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是一本由[美] 扬·哈罗德·布鲁范德著作,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128.00元,页数:87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读后感(一):文艺复兴
80年代的文艺复兴不是只有重摇、新浪潮和后朋克。大众文化或者说文学的世界也是后浪翻砂,卷出五彩斑斓的细石惊艳这一代成长起来的年轻人。
看了一集1987年的Late Night with David Letterman, 这个80年代最火的脱口秀节目是Bill Murray, Julia Roberts, Tom Hanks等众多明星常去的做客的地方。Jan Harold Brunvand作为当时犹他大学英文系教授早已凭借《消失的搭车客》和《被噎着的杜宾犬》“扬名”流行文化圈。他在节目里讲了他最喜欢的一个故事:丈夫和妻子去参加化妆舞会,但丈夫却突然觉得头疼,吃了两片阿斯匹林预备休息一下。妻子先去换了衣服。她走出来看到丈夫已经换好衣服在舞池里等自己,就走过去跟他调情。两个人跳了舞就回到楼上穿着化妆舞会礼服带着面具来了个激情一夜。第二天早上,妻子看见丈夫,充满暗示地问他昨晚过得怎么样。丈夫回答:“头疼到是好了,不过醒来也没找到你,就跟一堆哥们儿一起打了一晚扑克。但借了我礼服的那家伙好像爽爆了。”
谁没有听过几个以这样的句子开头的故事呢?“我朋友告诉我,她的一个朋友遇到这么一个事儿....”可是又有几个人会想到把这些听来的轶事记录成书,搬进大学的课堂,促使这那些在地下悄悄流淌的“离奇的、滑稽的、特别的、有趣的、让人毛骨悚然的,精彩到不可能是真的”的故事在大众文化汤锅里炖煮蒸发,散发出勾人的香气。
一个男人举着刚从办公室换下来的灯管站在纽约的地铁里,其他的乘客把那个灯管当成一个扶手握住。男人下车的时候留下了那个灯管,其他乘客还握着它保持平衡;医学院的学生们喜欢恶作剧,他们会把解剖课的尸体手臂卸下来,在高速路缴费的时候用这只手递出零钱,顺便把这个手臂都跟着过路费上缴了;购物回来的女人看到自己的杜宾犬倒在地上被什么东西噎着了,兽医发现那是两根人的手指,很快警察就在女人家的衣橱里发现了被狗咬掉两根手指还在流血的窃贼......
Brunvand教授说都市传说最迷人的地方就在于那些有可能会发生却实为杜撰的故事不是出自一人只手,而是在口口相传的过程里不断被修改、被优化、被添油加醋。每一个版本都保留着一个故事的核心,却也是一个讲述者认为的更好的版本。
他把这些听来的故事收集起来写成书让更多读者看见,于是纸上的文字突然就鲜活起来,你好像在听那个留着卫生胡,操着一口美国中西部口音的教授如同一个纯熟的说书人娓娓道来一个又一个似曾相识又无所凭据的故事。你的耳畔会想起AC/DC、The Flying Lizard和U2的背景音乐,你会任由他的声音把那些可能古老到无法追溯的故事染上80年代的模糊光影和陆离色彩。
以百科条目的方式罗列出来的故事像一个接一个窗口,你会看见灌了水泥的卡迪拉克,放在微波炉里的宠物猫,红酒木桶里的尸体,学校里会骚扰新生的鬼魂,用诗一样的语言去写代码的英雄黑客,还有一大堆经典的电影、游戏、戏剧和小说里反复被提及的桥段。
Brunvand鼓励他年轻的学生们自己去讲述那些听来的故事,告诉当时的年轻人都市传说不是年代久远的老梗,而是谁在讲述谁就拥有的灵感和记忆。这位值得尊敬的老教授用他的纸笔和他的声音对每一个读者谆谆:每一个好的故事都是属于大众的,而每一个时代都是文艺复兴最好的时代。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读后感(二):2012年增补版序言|扬·哈罗德·布鲁范德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读后感(三):中文版序言|拓展都市传说的民俗研究新领域
张举文:现任美国崴涞大学(Willamette University)东亚系教授、主任,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民俗学博士,研究兴趣主要是过渡礼仪、民俗认同、民俗影视、民间叙事等,现为北京师范大学社会学院民俗学专业兼职教授。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的翻译出版,不但对中国的都市传说研究,而且也对民俗学学科建设有着重大意义。这是李扬教授亲率门下民俗学新秀所耕耘出的硕果,可喜可贺!付梓之际,李扬嘱咐我写一序。诚惶之余,我也感到为了有助读者“消费”此书,可以借机交代一下他与扬·布鲁范德(还有我)之间的“都市传说”的“语境”。毕竟,有关“都市传说”研究的理论发展问题,中美“二扬”都有更深的论述,无须我在此赘述。
的确,说到都市传说,不能不把中美“二扬”连在一起。虽然美国的扬不是“都市传说”一词的创造者,但他无疑是促成这个概念成为美国公众生活和学界的常用词语的人。而中国的扬则是在中国引介和推动这个概念普及的第一人。
就在2019年4月于犹他州杨百翰大学召开的美国西部民俗学学会年会上,有一对话专场,是献给美国的“扬”——扬·布鲁范德的。他本人和夫人也在场。先是有六位与扬·布鲁范德结识了几十年的学界“大咖”回忆各自与扬的交往,分享扬对他们的学术影响,而扬也不时插几句话,气氛十分愉悦,为在场的几十位学界后生传递了美好的学科记忆。之后,在场的人又有不少讲了自己是如何因为看到扬的书而进入了民俗学的圈子的。我也为扬和在场的诸位送上了一份意外的惊喜。我说,也许大家不知道,扬在中国还有一个“克隆”的“扬”,他叫扬·李!因为这位扬·李在2006年就将《消失的搭车客》翻译成中文,激起了中国读者对都市传说的兴趣,该译本与英文版一样,不但再版,而且也成了中文世界畅销一时的民俗学著作。而且,这位中国扬也将美国扬的《美国民俗学》翻译成了中文。随后,我从身上“变出”一本书,一打开,正好是一张“二扬”的照片,展现在扬的眼前。
本书作者布鲁范德与本书译者李扬的合影,摄于1994年他立刻戴上花镜,仔细一看,顿时大声说道:“扬!扬·布鲁范德!扬·李!”展露出无限的愉悦!随后,扬与我捧着有“二扬”照片的书,也拍下了一张照片。
本书作者布鲁范德与本文作者张举文的合影,摄于2019年我随即通过微信发给在青岛的中国扬,他也为我们三人这样“同框”而激动,即刻转发到朋友圈。稍后,美国扬拉着我的手,讲起他与中国扬的一个个故事。他还讲到他如何喜欢钓鱼和滑雪,并从手机中翻出一张照片给我看,那是他6岁的时候与弟弟一起滑雪的情景,还指着身边的夫人说:“我们现在还在滑雪。”我顿时哑言了,86岁了,还在滑雪!
本书作者布鲁范德与妻子2017年滑雪留影本书作者布鲁范德与妻子2018年滑雪留影那张“二扬”的照片是1994年美国扬邀请中国扬参加美国民俗学学会年会时共同捧着一本书的珍贵瞬间。那本书就是中国扬翻译的《美国民俗学》(再版为《新编美国民俗学概论》,上海文艺出版社,2011)。那张照片收在我上面“变”给美国扬的那本书(《亚民俗:中美民俗学者交流的故事》,中山大学出版社,2017,第131页)里,是附在中国扬为了我组织编辑的这个集子所撰写的一篇回忆文章中的。文中也讲述了他如何与美国扬结识,如何翻译了美国扬的著作,并成为忘年交。从中,有心的读者也可以发现,李扬与我因对民俗的共同兴趣而相识相知,转眼已近四十载。虽不是同师同门,但我一直视他为我所敬佩的学长,和无话不谈的朋友。
本书译者李扬(左)与本文作者张举文(右)学生时期合影近40年前,李扬作为中国民俗学重建后最年轻的研究生参与翻译了丁乃通用英文所著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春风文艺出版社,1983)。该书的出版开创了中国民俗学界对故事类型研究的新局面。而今,李扬又携张建军等弟子翻译出这部《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内含“都市传说类型索引”,无疑,这将把中国的都市传说研究推上一个新的台阶。由此可见,李扬的穿越犹如“消失的搭车客”(见《消失的搭车客》,李扬、王珏纯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初版,2018年三联生活书店再版)又成为本书的“后座推手”(不是“后座杀手”),相信他一定还会继续出现在更多的都市传说中。当然,他还推动了“故事形态”(见其《中国民间故事形态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5年再版)等其他领域的理论与方法研究。至于李扬对当代中国民俗学的贡献,学界有目共睹,无须我赘述。
而美国扬在美国都市传说研究发展方面,无疑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不仅体现在他所出版的一系列有关都市传说的著作中,还体现在他凭借超常的演说才华与鼓动能力,多次在公开场合宣传都市传说与民俗学研究,包括在报纸、电台、公司集会上等。他曾被邀请到美国的国家公共电台(NPR)谈他的有关都市传说的书。至今还有许多人谈论他被邀请参与的著名电视秀节目主持人大卫·莱德曼(David Letterman)的节目。而他自己则对那些所谓的名人不屑一顾。他在校园之外的活动无疑使他成为民俗学的出色代言人,极大地提升了民俗学的知名度。
美国扬对研究都市传说这个领域的贡献是有目共睹、无人可比的。他所积累和出版的著述为民俗学拓宽了学科领域。1981年,布鲁范德的第一部有关都市传说的著作出版了,即《消失的搭车客》。由此,不但“都市传说”成为家喻户晓的时髦词,更重要的是它使都市传说成为广为人知的民俗学新领域。此后,布鲁范德出版了一系列有关都市传说的著作。这部《都市传说百科全书》也可以说是他对都市研究的最新成果。该书于2001年初版,随即于2002年出版了简装版。2012年出版了增补版,扩充为两卷,此中文译本即据此译出。这样的出版过程本身就说明了该著作的重要。
本书作者布鲁范德与《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原版书合影尤其重要的是他所编著的“都市传说类型索引”,标志着相关的理论研究以及发展的新高度。尽管许多国家的民俗学学者都试图为都市传说建立一个用于分析的分类标准,但是,只有美国扬数十年如一日,在综观都市传说“全景”的基础上,归纳出目前这套最可行的都市传说的分类标准和类型体系。他曾在1993年的《婴儿列车》一书中首次发布他的“都市传说类型索引”,在这本《都市传说百科全书》中,这一类型索引再次被修订扩充。
扬·布鲁范德的“布氏索引”体系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20多年来得到越来越广泛的认同。通过“布氏索引”,我们也能够快速地浏览美国都市传说(甚至包括其他国家的都市传说)的概貌及其突出个性。他将都市传说分为汽车,动物,恐怖,意外事故,性和丑闻,犯罪,商业和职业,政府、军事和社会,名人,以及学院十大类别。这些类别涉及都市传说的叙事文本、对象、情绪、领域等多种维度。毫无疑问,各个类别之间还存在着较为明显的交叉,正如围绕着汽车的传说也有可能是恐怖的,与动物、性、犯罪、名人相关的传说,或是一场描述意外事故的传说等。然而,可能正是这样的多重交集显示了布鲁范德对都市传说叙事文本和文类特征的精准提炼和把握。可以说,“布氏索引”暗示了都市传说研究的“关键词”。因而,这些类型不仅是都市传说如何分类的依据,也是我们认识何为都市传说的绝佳窗口。更有意义的是,这个“索引”有助于中国民俗学学者结合中国社会和文化的特点,去搜集、分类和研究具有中国特色的都市传说,构建有特色的中国民俗学中的都市传说研究领域。例如,书中有许多关键概念的词条——D19. 灾难谣言和故事、F15. 电影和都市传说、M15. 模因论等,为有兴趣研究都市传说的人提供了充分的理论观点与文献资料。这也是翻译《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的最大功德。
翻译常常是被误解的辛勤再创作。而在阅读或使用《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时,读者一定会有种轻松和自然的感觉,这背后是译者们的集体才能,当然离不开李扬的卓识与督导。例如,保留专有名词或术语的原文,这不只是个技术上的问题,而且为将来统一学科术语译名做了准备。其实,翻译这部著作只是中国扬为中国社会和民俗学界进一步了解和研究都市传说所做的诸多事项之一。而今他指导的民俗学新生力量又在继续着他所开启的译介国际民俗学界研究成果的有意义的工作。
但愿读者能以本书按图索骥找到自己身边的都市传说,记录下来,传出去,而不只是读此一乐,切盼!
