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流年》是一本由王啸峰著作,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49.8,页数:2019-9,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浮生·流年》读后感(一):小人物,大世界
王啸峰的小说,多有一股子阴郁神秘的味道。小说看过第一遍,往往还不甚了了,还需回过头来再读一两遍,才能将故事脉络理清楚。这本《浮生流年》,与之前的《隐秘花园》,描写的多是一个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而这个大千世界,不正是千万个小人物的小故事构成的吗?惊天动地易写,可是能将小人物写好,倒属实不容易!
《浮生·流年》读后感(二):浮生流年
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巧。去年6月,我们在无锡培训,首次见着坐在主席台上的啸峰主席,给我的感觉就是很阳光很刚毅很爷们的一个男人,但一直没有读过他的作品。今年6月,读到朋友写有《浮生流年》的书评,讲作者的文字带有明显的个人特征:干净洗练、优雅灵动,散发着自由的气质。我突然就特别想立马读到这本书。想知道书中那些理发师、记者、保姆、出租车司机等小人物的命运,就如同我们一样!
《浮生·流年》读后感(三):在光影里焦虑和煎熬着的,恰是自己的人生
王啸峰似乎不乏建设“邮票大小”的精神原乡的野心,但这本小说集远不是苏州元素这么简单。每篇小说都涉及时间的弹性,常从一个熟悉的场景、一句歌词、一本书等来引发某个特定记忆。他站在现在,回望过去,把往事的面目慢慢揭开。苏州的阴街陋巷里,无数的野史异闻,成了这部小说的养分,粗粗浅浅地冒出来,勾引读者和作者。《独角兽》中在三代人之间冲撞的独角兽,《洪老老》中神秘的红孩,这一“谜”既是谜本身,亦是小说结构的模型,是作者特殊的、绝妙的处世眼光。
《浮生·流年》读后感(四):《鼠的迷惑》
喜欢《鼠的迷惑》,鼠是“我”,“我”用一双鼠眼看尽人事,“我”在黑暗的地下游荡,从一间房到另一间房。“我”见到偷卖废旧电线的老人,坚守底线的胖厨娘,精致利己主义的小菠萝,看穿一切的刘老太。“断尾”告诉我鼠的规则:“盘踞,而不是钻营。”然而,拿到人的世界似乎并不适用,这让“我”迷惑。小菠萝最想做的事就是“吃喝、睡觉、发呆!”谁不是呢,拓展开来就是吃山珍海味、享休闲生活、去海岛发呆。“我”接触到的各色人等都达不到生命最原始、本质、简单的状态。即便化身为鼠,人性也始终是个绕不开的话题,是不是压力越大?人性越扭曲呢?让人欣喜的是,“我”在旅途中邂逅的“灰姑娘”最终选择了内心深处的善良,与“我”一起投入简单生活。
《浮生·流年》读后感(五):悲悯情怀总关诗
转载自张光芒
