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在 1993 年因为结婚来到了美国, 23 岁结婚,从事美发行业。
我到美国后立即上美发学校考了执照,并且很幸运,第一份工作就进入了我所在城市最忙的美发店。90 年代硅谷的很多名人都是我们店的客人,如雅虎的创办人杨志远、惠普的亚洲总裁等。
那时店员之间常常谈论的话题就是哪个客人的公司卖了给思科几个亿,哪个客人的公司上市了,在那里我的世界观、价值观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要知道来美国之前,我们乡下连个好点的厕所都没有,我读高一时,就是因为交不起 20 块钱的学杂费才退学的。
在那里工作十年后我拥有了自己的店,其中在工作一年半后买了房子,生了两个小孩。在 1996 年到 2001 年间,真的很辛苦,怀孕九个月也是一站一整天,小孩发烧生病,晚上一整晚抱着小孩怕她烧坏脑子,白天仍然照常上班。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想来,那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几年,事业、小孩一样也没落下。虽然有时下班回家太累了,想到老公什么事也不管,会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哭得稀里哗啦,但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一样风风火火地做饭、帮小孩辅导功课。
那时候,我每天差不多剪三十到四十个头发,常常早上进店后到下午二三点才吃第一餐,连水都没时间喝。2008 年发现自己有胃酸倒流,因为白天憋尿膀胱也不好,而我以前还常跟别人开玩笑,说我的身体可以打老虎。
我的故事从 2010 年彻底改变,那时因为大女儿上高中需要好的学区,买了第二幢房子,一百万美金。顺便提一下,我老公一直拿美国的最低工资。而我, 14 年来从没有过长假期,每周工作六天,每天十小时,回家后还要做饭清洁家里,因为我老公从来不管,回家就是葛优躺。
即便对老公有许多不满,我都忍了下来,因为我觉得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老公娶了我让我有机会来到美国,才能拥有。但之后一件小小的事——老公打了我女儿一巴掌,彻底寒了我的心。要知道我小时候父母很疼我们,骂都没有骂过。
2009 年,我爸被车撞了后司机逃逸,最后虽然救了回来,但智商只有两三岁了,这件事成了压垮我内心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变得很忧郁,突然失去了奋斗目标,虽然我拥有了那么大的房子(四百坪),有儿有女,可我一点也不快乐。
我店里的生意很好,但十几年来每天十小时不休息的高强度工作让我很麻痹。在中国虽然很穷,但我爸很疼爱我们。我爸因为家里是地主,一生受尽委屈,四五岁时地和房子被没收,二十岁时我爷爷在文 ge 中跳井自杀,在那个年代连娶个老婆都很难。身为长女,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要努力奋斗,而我很小时我爸就以我为骄傲。现在我什么都有了,可我爸却没有办法享受了。
也许 40 岁是一个女人发现自我的年龄,也许我的人生太单调简单了,所以需要发生一点什么。我到今天都不明白,婚外的那个他是怎样走近我的,因为他已经是我的客户两三年了。
我只记得第一次帮他剪头发,剪完他把二十块丢在桌子上就走了,这在美国是一个很粗鲁的行为。对印象不好的人我一般不怎么讲话,所以之后的两三年我虽然一直帮他剪头发,却没有一点关于他的记忆。
直到 2010 年的某一天中午,他剪完头发后请我吃饭,故事才开始。那时我才知道他就是所谓的高富帅,中科大毕业,美国耶鲁大学的双博士,一米八,干净利落。他在我每天下班准时打来的电话,让我很想看看我先生之外的男人是什么样子。
2
那时我连邮箱也没有,我记得我的邮箱还是他帮我设立的。有了邮箱,他会写诗给我,说我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有气质、优雅的女人,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奖我。
刚到美国时,那些香港人台湾人都把我们中国来的女人叫做“大陆妹”。我虽然个高、瘦,但姿色平平,忙碌节约的生活也让我没有时间打理自己,但我工作认真、细致,记得客户的喜好,从不以赚钱为目的,而是以匠心精神做好每一个头。
而他,从不吝惜将每一个美好的词汇放在我身上,让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那么优秀。他说他是伯乐,我是千里马。因为自己高中辍学,所以我特别崇拜那些读书好的。