张举文 于美国俄勒冈州西宁市 Salem, OR, US 2019年4月20日
*文章内照片使用已获得授权,请勿私自转载。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读后感(四):传说不死,是因为想活得更明白
给四星是因为它需要永远不停地修改下去……
可以说,我们是真正经历了所谓“都市传说”兴起的一代。
伴随着疯速的都市化,借助曾经极其有限的信息传播源,一则则编排得有模有样又迥异于旧日说部的“短消息”在身边蔓延。
至今难忘被传说中满街行凶的“斧头帮”支配的恐惧,从惊疑不信到听二婶子说她同事的大姐亲眼目睹邻居家孩子的同桌在掏钥匙开门的刹那被人劈杀,全城少男少女成月不敢单独上街,家长们也不得不牺牲为生计奔忙的宝贵时间“护送”孩子。(正如条目T27.“都市传说中的事实说法”中所说:“你如何证明某事没有发生过?”)
传染病人在路上用脏针管扎人的传说更是惊悚。这个传说也许发源于间谍毒针和毒品控制新闻,一度通过电子邮件和短信息广泛流传,人人自危,谈针色变。(看过书中条目N7.“扎针传说”后基本确定这些是臆造的虚假警告。)虽然官方一再辟谣,但这则传说还是像真正的病毒一样,每隔一段时间就有模有样地传播一次。究其原因,绝非是对所谓“医疗权威”的批判,极可能只是源自人们幼年时的打针恐惧和对疾病误读的混合。
自从获取信息的手段溢出了新闻联播,我们就在微波炉烤湿猫爆炸(参见条目B5.“烘烤婴儿”)、快餐店肉鸡原料长着六个翅膀(参见条目K2.“肯德基油炸鼠”)、下水道住着野兽(参见条目A15.“下水道里的鳄鱼”)这些层出不穷的流言中艰难成长着。它们听上去如此荒诞,却因为人物、场景和话术无限贴近都市生活而“滋养”着与旧日乡野传说渐行渐远的头脑。
直到某天,偶然读到扬·哈罗德·布鲁范德老爷子那本看着很像恐怖电影剧本的《消失的搭车客》,豁然开朗。原来这些让人羞于启齿又无比诱人的“无用果实”不但有着专门的名字——都市传说(Urban Legend),还被当作一门有趣的学问分门别类考据渊源。
就像《美国众神》里当代神祇也得伪装成塞博朋克,乡野传说在都市生活中的模样不就是这些看似无稽,却比鬼怪仙狐更能震撼心灵的“小贴士”。今日读聊斋读纪昀,只会觉得古今同理、讽喻幽微,而看《惊声尖叫》《死神来了》,可是真的会惊吓到仔细检查浴室喷头汽车底盘,免得成为邻居二婶儿子老师她姨夫朋友圈里“绝对真实”的素材。
消失的搭车客6.9[美]扬·哈罗德·布鲁范德 / 2018 /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李扬老师在现场数年后,魔宙重新出版了《消失的搭车客》,有幸在发布会上见到了译者李扬老师,感觉他本人就像一则都市传奇。听他讲,作者扬老爷子还有部巨著《都市传说百科全书》,那真叫包罗万象,一时间无限向往却不指望短期内能读到。毕竟,如今这个阅读生态,一部收录几百上千条“无用条目”的砖头书出版的难度太大……
谁成想数月过去,DUANG!864页的简体中文版《都市传说百科全书》突然空投到案头,腰封里那个探身书外的金发大妞仿佛在嘲笑我的短视(一直很欣赏罗洪的装帧设计,这本更是巧思频出,爱了),而我耳边却在回响《编舟记》里的台词儿:“词语的海洋浩瀚无边,辞典是那片大海中的一叶扁舟。”虽然这艘船里装满了“烂梗”,但比起沿着修正过一百万次的向阳大道寻找人类社会演进规律,穿越这些不被关注的谣言、误解和传说堆砌出的幽暗小径,反倒更有可能撞破时光大盗留下的宝藏。
在这个谣言伴随瘟疫散播,编造混同于创造的时代里,谁还需要一本纸质的、巨厚的、严谨记录民间传说的大辞典?
事实是,人类有着编纂“大部头”的固执传统,哪怕终其一生也无法翻阅一遍。从老普林尼到百科全书派,从《永乐大典》到Wiki,在对无穷知识条目的整理中获得无穷的新知,是种无法遏制的欲望与冲动,也是智识进化的重要方式。
知识无法穷尽,但可以保留,可以查阅,可以拥有。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显然不只是本简单罗列条目的段子集,扬老爷子把他在这一领域的研究成果尽可能压缩其间,有心人可以沿着“路标”继续探秘。比如C29.“都市传说分类”这个条目,用了六页“超长”篇幅展示了学者们多年的努力成果,看似零乱的资料已经有了相当详尽的分类,你很容易查知——单位里传说的幽灵邮件应该属于“商业和职业传说”,而每个学校都有的“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当然得归入“学院传说”。当看到“性和丑闻传说”当中的“性丑闻”项下还包括着“裸体窘境”和“性事曝光”这种亚类,不能不油然生发出一种为了学术研究殚精竭虑的使命感。(天呢,我们学院就能贡献出集体裸奔、下跪自残、厕所怪客等等一堆像模像样的素材……别问我,问就是虚构的。)
而有的条目则相当有包容度,能够吸收一大票“你想说但却说不出口”的话题。比如C23.“中国”条目用一个骇人听闻的“全家团灭”猎奇故事开场,其效果配合当年的计划生育政策和西方对中国大陆的糟糕认知,竟然具备了可信度。接着,译者李扬老师竟然亲自在书中登场,贡献出了相当有中国特色的“纸币变冥币”故事。(他果然是都市传说条目本目!)读完惊觉,我们一面被这些子虚乌有的故事持续惊吓,一面在上坟时使劲烧纸,生怕深爱的人在“那个世界”过得凄苦。随着中国不断扩大的城市化和爆炸式的发展,越来越多的都市传说开始脱离上面这些源自贫困、闭塞、蒙昧和神秘主义的传统认知,开始贡献许多与财富积累、文化差异的段子“反哺”西方。
而在紧接着的条目C24.“中国餐馆(和其他民族餐馆)”中,地域和种族歧视则被发挥到了极致,似乎在中国餐馆和中国菜里不吃出根麻风病人的手指就对不起脏乱差的刻板印象。不过就像前面说的,中国发展太快了,如今连日美剧集中穷苦打工小子的国籍也替换成了其他不发达亚洲国家,中国人扮演起了花钱如流水的多金角色。好吧,这何尝不是一个崭新的刻板印象……关于“中国”的条目不得不更新了。
都市传说最初只是作为低俗故事或者荤口段子流传,但能够历经多年,反复散布,并且在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下保持共性且进化出特性,这种现象本身就极具文化研究价值(随便说说,又不会让我发篇论文论证,知网也不收。“知网是什么?”下一版可以考虑收入这个条目……)。
都市传说特别容易勾起对旧日时光的怀恋。看着T9.“电视和都市传说”和C39.“漫画和都市传说”这类条目,还有曾经不可或缺如今却快要退出历史舞台的电话(T8.)电视(T9.),整个少年时代微恐又欲罢不能的求索经历扑面而来。比起严谨的公文、平板的表情和森严的等级,那些倏忽来去的夜魔和身世奇诡的邻居才让生活更有滋味,也能把自己衬托出哪怕多一点点“人样儿”。塞满了老旧传说的《怪奇物语》能火出圈,印满了古怪纪实的《飞碟探索》停刊引发了关注,还不都是因为恋旧。
都市传说“与时俱进”的特性也能满足人们对“走近科学”的朴素渴望。
近年脱口秀(或者单口喜剧)节目大火,演员讲段子得有生活,但既然是表演,就肯定会打磨得比真实生活更有趣,转过头来,信以为真的观众们也许会把这些段子再当作新闻传播回自己的生活。这个LOOP只有都市传说研究者才能看得清楚吧。看过条目“T4.脱口秀、娱乐节目和都市传说”就知道,根本不用瞎操心,有的脱口秀著名桥段本身就变成了都市传说,比如讲出“与魔鬼达成协定”“后座杀手”等等的那一期,你只听说过却永远查不到。如此说来,“奥逊·威尔斯火星人入侵地球的广播”——那则传媒界最早也早著名的都市传说,到底是否引发过那么大的社会反响也值得怀疑。
再比如从小听着“盗肾”的故事长大——手术后在满是冰块的浴缸中醒来,身上便条写着“打911。你的肾已经没了。”而经过条目O6.“器官盗窃”和K3.“盗肾”的分析,虽有过相关的真实案例,但那些像模像样的细节根本无法实现也无法证实,有的甚至来自别有用心者的编造和散布。此类传说风行,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将复杂的阶层差异、贫富分化、潜规则、剥削等“大概念”外化成了一目了然的事件,难怪在文字和影视作品中被一用再用。条目M13.“都市传说中的医疗主题”总结了此类都市传说的共性,非常有现实意义的是,艾滋病、非典、埃博拉,当然还有眼下肆虐全球的新冠病毒之所以能够轻易变成谣言和传说的主角,正是人们将不知情的恐慌、“严重但相对有限的医疗危胁”、夸大的个例和“阴谋论”叠加在一起,通过发达多元的信息系统不断传播的结果。了解了过去病毒带来的医疗都市传说造成恐慌和最终“祛魅”的过程,就能轻易戳破眼前漫天的谣言,它们“更多地与神话相关,而不是和科学相关。”
写来写去,把一本也许只是怀着“太好玩儿了”的思想编纂出来的《都市传说百科全书》硬生生上去了价值,实没必要。
个人最喜欢的,还是条目O9.“童言无忌”——主持人问孩子:“你呢,小甜心?你长大后会做什么?”小孩立刻回答:“做叔叔乔凡尼和妈妈趁爸爸不在的时候做的事。”哈哈,这真是:隔壁老王家家有,青草编帽处处瓜。这种无意识爆料群体吃瓜的事情在当下有个极简的形容词——“社死”。
都市传说,带着几许对成长的期待,几许对科学的渴求,几许对旧事的怀恋,还有几许隐秘刺激的体验,在记忆中留下了痕迹,无论收集整理还是阅读分享,都能在短暂生命中带来与“那个我”重逢的幸福。
Do you wanna be just like everyone else?Being a freak is the best. I'm a freak.《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读后感(五):《都市传说百科全书》:为什么有的故事让人“细思极恐”?
