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第十二天,在疫情蔓延的日子里,我看见闲置了几年的烤箱,突然兴起,想做个蛋糕。
我慢悠悠地把 40g 低筋面粉筛进盆里,发现把蛋黄和蛋清分离开是最难的。蛋黄们不甘愿离开蛋清,还要缠绵地附着一点点。
时间在专心搅拌蛋糊糊的时候偷偷跑快了几步,两个小时后我才把一团糊糊送进烤箱。
这是我暂时忘记疫情的三个小时。
尝到松软蛋糕的那一刻,我更能体会到芋头说的,“社会复杂,厨房简单,你可以在厨房里找到一种解脱。”
芋头,是爱做饭的芋头SAMA,一位自称段子手的美食博主,在尝试做了美食视频之后,她发现“做视频比男生好玩多啦”。
很久前,我对芋头感到好奇,在微博私信了她,并在 1 月份的上海和她相处了一天。
以下是芋头的答案。
今天
烤猪肋排要一大块摆上桌才体面;视频拍摄时,盘子出现在镜头前要果断才会让人舒服。她对好看,自有判断。
为什么同样是做饭,芋头可以成为一个美食博主呢?
关于芋头的故事,就从“好看”开始讲起吧。
就像你在视频里看到的,每当食物出炉,芋头看向食物的眼神是一种“我的眼里只有这块排骨”的炙热,仿佛可以把食物看穿。
她捧着脸看向排骨时候说:“现在我对吃的这么有感情,大概是因为我有过吃一年苹果的经历吧,太渴望了。”
同学们的偏见飘在空气中,别人高高兴兴地互给同学录,她总是不会收到同学录的那个。
那时减肥的毅力转换成了一种报复性心理,谁让她多吃一口饭,她就跟谁发脾气。背地里,却在晚上睡觉之前,想象食物的味道,做梦都梦见自己在吃薯片。
吃苹果的方法是奏效的,一年过去,她瘦了 50 斤,但同时这样的不健康让她掉头发,头晕就是一整天(非常不健康,请勿模仿)。
而狠心的严格要求也从那个时候保留到了现在,扎根在芋头的性格里。
在上海这样冷的天气里,芋头为拍视频调整了自己的生物钟,坚持 7 、8 点起床。
全职做视频之后,她早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因为她喜欢用自然光来拍摄,那是最好看的。
芋头后期制作的视频里,话说完之后,画面必须要结束,每 30s 的时间里必须要有一个笑点,为了这些小细节,本来早就完成的视频,她需要花费多一倍的时间一点点地抠。
素材库里也存着 7、8 个不够“芋头”的视频,无论粉丝如何催促她更新,她也不允许自己随便应付。
她似乎笃信,只有这样的严格要求,才能带来好结果。
也是小时候是一个胖妞的缘故,芋头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想给胖的人设计好看的衣服。
这颗种子扎根发芽,风一吹,把毕业两年的芋头送到了纽约,研读和原来网络媒体专业毫无关系的服装设计。
后来,芋头在一家服装公司实习,午饭的时候会和同事一起吃自己做的便当。
她会提前一天晚上,画好第二天便当盒摆出来的好看的设计图,再在第二天 7 点起床,花半个小时给自己做一个便当。
做饭的时候,录制视频是她每天最期待的事,即使试验失败是一种常态。
鸡蛋就是芋头的阴影。
在一次做饭直播里,她做流心蛋包饭,在直播镜头前,蛋完全不给面子。
粘锅,翻不了面,糊了,一盘鸡蛋有 36 个,全军覆没。
关掉直播之后,她用掉了将近 200 个鸡蛋,整整一周,她都在吃失败的蛋和炒饭。
流心蛋包饭没有成功,蛋倒是没有浪费。
她把蛋包饭打包给了家附近的流浪汉,怕他们嫌弃,还装在漂亮的包装里。在流浪汉身边放下之后,她就跑了,远远地观察他们吃的表情。
她尝试做到完美。那些失败的尝试,她也要处理得更体面。
追求完美的芋头,也喜欢放开自己,做一些异想天开的尝试。
用野狼 disco 的方式做燕麦曲奇,用 ASMR 的方式做一杯苹果西打,用唱歌的方式做土豆牛肉面......
每周二和周四,她会去学半天的法语。因为法餐精致好看,芋头想去法国学习怎么用设计和美食做结合,让中餐也变得好看起来。
我很惊讶。因为“学法语”,离目标“把中餐变得和法餐一样好看”还有很远的距离。
她不在开始尝试的时候担心失败,等身边的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很远了。
在服装公司实习的最后一天,公司里和她亲近的泰国老大爷邀请她去家里吃饭。
窗台边摆满了盛开的植物,窗外可以看尽曼哈顿的繁华。小小的房子里,干净整齐。
在房间待腻了就去开满花的天台坐坐,顺手摘一点新鲜的香草入菜。
老大爷和老婆待厨房里,两个人靠得很近,时而拌两句嘴,背影看过去有着说不出的温馨。
芋头记得,那天吃的是泰式炸鸡,酸甜的酱汁里,好像可以尝到他们夫妇之间的爱。
我们靠着吃饭联络感情,食物也是一种情绪的传递。
记得吃素的姥姥,忍着腥味给芋头做鱼的时候,轻柔地刮去鱼鳞,对一旁的芋头说:
“你找男朋友,要看他怎么对鱼眼睛。鱼眼睛是最脆弱的,他能呵护好鱼眼睛,就能温柔地对待你了。”
黄花鱼在油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鱼香味溢满厨房,姥姥的关心也在那一刻直达心底。
你相信吗,你如何对待食物,食物也会回馈相同的东西给你。
芋头是那个真的把食物当成朋友的人。
拍摄那天,我总是听见芋头一些奇怪的对话:
-“排骨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皮这么难撕。”
-“来,饺子,我把你的菊花盖起来。”
在两年的独居时间里,芋头养成了和食物对话的习惯。如果一天都见不到人,她就和玉米,番茄,排骨说说话,渐渐地得到了一份食物的陪伴。
陪着芋头填饱肚子,消遣时光,也让她得到了更多的关注。
孤独的人,对食物更有感情。
距离芋头上一次在微博更新过去了 25 天,因为长时间停更,她的微博评论里充斥着不友好的催更的声音。
看着这些想要看视频的人心情迫切到这样的程度,我想起来采访之前,好奇的一个问题:
看美食视频的人是学做饭,还是在索取一些别的东西?
在这样 3 分钟为一个单位的美食视频里,承包着提高食欲,鬼畜搞笑,满足治愈的作用,成为了粉丝们固定的功能性碎片时间。
看视频不只学会如何做好一道菜,还为了享受一份固定的愉快的心情。
也因此,作为美食博主的芋头,承担着更多的意义。
采访结束时,远处的夕阳缓缓落下,立交桥上川流不息。
芋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她自己抱着猫,低着头,可以玩很久。
看着她的背影,我想,如果李安拍 2020 年版本的饮食男女,会是什么样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