虽然读书少,但我爸的正直善良一直是我做人的准则,所以刚跟他在一起时,我很多次都梦见被他太太(他太太是那种大妈型的学霸,是公费出国)发现骂醒。就这样,我一边享受着他的甜言蜜语,一边内心深处受着良心的谴责。
不得不说,他真是最好的情人,我的电话永远不会响过第二声,就算他在开会,也会离开会场接听我的电话,就算跟老板讲话,也会叫等半分钟把老板支走,他会说我是他第一重要的人。
恋爱中的女人真的会绽放光芒,那时候的我内心丰盈,连空气都是甜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人这么温柔地对待我,况且还是高富帅。
因为太希望过另外一种生活,就像琼瑶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有人爱有人疼,而那种身心合一的境界会把女人送上天堂,也会拖入地狱。那时候的我好想跟他生一个女儿,幻想女儿长大后跟他一样聪明,幻想我要一个法国巴黎铁塔的求婚仪式,想离婚,好想离婚。
我以为,跟他结婚我这一生就圆满了。
他告诉我,如果我愿意结婚就给我二百万美金,生女儿就给我三百万。他已经有了三个儿子,所以每天都说要生一个女儿,要我照顾好自己,他会活到 100 岁,这样他才可以照顾我到 94 岁,因为他大我六岁。
每天早上八点我上班,他准时打来电话,下班路上也是准时电话,四年里从没断过。相处的第一年,我以为我会永不后悔。
第二年激情一点没减反而更强烈,我们每星期见四次面,星期一他会只上半天班陪我,只要待在一起,他永远会牵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说一些很美的情话。
不过有一天我突然多了一个心眼,拿起他驾驶证看了看,他告诉我他住的城市与他驾驶证上的城市不一样。在美国,如果搬家两星期之内驾照要换地址的,所以,如果说他新搬家,那么也不符合逻辑。这是我对他的诚实第一次有了怀疑。
另外还有一件事,他讲了太多有关他曾经出轨的女人的事情给我听,让我很痛苦,我一边离不开他,一边开始怀疑他的为人。那些女人讲很多隐私给他听,这是很让我怀疑的,但他又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只因他人好,所以别人找他诉说。他会特意告诉我,他太太也知道这些女人。
我因为他,这些年离婚的念头冒出过千万次,我知道,只要他离婚,我可以随时离婚,所以这一切只是小事而已。
我之所以认为他会离婚娶我,主要基于三点:第一,他们夫妻分房睡很多年;第二,他太太先出国留学,那时夫妻可以申请另一半陪读,但他太太不愿意,因为她在美国遇上了相好的人,他是自己考托福过来的,这是他们婚姻的梗;第三,他太太很显老,他又很显年轻,他从不带她去他的工作朋友圈子,只要有镜子的地方他都会拉我过来说:“你看我们多般配!”
3
第三年,女人的第六感,让我确证他有撒谎的缺点。
我每天很忙,为了跟他见面,我几乎从睁开眼睛到睡觉前都在高效率做事,这样才能腾出时间来。他总是把自己放在高修养、高智商、高能量的位置,所以我也要处处小心自己讲话的分寸,要得体,要时刻表现正能量,因为他把你抬得很高。
他自视是高层精英,所以在他的无形掌控中,我越来越有不实的感觉。三年下来,我开始觉得累,在他面前越来越没有自信,因为他总是发一些他认识的漂亮女人照片给我,或是飞机上刚刚认识的女人给他的邮件等,邮件里女人都把他捧得很高,当然没有暧昧的字眼,所以我也不能说什么,只有陪他一起欣赏那些他觉得高尚的灵魂。
他会告诉我他是一个自我要求多么高的人,让我不敢放松自己,怕一不留神就让他失望。
那时的我已经太过放松我的生意,自从认识他我都没有好好提升自己,一颗心全在他身上。其实我上班是体力活,他是脑力活,他可以每天只睡五小时,我一定要睡七八小时才能恢复体力。
到了第四年,他开始讲更多事让我吃醋,他发有女人要帮他生女儿的截图给我,然后不管我方不方便,要见我就要立即见到,见他时要查我电话。有一次我们同事十人聚餐,电话刚好没电,他要求我将同事的电话给他,他打电话给大家确认是不是真的。
直到后来他说看到有男人进我家那次,让我怀疑他在耍手段,想甩了我。因为我家从来没有男人来过,我先生一个朋友都没有,他只跟他姐姐走动。除了亲戚,没有一个人知道我买了新房。工作这么多年,我也从没跟任何其他男人吃过一顿饭、喝过一杯水,连在店门口都没讲过话。这样说并不是我多好,而是我太忙了,我跟客人讲电话约时间时连“你好”都省掉了。
可是他打电话来逼我承认这件事,说他有证据,我要求看证据他又不给。他说只要我承认了,就原谅我。可没做过的事叫我怎么承认?我突然间好累。
我那时候天天哭,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而他还写了几封很深情的邮件给我,说他那么在乎我,可是我放弃了。
