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记忆命名》是一本由席慕蓉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78.00元,页数:31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我给记忆命名》读后感(一):与生命的狭路相逢 读席慕蓉《我给记忆命名》
席慕蓉在新书《我给记忆命名》中,记述了她一次听叶嘉莹先生讲座的经历:先生讲到欧阳修“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一句时,认为这是神来之笔,原因在于这句诗的深意是从表面的美丽牵连到一个人内心的向往与追寻,体现了生命暗藏的美好本质。叶嘉莹先生最后还补充说,“有时候,一个人一生都未必能有机会知道和认识自己的美好”。
读罢此书,掩卷沉思,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蓦地一颤,突然回想起这段记述来,我发现,这或许是这本书最重要的特质。我们也许没有如欧阳修笔下那个少女的幸运,为诗人加以青眼,并书之于诗歌,不仅让她自己,也让后世能认识她的动人所在。如此看来,难道我们就没有机会知道和认识自己吗?没有办法给后世留下点什么来吗?不。岁月忽已晚,我们的肉身终究衰朽,但我们心灵的秘密、生命的轨迹以及我们的所有美好,都会随着岁月的积淀而愈发动人,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潜藏于我们记忆之中。因此,书写记忆,命名记忆,在氤氲的记忆中跋涉,不靠他人,依靠自己,追寻和发现自己人生的实质,进行一场生命的确证,认识到“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将往何处去”,从而发现人生的美好与奥秘。席慕蓉的《我给记忆命名》,便深刻地体现了这一点——这是一本她与自己的生命狭路相逢,追寻过去,求索历史与美好,以期于暮日的燃烧中再度出发的生命之书。正如她在书扉页所说:
我给记忆命名,或许,它们就会有了归属,有了顾盼,有了呼应。我给记忆命名,只因,我的痴心。
席慕蓉兼工绘画、诗歌和散文,出生于1943年,祖籍内蒙古,生于四川,童年却在香港度过,后又迁居于台湾。她于1980年代末,她开始回内蒙古寻根,学习、研究蒙古文化,直至今天。她的新书《我给记忆命名》,便是摘录了她从1959年在台湾,一直到2018年底的日记,书的体例为按照席慕蓉的日记内容编为五大主题,分别是“最初·最早”“在台东的画展”“关于诗”“回家的路上”“我给记忆命名”,每个主题按时间前后依次排序,避免了普通日记流水账式的呈现,形成一种巧妙的叙事方式,因此书本并不算枯燥,读者可于此书中,较为系统、全面地看到她丰富多彩的生命与心灵历程,感受她记忆的重量和美好。
在《我给记忆命名》一书中,我们可以看到席慕蓉还是豆蔻少女时的喜怒哀乐,比如有考试不及格被父亲责骂的伤心,对青春流逝的惆怅,对出国求学的迷惘,更能看到她的少年天才,高二写的一首五行诗《粉笔,黑板》,至今读来依然有无穷的韵味:
把我粉碎吧
在剥落的黑色里
也正如席慕蓉在《青春》一诗中写道:“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因此这本书关于她年少的日记也并不是特别多,但却篇篇真切,篇篇动人。