王啸峰近年厚积薄发,精品佳作接连问世,激发了文坛的集中关注。继散文集《苏州烟雨》《吴门梦忆》《异乡故乡》与小说集《隐秘花园》《吴城往事》之后,最近新作《浮生流年》再度出击,标志着他的创作生涯进入了一个新的里程。该小说集收入的十余篇小说,各自独立,同时又具有内在气质的精神关联。从《米兰和茉莉》《卡瓦萨基》《夜来香》这般少年意气充盈的青春叙事,到《剃刀》《冰岛》《漂白》的城市日常书写;从《洪老老》《鼠的迷惑》《独角兽》等志人志怪式寓言,到以《镜像世界》为代表的科幻类题材,均显示出作家独特的审美品格。通过记忆的追索与重构,自我的反省与救赎,以及时代精神文化状态的探寻与摹画,《浮生流年》叙写了个体灵魂之痛的发生、挣扎、异变,在幽微曲折的人性隧道和深不见底的精神暗谷中探寻生存的奥秘,时空的迁延交错和文字的峰峦叠嶂之间缭绕着氤氲缱绻的诗意,展现出先锋气质和自由创造的无穷魅力。
我们看到,那些现实生活中原本不能登大雅之堂的人物,他们不为人知的所感所思,不为人察的言语举动,在小说中获得了细腻观察、描摹的合法性。而那些在别人眼中不起眼的大小物件,像是卡瓦萨基、双鱼钥、剃刀、书本等,都承载着浮世感怀的种种隐喻,和其笔下那一首首流淌的乐音一样,点化着时代和个体的精神情态,在过去、当下、未来之间穿梭往复,建构起一条时间意象的河流,映照着情感世界的浪涛涟漪。
《米兰和茉莉》中的“月朦胧鸟朦胧”,终归心意朦胧,这“高级童话歌”如何给懵懂少年带来无数喜悦欢欣才是小说真正关注的叙述重心。《鼠的迷惑》借助动物的视角,吟咏着窄巷子里小保姆卑微却丰富的爱与哀愁。还有《小苹果》这种缭绕于芸芸众生耳边的无心之调,也在有意无意之间坦露着人物潜意识中的深微婉曲。王啸峰的小说打动读者、摄人魂魄之处,显示着叙事者熨帖温润的胸怀与观察世事、勾画人心的审美力度。
当然,这盘旋心底的浅吟低唱和那些具有象征意蕴的事物一样,并非只是叙事者人文浪漫情愫的表征,更是敞开人物心灵隐痛的密符。这使得王啸峰的小说叙述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强烈的社会批判力与人性反思维度。《双鱼钥》里的出租车司机被罪恶感追逐而噩梦连连。《漂白》里银行职员计划亡命天涯、漂白身世,又不时陷入追忆的迷茫。《冰岛》里的退休新闻记者因出身卑微而异化为枭雄恶魔,承受着灵魂之火的炙烤。还有《米兰和茉莉》等文本中那一个个“心存幻想”、爱欲鼓荡的青春少年,他们的童话总是被残忍现实、无常命运打碎破灭、燃成灰烬。
王啸峰迷恋神秘但不止步于神秘,热衷揭示但不浅尝于解构,书写绝望但又反抗虚无。正如其借助《夜来香》人物之口所说:“也许,人要等上若干世纪,才能略微懂得一些光明和黑暗的道理”,虽然漫长,但终究还有希望的路径可供人类发掘。在反思、自省、追问的现代性视域的背阴处,我们看到了越过懵懂迷茫、痛苦堕落的人性裂缝的那道曙光。
因了这道悲悯之光,在王啸峰打造的时空交叉、想象与现实相互映照的文学花园里,那一首首歌谣历经沧桑已然幻化为灵魂的摇篮曲:“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夜来香》)因此,“当爱已成往事”(《路口》),“泪的托卡塔” 仍会令人灵魂颤抖(《冰岛》)。在堕落沉沦中,“真正把个人与海洋、宇宙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轻音乐《海岸》”仍旧奏响一曲挽歌,令那一颗迷路的心短暂恢复了少女的纯真。(《漂白》)
“流年里我们都很少赢过别人,更很少超越自己。”小说集封面这行小字与其说是悲诉,不如说是和解。对话昨日与审视灵魂建构着今天的自我,宽宥、忏悔、和解,这也许是另一种意义的成长:不是成长为一个理性或者成功的个体,而是寻找释然的彼岸。