本文首发于澎湃新闻 作者:澎湃新闻记者 高丹 原文链接: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0674542
《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在盖茨比未现身之时,关于他已经有许多“都市传说”:“像通往加拿大的地下管道之类都和他挂上钩,还有一个长期流传的谣言,说他根本不是住在一座房子里,而是住在一条船上,船看上去像座房子,并且沿着长岛海岸秘密地来回移动。”这种对于一个神秘人物的种种坊间传闻大概是都市传说中最温和的叙事文本,而更多的故事要想在民间保持强大的生命力,则总是会带着些猎奇的、诡异的色彩。有时甚至完全是恐怖事件,给人留下“细思极恐”的阴影。
西方在20世纪上半叶就开始对都市传说进行研究,最近出版的一本《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就是美国著名民俗学家扬·哈罗德·布鲁范德的代表作品之一,他曾任美国民俗学会(AFS)主席,陆续出版了多部都市传说的研究专著,被称为“都市传说先生”“民间侦探”。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2012年增补版原版封面这本书首次出版于2001年,它以仿词典的形式,按26个英文字母的顺序分列传说条目,系统并简明地介绍了数百种在全球流传的都市传说(如“男友之死”“钩子”“丢失的奶奶”)及其异文,考察了传说的历史、演变、深层主题(如暴行、婴儿、同性恋)等,也展示了不同学术流派的研究方法。
虽然以“鬼故事大全”的预设来阅读《都市传说百科全书》也无伤大雅,但在阅读时会发现,作者更大的野心在于对都市传说进行系统的学术整理,包括展示不同的文化语境中,都市传说呈现出的特点、某一个都市传说的具体的源起以及讲述中有了哪些异文、看似庞杂的都市传说该如何分类、以及有哪些故事因为在不同国家中都有流传而获得“母题”性质等等。
在布鲁范德之前,一些民俗学家就曾尝试对都市传说进行分类,戴维·巴肯将都市传说分为 “满足事件”、“挖苦事件”“恐怖故事”“不幸事件”“不同寻常事件”“群体知识”六类;贝尔在 《购物中心的旧式爱情:青年的人性程式》中,将都市传说划分为:被污染的食物、可怕的形象(如购物中心的绑匪、情人巷或汽车后座的杀手和下水道里的鳄鱼等故事)、犯罪、身体里的异物以及其他的医疗恐怖、不幸的宠物、名人等类别。
布鲁范德曾在1993年的《婴儿列车》一书中首次发布他的“都市传说类型索引”,在这本《都市传说百科全书》中,这一类型索引再次被修订扩充。他将都市传说分为汽车,动物,恐怖,意外事故,性和丑闻,犯罪,商业和职业,政府、军事和社会,名人,以及学院十大类别。
这些类别涉及都市传说的叙事文本、对象、情绪、领域等多种维度,各个类别之间还存在着较为明显的交叉,正如围绕着汽车的传说也有可能是恐怖的,与动物、性、犯罪、名人相关的传说,或是一场描述意外事故的传说等。这种情况下,“布氏索引”的分类法更强调一个故事中的关键词,具体的故事则千差万别。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内页以动物为例,都市传说中很大一部分的动物是家养宠物,它们辅助讲述着一个个离奇的故事,如“被噎着的杜宾犬”,其故事文本是:一位女士买了只狗,这只狗被噎着了。于是她带它去看了兽医,兽医说:“一会儿它就会把卡在喉咙里的东西咳出来。”于是她回家了,两个小时之后狗咳出了四根手指。她上了楼,看到有血从卫生间的门下面渗出来,然而卫生间的门是锁着的。她报了警。警察破门而入,看到一个被咬掉四根手指的窃贼正在卫生间里!
有趣的是,都市传说中,人总是绝对的主人公。不同于中国的动物,比如北方民间信奉的“四大仙儿”能够化身为人兴风作浪,获得强大的灵力。都市传说中的动物被刻画成寄生于或污染了食物(如“可口可乐中的老鼠”“肯德基油炸鼠”和“黑麦面包中的老鼠”),甚或是人体(如地蜈蚣的故事、“头发里的蜘蛛”和“体内蛇”)的形象。后者或许是很多漫画和电影的灵感来源。“动物的报复”分类下,动物也并没有获得主体性,比如“炸药狗”“炸药兔”之类,动物本来是被猎人绑上炸药用来侵害别人,但却阴差阳错使作恶的人遭到报应。
在对都市传说进行分类时,中国学者魏泉首次以“真实性”作为分类标准。她将自己近十年搜集到的校园传说按照真实性的标准,大致划分为三种类型:确有其人其事的传说,有其事无其人的传说和凭空编造的鬼故事。
布鲁范德也指出,那些缺少情节的谣言、八卦、假消息之类虽然与都市传说有很多共同的特点,但从学术上而言它们并非同一文类。一般来说,都市传说的情境经常被设置在当代社会背景之中,被当作真实的某种经历来讲述,包含着不同寻常的情节,真实信念的元素以及或明或暗的寓意,它在本质上是一种民间叙事文类,作为故事的“都市传说”并不必苛求其是否实有其事。
布鲁范德更在意的似乎是某一个文本始见于何处、或者是故事原型是什么,比如“艾滋病玛丽”这一故事类别,大致的文本是女子与陌生的男子相遇并共度一段时光以后,男子在某一天醒来时发现浴室的玻璃上惊悚地写着一行话:“欢迎来到艾滋病的奇妙世界”。布鲁范德研究认为:“这个现代传说的原型是19世纪一个复仇的女人在敌国的军队中传播性病,到了1990年以后,这个传说中的女性形态差不多都被‘艾滋病玛丽’所取代。”而被多次演绎、已经成为我们最熟悉的恐怖桥段的“床里的尸体”,如《美国恐怖故事:旅馆》中,就有鬼魂藏在床垫里面的桥段。布鲁范德认为:“从1991年至1992年,床里的尸体成为一个非常受欢迎的传说,1988年和1989年的新闻报道了在酒店房间里发现尸体的真实事件……现代传说似乎有着自己的生命,尽管在某种程度上也受到了现实生活中类似事件报道的影响。”
都市传说在流传中已经成为了“集体创作”的产物,即便有原型,大部分已经丧失了其本来的面目,而其因为作为民间故事“口耳相传”的传播属性,使其经常与“谣传”只有一线之隔,以“盗肾”这一传说主题为例,布鲁范德认为“盗肾”是“身体零部件的谣言和传说”这一母题的表现方式之一,与“吸血鬼传说”“木乃伊传说”“血祭诽谤”等统归于这一类,其背后都有不平等的权力关系。
中国社会科学院的施爱东在《盗肾传说、割肾谣言与守阈叙事》中写道:“如果我们将笼统的割肾传闻区分为都市传说( 盗肾传说) 和恐慌谣言( 割肾谣言) ,就会发现都市传说基本遵循自然传播规律,有相对稳定的爆发周期,而恐慌谣言却往往由一些不可预期的恶性事件所引爆,因而具有非周期性的特点。都市传说与恐慌谣言是一种相生互动的关系,传说一旦遭遇可供联想的恶性事件,马上可以转化成谣言。”由此可知,虽然西方学者们如布鲁范德尝试条分缕析地、客观地书写都市传说,但这些传说在流传中常常是失序甚至失控的。
很多历史上大的风波常起于青萍之末,都市传说在历史中有时会是引发一场大风波的导火索,《叫魂:1768年中国妖术大恐慌》中就写了这场席卷全国的风波起于1768年初春,德清慈相寺几个贫穷潦倒的和尚因为嫉妒附近一座观音殿的香火旺盛,散布谣言说有石匠在观音殿附近“作法埋丧”,几个月后人人自危,认为只要自己哪怕一根头发落到别人手里,自己都会被施加邪术摄取魂魄。在清末的反洋教运动中,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被描述是来中国“采生折割”的——他们会盗取中国人的肢体,由此掀起大规模的抵制洋人的运动。某一个传闻之所以能在一个时代流行起来,一定是直接或间接地迎合了这个时代流行的社会、文化心态或价值观念,反映了这个时代的希望或恐惧。
叫魂9.0[美] 孔飞力 / 2012 /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上海三联书店当然,在无数的都市传说中,也不是每一个都可以成为爆款,能够有如上文所述的、掀起一场社会运动的作用。从流传到现在的、最为大众所知的都市传说中,我们可以发现,它们常常具有以下的几个素质:首先是一定能够引起情感的激荡,如让人感到恐怖、觉得满足猎奇的欲望或单纯觉得搞笑;其次是作为短故事的都市传奇一定要讲究言简意赅,且有让人难以预测的反转;最后,讲述的故事需要易于让人理解和共情。
有的都市传说因为如上的特点格外突出而成为“爆款”。比如布鲁范德的另外一部作品《消失的搭车客:美国都市传说及其意义》中点题的“消失的搭车客”,这个故事讲述的是男子夜晚偶遇要求搭车的美丽女孩,嘘寒问暖间,甚至好心将衣服披在她身上,第二天再去寻找她时却被告知这个女孩早已去世,不信邪的男子在寻找女孩时最终发现自己的衣服披在一块墓碑上,这里葬着的正是那晚遇到的女孩。这个故事在许多国家都有不同的版本,故事中的悬疑和反转色彩让它成为最受欢迎的都市传说之一。
除了上述的“神反转”,也有的传说则会塑造一个惊悚的形象,比如“裂口女”,布鲁范德在“笑脸帮派”词条中写道:“谣言称英国足球帮派的小流氓常常恐吓孩子,帮派成员可能会在孩子嘴上割一个大口子,再踢打孩子们的肚子,孩子们一尖叫,就会形成一个奇怪的笑脸。这些帮派有时候被称作‘切尔西笑脸人’。1989年出现的‘笑脸帮派’谣言的原型是20世纪50年代英国的杀人狂传说。当2003年左右这些故事流传到欧洲大陆的时候,袭击者被说成是种族帮派,他们经常让女士从强奸和微笑中做出选择,这里的微笑说的就是这个同样的可怕的割伤犯罪。”由此,裂口女、笑脸帮派与割脸男、小丑等形象都有相似的性质,虽然是笑脸,但是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痛苦的这种情感张力也让这个形象具有母题的性质。
小丑回魂 (2017)7.42017 / 美国 加拿大 / 剧情 儿童 恐怖 / 安德斯·穆斯切蒂 / 比尔·斯卡斯加德 杰登·马泰尔《小丑回魂》剧照《都市传说百科全书》中也记载了许多对都市传说的研究方法,如心理学、社会学角度的研究,以后者为例,社会学家加里·艾伦·法恩列举了四种传统的社会学研究方法,它们也同样适用于民俗学:(1)印象管理与演述;(2)群体动力学与民俗群体的创造;(3)社会控制与社会冲突;(4)国家建设与社会变革。法恩认为,都市传说“是一面镜子——反映了现代的、西方的工业化社会的问题和经济环境”,“至少在理论上有影响社会结构和社会秩序的力量”。法恩研究的传说主题包括“乱交的啦啦队队长”“艾滋病玛丽”“肯德基油炸鼠”、可乐传说等等。法恩认为,这种叙述“处于一种结构的包围之中”,他也认为,传播的环节受到诸多因素影响,如学校、团队成员、友谊以及年纪。他还描述了女孩群体中单个故事版本的简单传播与男性群体中多种故事版本的复杂传播之间的对比情况。
另一位社会学家桑迪·霍布斯采用了一种不同的社会学(或社会心理学)方法,对当代传说“缺乏恰当的定义”做出了回应。他指出,就涉及的心理过程来说,传说的讲述“对讲述者而言,是他或她行为的一部分,对听众而言,则是他或她所处环境的一部分”。霍布斯针对传说的真实或虚假(在定义时经常提到的一方面)进行了观察,认为一个“好”故事可能会以牺牲“真实”为代价。
