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弘办公室内。陈得索、高云鹏、田丰向杨弘汇报调查李周情况。

　　杨弘看着调查报告，听陈得索汇报：“从李周的自述看，他没有重大违纪和犯罪！”

　　田丰却有异议：“李周还是有问题的。他当校长时，用公款治病，校办工厂没办起来。学校女教师与他有染，喝药自杀。在教育局纪检组，出外培训私拿勤教站5000元，通过调查至今未还，属接受商业贿贿。”

　　陈得索说： “这只能算工作失误，是他当时经验不足和客观形势所致，没有主观故意。”

　　田丰流露出不满：“那把他放了？”

　　陈得索没有回答，他看看杨弘。

　　杨弘果断决定：“放了！”

　　田丰面色阴沉：“还让他继续调查孔庙小学教楼坍塌案？”

　　杨弘把调查材料放进文件柜：“这由纪委、组织部决定。”他对张立、陈得索说，“你们先把李周接出来。”

　　杨弘左手拿材料，右手皱眉捶腰走进王新明办公室。王新明在电脑上看新闻，抬头杨弘捶腰：“腰疼吗？”

　　杨弘说：“坐的时间长了，腰老是不舒服。”

　　王新明扭扭脖子：“坐机关的职业病，我是颈椎有问题。”

　　杨弘递材料给王：“孔庙小学教楼坍塌的原因已经调查清楚，发展局建筑公司经理钱五偷工减料牟利，又蛮横霸占夏包垫资是导致教楼坍塌的主要因素。”

　　王新明面带怒色：“这个钱五成华西人物了。1997年修路砸金龙湾宾馆，龙主任和你为了工作大局，便宜了他。这次又偷工减料建豆腐渣教楼，该对他动真格的了！”

　　杨弘面无表情：“动钱五好说，关键他不是孤立的。李周通过调查，钱五后面牵扯到发展局、特区管委主要负责人，而这些人却又是市委工作离不开的。”

　　王新明面色阴沉：“那这些人都不能动了？”

　　杨弘用拳锤锤腰，给王倒茶：“可以动。但问题是，让谁去动？怎么动？我安排教体局纪检组组长李周调查，还没有结束，他反而被检察院关起来，遭受牢狱之灾。”

　　王新明沉思一阵，道：“选准调查的人也很关键。李周是不是身上也不干净？”

　　杨弘说：“没有大问题。纪委、平安局、检察院通过联合调查，匿名举报李周有问题，都不属实，有的虽然与李周有关，但也不是他主观所为。”

　　王新明揣测：“难道是有人对他使绊子？”

　　杨弘喝口茶，说：“是的。李周恪尽职守，无私无畏，认真调查，发现钱五的背后另有迷案，同时还钩拉出当前干群矛盾焦点问题，如干部欺上瞒下，与民争利等。”

　　王新明踱着步：“改革开放以来，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出现的官场腐败、项目腐败、司法腐败是有多种原因所造成的。这需要从中央到地方，创新监督和惩处机制，从根本上铲除腐败。有些弊案不是我们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他深情问道，“李周放出来了吗？”

　　杨弘答：“我让张立和陈得索去把他接出来。”

　　王新明低声沉吟：“这样的优秀纪检干部，要大胆重用。让他到你身边工作。”

　　杨弘给倒水：“我建议提拔他为市纪委副书记。”

　　王新明点头应允：“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提交常委会讨论。”

　　杨弘补充道：“这同志比较正直，只是有些固执。”

　　王新明说：“固执是坚持。如果他坚持的是原则，那正是我们纪检干部应具备的素质。”

　　杨弘点头。

　　话说李周不明不白地被关了10天，他憔悴不堪地走出拘留所。张立、陈得索迎上，招呼他上车。

　　陈得索开车，李周坐在张立身边，显得闷闷不乐。

　　张立拍拍着李周肩膀：“你受委屈了。”

　　李周面无表情：“我受委屈无妨，只是没有调查处理好孔庙小学教楼坍塌一案，感到惭愧！”

　　张立数落他：“你的问题就在这里。孔庙小学教楼坍塌没结案，你先关进去了。严重影响了教育局高效廉政的良好形象。经党组建议，市委组织部批准，你被免去纪检组组长职务。”

