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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放假回家的时候,奶奶突然告诉我,她已经给自己挖好了坟墓。
我一下子心里发酸,没忍住哭了出来。
姑姑听了之后说:“现在谁还用棺材啊,人死了,一把火就烧了。”
同时,其中也掺杂了太多丧失感。丧失了家人,童年密友,以及停下来重新陪伴她们的时间。
可长大不就是这样吗?在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必然会失去另一些。
直到听到奶奶说:“你们工作忙,我给自己挖好了坟墓。”
那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之前我所认为必然会被抵消掉的那个部分,才是我最该握紧抓牢的。
我开始想起,这个被我独立生活之后的种种所抵消掉的老人,曾怎样为我舍弃了自己的大部分生活。
我摔倒了她比我更疼;我穿少了她比我更冷;我稍有不顺,她就辗转难眠。
我一切都好,她便一切都好。
她给的爱和关怀,像水像电,像米像盐,是平常生活里最常见的那些细枝末节。常见到没有人担心它会消失。
就算某一天我们离散了,电话和电话还连接着,只要保持任何一种连接,我们就还在一起。
但是奶奶深夜被推进病房,神志不清到快要不认识我是谁的时候,我才发现,曾经的无数种连接,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我们面对面,但奶奶忘了我是谁。我们的联系方式就躺在对方的手机里,但是奶奶不会再想起来打电话给我。
我才意识到,我长大了,奶奶也变老了。
在此之前,奶奶一直活在我的心里,我的念想里。
唯独没有,活在我的陪伴里。
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被剃成光头,卧在病床上性格大变,终日沉默寡言。最后一家人跑去北京治疗,病情才终于得到控制和缓解。
三年前,姥爷去世,我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活人变成一抔灰,是如何短暂却也因而漫长的过程。
这是我第一次接近死亡。
而当听到奶奶说给自己挖好了坟墓,我第一次明白,家人的陪伴究竟意味着什么。
随便打开一个网页,就可以搜到关于疾病,死亡,人口老龄化的大数据,以及相应的解决之策,从政府津贴,养老保险,到智能机器人的辅助。
同样,我们从来也都不缺对相关事态的优劣分析。
我们只是缺少,那一点点的时间和意愿。
长大后,我总是在用理智权衡着感情。
知道谁可以包容我,就会趁机再让她等等我;知道什么样的感情不经营也不会褪色,便常年疏于照料,直到水分慢慢流失。
我总觉得陪伴是很重的东西,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做。
而她们需要的,其实只是一个拥抱,一句问候,一个回头。
奶奶需要陪伴和关怀,姥爷需要我出席他的葬礼,身患重病的初中同学需要我随手给她捐一点手术费,而童年密友,只需要约一场酒。
无论是生前的关怀,死后的告别,偶然不幸中的支援,还是平常日子的碰面、想起来时寄过去的礼物,都是不同形式的陪伴。
如果不能日夜相守,那可以用这些零散的陪伴来告诉对方——
“我一直都在。”
一直以来,我好像忽略了这一点。
我们沿着各自的轨迹慢慢长大,偶尔停下来回头张望,会发现总有一些人在原地停留。
只是她们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也许更成熟,也许更苍老,也许更衰弱。
那么,趁她们都还在的时候——
别让她们觉得自己一个人。
我不想改变世界了,
我只想陪陪你。
文 案 柚 子
编 辑 柚 子 、又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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