在词条“都市传说的戏仿”中,布鲁范德写道:“20世纪80、90年代,越来越多的公众认识到都市传说是现代民间叙事的一种类型,这为都市传说的戏仿提供了沃土。成功的戏仿取决于受众对于征引素材的熟悉程度,因此这些现代传说的戏仿作品的存在,是其作为一种公认的民俗文类的成熟的明显标志。”
由此,民俗学家们认为,都市传说能够走出其口耳相传的、仅仅作为茶余饭后猎奇的小故事的形式,溢出到小说、电影、漫画,在各种题材之间被征引和演绎。
比如都市传说中关于动物和人的关系的故事,以词条“蚂蚁或白蚁侵入体内”中呈现的:“一些穴居昆虫会进入了某人的石膏绷带中。在种情况中,当石膏被移除后,人们发现了大量的虫子,从而解释了为什么石膏下的皮肤会剧烈瘙痒。在后一种情况中,一个孩子可能会控制不住地尖叫并挠自己的头,最终将叉子刺在自己的两眼之间,从伤口中涌出许多蚂蚁。在一个版本中,一个女人在死亡谷沙漠中迷路了,被营救之后,她却在医院里不停地挠脸。她被监禁起来,以防抓伤自己。在她神秘死亡后,医务人员发现大群蚂蚁寄生在她的身体里,它们正在她的皮肤下吃出一条路来。”这样的故事很容易让我们联想到日本的漫画家伊藤润二在自己的漫画中描述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给人造成严重的心理不适的内容。
还有“下水道里的鱼”的都市传奇,故事中,纽约市的孩子们从佛罗里达买鳄鱼宠物幼崽回家。当鳄鱼长得太大而令人不适时,许多鳄鱼就会被孩子的父母丢进马桶冲走。数以百计的小型两栖动物在下水道系统中成长、交配和繁育,由于缺乏阳光照射,它们中的大多数变成了白色。虽然故事有许多荒诞不经之处,但却被作家和艺术家们看中:在1963年的一部严肃小说(托马斯·品钦的《V》)中、在1974年的儿童书(彼得·利普曼的《大逃亡》)中、在1980年的恐怖电影《大鳄鱼》以及在1993年的现代艺术装置中,都有体现。
大鳄鱼 (1980)5.91980 / 美国 / 恐怖 科幻 惊悚 / 刘易斯·蒂格 / 罗伯特·福斯特《大鳄鱼》剧照责任编辑:梁佳
校对:张艳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读后感(六):2001年首版序言|扬·哈罗德·布鲁范德
任何一个看过哥伦比亚影业公司1998年《下一个就是你》( Urban Legend)的民俗学学者,在看到影片中图书馆那一段时,都会对民俗学的这一研究对象被如此好莱坞式地描述而忍俊不禁。影片中,漂亮的大学生娜塔莉(艾丽西亚·威特饰)怀疑,最近发生的校园凶案是凶手受了都市传说启发所致,她在新英格兰地区彭德尔顿学院的民俗课上,正在研究同类传说。如同一位影评人所言,《下一个就是你》的情节包括了“故事必不可少的、穿着掩饰性别衣服(带帽的外套,而不是遮脸的万圣节的面具)的杀手,从次要角色开始,有条不紊地干掉帅气靓丽的男女大学生”。娜塔莉感觉到了罪案中的民间传说套路,便去图书馆查阅这方面的重要图书,那是一本大部头的《都市传说百科全书》( Encyclopedia of Urban Legends)。在书中,她找到了自己寻求的证据——对最近的杀人案中使用的作案手法图文并茂的描述。
彼时还没有多少相关的书籍,但大约在影片上映前一年,你现在正阅读的这本书,就已经着手准备了。2001年,这部《都市传说百科全书》的第一版,把电影里的虚构变成了现实。《下一个就是你》那部电影后来无甚影响(除了一部水准更差的续集《下一个就是你:最终剪辑》[ Urban Legends: Final Cut]),但“都市传说”这一民间传说文类却继续蓬勃发展,特别是在电子媒体中;而世界各地的都市传说研究也方兴未艾,从而催生了这部第二版的《都市传说百科全书》。
电影《下一个就是你》中所描述的“韦克斯勒教授”主讲的民俗学课,仍然吸引了民俗学学者的兴趣,因为它向无数观众展示了好莱坞眼中的大学民俗学课堂。不幸的是,它是个差劲的样板。韦克斯勒教授只会讲述很多惊悚故事,放一些幻灯片,并鼓励学生们去尝试“都市传实验”,比如吃了跳跳糖之后喝一罐苏打水,来测试一下这样的组合会不会在胃里爆炸。在影片中,漂亮的大学生主角们,坐在教室前排,回答老师的提问,看不到有哪个学生参加考试或者写期末论文。虽然影片中也出现了刊载在报纸上、夹杂着真实采访的期末论文,但那却是捏造的假新闻(写得倒还不错,如果在我的课上,肯定会得到B+的成绩)。
虽然媒体在炒作《下一个就是你》时,把它描述成“注定是最热门的惊悚片”,宣称“那种不寒而栗的惊颤、那只勾魂摄魄的大钩子……使得它从惊悚电影中脱颖而出”,然而大多数影评人却对它嗤之以鼻,其中一位称之为“《惊声尖叫》( Scream)的蹩脚翻版,只是更血腥、更脑残”。另一位影评人莫里兹(Neal H. Moritz)指出,《下一个就是你》是“去年出于同一制片人之手、令人失望的《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 I Know What You Did Last Summer)的克隆版”。在这部被影评人称为“先前惊悚片的跟风之作”的影片中,罗伯特·英格伦饰演韦克斯勒教授,他曾在《猛鬼街》( Nightmare on Elm Street)中饰演费雷迪·克鲁格。
尽管《下一个就是你》只是一部充斥着好莱坞套路的校园杀人狂电影,在介绍本书的序言里,仍然应该提到它,不是因为它在电影和小说的基础上有什么新的突破(除了给只有暴力威胁的传说增添了实际的杀手),而是因为它展现了当代民俗的学术,是如何在某些时候与流行文化发生交集的。影片中包含着装模作样的学术研究,所以在这里我们应当考虑到,《下一个就是你》和其他流行文化是如何处置迅速增长的都市传说的。总之,这部百科全书既可以供民俗学学者也可以供都市传说的爱好者们阅读。这一传说文类的大众化普及,与其原始传统本身一样值得研究。
影片对民俗学术研究的处理,与民俗学学者没有什么直接的干系,但在一场新闻发布会上,编剧透露:“我们甚至参阅了所有的都市传说方面的书籍。”(为什么说“甚至”?难道你不认为弄清题材的背景知识是理所当然的吗?)另一个提到学术研究的地方,是在制片人的公关材料中,里面提到了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彼得·托克斯基(Peter Tokovsky)的课程,以及民俗学家诺林·德雷瑟(Norine Dresser)、帕特丽夏·特纳(Patricia Turner)和我本人的一些著述。电影制片人如何寻找资料、怎样使用搜集来的背景资料,当然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据我所知,他们没有直接咨询任何一位民俗学学者。
回到女主角娜塔莉,她差点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在韦克斯勒的民俗课堂上,似乎只有她发觉了都市传说的线索,并知道去图书馆寻找答案。她穿行在阴森无人的图书馆,暗处埋伏着凶恶的清洁工。她找到了杜威十进制图书分类法*的GR部分,开始翻阅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百科全书”。她确实在书库里找对了位置,因为书架上那本都市百科全书旁边,就是我自己1986年出版的《墨西哥宠物》( The Mexican Pet,在韦克斯勒教授带到课堂上的书中,你也可以认出我1981年出版的那部《消失的搭车客》[ The Vanishing Hitchhiker])。
很明显,1998年的时候,人们就知道了都市传说,凭着寥寥无几的提示和细节,就能确立起这一民间传说类别,并且影片还借助血淋淋的细节对其加以演绎利用。在《下一个就是你》最后惨烈的一幕中,同学布兰达把娜塔莉绑住,并挥舞手术刀恐吓她,叫喊着要把“最喜欢的都市传说‘盗肾’”付诸实践。影片观众们肯定听说过这个20世纪90年代初著名的都市传说,或者在电子邮件中读到过它。同最近的很多都市传说一样,“盗肾”很快从口口相传的“民间”文化,转入流行文化和互联网,从而更加风靡开来。
曾经只有民俗学学者关注的都市传说,至少在《下一个就是你》上映10年前,就已经被公众所知晓。1981年,在伦敦的一个民俗学学会讲座上,当代传说研究的开拓者桑德森(Stewart F. Sanderson)宣称:“当代传说构成了当今最广泛流传、 最受欢迎、 最重要的民俗形式之一,甚至可以说没有之一;打动我的最突出的特征,是其由各种各样的人物……,在呈现它们时带来的创造性、想象力与精湛技巧。”
我赞同桑德森的评价,1989年,在我的第四本都市传说著作《作死!再晒一次!》( Curses! Broiled Again!)的题词中,我还引用过这段话。但是到了桑德森讲座30周年、那本书问世22年之后的2011年,作为口头叙事的一个文类,都市传说已经活力大减,开始从口头传统领域中消失(如同幽灵搭车客一样),从民俗文化转移到了流行文化中,被定型、固化、开发、商品化,以多种方式被重新包装。 如今,都市传说最普遍的传播媒介是互联网,比起口耳相传、面对面的传播方式,其“演述”更多地被这种远程电子媒介所重塑。无论如何,我认为都市传说依然是现代“民俗”的一部分,依然值得民俗学学者去研究。
2000年,多家报刊上重刊的一篇文章里写道:“都市传说可以通过口头或者书面传播,但是互联网已经成为传播的主要载体。” 罗伯特·富尔福德(Robert Fulford)是另一位认识到当今都市传说实际上如何传播的人,他不是民俗学学者而是一位加拿大记者,在其精彩的小书《叙事的胜利》( The Triumph of Narrative)中,他满腔热情地将都市传说描述为“民间叙事的最流行的现存形式……一种不自觉的文学艺术,是大众想象的自发结果”。 富尔福德这样总结都市传说的传播途径:
这些故事毫不费力地通过互联网流传,但互联网不应当被谴责。在我们沉迷于万维网之前很久,都市传说就如同风一样掠过大地。如今,网民们在揭穿这些传说的同时,也在扩散它们。(第 68页)在这部百科全书第一版问世的前一年出版的另一部拙著里,我谈论了当时扎针伤人的虚假信息是如何扩散并被揭穿的。我总结说:“也许这就是都市传说真实的未来:可疑故事在互联网上迅速传播,然后又在互联网上被快速地揭穿否认。” 5我当时是半开玩笑的,但也许并非戏言。一则谣言或故事“在网上病毒般扩散”,随后“在网上被证伪揭穿”,似乎是最近很多都市传说的必经之途。
在此需要清晰地加以说明的是,我所谈论的都市传说,指的是所有那些稀奇古怪、异想天开、99%不足为凭,却又有可信度的“好得令人难以置信”的故事。它们过于奇特、过于蹊跷,以至于在其讲述或声称的发生地,都很难让人字字当真。这些故事与日常事务相关,如旅行、购物、宠物、保姆、罪案、事故、性、生意、政府等。尽管这些故事号称是真实事件,也通常与特定的地点相关联,但都市传说实际上是会迁移的,同所有的民间传说一样,它们也会有不同的异文。都市传说的来源通常是“朋友的朋友”,其叙事结构常常是先设下迷局,然后情节突然逆转破局,故事随之戛然而止。我强调非正式定义的故事,并没有包含缺少情节的谣言、八卦、假消息之类。虽然这些东西与都市传说有些共同的特点,但从学术上而言它们并非同一文类,尽管有少数很接近的例子,值得在本书的一些词条中提及(这里并不包括着陆的火星人、外星人劫持、麦田怪圈、牛群虐杀、特异功能、信仰疗法、大脚怪、尼斯湖水怪之类的故事)。