王啸峰像一位武林星宿,不疾不徐却后劲十足,掌风凌厉,躲过了“新状态”“新生代”等种种风流名号,在众声喧哗又显疲惫的当下文坛异军突起,潇洒挺立。
《浮生·流年》读后感(六):小人物的“不安之书”
盛夏时节,我去出版社找王青(《浮生流年》责编)。彼时,她正对着电脑上的书稿发愁,倒不是为小说本身文字或内容,而是为王啸峰这本新书起一个别致标题而苦恼。与两年前出版的《隐秘花园》不同,这部短篇小说集内容极为庞杂、题材相当广泛,几乎没有一个单篇小说能够概括整部书的内涵。直到我离开,王青还不停滚动鼠标滑轮,想从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找出一两个点睛之词。
桂花飘香的季节,我看到这本《浮生流年》。“浮生流年”:空虚不实的人生、如水流逝的光阴,很契合这本书的气质呢!幽幽花香中,我仿佛看到王青滑动鼠标、拍案而起的模样。静心思索,如果给这本书找一个共性,的确是描写了诸多命运无常的小人物,有清末出生的江湖郎中、八十年代的街头少年、新世纪初的出租车司机、刚刚退休的新闻记者。他们在时代洪流之中艰难前行,在生活重压之下苟且偷生,在作恶与行善之间痛苦煎熬,他们都是“流年”里的“浮游生物”。
小人物向来是大作家热衷描摹的对象。乔伊斯在《都柏林人》、奈保尔在《米格尔大街》中刻画的众生相,为世界文学留下诸多经典形象。王啸峰对小人物情有独钟。小人物身上的彷徨、挣扎、痛苦、纠结、欲望,以及他们所遭遇的挑战、冒犯、不公、奇情、轶事,正是建构现代小说的绝好素材。如何运用这些材料,编织出一个个耐人寻味的故事,考验着写作者的野心、能力和耐心。
王啸峰是有野心的写作者。在这本小说集中,明显看出他在挑战自己。他原本可以待在“苏州”,不断书写那“邮票大小的故乡”。这也无可厚非,许多作家、包括大作家就是这样做的。但他义无反顾冲出舒适区,走向更广阔的世界。从南京到东北,到指向不明的“S市”、西南偏远小城,到南美的巴拉圭,甚至外太空的“SE星”。他的小说不再局限于某一城、某一地。是的,地域文化不再那么重要。更为要紧的是,小说本身所反映的困境或人性中的模糊地带。而这些,跟地域关系不大。就像加缪所刻画的《局外人》。大约没人会在意默尔索是阿尔及尔人、布列塔尼人还是巴黎人,但对他身上某种现代精神印象深刻。
说到能力,我比较在意小说技巧。这本小说集所描写的人和事,并没有超出大部分人的经验范围。如何把这些生活经验变成一篇小说,这依赖文字本身魔力。王啸峰在访谈中也说过,“小说是做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一个“做”字,奥妙无穷。比如时间。小说中的时间并不是一条直线。“时间”在记忆中变形、扭曲,在不同人物身上折射、交叉。小说中的时间是相对的,可以倒流、也能加速。就像胡安·鲁尔福所说:“生命并非是按时间顺序前进的过程。”有时,一瞬间可以拉得很长,一生那么长久。《剃刀》中的少年,“用几分钟时间,经历了十几年人生中最惊恐一幕。”有时候,几十年、甚至上百年只是过眼云烟、一片空白。时间当然有重量。有些时刻对我们而言,分量特别沉重,重到无法承受,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冰岛》中的“我”就是如此,几十年过去,也无法逃避当时犯下的罪行。