儿子学习！”
爷俩并不更正手机是借的而不是买的事实，急忙走出了教导处。
回家时，马银发一路上都在想，学校这些领导老师们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儿子这么怕他们，难道他们打过儿子？儿子不知道受过他们多少欺负呢！
他还是心疼儿子。
爷俩并不更正手机是借的而不是买的事实，走出了教导处。
回家时，马银发一路上都在想，学校这些领导老师们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让儿子这么怕他们，难道他们打过儿子？儿子不知道受过他们多少欺负呢！
他还是心疼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