简言之,都市传说是民俗学学者搜集和研究的、有着众人皆知的名称的现代叙事,例如“丢失的奶奶”“下水道的鳄鱼”“后座杀手”“微波炉中的贵宾犬”和“艾滋病玛丽”等。
有些传说,民俗学学者们从口头传统中已经搜集不到很多了。我们或可将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称为都市传说——作为主要的当代民俗文类——的黄金时代,那时每个人对此都津津乐道。正如桑德森在1981年观察到的,“老人和年轻人、识字的和文盲、受过教育的和没受过教育的人们”都在讲述都市传说。
在那时的民俗刊物上,与传说有关的论文中有很多故事文本,或者故事摘要,学术会议论文也是如此。还没等民俗学学者们研究完“包裹里的死猫”“结实的水泥凯迪拉克”和“被噎着的杜宾犬”,风靡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新故事又接踵而至,如“电梯事件”(1981年开始)、“墨西哥宠物”(1983)、“作死!再晒一次!”(1987)和“兔子复活”(1988)。我注意到的新近广为流传的都市传说是“盗肾”(约1991年开始)和“饼干子弹”(1995)。在数月内,这两个传说主要在互联网流传,也在流行文化中作为虚构故事被提及。
在20世纪40、50年代,美国民俗学学者开始搜集和研究“都市信仰故事”时,认为它们大都是通过口头流传的。很多头一批的搜集者是大学教授和他们的学生,他们注意到这些传说在校园里流传。这一领域早期的重要著作,是由这些民俗学家完成的:欧内斯特·鲍曼(Ernest Baughman)、理查德·比尔兹利(Richard K. Beardsley)、博特金(B. A. Botkin)、理查德·多尔森(Richard M. Dorson)、罗莎莉·汉基(Rosalie Hankey)、威廉·休·詹森(William Hugh Jansen)和罗素·雷沃(J. Russell Reaver)。畅销书作家如贝内特·瑟夫(Bennett Cerf)、亚历山大·伍尔科特(Alexander Woollcott)和一些报纸专栏作家,也充当了记录、宣传这些传说的早期角色(有关早期代表性的研究,可参阅书中这些词条:“车里的尸体”“致命的入会仪式”“幽灵马车夫”“毒衣”“消失的搭车客”)。伍尔科特颇有先见之明地命名了“消失的女士”故事,并将它当成“正在形成的民俗标本”,试图通过记者们的接龙追踪来探究其来龙去脉。在博特金、多尔森等学者的指引下,民俗学学者们终于认识到,有大量的口头传统的都市传说,正在生气勃勃地通过口头和书面传播。
贝 迪(J. Beatty) 在《 星 期 六 评 论 》( Saturday Review) 上 撰 写《信风》(Trade Winds)专栏多年,他在1964年7月4日的专栏中,刊登了“裸体主妇”这一都市传说,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他后来承认了自己的疏忽,在1970年11月的《时尚先生》( Esquire)杂志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有趣的故事”(Funny Stories)的文章,描述了他是如何领悟到传说的特点的:
在伊利诺伊州霍姆伍德,我有个认识的人,告诉了我发生在她朋友身上的事情。那朋友是个家庭主妇,她去地下室洗衣服,洗着洗着,她脱下身上穿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在等的过程中,她拿起扫帚,决定清扫窗户上的蜘蛛网。为了保护头发,她抓起边上的一个橄榄球头盔戴在头上。正在这时,门口有人敲门并喊道:“查水表的!”她赶紧抓起一件浣熊皮大衣穿在身上。抄表员没等回话就走下楼梯,用手电筒照了照水表,记下读数,从头到尾一言不发。要离开的时候,他瞥了一眼躲在角落的主妇,说道:“希望你的球队能赢,女士。”后来在某个场合,我重述这个故事,说它发生在“伊利诺伊州我朋友的朋友的身上”以增加可信度。别人告诉我有家全国性杂志已经刊载了这个故事。我不信,但人家后来给了我一份那本杂志 1961年 3月号的剪页,说那件事情发生在康涅狄格州的东汉普顿。后来我找到一个机会,询问了伊利诺伊州霍姆伍德那位声称自己的主妇好友曾遇此事的人,实际上并没有人会把她当成说谎者。这类事件的问题在于:它真的发生过吗?但这是一个没有多少人会问的问题。在1983年10月26日贝迪给我的信中,他补充了剪页的信息,是来自《读者文摘》( Reader’s Digest,参见“裸体主妇”词条),他还承认:“我很高兴看见兰德斯(Ann Landers)几年后也上当了。”
我自己对都市传说本质的领悟,发生在1959年5月,那时作为印第安纳大学多尔森教授手下的研究生,我正在帮忙校对他那部将于年末出版的《美国民俗》( American Folklore)一书。在最后一章“现代民俗”中,多尔森举例讨论了“无处不在的百货公司传说……‘包裹里的死猫’”。就在我们忙于编书的那一周,印第安纳州布卢明顿当地的一份报纸《电讯先驱日报》( Daily Herald-Telephone)刊登了一个类似的故事,声称是印第安纳波利斯一位记者的朋友的真实经历。我从报纸上剪下了这个故事,它是我搜集的第一个故事文本,后来渐渐与其他故事汇集成源自无数渠道的大量都市传说文本的档案库。我认为很有意义的是,这个最初的例子,是一则口头流传于社区的故事的报纸报道。
1965年,一部有趣的都市传说小集子出版,作者是帕罗什蒂(J. S. Parochetti),内容是基于她自1963年起,在印第安纳州拉斐特的普渡大学读书时所搜集的故事。很明显超前的是,帕罗什蒂用磁带录音机记录了传说,听写了文本,并为之设计了一个分类系统,文章中还包含了讲述者的姓名、年龄、家乡等资料。她将自己搜集的材料简称为“恐怖故事”,并冠以不同于后来民俗学学者所用的名称。但是并不难识别出,像“神秘汽车追踪的女人”“独处的两个姑娘”或者“在宿舍被割喉的姑娘”这类故事的标题,是著名的都市传说的早年样本。帕罗什蒂在文中提到,她从22名讲述者那里搜集到了18个不同故事的50种异文,讲述者大都是普渡大学的本科生,其中有18人是女生。她的采录方式既有小组讲述,也有事前摸底的一对一的讲述。除了故事本身和她的统计,帕罗什蒂对讲述者的讲述风格和意义也做了一些很好的评论。
通过戴琳达(Linda Dégh)教授和她的学生们的努力,在20世纪60年代末,印第安纳大学取代普渡大学成为都市传说搜集和研究的中心。戴琳达和学生们从1968年起,开始在《印第安纳民俗》( Indiana Folklore)刊物上发表他们的成果。随后几十年,对都市传说的兴趣在美国和国际民俗学学者中不断扩散,了解其历史的最好途径是阅读个别传说和国家的词条。都市传说研究的里程碑事件,理应包括詹森1973年发表题为“出人意料的惊奇”(The Surpriser Surprised)的文章,本人1981年出版《消失的搭车客》,1982年召开首届“国际当代传说大会”,1988年成立国际当代传说研究会(ISCLR),以及1993年贝内特(Gillian Bennett)和史密斯(Paul Smith)合作出版《当代传说:一部民俗学的参考书目》( Contemporary Legend: A Folklore Bibliography,包括1116个词条)。有关国际都市传说的记录在持续增加,特别是在澳大利亚、比利时、英国、芬兰、法国、德国、荷兰、爱尔兰、意大利、波兰、苏格兰、南非和瑞典,丰富的资料陆续出版。在阿根廷、中国、冰岛、以色列、日本、墨西哥等国的新材料和个人交往,使我得以增加或补充关于这些国家的词条。然而,尚有很多国家的都市传说,未被认识、搜集和出版。随便转动一下地球仪,我就想,谁来报告巴西、智利、埃及、希腊、海地、印度尼西亚、伊朗、肯尼亚、尼日利亚、葡萄牙等国家的都市传说?我毫不怀疑,几乎在每一个国家都可以发现都市传说;需要做的就是,在每一个地方,都有人开始关注追寻它们。
从我们提到的一些著作的书名来看,很明显,并非所有的民俗学学者都使用“都市传说”一词。国际当代传说研究会在其宗旨和会议公告中,一直给它加括号;《当代传说》( Contemporary Legend,国际当代传说研究会的刊物)的内封上如此表述:所谓的“现代都市传说”。1998年在这份刊物上,英国民俗学家杰奎琳·辛普森(Jacqueline Simpson)发文攻击此词,她断言:“一般而言,作为一种文类的定义术语……‘ 都市’并非是一个好的选择。” 美国民俗学家比尔·埃利斯(Bill Ellis)则较为务实,在其《民俗学:一部信仰、习俗、故事、音乐和艺术的百科全书》( Folklore: An Encyclopedia of Beliefs, Customs, Tales, Music, and Art)的“传说,都市”词条中,仅如此述及此词:“一个通俗术语,指有关现代生活某些方面的叙事,讲述者信以为真,但实际上是不真实的。” 很多民俗学学者选择的术语——“当代传说”——也有它的问题。但是它确实可以找到一个正统的依据(正如桑迪·霍布斯[Sandy Hobbs]所指出),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在其1925年的杰作《了不起的盖茨比》( The Great Gatsby)中,使用了这一术语,用法多少与现代民俗学学者类似:
盖茨比的坏名声,通过接受了他的款待而成为他的经历的权威的千百号人传播开来,并且整个夏天都在扩散,直到他差一点成为新闻人物。各种当代传说,像“通往加拿大的地下管道”之类,都和他挂上了钩,还有一个长期流传的谣言,说他根本不是住在一座房子里,而是住在一条船上,船看上去像座房子,并且沿着长岛海岸秘密地来回移动。在法国,“当代传说”(包括该名称和这个概念)的历史更悠久。让 -布鲁诺·勒纳尔(Jean-Bruno Renard)指出,法国杂志《美人鱼 》( Mélusine,1877—1900) 便 有 个 固 定 的 专 栏 名 叫《 当 代 传 说 》(Légendes contemporaines),而1886年的《民间传统杂志 》( Revue des traditions popularies)也有一篇文章提问:“难道都市里就没有像乡下那样的民间传说吗?”这些法国期刊谈论的当代传说中,包括了一些政论故事,是“舞厅中的魔鬼”的变异版本,还有残害儿童的传说。勒纳尔在文章的结论中断言:“检索旧民俗学期刊对今天的学者依然有用,因为从中可以找到许多和当代传说相似的故事。”