而有些时刻,回忆却是轻飘飘的,像虚无缥缈的云彩,随意变幻形状,甚至会莫名消失。时间也可以有颜色。有些片段色彩斑斓,有些回忆则晦暗无光,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历者当时的心情。小说角色的爱恨情仇,为时间涂抹上一层油彩。《洪老老》的叙述场景在清末、文革、八十年代、二十世纪初几个时间切换。虽然小说没有写明,但从文字腔调看,很自然地联想到不同色调。
又比如空间。空间本是小说发生的容器,但在王啸峰的小说世界里,空间作用显然不止于此。汪政先生认为,“空间在王啸峰的作品中是一种叙事动力。”科塔萨尔名篇《被占的宅子》里,那被陌生人(或鬼魂)占领的宅子,不仅是物理意义的居住空间,也象征着被侵占剥夺的生存权利。《浮生流年》中写到的舞厅、桥洞、大别墅、出租屋、地下世界,同样营造出哀伤、忧愁、恐惧、希望、欣喜等情绪。最为明显的是《剃刀》。荷尔蒙蓬勃生长的少年,跟着伙伴爬过“逃生通道”,见到另一个世界。成人世界的血腥、残酷、丑恶,就这样明明白白暴露在眼前。“逃生通道”不仅是小说情节推进的动力,也是少年成长的秘密通道。
空间跟时间、人物紧密交织在一起,就像电影里的画面、声音、情绪,恰到好处,密不可分。连接这一切的是文字。王啸峰的文字是值得品味的。简洁有力,毫无废话,兼具古典意蕴和现代气息,一些动词运用极为惊艳。其中之妙,难以言说,需读者细细体味。他的文字质地也在进化。《隐秘花园》的文字相对阴柔、潮湿,到了《浮生流年》,渐渐变得阳刚、硬朗,同时不乏绵密。
讲到耐心,我更愿意称之为兴趣。以我对王啸峰的了解,他几乎就是为写作而生。除了工作以外,他把所有时间用来读书、写作。他锻炼身体、减少应酬,也是为了更高效地写作。对于有志写作的人而言,始终保持理性头脑、强健体魄,才能在这个马拉松比赛中坚持到终点。他在高铁上、在飞机上、在宾馆里,在所有能摆放电脑的地方,不断敲击键盘,打下一行行字。王啸峰曾说,只要你想写、愿意写、持续写,素材是越写越多、不会枯竭的。从《浮生流年》看,不仅有常规的青春、爱情题材,还有犯罪、传奇,甚至一般写作者难以驾驭的科幻、动物等。我们有理由相信,王啸峰还会不断拓展他的小说疆域与版图。
我常想,时至今日,资讯如此发达,新闻层出不穷,为什么人们还会读小说?掩卷遐思,似乎有所感悟。新闻事件固然耸人听闻,但毕竟只是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仅此而已,不会有更多东西。小说中的人物虽然卑微、甚至可憎,也在努力发出微光。这些生命的微光,令人唏嘘,让人隐隐不安。这些徒劳的反抗或挣扎,让我们从生活惯性中暂时抽离出来,重新打量自己的生活。是的,总有一些东西原本不该如此,总有一些东西让我们忧伤,总有一些东西让我们感动或愤怒。
《浮生·流年》读后感(七):奢靡与虚无
——从王啸峰《浮生流年》说起
《浮生流年》,书封色调素净,略显灰暗,远处光影浮现。看似幽暗迷茫,却又不乏明亮的底色和不绝的希望。