在第五个年头,我因为哭得太多,已经没有了笑容。我不再接他电话。后来,他告诉我,他要回中国管理家族生意,所以我们见了最后一面,然后他就走了。
他走之后,我整个人放松了,尝试做回从前的自己。可是,关于他的记忆,让我感觉很受伤,每每想起,就心痛到不能自已。
其实第六感告诉我,他说他回中国是假的,他在撒谎。
几年的相处已经让我们很熟悉,即便我从不认识他一个朋友,从没翻过他任何私人物品,但在第四年时有次他手机忘在我车上,他打电话给我说,不准看他手机,否则后果自负,其实那时我已知道他手机里绝对有不好的东西,我只是不想看了徒增烦恼,
在他假装在中国的日子里,他会发一些在中国的信息给我。
在这期间,我才沉静下来回顾这四年多的点点滴滴。我发现自己很笨,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我所知道的都是他告诉我的,我深陷在他的完美光环里,满足了自己所有的虚荣心,可是,我又隐隐约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4
分手后,我好像失去了灵魂,满脑子都想着他,前半天想到那个表现好的他,我就会懊恼自己如果表现好一点,再努力一点,也许我可以像小时候梦想的一样做一个白领的老婆;后半天想到那个虚伪的他,我会庆幸自己终于斩断了这段孽缘,不再背负沉重的十字架。
2015 年 6 月,当他再次发信息给我,说他回美国了,想见我,我借机就删除了他。
能够彻底不理他是因为发生了一件小事,一天,他的几个同事一起去爬山,我知道后问他的女同事:“ XX(他的名字)也会去吗?”这个女同事说,“他和妻子在佛罗里达度假”。而他前一天还给我发他在中国的信息。这句话坐实了他欺骗我的猜测。
在与他彻底断联的日子里,我慢慢地找回了自我。我开始将更多的时间投入手艺和生意上,手艺神速提升,店里生意兴隆,可以说是目前我所在城市生意最好的店。但是夜深人静时,我的心里总有一个缺口,它痛得我流泪。
从此以后,我不敢看关于爱情的影视剧,也没有办法听歌,我可以随时泪流满面,心痛到不能自已,我有时候在空气中都能感受到他的拥抱和牵手,只是没有温度而已。
整整五年,我每天封闭自己,上班,回家做院子,种花,遛狗。上班时,每个人都说我永远一张笑脸,笑起来没心没肺的。种花种草时,我能感受到我满满的爱,我会每天对着我家的狗说“妈妈爱你”。
可以说,从 2015 年到 2019 年是我的自愈年,这五年孩子大学毕业读硕士,弟弟妹妹移民美国,我的经济条件也变得越来越好。我先生已经很多年不上班了,我一个女人能在人才济济的硅谷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满足。那时候,我以为我的伤口已经好了。
2019 年初他加我微信,我拒绝了他。因为 2018 年年底,他的一个同事来我店里理发,我偶然通过他同事的朋友圈,看到他和一个女孩牵手的照片,那一刻,我顿觉双脚无力,下腹痛得不能站稳,眼前一片晕眩,我才知道,原来我并没有放下他,我的心缺口越来越大。
我的爱没处安放,就变成了恨,我发短信给他,说我恨他。他约我见面,鬼使神差的我又同意了。
再见他时我终于问了五年前要问的话,“为什么骗我你回了中国?”他回了一句:“善意的谎言。”
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年,他会变得真诚一点,但他没有,仍然像五年前一样。可是我变了,经过整整十年,我已经会用眼晴看男人,而不再是 40 岁时的自己,那时候真的是头脑简单,什么都不懂。
我有时会想,简单真好!每天只要满足基本需求(赚钱吃饭睡觉)就好了。但有时候又想,一个女人爱过一个人是天底下最美的风景。虽然很累很痛,但真的很美,女人爱过男人之后心才丰满,才懂得爱花草爱猫狗爱自己的真正含义。
因为太在乎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所以自始至终我没有说过他一句重话,但心里想:“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女孩帮我收拾你的。”
今年春,那个牵他手的女孩打电话找我,问我他到底有没有离婚。因为他手机忘在她家里,她按照手机里的电话,一个一个地打电话问。
他骗这女孩说自己已经离婚,却又拿不出离婚证,反正很多狗血的故事。女孩说他们交往期间,他也骗另外一个女孩上过床。他还跟她提到了我,说我不是他的菜,我们不是同一类人,我只是帮他理过头发而已。
原来堂堂的耶鲁大学双博士,可以故事一个接一个编,撒谎当饭吃。
我发短信问他时,他的回答是,这个女孩不可理喻,他们之间已经玩完了,叫我不要听外人的话。
卯叔,我想问您,一个男人可以每天花两小时给我打电话,一星期和我见四次面,但他却在别的女人面前说“她不是我的菜,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这是什么心理?