在关于术语和定义的争论中,从第一本故事集和专著的命名开始,应该是“当代”“现代”还是“都市”的传说研究,学界一直以来都莫衷一是。其中对于“传说”一词倒没什么异议,但是其前面的修饰语,到底是“现代”“当代”还是“都市”,则没有定论。由于对所有这些术语的缺点都感到颇为沮丧,阿兰·邓迪斯(Alan Dundes)在1993年提出干脆叫“20世纪晚期传说”。 12这个叫法的可行性自然是很低的,甚至在这部百科全书的第一版出版之时就已经不能这么叫了。在2011年国际当代传说研究会的年会(第29次全会)上,有一篇论文的题目是“有当代传说这一回事吗?”(Is There Such a Thing as the Contemporary Legend?),这暗示着一种更为激进的观点,即认为都市传说作为一个类别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虽然当时我没有参会,但我希望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就我所知会议如常进行,因此可能答案是肯定的)。“都市”一词似乎胜过其他的词而被常用,词类研究者大卫·威尔顿(David Wilton)提供了一个有用的看待这个词语的角度,他认为都市传说是“由生活在我们现代都市化社会中的人们所讲述的故事,通常有劝诫的意味”。威尔顿如此高明的解释,我连他书名中把“神话”和“传说”混为一谈都可以原谅了(有关定义和术语方面的问题以及更多的参考资料,参见书中相关词条)。
无论学者们的分歧是什么,现代人已经普及并利用了“都市传说”这一术语,这些人包括儿童读物作家、成人流行故事选集编辑、专业的说书人、广告和电视作家,以及前面提及的电影制片人。在流行文化中,“都市传说”是人们选择的术语,而所有这些传统的口口相传的现代传说的衍生物,都在这部百科全书中占有一席之地。
近年来,媒体也热情地接受了都市传说的一般概念,将诸如都市神话、都市民间传说、 恶搞等该术语的多种变异形式应用于各种各样的现象。从近些年的媒体传播中我们可以找出几百个相关的例子,但我这里仅举几个2000年末关于公众对都市传说的认识的例子。9月19日,一篇关于纽约州共和党参议员候选人里克·拉齐奥(Rick Lazio)的文章称,他例行巡回演说中的一段关于学校纪律问题的逸闻“相当于一个都市传说”。9月28日,一篇关于悉尼夏季奥运会开幕的报道说:“这已经成为奥运会的一个都市传说了……在奥林匹克公园门口,据说保安人员都会没收游客手中的百事可乐瓶子。”(因为可口可乐是其官方赞助商,而百事可乐不是。)11月23日,一篇关于企鹅“盯着飞机的时候是否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的新闻报道,援引了一位科学家的话:“恐怕这只是一个都市神话。”在2000年里昂比恩服装公司的度假旅行目录中,推荐去巴黎时的着装风格的那一页写道:这是“都市传说的风格,……酷酷地来到光之城巴黎”。在圣诞专辑动画片《小驯鹿奥利弗》( Oliver the Other Reindeer)中,驯鹿鲁道夫的故事只是“那些都市传说中的一个”。显然,民俗学学者的“都市传说”一词已被广泛接受,但它在媒体使用中被彻底重新定义,转而指可疑的奇闻轶事、谣言、错误信息、广告炒作和笑话等形式。当民俗学学者看到当代伟大的科学家和作家史蒂芬·杰伊·古尔德(Stephen Jay Gould)在他广受欢迎的《自然史》( Natural History)杂志的专栏中使用这个词时,真是既兴奋又有点沮丧。古尔德这样动人地写道:
有一个人类心理学的奇怪原理,它被大量的撒谎者所熟知和利用,从巴纳姆这样可爱的咆哮者,到戈培尔这样邪恶的煽动者,不一而足。这个原理就是,即便是最愚蠢的谎言也可以通过不断地重复来赢得信任。在当今美国人的说法中,那些重复宣称的“真实故事”——如果足够温和,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却包含着“从上帝口中传到你的耳朵里”那样至理名言般的力量——便属于“都市传说”这一迷人的领域了。民俗学学者可能会反对说,都市传说的讲述者通常不是故意撒谎,他们仅仅是在传递他们认为是事实的东西。然而,我们应该赞扬古尔德,因为他指出“重复”是传说传播的一种常见形式,而且都市传说是“迷人的”,这一点我当然同意(幸好他没说“都市神话”)。然而,古尔德这篇文章有一个问题,他脑海中的例子,即“科学家说我们只用了大脑的百分之十”——这样的话没有任何叙事元素,因此更像是谣言或戏仿,而不是传说。实际上,把它放到“错误信息”的类别中可能最合适(或者如果这句话碰巧是真的,也可归为“琐事”,但显然这不是真的)。
在大众媒体中能恰当地使用“都市传说”这个词的是《超速挡:美国卡车司机杂志》( Overdrive: The Magazine for the American Trucker),真有些出人意料。 15作者讲述了好几个都市传说,在这些传说中卡车司机都充当了好人、坏人或胜利者的角色。值得注意的是,作为资料来源,作者列出了真实姓名和一本漫画书,那是一本最近流行的非正式出版的集子,同时还有三个都市传说的网站。民间、学术和流行资源完美地融合,这可谓21世纪都市传说的题中之意。
其他的例子,无论好坏,都不赘述了。我想说明的是,民间传说的普及和再创作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事实上,这是不可避免的。从格林兄弟到迪士尼,欧洲的童话故事都是如此。民歌也一样,因为大多数现代人只能通过专业的表演者和唱片才能欣赏到,万圣节和其他几个以前的“民间”节日也不例外。而传统的原木建筑,小到简单的民居小屋,大到价值数百万美元的大型设计款原木度假屋,点缀着爱达荷州的太阳谷、科罗拉多州的维尔和犹他州的鹿谷等豪华滑雪场周围的景色。它们都是经过普及和再创造的。
口头传统的都市传说的消失(或至少是衰落)并不意味着它是个死去的类型,并不意味着当代传统叙事对民俗学学者来说已经没有研究价值,或者说都市传说一旦汇入大众文化就乏善可陈了。1984年,德国民俗学家卢茨·罗里奇(Lutz Röhrich)问道:“第二或第三‘版’的民俗文本有什么意义呢?”他指的是,口头民间传统是第一版的文本,民俗学学者搜集的材料是第二版,而当这些传统进入更广泛的媒体和商业化公共领域中便是第三版了。这样的发展没有使罗里奇灰心丧气,相反,他敦促人们去研究民间传统,因为这些传统“一旦被翻译成其他语言,就会成为电影和电视节目的主题,成为益智娱乐而声名远扬”。这里罗里奇对传统民俗发展的评价完全可以延伸到都市传说的研究中,因为它们也已经从口头流传进入互联网时代和更广阔的天地。
在民间传说的集子和档案中,有大量的传说资料等着我们去分析和解读。民间传说的商业化过程和产品,以及都市传说的普及值得民俗学学者关注。网络谣言和传说的传播已经为我们开辟了另一个新的研究领域。而无数警诫故事正以不同的方式到处流传,比如针和香水之类的攻击、电子邮件税、被做了手脚的自动取款机和付费电话投币口、路怒的事故、加油时手机引起的火花、超速监控区的经历、婚礼上一次性相机的恶作剧,等等。谁知道都市传说传统冒出来的下一个故事会是什么呢?
《都市传说百科全书(增补版)》读后感(七):这些故事刺激又好看,你猜为什么?
作者:魔宙主笔 朱富贵 首发于魔宙公众号(mzmojo)
老金一般不轻易给我们推荐院线片,但前阵子他推荐我看邱礼涛导演的《拆弹专家2》,并提醒注意其中一个很短暂的镜头:微波炉里的猫。
拆弹专家2 (2020)7.82020 / 中国大陆 中国香港 / 动作 犯罪 / 邱礼涛 / 刘德华 刘青云拆弹专家潘乘风,也就是刘德华,拆除民居内炸弹后要撤离现场,突然发现一只小猫被关在房间角落的微波炉内。
就算不是去拆弹的警察,也几乎都会本能地打开微波炉,放出小猫——反正我肯定会。 这种「本能」不是动物本能,是「社会性」本能,是基于长期的人类社会文明发展获得的本能。
一只猫困在微波炉中,是一种很可怕的危险。
这种恐怖的联想,就像火车飞速驶向隧道时,你把头伸出窗外时的想象。这都是现代日常生活场景的恐怖联想。 更何况,前两年也确实有新闻报道,有变态男把猫放进微波炉烤——图太血腥,就不放了。
把宠物有意无意地放进了微波炉,这其实是个流传已久的都市传说,早在1970年代的美国就有了,那时候,微波炉刚开始普及。
上世纪70年代前,美国人的厨房就用上集成灶了。于是就有传说,一个老太太收到儿子送的微波炉,以为这机器和烘干机差不多,洗完宠物狗就放进去,关上门,拧开开关,然后狗就爆炸了。
而邱礼涛在电影里玩了个反套路,猫困在微波炉里面没事,放出来,反倒引爆了坏人设置的炸弹。
老金认为,这是邱礼涛心灵手巧之处,极好地利用了都市传说中微妙的恐惧感,又在一秒钟的细节里设计了反转,就算观众猜到了,也一样心惊肉跳。
老金的分析有严重的马后炮嫌疑,但它让我想起一个问题:邱礼涛从早期的B级片导演,一路拍到《拆弹专家2》这种搞核弹炸机场的大片,和都市传说关系很大。 甚至可以说,不管邱礼涛是否专门研究过,都市传说都是滋养他作品的养分。
先两句话介绍,什么叫B级片。
说白了,就是低成本电影,钱少,制作跟不上,请不起大牌。
影视行业很大程度是个靠钱堆的行业。B级片制作成本很低,所以往往情节简单,制作粗糙,为了吸引观众,就离不开血腥、恐怖或色情。因此在很多人简单的理解里,B级片、三级片、色情片、血浆猛鬼,都是一个意思。
情人节大屠杀 (1967)7.41967 / 美国 / 犯罪 剧情 / 罗杰·科曼 / 杰森·罗巴兹 乔治·席格世界B级片之王罗杰-科曼1967年拍的《情人节大屠杀》就是经典的B级片,简单粗暴直接地展现了一个由真实案件改编的屠杀事件。图为电影剧照。但实际上,黄暴并不是万能药,想要抓住观众的眼球,又让观众真喜欢,并不容易。
讲一个勾人的好故事,非常重要。
于是,本身就刺激的小说漫画、案情恶劣的真实罪案,和吓人的都市传说都是B级片很好的创作素材。
1990年代初,香港电影市场还处在巅峰尾巴,B级片市场神魔乱舞,神片频出,不少靠的就是这些素材。1991年,导演蓝乃才翻拍漫画《力王》的同名电影,血腥到不行。 1992年,导演邓衍成根据真实案件「雨夜屠夫」,拍出了国际公认的邪典经典电影《羔羊医生》。
都市传说则走了另一条路。
都市传说故事一般脑洞都很大,乍听异想天开,但它都跟日常生活相关,包含了具体时间,地点,人物等大量细节。而且,都市传说经常来自“朋友的朋友”转述的亲身经历,说的太真了,让人不得不信。
正因为兼具漫画小说的想象力,和真实案件的真实感,都市传说成了邱礼涛电影的重要武器。
1993年,邱礼涛拍出成名作,三级片《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一部既取材真实案件,又融合了都市传说的电影。 当时,邱礼涛出道不久,一举成名,400万预算,收获1500多万票房。 不光商业成功,还让主角黄秋生获得当年金像奖最佳男主角,成为第一部三级片影帝。
据说,黄秋生无法面对自己是「变态」影帝,曾把奖杯丢掉,又被老妈捡回家——当然,这就是另外一则关于名人的都市传说了。