翻开,书套很薄,薄如蝉翼。在包装越来越精致繁复又隆重的今天,这份去繁就简确实让人惊讶。捧在手里,却是沉甸甸的。书的内容,由13篇小说组成,各篇风格、题材迥异。浑沌少年时的记忆,遗落在风中的旧物事,随着新奇的故事叙述,闪电般一一唤醒,流年浮生,影影幢幢,扑面而来,灼目而惊心。他们如此熟悉,让你不由得重新打量周遭,出租车司机、记者、孤老、保姆、理发师纷纷从故事里走出,在红尘里沉浮。青春的激荡与仓促,人性的复杂与幽微,生命的无常与流变,潜伏在文章的字里行间。薄如蝉翼、吹弹得破的书封里面,包裹的是一个个沉重的人生故事。是否在隐喻,生命,脆薄如纸。生活,却厚重如鼎。这也正是13篇小说所表达的,“在光影里焦虑煎熬着的恰是自己的人生”。
是的,这是一部生命之书,演绎着青春之歌,人性之谜。书中一系列青春题材的小说笔触尤为新奇,灵动。那些旧时光里的光影与记忆,或忧伤、或疼痛。王啸峰极擅运用带有时代烙印的细小物件,烘托气氛与情节。一首歌,一支烟,一条路牌,将你一下子带入久远的历史。以少年视角加持成年人的审视,还原历史以时代真相,更添一份以史为鉴的清醒。如《米兰与茉莉》《夜来香》《洪老老》《卡瓦萨基》《剃刀》等等,都是以独特的“少年视角”书写,读者以更真实、锐利的体验重返青春现场。当“街斗”遭遇“严打”,当旺盛荷尔蒙被稚嫩身躯劫持,当理想被现实碰撞得血肉模糊,人生在撕裂中前行。特别是《卡瓦萨基》里的少年断指别情的悲壮与决绝,击穿尘封几十年时光之尘。小公园里偶遇的女孩神情恍惚,将一根刚刚长出新肉的断指给我看,喃喃自语为什么这样还是没能留住他?看着她凄苦而悲伤的背影,我目瞪口呆、惊慌失措,14岁的我没能给予她一丝慰籍。今天,王啸峰给了。哪一个人的青春不是从沼洼泽国跌打滚爬而来?坐看云起,闲庭信步的今天,阅读这些惊心动魄的文字,王啸峰不动声色,深藏暗处的警醒与悲悯跃然纸面。“心在等”,他用《夜来香》的温情结尾告诉我们,世道苍凉,但有人守候,未来可期。纵使坎坷一生,我们终将被爱救赎。
《左传》之后,中国的历史书大都由事件构成,极少再有以人为本的记载,所有小人物的命运都只能在文学里找到来路与出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警句如明镜高悬于良知作家头颅上空,洞察世事,传达民意,彰显人性,仿佛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担当与使命。王啸峰也不例外,他携一众个性鲜明的小人物风暴来袭。十年走街穿巷的工作经历,让他有了更多与小人物无限贴近,直面底层人情世态的机会。他在这片创作的“富矿”里调兵遣将,运用深厚学养、技巧手法、时空转换等方式无限扩张他的疆土。个性鲜明,令人过目不忘的小人物一一诞生。《双鱼钥》里在犯罪与赎罪里纠结的出租车司机,《漂白》里逃亡路上疲于奔命人性渐失的银行职员,《冰岛》里兜转半世,终究逃不出罪孽迷梦的退休新闻记者。波澜不惊的表面暗流涌动,寻常百姓的内心可能光怪陆离。人性是复杂的,而剖析透彻而冷冽。人性的贪欲无限奢靡,往往指向虚无之境,良善才是永恒的主题。王啸峰从未轻视任何弱小与残缺,但他更欣赏石缝里蓬勃生长的生命姿态。这群因学识、环境、成长经历造成的人格缺失和人生悲剧,他怀着深重的悲悯与隐痛。王啸峰孜孜不倦地奋笔疾书,试图带着小人物一起突围,为他们的困顿与迷局打开出口,点亮微光。