对于读者而言,我们比较了解席慕蓉的散文和诗歌,但却很少有了解她的绘画作品,这本书“在台东的画展”,正是展现了她作为画家的一面,也是读者了解她绘画成就的一个小入口。
这本书最为感人的部分当属“关于诗”和“在回家的路上”“我给记忆命名”这几部分。“关于诗”者是席慕蓉关于诗歌的认识以及她与诗人、学者和评论家的往来。席慕蓉本身就是当代中国重要的抒情诗人,在诗歌创作领域取得傲人的成绩,她对诗歌的看法,富于感性,浸润着对诗歌最为本真的认识,直指人心,如“诗是挽留,为那些没能挽留住的一切”“诗是表达,为当时无法也无能表达的混乱与热烈,还有初初萌发的不舍”等等。与诗人、学者和评论家的往来,也可以看出席慕蓉的真诚,听叶嘉莹先生的讲座会充满感动、能坦然接受批评家对她诗歌不足的直言不讳、能真诚赞美名不见经传诗人的诗歌,如此种种,虽是文坛有趣闻的性质所在,但也尽显风流与温柔敦厚。
“在回家的路上”“我给记忆命名”这两部分,是席慕蓉回乡寻根的所思所想,也浸润了她对故乡的眷恋,对家人、亲戚生活的追问、对蒙古文化与信仰逐渐逝去惆怅、对现代工业文明进入到大草原的反思、对自己蒙文化研究的反思等等,文字清新,风格灵动而温润,仿佛一坛春酒,饮之有暖意,在微醺中引导你游览草原风光,叩问草原文明,阅读之时,大漠草原,飞雁骏马,不但有原本的苍莽之气,而且变得缱绻缠绵,柔美动人,富有诗情画意,令人手不释卷。比如席慕蓉写到一匹马千里回来认主:
想一想,它要走过多远的路?要经过多少道关卡?不但要渡过长江,渡过黄河,还有那大大小小许多数不清的的河道支流;不但要翻越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峻岭,还要在连绵起伏的丘陵间辨识方向;不但要经过江南阡陌纵横的水田,还要独自跋涉荒寒的戈壁;还有,最最不可思议的是,它要如何躲过人类的好奇与贪欲?
在它经过的这条不知有几千几万里的长路上,难道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村镇和城市?难道从来没有人阻拦或是捕捉过它吗?
不可思议,它是怎么走回来的?半年的时间里,在这条长路上,这匹马受过多少磨难?它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席慕蓉体察物色,温柔回环的抒情中,透露出心灵的美好与纯真。如此温柔的段落,俯拾皆是。
《我给记忆命名》中提到,“诗歌是与生命的狭路相逢”,其实能与生命狭路相逢,又何止诗歌呢?人翻开日记,追寻记忆,难道不也是与生命的狭路相逢么?——这不仅局限于自己,还关乎他人、关乎故土、关乎文明,而在这相逢之后,完成这一切的确证,我们难道不会豁然开朗,从而打开另一番世界么?
《我给记忆命名》读后感(二):只要精神的原乡还在,记忆就无须命名
居住在岛屿的人,总有一种眺望的姿态望着面前,苍茫的大海,会去想象海的彼岸是什么世界!——施叔青在空灵自由的文字中,越来越多地引入历史元素,使得写作增加许多沧桑和沉淀感,多了回味和嚼劲,这是席慕容日记体散文集《我给记忆命名》,带给我的最初印象。
少女时代的席慕容席慕容是海内外华人世界里极具知名度的诗人、散文家、画家。从上世纪八零年代开始,她一边专事美术创作,一边用涂抹油彩的笔,神奇地写出许多共情的文字,爱情、人生、乡愁.....那些司空见惯的生活境况,成了淡雅剔透、抒情灵动的文字,给人们留下无限的珍惜和感叹。当年《那一棵开花的树》,不知打动了多少情窦初开的年轻人,多少人为之心灵震颤!