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 (1993)7.31993 / 中国香港 / 犯罪 惊悚 / 邱礼涛 / 黄秋生 李修贤《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这部片子,可以分两部分说,其中「八仙饭店」,取材一则真实恶性犯罪案件。
1985年8月8日,澳门路环黑沙海滩,一个泳客在阿婆秧滩游泳,发现水上飘着异物,细看才发现,是人的断手和断脚。 警察到场后,打捞上水里的残肢。一共有四只右脚,两只左脚和两只手掌,在水里泡了好几天,腐烂严重。
90年代的澳门警察,图为1999年警方抓捕黑社会头目尹国驹。澳门夏天炎热,常有泳客下海游泳。 警察起初怀疑是泳客游泳时,被海里的鲨鱼袭击。但残肢切口十分整齐,手指被压扁,像是特意销毁指纹。
几天后,阿婆秧滩有野狗叼出一只女性右手掌,之后又发现一手一脚。 澳门警方这才成立了专案组,但是没有居民报案,也没有进一步线索,残肢的身份都确定不下来,案子就搁置下来。
直到第二年4月,澳门警署收到广东一封来信。 信上说,他哥哥郑林在澳门开饭馆,从去年八月份就音讯全无。不光是哥哥,另外11位在澳门的亲属也没了消息。
警察查找到郑林的饭馆在黑沙环,叫八仙饭店,现在由一个叫黄志恒的人在经营。
警察调出郑林家人的档案,发现她妻子的指纹,和其中一只断肢指纹吻合,于是一方面盯住八仙饭店,一方面暗访街坊。
案发前的八仙饭店。一个给八仙饭店供鸡鸭的商人说,他去年八月接到郑林的单子,送货的时候却发现饭店没开门,贴着休业三日的告示。 后来他发现饭店换了主人,那人告诉他,郑林一家去了珠海,不回来了。
新主人就是黄志恒。警察发现黄志恒想潜逃回内地,提前截获并抓捕了他。
经过查证,才知道黄志恒并不是他的真名,他叫陈梓梁,是香港一个通缉犯。
当时刊登出的黄志恒照片。十几年前,陈梓梁从内地偷渡到香港,在因为借钱和人起纠纷,杀了人后逃回内地,几年前才偷渡到澳门。 为了逃避警察追捕,陈梓梁改名黄志恒,还把左手食指截掉一节,烧掉自己指头上的指纹。被扣押期间,黄志恒用汽水盖割断腕动脉,自杀身亡,但临死都不承认自己杀了人。
传说他在狱中曾吐露,郑林欠他赌账,屡催不还。有一次和郑林在八仙饭店起了冲突,争执之间才下了杀手。杀完郑林一家后,黄志恒花了八小时把尸体肢解,装进双层黑色胶袋里,扔进垃圾桶。
电影里的黄志恒把装着尸块的黑胶袋扔进垃圾桶。「八仙饭店灭门案」固然很残忍,但让电影充满邪典气息的却是一个坊间传说:「人肉叉烧包」。
自古至今,「人肉包子」的传说都层出不穷,这是因为同类相食对于现代人来说,就是一种无法接受的恐怖,比同类相杀恐怖多了。
人们传说,黄志恒在杀了郑林一家后,把他们的尸体剁成肉馅,包进叉烧包,卖给来这里的食客,连前来查案的警察都吃了。
电影里的叉烧包,有一个裂开了,隐约露出里边的肉馅。《人肉叉烧包》的成功,就是抓住了这个吃人传说,并在电影大加演绎,把恐怖氛围提升到另一个层次。电影上映后,传闻再度升级,有了画面供人们想象。香港市民对叉烧包产生巨大的心理阴影,叉烧包销量直线下跌。 不知道当时多少餐厅老板想找古惑仔砍邱礼涛。
用人肉代替动物肉做肉馅,其实是一个经典的都市传说,属于「误食人肉」的类型。 比如有一个版本是,二战期间的欧洲,传说有人引诱他人到秘密工厂,把被骗来的人杀了,做成人肉香肠。
相对于传统乡村社会,城市是一个生人社会,邻里之间知之甚少。一旦对外界信息掌握不充分,猜忌就有了广阔的想象空间。
楼下的包子铺老板不爱说话,也没见过他出门买肉,对肉来源的质疑就这样出现了。从坏肉猜到老鼠肉,最后牵扯到人身上,人肉包子的传说就产生了。
在20世纪末和21世纪初,美国有些地方流传着餐馆拿人肉充当猪肉牛肉的传说,并且这些餐馆的经营者还常被描述为少数民族,或无家可归的穷人。这是对边缘、陌生的恐慌,也暗含歧视和排斥。另一方面,人肉包子的恐怖之处,在于触及了同类相食的文化禁区,除了发出危险信号,还容易让人产生不适的生理反应。
但看电影不一样,坐进电影院,就是观众和创作者之间的默契:这是假的。观众产生任何生理反应,都是他们沉浸在电影世界的最好证明,说明导演找到了击中观众的要害,拿捏得好。或者说,有意无意中,运用着都市传说的感染机制:有名有姓,有地点有时间,有目击者和当事人,像一则刚刚发生的新闻。
三年之后,1996年,邱礼涛拍了另一部如今也算经典的B级片,再次使用了人肉馅传说。这片子就是《伊波拉病毒》,依然是黄秋生主演。看来,演「变态」不一定会上瘾,但如果需求生存,市场欢迎,还是得拍。
伊波拉病毒 (1996)7.21996 / 中国香港 / 喜剧 犯罪 惊悚 / 邱礼涛 / 黄秋生 尹扬明《伊波拉病毒》海报,上边血红的宣传语让人看了都头皮发麻。黄秋生扮演古惑仔阿鸡,因为和老大的女人偷情,被老大发现,反杀了老大。为逃避警察,阿鸡潜逃到南非,在一个华人餐馆打工。
有一次跟老板到非洲部落那里买猪肉,发现非洲土著们在做一种奇怪的仪式。回到餐馆后,阿鸡不堪老板两口子的压迫,杀了老板和老板娘,把他们做成汉堡。
电影里的人肉汉堡包。只看《伊波拉病毒》的前半部分,几乎是《人肉叉烧包》故事的翻版,就像一则传说,流传到另一个地区,包子换成了汉堡。
邱礼涛的猛劲儿在于,电影的后半部分,他使用了另一个都市传说,几乎把故事引向了超级恐慌的情绪。
阿鸡买猪肉的时候,从一个黑人妇女身上感染了埃博拉病毒,因为他是千万分之一的免疫者,逃过一死,但他却成了一个人形毒包,走到哪里传染到哪里。 阿鸡杀了老板后,卷钱回到香港,并很快把病毒传了出去,随后引发大规模二次传播,害死了不少香港人。警察抓他的时候,他手拿菜刀,冲警察吐唾沫,逼得警察不敢上前,成了一个经典画面。
现在我们再听这个故事,不太会有感觉,毕竟埃博拉离我们太远,再加上现在已经有了疫苗,埃博拉并没什么感觉。
《伊波拉病毒》1996年上映,对于那时的香港人来说,对埃博拉可没这么淡定。 就在一年前,埃博拉病毒在非洲卷土重来,当年刚果有三百多人染疫,随后南非也发现感染者。
当时人对埃博拉从哪里来,如何传播知道的很有限。而埃博拉致死率极高,且死相极其恐怖,立即引起世界范围的关注。
埃博拉病毒病是由丝状病毒科的埃博拉病毒导致的一种严重且往往致命的疾病,死亡率高达90%。病毒的起源尚不知。但从现有证据来看,果蝠(狐蝠科)可能是埃博拉病毒的一个宿主。香港是国际都市,全世界各色皮肤的人,每天在这里来来去去。因此,担心埃博拉进入香港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实实在在的恐惧。
举一个我们更熟悉的类似例子——艾滋病。
给大家讲一个艾滋村故事,很能说明问题。1990年代的河南,艾滋病很厉害。有些县城就有传说,一些得病的人会报复社会,故意把艾滋病传出去。这个传说在夏天尤其盛传,据说有病人把自己的血,用针管注射进西瓜里。吃瓜的人斩开西瓜,以为流出的红汤是西瓜汁,就这样染上病。
注射进去的“血”和西瓜汤混在一起,难以分辨。尽管没有任何吃瓜染病的真实案例,但这个传说给人心里塞进一个秤砣,每次吃西瓜的时候,还是有些不好的联想。
进入新世纪,生活发生变化,这个传说仍有传播,但发生了变异。 县城里的出租车越来越多,于是有人传言,有些艾滋患者开出租,故意在后座里藏了粘有艾滋血的针.染病的方式从吃西瓜,变成了坐出租车。前几年,传说中的染病方式又变了,社会上疯传艾滋病人在公交地铁上,用艾滋针扎人,总之一定会演变成跟普通人生活有关的版本。
关于“艾滋针”的报道。往世界范围追溯,会发现这是个经典的都市传说模型,叫「扎针传说」。
1998年底,网上流传许多通知,提醒人们公共场合当心注射针头,像所有的都市传说一样,讲的有鼻子有眼:
我的一位很好的朋友正在上急救认证课程……吸毒者把用过的针头放进公共电话亭的硬币返回槽中。 人们将手伸进硬币返回槽中拿硬币,或仅仅是检查是否还有零钱留在里面时,就会被这些针头扎中,从而感染上艾滋病。 发出这条信息是为了让每一个人都意识到这一危险。醒醒吧!为了零钱不值得付出这样的代价! 附言:这一信息由急救课教员提供,直接由电话公司员工发布。这不是来自道听途说的都市传说。到了2004年,网上出现了另一个版本: 说是几周前,在巴黎,有人在看电影时被椅子里的什么东西扎到了,一摸是针头,旁边还有张纸条:你刚刚感染了艾滋病。
还有一个经典版本是「艾滋病玛丽」。
一个男人到外地出差,在酒吧搭讪女孩,两人回酒店共度良宵,早上醒来男人在洗手间的镜子上发现用口红写的大字:欢迎来到艾滋病的奇妙世界。这个场景,是不是和广为流传的「割肾传说」有点像?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腰上有一个刚缝合的伤口。
都市传说是恐怖故事,但与传统的鬼故事不同,故事里一般没有超自然因素,所有东西都在我们身边,发生在最日常的场景中。
美国民俗学家布鲁范德说得最准确—— 都市传说是时代的希望、恐惧和焦虑心理的表达。许多都市传说之所以吸引人,是因为它符合普遍「人性」。
也就是说,假如你处在同样的处境,你也会做出类似的反应,遭遇同样的尴尬或危险。 在国际大都市香港传播埃博拉,和在大陆小县城传播艾滋病,再到巴黎电影院藏针,都是同一种都市传说的不同变体。 虽然时间不同,地点也不一样,但被唤起恐惧却是相同的。
因此,可以说「都市传说」是一种非常具有「社会性」的故事。比如开头说的「微波炉里的宠物」传说,其实还有另一个版本,微波炉里放的是婴儿。 这个版本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美国非常流行,原因是当时有很多年轻人,滥用酒精和毒品,常常精神恍惚的时候做错事,把孩子放错了地方。 这个传说中的故事,很可能没有实锤证明它发生过,但影响很大,因为它是一种极大的社会情绪,暗含了巨大焦虑,也是一种警示。
邱礼涛在电影里运用都市传说的厉害之处,就是能用极富戏剧性的故事和情节,把社会问题中潜在的情绪表现出来。 拍《人肉叉烧包》的同年,也就是1993年,邱礼涛和黄秋生,还拍了另一部B级片,叫《的士判官》。
的士判官 (1993)7.21993 / 中国香港 / 动作 / 邱礼涛 / 黄秋生 吴孟达《的士判官》海报,上边的话看的人还挺热血沸腾。在这部电影里,黄秋生没演变态,而演了个诚恳老实,兢兢业业的保险推销员阿建。当时的香港出租车司机服务差是普遍情况,车少客多,缺少竞争,因此拒载、绕路、辱骂顾客都是家常便饭。就跟打车软件出现前,大陆很多城市的出租车行业一样。
全国各地基本都存在出租车乱象。一天晚上,阿建怀孕的妻子突然要临盆,阿建的车恰好被几个出租车司机整坏了,只能打车去医院。出租车司机见阿建妻子大出血,不拉他们,强行起步把阿建的妻子拖倒在地,然后逃之夭夭。阿建的妻子和肚子里的小孩都没保住,于是阿建意志消沉,日日酗酒。
司机拒绝载阿建和他老婆去医院。在一次跟司机发生口角后,阿建把妻儿的死去归罪给出租车司机,怒从心头起,勒死了司机。 阿建由此找到了人生的新意义,处决城市里的坏出租车司机。