王啸峰的文字是有姓氏的,带着明显的个人特质。干净、洗练,优雅、灵动,散发着自由与贵气。他深受中国古典文学滋养,《游园惊梦》《聊斋》《三言二拍》等等文学经典和《山海经》等民间志怪读物,如一片片云,投射在了他的波心,在他的文学王国里留下深深印痕。独特的叙事方式,夹带诡异与魔幻之风,设置层层迷障。场景上天入地,时间穿越古今,甚至物种巧妙置换,在现实与幻想之间信马由疆。例如《洪老老》里护身符般跳突的红孩儿,那只在三代人之间闪现与湮灭的《独角兽》,《鼠的迷惑》里以动物视角冷静审视人间众相。灵动跳跃的文风里,藏着马尔克斯、科塔萨尔、富恩特斯的影子,新奇的阅读体验,令人不忍释卷。
创作时的王啸峰刻苦到自虐,在三万英尺的高空,在风驰电掣的高铁,甚至午休或深夜,每一个可以自由支配的碎片时间,都被他连缀成珠,书写书写还是在书写。每一篇作品都是精制的国粹旗袍,苛求每一条绲边、每一粒盘扣的细节生动。而非创作时的他却是随性而率真的,在王啸峰的身上,没有“成功学”的焦虑与负累。他无意固守已经取得的成绩与光环,既定的风格与标签。没有太多考虑世俗的束缚与框架,他是自由的。一心只在他的“富矿”里开疆拓土,在他的文学世界里创新求变、超越自我。奇特文风引发文坛广泛关注,多人评价他的小说带有散文的精致。这让我想起另一位欣赏的作家李修文,当那些对他文风奇特的作品欲罢不能的书迷追问,这些亦真亦幻的情节是真实还是虚构,是小说还是散文?李修文直言,简单划分“虚构”和“非虚构”是一种罪恶,希望通过今天的写作重新召唤与聚集一种中国式的传统文章。是啊,90多年的散文概念诞生史难道不是对3000年文章传统的戏谑?打动人心才是王道吧。
几年前,翻阅王啸峰的小说集《隐密花园》,感觉在与高人同行,我赤足狂奔,气喘吁吁。它却云遮雾障,莫测高深,其间似有一道屏障无法打通。这两年里,我在各大高端文学院流连浸润,在中外名篇里汲取养分。今天读《浮生流年》,直击人心,酣畅淋漓。是他的作品更接地气?还是我用了两年的时间,终于获得了这座精神王国的通行证?
是的,王啸峰的书是有门槛的,正如汪曾祺的小说,有人表示看不懂,也有人推崇备至,当作床头精品。而邱华栋曾喻王啸峰为当代“汪曾祺”,我认为,阅读他,起码内心得有一间安静的书房。
新鲜出炉的《浮生流年》还热气蒸腾,王啸峰又出新书,全镜展示苏州胡同老街、吃穿住行的《不忆苏州》。井喷式创作再次印证厚积薄发的神话。曾经在深夜被他一篇写苏州松子千糕的文章搞得饥肠辘辘的我,一听新书名,没来由地口齿生津了。如果说《浮生流年》的王啸峰是一位运执手术刀的外科医生,理性冷静。《不忆苏州》的他应是一位亲切暖人的邻家哥哥吧,端着一盘让人馋涎欲滴的苏式糕点,微笑如三月的风,清爽怡人。当然,不管是何种角色,何种文体,最终抵达的终将是人间的温情和暖意。
《浮生·流年》读后感(八):王啸峰《浮生流年》:青春、善恶及其形式
文/王晴飞
王啸峰的不少小说写的是上世纪80年代的青春记忆。在这些作品里,他喜欢留下一些带有明显个人记忆色彩的时代印记,比如当时的流行歌曲、习武之风、武侠小说、严打事件、卡瓦萨基等,这些印记显出粗粝野性的青春气息,也因此具有召唤的魔力,能唤醒一定年纪读者的年代记忆,邀请他们共同进到80年代的气氛里。