除了媒体上广为传播的名字,席慕容还有一个蒙古族名字——穆伦·席连勃,意为“大江河”。1943年出生于重庆的席慕容,在那个大潮携裹、局势动荡的时代,与许多乱世飘萍的人一样,随着父母颠沛流离于四川、南京、上海、香港等地,最终选择落脚台湾。
“飘泊”成为了席慕容生活的体验之一,虽然记忆里未必很长,当全家由香港迁往台湾以后,生活终于趋于稳定。席慕容慕容开始写日记,《我为记忆命名》就是从60年前的日记开始的。
从年少时得到的一本日记本开始,席慕蓉就养成了以书写来整理自己生活甚至生命的习惯。1959年1月29日,这个早慧的少女,在日记本写下这样一行字:
我常常做白日梦,也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出国读书......梦想总是用来实现的!席慕容的梦并非“白日梦”,她从台北师大毕业后,进入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进修,专攻油画。作为第一个受邀在艾格蒙画廊举办个展的在校生,她那略显深沉的表情当中,实在难掩内心的喜悦。毕业后她回到台湾,成了专业画家。在同一天的日记里,16岁的席慕容继续写道:
也许我有一天回家了,回到我明驼瀚海的故乡,我眼看着蒙古的一切在面前兴旺起来,我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向成吉思汗我伟大的祖先致敬,愿先祖英灵佑我,到那时,我便没有愁意了,我的‘终身之忧’已获得解脱,我已经不会有缺陷了,我才有资格享受回忆中所含的欢乐........席慕容是预言家吗?她神奇地把30年乃至更长时间的事情,提前写进了日记本。
1966年,布鲁塞尔个人画展和爱情诗的那种情难自抑,妙言佳句如悬崖瀑布、奔腾飞跃的情形不同,这棵“乡愁”的种子在席慕容心中,一开始就埋藏得很深,只有在时间、地点、温度都恰恰合适时,才能会破壳而出,开花结果。1989年,台湾对公教人员全面“解严”。
那年夏天,席慕容迫不及待地飞赴蒙古高原,寻找梦里的原乡。得知“远方来的我们家的姑娘”要来,家乡的亲人驱车几百公里,赶到内蒙古和河北两省交界的张家口迎接。那天,席慕容在日记里写道:“听说家人们要在家园的边界等我”。
整整30年的等待,席慕容终于站在故乡的土地上。在锡林郭勒盟正镶白旗宝勒根道海这片“父亲的草原”上,尽管那些刚刚认识的亲人都早己入睡,她仍然固执地站在“父亲认得的星空之下,站在他曾经奔跑过的无边大地之上”,不顾一切地号啕痛哭。
这一年的寻找原乡之旅,成为席慕容写作风格转换的分水岭。从此在她的笔下,少了些青春岁月里的月色与花,更多的是写不完的“乡愁”,是夜夜梦回蒙古大草原的眷眷之情。
“乡愁”似乎是人类共有的文化心理特征。“昔我往矣,杨柳依依”、“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而在台湾这一块漂泊的土地上,“乡愁”有更多的生长空间,一颗颗离族的心萌发了太多的怀乡情绪,苦吟着对根的呼唤与寻找。
正如台湾作家施叔青所说:居住在岛屿的人,总有一种眺望的姿态望着面前,苍茫的大海,会去想象海的彼岸是什么世界!而席慕容的“乡愁”特殊点在于,她以女性特有的温婉细腻的心,抒发难以排遣的心绪,也因为作为蒙古王族后裔,她以蒙古族豪放、浪漫、富有想象力的笔触,讨论“家园同构”的理想主义追求,抒情意向的寻找选择,以及精神原乡的继续寻找。
《我给记忆命名》书影《我给记忆命名》是一本回忆之书,摘取了席慕蓉日记的若干片断。全书分为五章:最初·最早、在台东的画展、关于诗、回家的路上、我给记忆命名,时间跨度60年。作者巧妙地用“乡愁”形成一条贯穿60年的时间轴,从懵懂少年对未来世界的无限憧憬,到中年踏上“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再到近些年努力挖掘家族乃至整个蒙古民族的历史事件,试图揭开那段尘封的不平凡岁月。