　　李周两眼含泪，嘴唇哆嗦……

　　张立续道：“不过，鉴于你工作比较认真，市纪委把你抽调到纪委，继续从事纪检监察工作。注意，你抽调纪委是配合，工作不要擅自做主。要吸取教训，遇事要冷静灵活。常言道，睁只眼闭只眼，七个碟子八个碗；两眼睁得一般大，到你跟前啥不啥。”

　　陈得索目视前方似笑非笑：“张局长的处世之道精辟。”

　　李周表情漠然：“谢谢张局的指点。但是，检察院关了我10天，该给我一个说法呀。”

　　张立犟犟鼻子：“你出来就是公道。难道你没有问题吗？”

　　陈得索平静道：“李周，想不开的话，到纪委给杨书记倾诉。” 他从后车镜瞟了张立一眼，“张局长到哪下车？”

　　张立往外看看：“前面龙泉花园。”

　　陈得索把车停在龙泉花园，他陪张立下车。陈得索环顾四周，垂柳依依，夏花怒放。他伸伸懒腰，吮吸着新鲜空气。而车内李周却抱着头沉思……

　　陈得索溜达一会儿上车，他看李周闷闷不乐，淡淡一笑：“还感到窝心吗？”

　　“是的。”

　　“怪谁呢？怪市委吗？不，市委王书记果断决策调查教楼坍塌案，思路清晰，责任单位明确。怪张局长吗？不，他也没让你去喝酒，去如何如何工作。怪检察院吗？不，检察院接到的是群众举报，按程序是有案必查，有查必果，有果必报……”

　　“难道怪我自己？我李周吃、喝、嫖、赌、抽，没有；坑、蒙、拐、骗、偷，更不沾边。我兢兢业业，不贪不占，反而不明不白地被关进监狱。我何罪之有？”

　　“你只纠结自己是否有罪，却没有深想，是谁匿名举报的你？他或他们为什么要举报你？”

　　“我怀疑与侯春、钱五有关。”

　　“五年前，这两个家伙狼狈为奸，台前幕后砸金龙湾宾馆。”

　　“我被关之前的那天晚上，他们两个还陪我在柏子山宾馆喝酒。”

　　“这明摆的是‘鸿门宴’。”

　　“令我困惑的是，如果说举报我用公款治病，与女教师染与侯春有关，我信。但侯春说我在教体局接受商业贿赂，我感到蹊跷。”

　　“说明举报你的不仅仅是侯春，还有教体局的人。”陈得索沉吟片刻，“我被召回，你被举报，说明有人在给我们调查组设置障碍！”

　　李周略有所思：“谁在幕后操纵？”

　　陈得索右手握方向盘，左手伸一巴掌：“是一群人。”

　　李周流露出忐忑不安和迷茫的神情：“难道调查教楼坍塌案就此搁置？”

　　陈得索含糊其词：“看市委、纪委怎么布局了。”

　　上午。杨弘手持材料匆匆走进王新明办公室，手抖抖材料，取向阴郁：“特区管委主任刘喜贵报告，副主任丁一殴打出纳李艳叶，请求纪委调查处理。”

　　王新明接过材料细看后，似乎惋惜：“丁一是组织部培养的副市级后备干部，去年度考核最差，现在又怎么打人？”

　　杨弘低声轻叹：“我也感到蹊跷。”接着他又拿另一份材料说，“孔庙村民联名举报村委书记赵根隐瞒、贪占政府修特区主干道和辅道追加的土地补偿款。”

　　王新明接过材料，皱眉开始认真看，杨弘揉揉腰部，坐下来品茶。

　　王新明看罢材料，沉思一阵，抓起电话：“龙主任，让杨括、吴涛、寇尚武到我办公室。你也过来！”

　　杨弘朝门外望望，低声问：“孔庙小学教楼坍塌案怎么处理？”

　　王新明好像在思考什么：“查清了吗？”