王啸峰所写的多是失意少年,失意少年的青春常常是阴郁的。少年人青春期初发的萌动,在多年以后写来还带有新鲜的血气,弥散在小说里。他们的青春也常常是混沌的、迷乱的。少年在荷尔蒙的驱动下产生力量,而又不知力量可以往何处去。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却又一无所能。《卡瓦萨基》中的摩托车,“红色,250卡瓦萨基”,有着优质引擎,启动时发出怒吼,正是男性阳刚气质的象征。与卡瓦萨基的失而复得相伴的,是“我”隐约朦胧若有似无的恋爱与失恋,“我”以榔头和瑞士军刀截下自己的无名指,以对自己的伤害获得自虐的快感,也隐隐地觉得报复了他人,像是一个对于青春期的告别仪式,也在抚慰青春造成的心灵创伤。
青春亦是认识人世、人性之始,少年人刚刚获得观察成人世界的眼睛,也开始发现自己的身体和爱欲。《独角兽》是一篇少年青春期身体欲望刚开始觉醒的小说。少年阿斌日日感到隐秘的欲望在身体内的流动,开始注意到年长女性的性魅力;在“独角兽”的驱使下,像祖父一样于冷雨夜在街道上奔跑,也被“独角兽”操纵着去发现成年人世界不堪的真实面相。“独角兽”寓意的另一面是正义。在中国古代传说中独角兽獬豸长于辨识忠奸善恶,代表正义与法律。而“独角兽”略过父亲而由祖父直接隔代遗传给阿斌,并指父亲为“邪恶”,似乎又使得小说隐约有弑父情结的意味,这恐怕也是初识成人世界狰狞面目的少年可能有的想法。
青春的爱欲也会使人产生影响一生的情感与想象。这种想象常常是不及物的,需要在以后更丰富芜杂的人生中反复体察,重新发现、确认其意义。如歌德所言,我年轻时领略过一种高尚的情操,至今不能忘掉,这是我的烦恼。作为小说标题的《夜来香》与《米兰和茉莉》中的《梅兰梅兰我爱你》一样,也是一首流行歌曲。这首作于上世纪40年代却因邓丽君的翻唱而于80年代再次流行的歌曲,据说最初是为李香兰所做,而小说中女主角则名叫兰香,这或许可以看作作者设计的一个小花招。如果说兰香与李香兰有何共同之处的话,恐怕就在于她们都是世人眼中的“坏女人”。坏女人兰香是“我”的初恋幻想对象,小说以80年代的严打为背景,两个男人为了叶兰香斗殴,一个被打死,一个判了死刑。叶兰香随后再嫁,不幸,丈夫意外死亡。在整个过程中,“我”都是沉默的,并不介入她的生活,只是远远地守护着,有意无意地等待着从少年时就埋在内心中的美好的情感。人类隐藏的欲望与情感,有美好的、有邪恶的,常常有远超于日常伦理习俗之处。这也是人性的一种。
王啸峰小说喜欢预设一个潜在文本,尽力使小说文本与潜文本构成互文关系,相互阐发。潜文本可以是一句歌词、一首诗,也可以是一则民间传说,或是一条笔记小说的材料,《夜来香》《米兰和茉莉》《独角兽》皆是如此。没有既有的潜在文本,作者就常常自己创造。《双鱼钥》在正文之前引了司空曙《和耿拾遗元日观早朝》中的四句:“门响双鱼钥,车喧百子铃。冕旒当翠殿,幢戟满彤庭。”不过这与小说其实也没有多少关联,作者要的只是“双鱼钥”这一个象征物。小说真正的意思,倒在作者自创的一则童话故事里。在这个故事中,双鱼钥由相爱相杀的小黑鲮与小红鲤环抱而成,可以由人当下的善恶闪念打开不同的锁扣,以此隐喻人性善恶的交缠,人性之善恶的非本质性,在一闪念中复杂转换的可能。小说男主角张勇军即是如此,他因一念之差开始偷盗,又因一念之差肇事逃逸,但女儿遭遇车祸身死,如同天谴,他此后竟以犯罪的方式赚钱赎罪,是一个无法简单以善恶归类的人。
