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映娇扔完垃圾回头时,发现身后的儿童推车不见了,里面睡着她才一个月大的儿子!
婴儿车离她不到十米远,她也只有在走向垃圾桶的路上看了一下手机。
心里想着,脚下生风似的扯起腿就朝物业办公室冲去,没跑上五百米,就看见婴儿车正静静地躺在小区篮球场。
还好,儿子依然安睡在婴儿车里。
到底是谁和她开了这样一个玩笑呢?
她心里有了一丁点的愠怒,不管是谁,拿她儿子开玩笑,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忽然,她发现婴儿车里多了个小纸鹤,打开一看,上面有字,手写的:紧张儿子?那就离开罗松。
看到罗松两个字,汤映娇的眼里迅速泛起了泪意,离你最近的人总是最容易伤到你的人。
很显然,这场虚惊是因她老公罗松而起,而从纸鹤和笔迹及内容来看,对方十有八九是个女人。
果然,物业提供的监控下能够清晰地看到,一个女人尾随在她身后,趁她低头看手机时,飞快地把婴儿车径直推往篮球场,只在临走时有一个伸手的动作,估计是放那纸鹤。
汤映娇攥纸条的手泛了白,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手推车,甚至进了电梯后,她还有些害怕电梯突然故障。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之后,汤映娇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她想打电话把这事和同小区的爸妈说说,可是又怕吓到老人。
找罗松?既是因他而起,而且人家还找上门了,那就说明他肯定背着自己招惹到野花了,那他会向自己全盘托出吗?
当年,家境优越又漂亮可人的汤映娇嫁给罗松,罗松从头到脚都流淌着喜悦和幸福,像个长嘴鸟一样,抱着她啄个不停。
公司成立八年来,有好几次都是仗着父亲的资金和人脉才起死回生的。
真正盈利还是近两年,也就是看公司情况稳定下来后,汤映娇才回家生二胎。
汤映娇是家里的独生女,她从小就希望有个兄弟姐妹,她不愿意女儿也怀有同样的遗憾长大。
再有,罗松也是家中独子,嘴上不说,他和他的家人肯定也希望能有一个男孩的。
汤映娇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知道没有儿子这事,很容易给婚姻凭空添加许多不稳定的因素。
然而,人性总是让人防不胜防,就算她二胎幸运地生下了个圆滚滚胖嘟嘟的小罗松,还是没能逃脱这狗血的命运。
思前想后,解铃还需系铃人,她决定不管怎样,先试一下罗松的态度。
看着监控中的女人,脱口就说是他的前女友陈丽娟。
但是,他说这个女人精神上有问题。
之所以和她重新联系是因为他恨她当年嫌他穷离他而去,现在有钱了想一雪前耻,但是一接触就发现了她精神上有问题。
至于怎么找到汤映娇的,他也不知道。
汤映娇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精巧的纸鹤,精神上有问题能找到自己?能那么耐心地等到自己,不动声色地把孩子带走,放下纸条后又从容淡定地离开?
看着罗松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仿佛生怕自己不相信他说的话,汤映娇明白,有些答案只能自己去找了。
罗松见汤映娇不言不语,摸不透她在想什么,忙不跌地道歉:“对不起,老婆,我错了,我再也不见她了。”
汤映娇见罗松有些紧张,索性将计就计:“你说你,我才回家多久,刚刚九死一生帮你生下儿子,你就给我招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来,叫我怎么说你才好!”
罗松见她表情好像真生气了,连忙说:“老婆,我给你写保证!保证不会了!”