书中,席慕容写了许多与家族有关的人和事:比如1925年被推选为内蒙古人民革命军总司令、民国时代政府监察委员、国府委员的外祖父慕容嘎;曾任察哈尔盟明安旗总管,因反对日本干预内蒙古自治运动而遭暗杀的二伯父尼玛鄂特索尔;早年在鄂尔多斯传教的蒙古研究专家,她父亲的好友田清波神父等。她还试图揭开曾任民国时代政府参政员、立法委员,后来赴德国慕尼黑大学与波昂大学从事蒙古学研究的父亲拉席敦多克,为何会组建进步组织“蒙古青年联盟”的历史背景。
包括她写蒙古族失败的英雄的叙事诗《英雄噶尔丹》,以及受齐邦媛先生指点写作《英雄博尔术》。也许,席慕容是希望从另外一个通道,试图寻找被切割的文化历史感,弥合文化断裂的地域感,追寻精神上恒久的家园。
我想,只要生命的原乡还在,记忆就会长存,不管是否命名,它都永远在那里。
(2019年10月17日·宁波)
《我给记忆命名》读后感(三):遇见自己:与生命狭路相逢,唯有美好的记忆拥有穿透岁月的力量
席慕蓉,祖籍所属民族为蒙古族,全名穆伦·席连勃,当代画家、诗人、 散文家。席慕容的作品多写爱情、人生、乡愁,写得极美,淡雅剔透,抒情灵动,饱含着对生命的挚爱真情,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成长历程。
以前每当想起作家席慕蓉,心里就会缓缓流淌过一条忧伤的河流,这是她的文字带给人的记忆里的感觉。
席慕蓉的抒情诗歌有一种缓慢的忧伤爱上席慕蓉的文字,似乎由来已久。印象里还是初中,机缘巧合得到一本《七里香》,薄薄的一个小册子,紫色的封面,拿在手里并没有什么份量,可一读进去,立刻欲罢不能,那些美丽的文字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很温柔地打开了我内心深处的一种触觉,对周边世界、对美好人性、对把握不住的过往,让人顿生出来无力之感,却更加想要珍惜周遭的所有美好。
这就是席慕蓉,一个不同于别人的艺术家,用诗句在打动人们的瞬间也治愈心灵,那些文字每一个都似乎具有微弱的力量,然而在辽阔的空间,它们汇聚在一起却勾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多年以后,我长大成人,才后知后觉恍然,这就是离愁啊。
颇受大学生欢迎的作家席慕蓉一晃二三十年过去了,近日又见到席慕蓉的新书《我给记忆命名》,一本日记散文体的布面精装本的新书,以前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又被唤起,我也想起了那段青春记忆——诵读着《七里香》和《无怨的青春》,感受着人生美好时刻的同时,也在“为赋新诗强说愁”的故弄玄虚中学会了体会人生百态与离愁别恨的少年时光,忍不住把书带回了家。
席慕蓉是被人称道的能将散文、诗歌和绘画才能集于一身的奇女子,如今随着阅历的增长,散文写得更是出色,看似平凡朴实的文字,在不动声色之间,给人寻寻觅觅终抵故乡之感,一个个都安稳地落了地,却在读者心里引起清净和美,让人想起塞北江南,想起海峡相望。
《我给记忆命名》这本书分了《前言》《最初·最早》《在台东的画展》《关于诗》《回家的路上》《我给记忆命名》《后记》和《附录》几个部分,我最喜欢的是《回家路上》和《我给记忆命名》。
回家,对于漂泊在外的游子来说,这是一个太能引起人思乡情绪的词语了,可我们还是不得不承认,故乡,对于很多人来说正在消失,或者已经消失。
对于席慕蓉来说,常年在城市大学教书作画,在台湾的乡下和爱人一起岁月静好,故乡这个词语慢慢地变得似乎也只剩下文字符号的意义了,就像文首那句话:
父母都已不在, 你是以一人承受了一个故乡, 你也只能用诗来写出这一个故乡了。
从《最初·最早》里的为年轻感到骄傲的女孩子,席慕蓉一路走来,记忆中有离别家乡外出求学时母亲的泪、姥姥的叮咛,有父亲远远摇着的那把红伞,和自己伏在栏杆上止不住的哭泣,这就是少年跨入青年的那道门槛。
和另外三个同学在太鲁阁合流的一块大巨石下1961年拍下的合影照片,和五十年后的三个人(一个女同学未到)摆着和当年相同的姿势去重拍这张照片时,心境的沧海桑田,令人感慨万千,是啊,时光就这么溜走了,相中人变换的何止是容颜!