这部电影整体上不像《人肉叉烧包》和《伊波拉病毒》,充满血腥、暴力和疯狂。因为主角阿建性格懦弱,甚至还透露了一些普通人面对残酷世界时的悲情。但当出租车行驶中,黑暗的后座露出阿建的头,死死勒住出租车司机脖子,邱礼涛式的恐怖画面立即出现,你马上会转过神来,这不是一部苦情片,还是一部恐怖片。
阿建勒死乱收费,故意绕路的出租车司机。阿建从后座杀司机的画面很惊悚,这实际来源于另一个都市传说,叫「后座杀手」。 传言很多人夜晚到加油站,想买东西或者加油,却被工作人员偷偷提醒,车后座藏了黑影子。
后座杀手示意图,图片出自图书《消失的搭车客》。消失的搭车客6.9[美]扬·哈罗德·布鲁范德 / 2018 /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1998年,美国上映一部惊悚片,中文译名叫《下一个就是你》,英文原名是《Urban Legend》,就是都市传说。电影开场就是一个女子误解了试图帮她的加油站员工,开车慌忙逃走,却被藏在后座的杀手杀害。
下一个就是你 (1998)6.31998 / 美国 法国 / 恐怖 惊悚 悬疑 / 杰米 布兰克斯 (Jamie Blanks) / Brad Dourif Rebecca Gayheart电影里的经典一幕,杀手藏在昏暗的后座,手里拿着斧子。往细微了琢磨,汽车后座藏坏人这种场景,和密闭空间、黑暗、独自一人等犯罪环境元素相关,开车的人,尤其是女孩难免会有惊恐联想,所以有潜质演化成有鼻子有眼的传说。
其实这也是无数影视创作者绕不开的叙述技法,《拆弹专家2》里就有这种场景,刘德华藏后座突袭刘青云。
往大了讲,按照布鲁范德观点,传说研究是最能说明问题的一个领域,因为人们信以为真的故事,深刻地影响了他们的价值观。
比如在1950年代的美国,传播都市传说就是很多白人宣扬种族主义的方式。当时的后座杀手传说,流传最广的版本里,后座的黑影最后被人抓住,原来杀手是一个黑人。后来风向变了,南方边境移民问题浮上台面,于是杀手的屎盆子就转而扣在移民头上,换成墨西哥人被抓了。
这种方法不光用于内部斗争,放在国际问题上同样效果明显。冷战时期,美国社会出现了一个苏联的传说,彻底改变了普通人心中的苏联形象。 这个传说被邱礼涛拿来,拍出了把他疯癫人格展现到最极致的电影。 这部电影拍摄于2017年,叫《失眠》,对,还是黄秋生主演。这部电影可以说是邱礼涛在致敬,或者挑战自己的《人肉叉烧包》和《伊波拉病毒》。
失眠 (2017)6.22017 / 中国香港 / 恐怖 / 邱礼涛 / 黄秋生 卫诗雅《失眠》剧照,黄秋生的造型在致敬《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包》。黄秋生这回演了一个专门研究失眠的教授,叫林惜家。他想方设法要找到长时间不睡觉,还能正常思考和生活的方法。
一个叫丘梦熙的富婆找到他,说她哥哥得了失眠症,想要林惜家帮忙。林惜家跟着富婆到医院,发现他哥被裹成木乃伊,一个法师正围着他做法。但看护人一疏忽,哥哥就跳起来,一口咬掉法师的鼻子,然后跑出医院,被车撞死。
法师给哥哥做法,哥哥一直在挣扎,嘴里还喊着“不想睡觉”,接着突然扑向法师。做研究的时候,林惜家想起他父亲死前性情大变,也是因为失眠。于是他找了个巫婆,唤回父亲的灵魂,得知一段往事。
原来,抗日年间林惜家的父亲,和丘梦熙的祖上都当过汉奸,被一个会茅山道术的女孩下了失眠诅咒。实际上,林惜家自己就是失眠症患者,他做研究其实是在找自救方法。
电影的最后,丘梦熙失眠病发,在林惜家的实验室崩溃,啃食自己胳膊。而林惜家也放弃了对诅咒的抵抗,吃掉了丘梦熙的尸体。
林惜家在啃食丘梦熙的尸体,特写过于血腥,还是放个远景吧。这部电影几乎集所有血腥为一体,咬鼻子、摘人脑、砍头、吃人肉,甚至阉掉日本军官,所有画面都毫不遮掩,重口味至极。
因为口味太重,连演惯反社会的黄秋生都受不了。他在接受采访时说,他没预料到邱礼涛这部电影的血腥程度,跟以往相比不但没减少,还增加了。
那么,这个电影到底拍了哪个都市传说呢?
苏联睡眠实验。
传说上世纪四十年代,苏联科学家把5个人关在密闭环境,吃喝玩乐,无所限制,但是偷偷在通风空调里加了兴奋剂。于是这五个人就像磕了药,亢奋无比,就是睡不着觉,几天后,终于有人绷不住了,屋子里接连传出哭嚎声,但是门却不能开。十五天后,研究人员打开房门时,发现一个人已经死去,而剩下四个人正趴在地上,啃食他的尸体。
这个所谓实验后来被证明,是美国人为抹黑苏联政府,胡编乱造出来的。但造谣只要一张嘴,苏联做实验把人变成怪物的传说,很快就流传到全世界,很多人深信不疑。
邱礼涛用这个都市传说,却有另一番用意。
这部电影上映于2017年,根据当时的《中国睡眠报告》,国内失眠人群接近四分之一,还有百分之二的人重度失眠。每个人都经历过失眠,或者睡眠不足,然后引起一些情绪失常。因为这种经历很普遍,这个电影营造的躁动情绪就更容易被理解。随着烦躁推到极致,引发了最恐怖的暴力。
观众虽然坐在影院看电影,心里却跟着角色一起,发了一次疯。邱礼涛用他的老手法,再次吓了我们一大跳。
上面提到的传说故事,我相信你也听说过不同的版本,只是发生地和具体场景略有差别,往往都是从“我的一个朋友……”之类的开始。
我的同事王大宝,是个资深都市传说研究者。她在编辑《都市传说百科全书》的时候发现了一个现象,上世纪的很多都市传说,都是在出租车司机之间传播开的。 因为出租车司机是个混杂了熟人和陌生人的关系网,熟人之间唠嗑需要传说下酒,生人之间搭讪需要传说套近乎。
都市传说引发人的恐惧,恐惧产生焦虑。但一旦开口说出来,自己的问题成了大家的问题,恐惧和焦虑也就减轻了。
微信群时代,都市传说的传播忽然变得更加张扬。特别是大大小小的家族群,简直是都市传说传播的最好温床。
家族群里常见的“都市传说”。喷了发胶的复杂发型,因为长时间没打理,里面滋生了几百只蜘蛛。
穿他人旧衣服染上了怪病,浑身长鳞片和皮癣。
看强光后,隐形眼镜粘在视网膜,导致永久失明。
你会发现,有些故事,你不信,它就是传说,你不小心信了,它就是谣言。有人为了证实再度传播它,有人为了揭穿也再度传播它。
这些都市传说影响了父母姐妹二姨三舅四婶子和老姑夫,然后一条接一条,跳进你的对话框,故事越讲越真。
我觉得这一点很有意思,暗含了一种「这事对你很危险,但我们关系不一般,我必须告诉你」的意味。不声不响之间,双方互相确认自己人的关系。都市传说也因此有了一种私人而诡秘的气质。
拍完《伊波拉病毒》的第二年,邱礼涛和几个导演做了一个鬼片,叫《阴阳路》,片子由四个都市传说气质的小故事组成,这些故事的讲述者是同一个人。他讲故事的方法,就是煞有介事,有鼻有眼,来源可靠。 比如,强调真人真事,信不信由你。
阴阳路 (1997)6.71997 / 中国香港 / 恐怖 / 郑伟文 谭朗昌 邱礼涛 / 古天乐 雷宇扬再比如,强调故事的来源可靠。
这部片子里,有个故事很特别,发生在一间电影院里,叫《陀地位》。
所谓「陀地位」,是说电影院里专门给鬼预留的座位,特殊时间——比如七月半——不要买那几个位置,坐了就倒霉,可能会中邪,可能会撞鬼。据说,如果坐在「陀地位」旁边,散场的时候,一定不要着急,侧侧身,让鬼先走。
有个说法,说「陀地位」具体是电影院的四个角和正中间四个位置,还有人说最后一排和第一排也是「陀地位」。
这个传说当然是鬼扯,但背后却很有说法。
据维基介绍,香港粤语里,「陀地」本意是土地神,但在黑帮的用语里,会把自己的地盘叫做「陀地」,不同帮派之间互不干涉。于是这词有了个引申义,就是某地方有钱有势的人,类似「地头蛇」。
1980到1990年代,香港影视行业的人在拍摄外景时,常被地痞流氓要保护费,叫做「收陀地」。这么一想,所谓「陀地位」就有社会层面的讽喻意味了,给古惑仔或者重要人物留的位置,这些人有钱有势有刀,惹不起。
电影《阴阳路》剧照,陀地位上坐着的古天乐是一只鬼,他不久前才被朋友吓死。变态杀手,鬼鬼神神,刺激娱乐之后,是有社会和民俗议题的,这是都市传说最有嚼头的地方。
按照这个逻辑,邱礼涛B级片也可以解读成某种「社会关注」的表达,用极致的娱乐形式刺激大众,而不是说教。
因为这些B级片,外界常称邱礼涛是B级片之王,但在我看来,最适合他的称号,应该是「精神分裂」。他曾在一篇论文里提到,文艺创作者应该有一种积极的「精神分裂」状态,一面提供极致娱乐给大众,一面要严肃地表达自己。
邱礼涛外形粗犷,长得像个「犯罪分子」,但其实是个知识分子,他在岭南大学读文化研究硕士和哲学博士。当他拍B级片时,很会用娱乐片的逻辑将讲故事,讲犯罪故事,都市传说;当他展现知识分子人格时,则写文章,拍严肃电影,关注弱势群体,比如青少年犯罪者、性工作者。
等候董建华发落 (2001)7.22001 / 中国香港 / 剧情 犯罪 / 邱礼涛 / 邓树荣 艾敬邱礼涛2001年的作品《等候董建华发落》,关注香港回归后因司法空白而陷入「无限刑期」的青少年犯罪者。在2001年写的一篇文章里,邱礼涛说自己多年以来都想做一些自己喜欢,别人也喜欢的东西,但很多事情不能尽如人意。
有时当我以为自己拍了一出自己喜欢的电影时,却被人骂个狗血淋头。 就如《八仙饭店之人肉叉烧饱》就曾被一个我十分尊重的影评人说成是一部「投机得不择手段」的电影。 又如《伊波拉病毒》,有影评人只给一分(满分三十三分)。 但这并不打紧,起码我也达成一半的愿望,就是做了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附:魔宙内部一个小传说
我仔细想了想邱礼涛所说的「精神分裂」状态,得到一个小启发。
如果讲一个故事,让更多人喜欢,那么就是足够娱乐,足够贴近日常和足够刺激到人的敏感之处。 如果能够在故事里看到更多社会、文化和人性层面的东西,那就是你我都喜闻乐见的结果。
讲一些自己喜欢的故事,让更多人也喜欢,能娱乐,也能了解更多东西。这其实也正是魔宙一直想做和在做的事情。
最后,再讲一个魔宙内部的小传说。
差不多三年前,老金看了一部老片,就是前面提到的那部讲都市传说故事的电影,《下一个就是你》,喜欢拉片看细节的他,发现了一个短暂的镜头——
他截图发给徐浪和编辑王大宝,说看这女孩手里拿的书——就是上面这张截图,老金手机里存了几年。
王大宝秒回消息:THEENCYCLOPEDIAOF URBAN LEGEND——!当时魔宙刚刚拿到《都市传说百科全书》的中文版权,美国民俗学大家布鲁范德的著作。
接着,王大宝又说,仔细看截图,书架上还有两本布鲁范德的书,是不同版本的《美国民俗学概论》。这本书的中文版权魔宙也买了,新版中文名叫《白头鹰的隐形羽毛》,2020年9月已经出版了。同时买下版权的还有《消失的搭车客》,你们已经知道了。
白头鹰的隐形羽毛8.8[美] 扬·哈罗德·布鲁范德 / 2020 / 生活书店出版有限公司然后三人就聊这片子,一查资料发现,1998年这部电影上映的时候,布鲁范德老先生的《都市传说百科全书》正在写,还没出版呢。
所以到底是电影里这本「道具书」的创意在先,还是布鲁范德的书名在先,这就成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