　　杨弘站起来：“就案件本身讲，也简单，就是发展局建筑公司总经理钱五偷工减料，导致教楼坍塌，霸占夏包垫资和工钱，导致夏包带民工哄抢教楼原料。但处理钱五，要牵扯到其他人，就复杂了。”

　　王新明瞪大眼睛，沉默一阵，而后决定：“对钱五暂不处理，但不是搁置，而是要对其背后的人物做深度调查；继续让陈得索、李周参与对特区管委和孔庙村委问题调查，意义也在于此。”

　　杨弘皱眉，露出捉摸不定的神情……

　　组织部长扬括、人大常委会主任吴涛、政法委书记寇尚武手里分别拎着茶杯，有办公室主任龙根陪同，先后走进王新明办公室，落座。

　　王新明看看案头材料，说：“今年以来，特区管委接二连三出问题，孔庙小学教楼坍塌还没有处理，最近又有管委副主任丁一殴打出纳李艳叶，孔庙村民举报村支部书记赵根隐瞒、贪占政府修特区主干道和辅道追加的土地补偿款。”

　　吴涛从口袋摸出中华香烟，独自叼在嘴唇：“怎么问题都出在柏子山特区？”

　　杨括自己倒水喝：“这些问题不解决，会影响特区社会经济的稳定发展，损害华西市改革开放形象。”

　　王新明盯着龙根说：“龙主任，你是分管特区工作的，先说说你的意见。”

　　大家把目光投向龙根。

　　龙根没有急于回答，他分别给王书记杨括、杨弘、吴涛、寇尚武茶杯里冲倒上水，而后平静道：“特区管委班子不团结，不是一半天了，由于副主任丁一是军人出身，火暴脾气，说话口无遮拦，工作方法简单粗暴，和刘喜贵、财务出纳李艳叶关系很紧张，积怨很深，我调和几次，效果不佳。至于特区修路征地对村民补偿问题，据我所知，特区管委按市政府要求如数给村民兑付了，是否又追加，王书记清楚。孔庙村支部书记赵根是否隐瞒贪占了补偿款，对对账就清楚了。但不管这么说，特区管委有问题，我有责任。在此我检讨。”

　　王新明说：“特区的问题，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今天商量如何查出问题真相，进一步加大和规范特区管理工作，推动华西社会经济和谐持续发展。”

　　龙根先表态：“您总揽全局，总体部署，我和特区管委积极配合调查。”

　　吴涛点上烟：“龙主任说得对。王书记您安排吧，人大全力配合。”

　　寇尚武环顾左右：“公安系统正在开展三项教育活动，配合查处案件是践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具体体现，再忙也抽人。”

　　杨弘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喝茶，认真细听。

　　王新明边听边做记录，后又在笔记本上写一阵子，接着安排：“那好，根据大家意见，有纪委牵头，抽调纪委、人大、平安局骨干成员组成调查组，进驻特区管委和孔庙村委调查。组织部配合纪委做好调查材料备案和汇报。”

　　杨括准备记录。

　　王新明先问杨弘：“纪委抽谁？”

　　杨弘说：“李周、高云鹏、白有志。”

　　王新明点头：“好。”又问吴涛，“人大抽谁？”

　　吴涛答： “秦平、李磊。”

　　王新明提出异议：“秦平原来在特区管委工作过，参与调查不合适，要回避。抽人大其他科室的同志。”

　　“让赵严、李磊参加。”吴涛纠正。

　　王新明说：“行。”转问寇尚武，“公安系统警力不足，你通知宋得九，只让陈得索继续参与调查。”

　　寇尚武听令：“好。我安排。”

　　王新明最后要求：“调查组分两个小组，一组由陈得索任组长，一组由李周任组长。具体安排有纪委杨弘书记负责。查出结果向我和常委汇报。”

　　杨弘边点头边记录……

　　下午。纪委常委会议室内。纪检副书记高云鹏，纪检干部李周、监察局副局长白有志首先走进会议室，市人大信访科主任赵严、人大法工委副主任李磊也先后入座。

　　陈得索风尘仆仆，急匆匆进来，没有坐下，抓住杨弘面前的水杯，一饮而尽。杨弘对陈得索笑笑，扫视与会人员，慢慢道来：“今年夏天以来，柏子山特区管委接连发生机关干部殴斗、孔庙小学教楼坍塌、村民上访等事件，在社会造成不良影响。根据王书记指示，有纪委牵头，抽调纪委监察、人大、平安局优秀人员，进驻特区管委和村委调查取证，弄清真相。”