当年像太阳初升的蓬勃的少年和青年,如今也到了人生的另外一个更为圆熟丰美的阶段,只要我们能泰然自若地迎接岁月的馈赠,繁杂沉重的日子也有真切静谧的幸福感。
对于席慕蓉来说,这一路,穿越了多少风花雪月和琴棋书画的日子,如今走到了人生的中途,回过头来探寻一下自己来时的路,在原乡带着年少的记忆和家族的历史不期而遇,是偶然更是必然,回顾记忆也是遇见自己,是一种与生命再次狭路相逢的美好体验。
初见原乡,就解开了困扰多年的谜题,作者由此对整个家族的历史真相获得了一种有据可查的认知。
书里的外婆说:“乱世里,平安就是福气。”而多年后,在故乡的草原上,席慕蓉以平静、愉悦、满足、安详的心境发掘到自己家族的祖先们在故乡的历史资料,看到当年的风华正茂的族群里先行者们为信仰投身革命的珍贵史料时,感叹着水落石出真相的到来,在广袤无垠的草原上,换做是你,心里涌上来的情绪会是什么样的呢?
我们芸芸众生,每天劳苦奔波,辛劳付出,再苦再痛的日子里,也许想到小时候被爸爸驮在肩头、被妈妈抱在怀里的情形,就会忍不住想含泪绽放出笑容,会暗暗下决心:再坚持坚持就好了吧。
也许一扭头看见自己的小孩儿睡着的安静可爱的面容,立刻忘记了白天为他气得要崩溃的瞬间,会温柔地为他掖好被角,想等他长大了就好了吧,自己小时候何尝不是这样淘神!
美好的记忆具有穿透岁月的力量这些记忆中欢笑的时刻都是我们生命中对抗困境的底气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就是这样了,与生命狭路相逢,遇见自己、遇见家族的历史,唯有美好的记忆拥有穿透岁月的力量。难道不是吗?
《我给记忆命名》读后感(四):《我给记忆命名》|青山在,溪也无恙
《我给记忆命名》这本书的最后,是一张黑白照片——作者席慕蓉以一袭黑衣只身背对我们,面向空阔而辽远的巴丹吉林沙漠静静伫立,她的斜后方,一串或浅或深的脚印跟随着她;她细细长长的影子落在斜前方;在其右前方视点的稍远处,似乎有一圈微弱的日光在沙漠边缘或隐或现。这幅照片中的席慕蓉位于构图中心偏下方一些,虽然拍摄者有意凸显自然风貌的雄浑,但并非刻意将人物缩小,而是在保持人物相对完整性的基础上,展示出这幅景致的寂寥与诗意:经过多少时日的回乡之旅,才能够在原乡的沙漠中心迎风伫立。她的脚下那深深浅浅的足迹,正诉说着这趟旅程的不易与艰辛。面对连亘的沙漠与苍茫的大地,唯有垂手伫立。“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跨越半个多世纪的辗转流离,最终抵达原乡的席慕蓉,留给读者的结尾,是一个寂寥、决然、无法言喻的背影。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席慕蓉这个名字,往往与青春时期的模糊记忆紧密相连。在我的记忆里,我甚至从未怀疑过席慕蓉是台湾人,从未怀疑过她的“抒情诗人”的身份。她是语文课上的入选篇目,是摘抄本上的锦词佳句,是少女们望眼欲穿的酣眠之境,是夏日午后的一阵心底的微澜。直到与席慕蓉的近作——《我给记忆命名》狭路相逢,我才惊觉原来自己对席慕蓉的了解确实过于贫乏与局限了。曾经“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的抒情诗句,原来觉得是一种飘在半空的希冀,但读完《我给记忆命名》之后,这句诗仿佛才结结实实的在大地扎下根来。
在耳熟能详的诗歌之外,席慕蓉的本职其实是一名画家。在《我给记忆命名》的封面,设计者选用了一种能够完整展现席慕蓉另一个创作维度的方式——席慕蓉的一幅油画(《月光下的白马》)来作为这本书的腰封。不同于以往书籍的一条窄腰封,席慕蓉这本书的腰封覆盖了书籍精装布纹封面的三分之二,已经不能称作“腰”封了。这样的设计其实颇体现出设计者的匠心:一匹在月光下的草原中穿行的白马。大概有风掠过,使得白色的马鬃与墨绿色的草丛相触,微微抖动,远处横亘着连绵而静默的群山。有月光的朗照的指引,这匹孤独的白马应该不会迷失于如浪涌般的草原吧?