汤映娇还是不停地嘤嘤哭:“你可别招惹我啊,我可能产后抑郁了,弄急了,我也会疯的。”
直到罗松拿来了纸和笔,汤映娇这才渐渐地收住眼泪,以害怕那女人再回来为由,让罗松请了一个下午的假。
此时的汤映娇,只是凭着本能在做一些自我保护,因为她对罗松和陈丽娟的真实情况还不怎么了解。
但是,直觉告诉她,如果他们真如罗松说的那样轻描淡写,陈丽娟绝不会来小区挑衅她。
第二天晚上,九点五十,罗松早该回来了。
汤映娇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心底如同挂着一个木桶,流逝的时间都变成了水,注入了那个木桶,她的心也随着一点点地往下沉。
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音,她不想理,十有八九又是哪个发广告过来了。
然而,感到万般煎熬的她,还是又拿起了手机,这样寂静清冷的夜晚,有人惦着给自己发广告,也是好的吧。
然而,不是广告,是别有用心之人发来的,是罗松的照片,穿着睡衣,坐在一个粉色的房间里,低着头在看什么。
汤映娇二话不说,拨通了罗松的电话,罗松却说正在路上堵着,还发来了位置。
汤映娇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她想顺着手机里的号码回拨过去,又想那肯定正是对方想要的效果。
于是,她选择了保存照片而删掉了信息。
罗松快十一点才到家,汤映娇早已睡下,当罗松蹑手蹑脚经过她床头拿睡衣时,汤映娇闻到了陌生的化学洗涤品的气味。
罗松照样去了客房睡。
汤映娇轻轻翻过身来,借着窗户透过来的余光,望着天花板,感觉像是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破了,碎片刺进了心窝生疼。
都说中年女人从职场退回家生个二胎就好比从鬼门关走一遭:先是中年生子到带孩,身体受的磨难是一重接着一重,再是等你重回职场时,早已不是当年的江湖了。
还有,很可能老公也被别人分走了,中年男性,荷尔蒙市场,经济市场,占据的优势实在太抢眼了。
按汤映娇以往的心高气傲,她一定会跟着罗松找到陈丽娟,不管她疯不疯,用尽所有的办法羞辱她一番,然后找罗松离婚。
可是现在她和罗松有了一双儿女,还有一个公司,公司里有百多号人都指着月底的工资养家糊口。
她一招不慎,都有可能造成许多人失业。
她想去找陈丽娟,探一探她和罗松的底,又觉得自己找上门去就被动了。
可是不去的话,她又了解不到真实情况,无法解除这事对她和家人的威胁。
当陈丽娟在半路上拦住了汤映娇的时候,汤映娇心里暗暗地叫了一声好:我正想去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
没有例外的,陈丽娟诉说了她和罗松之间的甜蜜情史以及他们如何的难分难舍。
甚至说自己前一段婚姻之所以失败,都是因为她忘不了罗松。
汤映娇心里骂了一万遍以上的“狗男女”,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地引导着陈丽娟说出她和罗松重逢后的详细。
不过她可以确定的是,陈丽娟绝非如罗松所说的有精神问题,她的逻辑思维和描述相当到位。
“你有孩子吗?”汤映娇强忍着心底的愤恨,放缓语速问陈丽娟。
“没有。”
“那你们有点悬噢,罗松可喜欢我家小罗松了。”说完,汤映娇定定地望着陈丽娟,她确定对方已经把自己的话听懂了以后,没有再多呆一分钟,逃也似的走了。
看着罗松俯身逗弄着儿子,儿子扑腾着短胳膊短腿,不时地发出阵阵笑声,汤映娇心里泛起一阵揪心的苦涩。
她不明白为什么人要那么贪心,家里什么都不缺却偏要去招惹野猫野狗。
她十二分地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在单亲家庭长大,可是有的时候,人的命运是由老天安排,由不得人的。
她走过去,装作不经意地问罗松:“老公,你会离开我们吗?”
突然被打断的罗松怔了好一会儿,仿佛在琢磨汤映娇为什么会这么问,尔后才回答:“说什么呢!”