　　大家做记录。

　　杨弘继续部署：“调查组分两组，一组由陈得索任组长，成员有纪委副书记高云鹏、人大法工委副主任李磊。该组进驻特区管委，具体调查漫滩湖特区管委副主任丁一殴打出纳李艳叶一案。一组由李周任组长，成员有监察局副局长白有志、市人大信访科主任赵严。该组进驻孔庙村委，具体调查孔庙村民举报村委书记赵根孔庙村民举报村支部书记赵根隐瞒、贪占政府修特区主干道和辅道追加的土地补偿款问题。”

　　杨弘分别把需要调查的材料递给陈得索和李周，接着说：“你们都是单位骨干领导，都是组织部连年考核的优秀的干部。这次被抽调是市委对你们的信任。希望你们相互配合，形成合力，圆满完成市纪委交办的任务！”

　　陈得索、李周等调查组同志一齐站起来，表情严肃、庄重、感动……

　　散会后，李周独自留在弘办公室，他说：“杨书记，组织让我到纪委工作，且委以重任，我很感动。谢谢组织对我的信任。”

　　杨弘给李周倒茶：“近段你受委屈了。”

　　李周耿耿于怀：“把我不明不白的关起来，是感到难过。但更让我不安的是，正当我们深入调查教楼坍塌时，我却遭牢狱之灾……”

　　杨弘安抚他：“市委和王书记对教楼坍塌一案和衍生的悬案都很重视。”

　　李周面显惧色：“内鬼作祟，漫滩湖风不平，浪不静呀。”

　　杨弘一愣，而后点点头：“是的。”

　　李周试探问：“孔庙小学教楼坍塌案还调查吗？”

　　杨弘不露声色，闪动着深邃的目光，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时李周耳际传来张立的话，“遇事要冷静灵活。常言道，睁只眼闭只眼，七个碟子八个碗……”他迟疑片刻，说道：“我不知纪委工作全局，请杨书记明示。”

　　杨弘微笑：“孔庙小学教楼坍塌的主要原因，你们已经尽职尽责地调查清楚了。”

　　李周直言不讳：“但是，我觉得钱五的背后另有猫腻，可以说是‘道中有道’。”

　　杨弘语重心长地教育鼓励李周：“钱五背后的深层问题，市委正慎重考虑。你要知道，此案涉及的有些事和人不是纪委能独立解决的，你会在以后的工作中有所体会。在调查中，你还发现干群之间存在的突出矛盾，并做深度思考，很好。党中央国务院正不断深化改革和创新机制，制定政策法规，解决这些普遍问题。所以，我们要不改初心，对纪检检查工作要有信心和决心。”

　　李周频频点头：“明白。我今后怎么工作？”

　　杨弘抚摸李周肩膀：“多学习、思考、观察、探讨，修德立身，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在白道打老虎，在黑道降恶魔！”

　　李周迟疑片刻，挺起腰杆：“有杨书记的信任，我只有挽起袖子大干了！”

　　李周走出市委大院，背后猎猎的国旗仿佛给他壮行，耳畔仿佛传来天籁歌声——

　　男  声：他说鬼，你说鬼，是不是真有鬼？

　　女  声：世间本无鬼，只是人“捣鬼”。

　　男  声：晴朗天，风劲吹，日色昏；

　　女  声：皎洁月，云掠过，夜色黑……

　　男  声：走正道，挥长剑……

　　女  声：你是谁？

　　男  女：我是人间‘新钟馗’！

　　他走在林荫道上，脑际闪着不同的画面：绿树婆娑摇曳……蓝天漂浮白云……时而月色朗朗，时而乌云遮月，虚幻模糊的“新钟馗”在挥剑斩魔……

　　（提示：李周是书中主要人物中之一。他调纪委彰显了党组织实事求是的原则。但背后的灰色势力也达到了阻止李周继续调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