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深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上了磨的老母亲就别想再跟驴换回角色,但禁不住二胖漫长数月的软磨硬泡,我终于答应开始给她学琴了。
说起来五岁多也不算很早,不过我的心态是很佛系的,既没穿越大半个城市去投名师,也没指望她能每天练琴,真真是机缘巧合,二胖好朋友的妈妈是位音乐素养很好的钢琴老师,住处离我家一脚油距离,每次课后孩子们还能一起玩会,我心想就这样定下吧,若是每周再能练个三四天琴,就是完美。
然而世间哪有真完美呢?真开始了我才发现,二胖同志跟当年的哥哥完全不同,哥哥因为起步较晚,理解力能很大程度弥补技艺不精,每次上课回来,对内容讲解不需要太多,最多督促练琴也就是了。
可是到了二胖君这里,首先遇到的难题,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这小人家忽然分不清左右手了。乐谱辨识,要求看音符,脑袋在上的,用左手,脑袋在下的,用右手,不但要认识,还要能对应做敲击或弹奏动作,同时口中念念有词“left,right”。。。
情感上,我理解这里面看似简单,但需要时间和理解力匹配认知关系,既有肢体的, 也有语言的。所以这几周我都是很耐心地经常帮她去练习,比如通过游戏,建立左右手刺激,或者是在写字吃饭时,提醒她最习惯用的,就是那只right hand。我们连“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都唱会了,功课还是扎实的。但理想与现实,常常隔着大江大河也不罕见。
某天晚上听闻我们要练琴,韩先生有些局促地猛然站起身说,刚想起家里好像没菜了,我去买点,你忙,你们忙。是时我并没能正确预估即将发生的情况,毕竟姆们自认为是无欲无求又佛系的呀,只是看到他没头没脑地往身上抡羽绒服和围巾,也就随他去了。
大门轻轻合上的一瞬,屋里有那么一刻沉寂。继而看上去已经轻车熟路的小人家,从坐到琴凳上那一刻起,便仿若硬盘被格式化一样,脑子里真是给我来了个清清白白?,什么左手右手,left right,头朝上头朝下,不存在的。
我启发她说,吃饭用哪个手呢?她笑嘻嘻地举起左手说:right hand。我又问她,那写字呢?她想了想说,写字换个手。。。
如此这般折腾了也就是20来遍吧,真的我把1929年以来积攒的耐性都用光了。很多时候跟韩先生为孩子学习吵吵,原因都是我认为我发脾气的出发点,从来都不是孩子不会,而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态度不端正。人可以不灵光,但不可以不认真对不对,就如二胖,从头到尾嘻嘻哈哈,不知是她遛我,还是我遛她。但韩先生对此并不认同,他每每给我的评价总是,只要妈妈出现,心中默念“一二三”,然后就能看到灰飞烟灭,世界不会再好了?。
话说这边20多遍后,二胖开始干嚎着叫:我要找爸爸,我靠山救我。发现没有回应,她又唤哥哥。正写作业的哥哥,估计是早就竖耳倾听呢,因而完全无缝衔接地回复道:濑濑,哥哥练琴时,比你挨吼还多呢,你忍一忍,等你把左手右手分清了,就又是好汉一条,加油濑濑。
二胖完全没主意了,就在她静思的瞬间,我听到门外有悉悉嗦嗦的声音。开门一看,韩先生两只手都在门把手附近,他说,我在门外,配合屋里你喊我闺女的号子,你说左手,我就左手扶门把,你说右手,我就换右手,想了半天没敢开门进去。
我简直要笑倒,又不能失了气势,于是轰他赶紧去超市买菜。韩先生念念叨叨,不甘心地出门,远远留下那句话:濑濑,爸爸救不了你,就喊你哥啊?
如此这般练了最多三分钟,刚找到北的二胖同志,又膨胀了,左右手勉强刚分清,数节拍又不识数了。一二三,五,不知道四去了谁的姥姥家。
我心知有时孩子会是这样,一糊涂就糊涂到底,最好的方式便是当天就到这里,转天或许一切不同,于是打算练完手头这两遍,就叫停了,当然口中的喊声,还是保持了较高分贝水准的。
不想两手空空的韩先生,推门又回来了。他把我叫到大门口,先是语气有点冲地说,门口放这么多快递,合适么?盒子脏还可能有病毒,不好吧?!
我说这都是今天刚到的啊,过年不得提前买些东西么,晚点孩子们睡了我就拆开收拾好了,不是跟你说过了么?
他又说,这上面土厚啊,家里pm2.5也不行了吧?我知道他这是想着法地想营救闺女,便很配合地乜斜他一眼问:土有多厚啊?
他一愣,可厚可厚了,我换鞋时把手机临时放上一下,哎呀手机直接看不见了,脏的呀。。。
见那一副面不改色心不慌说瞎话的样子,我差点笑出声来。我说你是连人带手机掉煤窑里了吧?要不就是该配眼镜了,得多厚的土手机都能看不见了?
韩先生眼珠转了转说,你要非不信,我可就出杀手锏了啊!刚才我在外面遛弯,看到隔离邻居家妈妈,正趴在墙上听你吼娃,听得可认真了。
这招儿太管用了,听罢我委实担心了一下平时和邻居彼此眼中2米大个儿和温婉优雅的高大形象。她在我这儿都没倒呢,我不能在她那儿倒在这左右手上。于是我转身对二胖说,收工,今天就到这里。当然,我也没有忽略靠山给她胖丫头挤眉弄眼儿的表情。
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茶,我窝进沙发拿起手机发个朋友圈,抒发一下郁结情绪——
结果发现共情的都是海淀妈妈,最经典的就是这条了——
我神清气爽地准备拿着评论去教育韩先生,结果惊讶地发现,他们爷儿仨都不见了。循着低低的声音,门缝里我发现了卫生间里挤在一团的身影。
韩先生一边搂着闺女,一边握着她的右手,指着牙刷说,濑濑你听爸爸说啊,你平时最喜欢用的这只手,它就叫右手,刷牙你看咱是不是就用它?来,跟爸爸一起说,右手,右手。你得好好记着啊,不然妈妈吼你爸爸救不了你,爸爸心疼啊。。。
二胖点点头,没心没肺地说:好的,爸爸,你看,我用另外这只手也会刷牙,而且两只手我都挺喜欢的,所以它们都可以叫右手。
韩先生一头黑线,一旁钱钱儿急了,爸爸,我来我来,我有办法。
于是换哥哥上场,举起二胖右手说,濑濑,你看,你平时写字吃饭,用得最多的这只是右手,哥哥跟你相反,哥哥是左利手,所以哥哥吃饭写字用的这只,叫左手,记住了吗?
二胖摇摇头,更记不住了。
最终,当爷儿仨刷完牙走出洗手间时,二胖扑到我怀里,忿忿地说,爸爸和哥哥太淘气了,左手右手都说不对,我最爱妈妈了。
身后是目瞪口呆的两座靠山。
睡前,我忽然想起四年前写的这篇文字:「在孩子练琴路上,总有一万次掐死老公的冲动。。。(回顾戳这里)」,发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信誓旦旦再也不让孩子学琴的,是你。赌咒发誓练琴再也不吼不叫的,是你。吼哇吼到孩儿他爸全方位营救的,是你。。。
唯一亘古不变的是,想掐的对象,总是他?漫长学琴路,咱们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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