在汤映娇看来,罗松的那一迟疑,就好像做了坏事的小孩,被人一诈,但是他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抓到了他的把柄,他在通过你的表情观察,然后作答。
她的心在淌着血,却还是装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
慢慢地,罗松晚归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身上自然也没有了陌生的化学品气味,他们的日子恢复了之前的宁静,仿佛陈丽娟从头到尾没有在他们生活中出现过。
汤映娇在儿子半岁以后也回到了公司上班,看着公司里的一派生机,汤映娇感觉自己吞下了陈丽娟之事的这个苍蝇,是非常值得的。
虽然她心底有隐隐的不安,总感觉陈丽娟会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地爆炸出来。
美国有一条著名的定律,名叫墨菲定律,其中有一层意思是说,你越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终于有陈丽娟的消息了,却是坏透了的消息,她死了,死于大出血,给汤映娇带来消息的是陈妈妈。
老人红肿着眼睛说,自己女儿这一生都毁在了罗松手里。
当初是不明不白地被罗松分了手,再是因为忘不了罗松而离了婚。
三十多岁再见罗松时,他已有妻有儿。
但陈丽娟却还是天天幻想着罗松能离婚娶她,劝都劝不醒。
陈丽娟太想有个罗松的孩子了,但是,罗松知道她有孩子后,非得逼着她去打掉。
陈丽娟没有办法,只好连夜躲了起来,却不料,因为缺少运动,也没怎么去检查,生孩子时脐带绕颈二圈,剖腹手术时又大出血,不但孩子没了,还搭上了自己的命。
进手术室前陈丽娟交代过老人,如果她出了事,一定请老人来找汤映娇说清楚罗松的为人,而且要和汤映娇说句对不起,她不该心存幻想拆散她的家庭。
汤映娇想像过无数种陈丽娟冒出来的姿势,却万万没料到是这一种。
老人的话还没说完,汤映娇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不杀伯仁,可伯仁因她而死啊。
当初她给陈丽娟暗示要她怀上罗松孩子的本意,是想让罗松净身出户,然而,她万万没有料到……
还让眼前的老人经受白发送黑发的痛苦,她汤映娇的史册上,从此也有了黑点。
这场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她虽胜犹败啊!
罗松很明显也知道了陈丽娟的死讯,隔三差五地喝得醉熏熏地回来。
这天,罗松一回家就往卫生间冲,却在半路上就吐了。
一时间,客厅沙发上、地上、通向卫生间的门口都是污秽物,吃下去的饭菜经过发酵以后,混合着酒,散发着一股异样难闻的气味。
汤映娇下意识地咕噜了一句:“谁灌你了吗,喝那么多!”
罗松东倒西歪地朝她走了过来,手却非常精准地扣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对她说:“她死了,你满意了?”
汤映娇的脸慢慢涨成了酱紫色,却倔犟地没有让罗松看见自己的眼泪。
最后,还是保姆的尖叫声和儿子的哭声,惊醒了罗松的手。
汤映娇知道罗松的意思,他恨自己要他写下那份保证书。
当初,陈丽娟找到小区拿儿子吓汤映娇,罗松自己提出来写保证书,不再见陈丽娟。
汤映娇却让罗松写下了另一份保证,内容是如果罗松这一辈子在外面和人有了孩子,那么他将自愿放弃全部家产,净身出户,并在当天下午做了公证。
汤映娇当时只是不甘心自己父亲毕生的奋斗成果被人觊觎,无奈之下的自保。
然而,没有料到,这份保证书在经过不同的人身旁时,因不同的人性,衍生出了这么恶劣可悲的结局,这,怪她吗?
如果罗松当时能悬崖勒马,如果陈丽娟能认清楚自己的立场,能看清罗松的为人早日脱身,悲剧会发生吗?
罗松如果不是害怕净身出户,陈丽娟需要逃离吗?明明是人家贪心不足,为什么到头来都成她的错了?为什么人们总是习惯于把错归结于别人身上,从来不会找自己的问题呢?
第二天,罗松的车缓缓地驶离小区,汤映娇静静地坐在副驾上,二人都闭口没再提陈丽娟的事。
但是汤映娇明白,他们的婚姻,中间横梗着两条人命,离婚也只是时间问题。
罢了,不管发生什么,生活总得继续。
她还有一双儿女,就凭这一点,她都不能不坚强。
新一天的太阳正从东方冉冉升起,街上仍如昨日般车水马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