我花了五年时间来爱他,再花五年时间来爬出坑,现在又有再掉下去的危险,我很苦恼。
我从小到大,除了没能上大学,一直遇到贵人,生儿育女,买房买车,工作到自己开店,可说是一路一帆风顺,每个人都夸我实在、诚信、善良,每个美发师都跟了我十几年,她们都从一无所有到在美国买房买车生儿育女。
其实我已经释怀了八成,那两成是因为我不相信这个事实:一个如此高学历的人,为什么总去搞一些地位学历差他一大截的女生?
卯叔评论:
昨天登中国梦的故事,今天登美国梦的故事。
我听说美国中下层人是很懒的,所以如果吃苦耐劳,又有一技之长,勤劳敬业,凭借双手,中国人到美国是可以挤身中产阶级的。
中国勤劳的人太多,所以光凭勤劳,在中国是很难实现梦想的。在中国须得勤劳+聪明,并且还得有一定的运气,选择合适的城市。
但是有中美两个大国同时为我们提供改变命运的环境,我觉得我们已经生在了一个很好的时代。
更何况,在这两个国度,我们还可以遇到自己的爱情,虽然有时候难辨真假。
但就像花儿,即便是假,在未辨其假时,也会觉得很美好;确证其为假时,也可以为其“艺术地存在”,尴尬而不失体面地笑一笑,让它成为过去。
男人这种动物,无论他智商多高、地位多高,他对女人、对性,都是需要的。对于优秀的男人,尼采一针见血地指出:
“我是最优秀的,所以理所应当享受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和最好的食物。”
尼采在理论上当然是对的,但他低估了现实的复杂性,以及优秀男人的多样性。
男主很优秀,但并非最成功,得有很多的钱,或很大的权力,才能挑选最美貌、最优雅的女人来“享受”。
对,我说的是“享受”。因为很多精英,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享受”,像对待食物一样“享受”。
男主的优秀来自于他的高智商,这种高智商的男人有一个特点:追求成功率和安全性。
这是他无法成为企业家和政治家的原因,因为这两者更多的得靠冒险实现。他凭借智商,钻研技术,可以相对安全地获得不错的生活。
他的这种思维方式,决定了他选择女主来搞婚外。其实他的婚外女人,有性关系的,都是低他维度的。
他也跟与自己同维度的女人来往,但是他不敢有性关系,而是发展为“高尚的”男女关系。
看,高智商的男人,是绝对理性的,他周围的女性也条缕清晰地存在于他的生活中:哪些是用来聊理想的,哪些是用来谈事业的,哪些是用来发生性关系的,他心里明镜似的。
最美好的性关系,是与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发生。退而求其次呢,就是与爱自己的人发生。
降维+甜言蜜语+适当的付出,这一套组合拳用在传统的中国女性身上,成功率 99% 。并且特别有成就感:一个保守的女人,被爱情滋润成最美好的样子……
女主的遭遇,大概就是这样,只是她,当真了。现在即便我告诉她这些,她也不能一下子彻底出来,因为陷入爱情当中,就像投胎到人世:不是说你想死,就能死的。爱一个人也一样,不是你说想结束就能结束的。但当结束了,也就像死了一样:一切皆空,全部清零。
所以女主,那放不下的 20% ,就等着吧,它就像蝌蚪的尾巴,慢慢地,当你不经意回望时,或许它就不见了。
耶鲁双博,也不过如此,智商再高,谎言也经不起时间的考验。
但如果你没经历过,又怎么知道他不过如此呢?
我知道女主现在是心有不甘,但是你就这么想吧:虽然他欺骗,他是为了“享用”才来勾搭自己,但无论他主观如何,客观上,他也花过很多心思、做过很多妥协啊!自己就算是一颗白菜,他也用了很多心思来烹调然后才享用的,也算可以了。
并且自己这一颗白菜,他连续吃了几年才腻,自己也算是一颗好白菜了。之后他又去吃萝卜,这也是常情,谁让他是兔子呢!
曾经想嫁他?那就算了吧!兔子说,它这一辈子只想吃你这一颗白菜,听听就好了,白菜梦,白日做梦,醒来就好。
其实白菜梦,最正确的做法是:去年兔子来吃,明年老牛来吃,后年山羊来吃,我倒要看看,牛羊,它们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吃法呢?
瞧,做一颗淡定的、稍有点思想的白菜,白菜的一生,也会很丰富、很有趣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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