“有家可归”比“无家可归”要好太多,是不是也强过“四海为家” ?席慕蓉祖籍内蒙,1943年出生于四川,童年在香港度过,成长在台湾。台湾师范大学艺术系毕业后,赴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艺术学院深造。可以说,席慕蓉辗转的生活遭际,使她具有多个“精神上的”家乡。虽然幼年时因战乱与父母被迫迁徙,但并未给她的童年蒙上颠沛的阴影。这大概部分是源于幼年潜意识中对于“离散”的意义还处于蒙昧状态,部分或许是因为父母对子女深挚的爱暂时消解了面对分离时的恐惧。在《我给记忆命名》这本多以日记体的散文写成的回忆与成长之书中,席慕蓉的语言是轻捷、灵动、温暖而诚挚的,仍然同她笔下那些意蕴丰美的诗篇,一如既往地,以真、善、美感染着读者。
从年少时偶然得到的一个日记本开始,席慕蓉坚持以书写来整理自己的生活乃至生命。以古稀之年,席慕蓉将自己过往的迁徙、求学、办画展、与友人畅叙、向倾慕的学者求教、对年轻后辈的欣赏和提携之感动自然地诉诸笔端:“生命如此悲哀又如此美好,所有的遇合,宛如黑暗的河岸上闪动着的萤火,从此难以相忘。只有诗,才能让我们重新蜕变而成为发亮的灵魂。”短短的《寄友人书》中的这句话,传达出作者对诗歌的深挚情怀与感恩,也表达出作者对人生、对生命的敬重与护爱。而紧接着的《生命的撞击》,是席慕蓉写给一位年轻诗人的信,这封同样满怀深情的短笺,感受到作者对于后辈诗人的欣赏。而这种欣赏,因为褪去了一种居高临下的目光,显得温暖而亲切。席慕蓉特意将这位年轻诗人的诗篇中那些对她而言印象深刻的诗句摘录下来,并逐句细致地品评。在这篇写给年轻诗人的信笺的最后,席慕蓉深情地写道:“那天,评审结果出来之后,主办单位也同时宣布了所有得奖者的名字,都是多么年轻的诗人!在交回这些应征者的稿件之时,我忽然动念,就把你的这首诗抽了出来,折好,放进随身的手提袋里,因为,我还想再读一读。”一位名声享誉海内外的女诗人,如此地欣赏一个还处于默默无闻状态的年轻诗人的诗歌,而且字里行间充盈着心心相印的感动与毫无矫饰的真情,真的是一种难得的际遇。在这封信的结尾,席慕蓉又深情地鼓励并祝福这位诗人:“你还这么年轻,我多么希望,在创作的长路上,你可以始终保有这种坚持和自由。”“坚持”与“自由”——对于写作来说,多么高贵又奢侈的词汇,对于写作者来说,又是必须具备的一种天赋与状态。席慕蓉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而席慕蓉摘出的这位年轻诗人诗歌中的句子,也让我感同身受:
最好的日光已经来过这里
……
最好的乐器也曾穿过风雨的洗劫
留下音乐,穿过叙事的歧路
留下乐手——不存在的小镇里
或许也有乐手如我,等待野草自己动摇倾身指出风的捷径
……
碰触而不参与。留下温度在潮湿的阴影里
而非脚印,留下花木低低掩着没有香息
留下字句守着情节让光线绕过我身
抵达黑暗,留下轮廓而非形体
或许,文学中最美好的事,就是两个跨越时空的诗人对于诗歌的真正意义上的惺惺相惜。无关性别、无关年龄、无关身份、无关权威。你在你的精神宇宙持续闪耀,我在我的内心天地与世无争。多么温暖又多么寻常的一个细微的举动。诗歌——本就不应掺入诗歌以外的杂质。
而席慕蓉与几位德高望重的学者之间对于诗歌的交流,则更显出大家的风范与修养。在《关于一首叙事诗的几堂课》一文中,席慕蓉以无比敬重而感恩的心情回忆了90岁高龄的学者叶嘉莹老师对于自己的叙事长诗《英雄噶尔丹》提出的恳切而温厚的意见。值得一提的是,当席慕蓉的《英雄噶尔丹》叙事长诗第一次发表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的几天之后,接到叶嘉莹老师的电话,叶老师的第一句话以急迫的语气问道:“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首诗?”这样亲切的“质问”,必得深度了解和熟悉席慕蓉作品履历、习惯、风格的人才能如此直言提出,叶老师的正直可见一斑。而与齐邦媛老师将近一个多小时谈论自己的《英雄博尔术》的叙事长诗,也让席慕蓉深为感动,同时,让读者对这两位学者的风范与学养的敬重之情油然而生。