对青春期混沌的记忆和对志怪小说的浸淫与戏仿,共同营造着王啸峰小说阴郁诡谲的气氛。他的小说包含着对诸多通俗文学类型的仿写,志怪以外尚有悬疑和科幻。尤其是悬疑,不仅作为一种文类被仿写,更作为一种气氛几乎渗入他所有的小说中。悬疑在王啸峰的小说中,首先由情节自身造成。叙述者引领读者逐层探索,一步步揭开事件的真相。《寻找赵康》即是如此。小说讲的是赵康与妻子惠惠设计合伙骗取保险公司保金的故事,而我作为保险公司的中层和赵康的同事,寻找赵康也是寻找真相,中间又夹以“我”和惠惠的暧昧恋情,更使作品扑朔迷离。而文末则以惠惠的来信作为结尾,诉说人生之艰难,受制于现实欲做“纯粹的人”而不得的苦恼,又以“白云”“乌云”作为现实与想象(理想)的象征,显现二者的“互相渗透、勾连”,人性在具体现实中的扭曲,算是卒章显志,点明主旨。
悬疑色彩也与限制视角的运用有关。在王啸峰的小说里,极少有全知视角叙事。《寻找赵康》是第一人称限制视角,叙述者“我”毕竟尚且是可信的,《冰岛》则索性设计一个虚伪的叙述者。第一人称叙述者“我”的叙述不仅无助于推进读者对于事件真相的理解,随着情节的发展,我们还会发现“我”的叙述充满了掩盖和迷雾,一直在自身利益的驱使下讲述谎言,干扰读者对事件真相的寻找。对同一事件不同版本的叙述,尤其是容易被默认为真实的第一人称叙述的虚假性,使读者感受到叙述本身的不可靠及其背后的话语权力关系,也邀请读者更深度地介入小说文本,参与破解谜题、寻找真相的过程。
时间线的打乱是悬疑色彩和诡谲氛围的另一原因。王啸峰小说中的时间和空间线常常不是按线性因果逻辑排列,而体现出很强的主观性。时间与空间看似随意的穿梭,随人物的意识无规律跳动,显出作者更关心的是人物意识的流动以及人物在不同境遇、场景中的可能性,他的很多小说甚至根本就很难拼贴出完整有效的情节,小说情节、事件呈碎片状态,不同碎片之间有着广阔的未被填满也无法填满的空白地带。作者不仅放弃了传统小说创造完整世界图景的企图,也放弃了事件之间因果逻辑链条的构建。实际上,这可能恰是世界的本来面目。完整的情节和完美的因果逻辑线索反而是人为的,是作者与读者建立在默认的共同叙述原则的前提之下,受“完形”(格式塔)本能驱动的自行填补。王啸峰的许多小说拒绝这种完美因果逻辑线的填补,也是在单方面否认这一叙述原则,不向读者提供“完形”的心理满足,当然我们也可以认为他只是将不同事件、情节碎片打散写出,而将寻找逻辑链条和“完形”的工作留给了读者。
由此我们回过头来看《独角兽》《洪老老》会有新的发现。《独角兽》中祖父自述的独角兽与之相伴并隔代遗传给阿斌的故事,作为一种叙述,恐怕也并不可靠,更何况祖父怎么看起来都是有点疯癫的人。《洪老老》中无论是洪老老自己关于红孩与之相伴故事的讲述,还是“我”的外公所说的特殊年代洪老老因神异能力而使人恐惧也为一般人所孤立的故事,都显出“虚构”的本相,使人对其可靠性心生疑虑。而正文后所附的那一则号称是江淮异人所作的《娄邑野记》中关于“红孩”的记载,那些煞有介事的创造或“编造”,也都像是洪老老表演的障眼术,其实是作者与读者开的一个玩笑,作者引导读者在虚构与真实、可靠与不可靠之间思考的花招。
当然,无论是与潜在前文本的对话,抑或是对不同通俗文类的仿写、悬疑梦幻氛围的营造,王啸峰都是在给他的青春记忆和人性伦理的思考寻找一个合适的形式,将那些难以归类的青春梦呓、善恶纠缠置于其中,关于叙述“虚伪性”提示,也是将叙述向读者敞开,使其自作侦探,自行考索人性的丰富、暧昧以及在不同处境中独特的可能性。
(原文刊载于《文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