关于文学的讨论,其实与席慕蓉的这本回顾之书中的其他篇章一样,满含暖意与深情。席慕蓉不会跟读者讲多少专业的文学欣赏术语,而是让自己最真切的感情自然流露,不遮掩、不隐晦。你能感受到一个学者、一名画家、一位诗人,或者,总的来说,一个艺术工作者赤忱的生活热情与人生态度。
1989年,辗转两岸四地的席慕蓉第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原乡——内蒙古。对于祖辈故土的渴慕与眷恋被她以充满诗意的语言写进了篇章中,一并写入的,更为深刻的,还有对于游牧文明行将消逝的感喟与叹惋。而这种对于人类古老文明普遍处境的忧思,也成为她的行文中一道满含哲学思辨与文化使命的独特风景。因此,席慕蓉的归乡之旅包含了更为广大的命题与视野。那些童年的欢乐、少年的困惑、成年的怅惘、老年的忧思,都成为席慕蓉艺术人生中珍贵而难得的时光珍宝,经过岁月的冲刷,如今以崭新的姿态呈现在读者面前,意义非同寻常。
黑白照片以永恒而沧桑的质感定格下生命中难以尽数的零碎片段。回望作者一路走来,褪去了浮华的席慕蓉,更显生命的素朴与本真。这就是生命的定力和丰厚。
面对记忆,只想轻轻地对席慕蓉老师说:“青山在,溪也无恙。”
《我给记忆命名》读后感(五):《我给记忆命名》|万水千山走遍,余生只剩归途
有故乡的人,是幸福的。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实体的。
故乡是一方热土,滋养着每一位游荡在外的游子的心。即便是离家千里,漂泊半生,游子内心角落里最柔软的部分,永远为故乡敞开一片天地。
唐朝诗人贺知章,在离开工作了数十年的朝堂,返回故乡时写下这样的诗句:“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
对每一个离乡背井的人而言,一生都躲不开“离别”与“回归”两个主题,一如席慕蓉的两首诗词《渡口》和《出塞曲》。
《渡口》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从此生根 浮云白日 山川庄严温柔 让我与你握别 再轻轻抽出我的手 年华从此停顿 热泪在心中汇成河流 是那样万般无奈的凝视 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 就把祝福别在襟上吧 而明日 明日又隔天涯《出塞曲》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景象 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 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像那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像那风沙呼啸过大漠 像那黄河岸 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两首诗词被赋曲成歌,由歌者蔡琴吟唱出来,别有一番韵味。《渡口》在重新编排时,家福乐苏州评弹,吴侬软语伴着幽怨寂寥的分别,定是作者席慕蓉某次分别的现实呈现:渡口旁,找不到一朵可以相送的花……读完内心有股失落,对分离的不舍和对未来的怅惘,淡淡离愁,哀而不伤,柔柔的话语,却力重千钧。
别人的离别与相遇,是小儿女般的离愁别绪,她的离别与回归,带着家与国的印痕。
席慕蓉,生于重庆,长于香港、台湾,求学于欧洲,游走在写作与绘画领域,曾在台湾和大陆均有教职,近些年往返大陆的次数更是频繁,字里行间对“内蒙”这个地方描述的越来愈多。不知道的人,单凭其文字,会想当然的以为,她是一位来自江南水乡的女子,因为《七里香》,因为《一棵开花的树》,因为《莲的心事》。你或许决然想象不到,那个祈望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的女子,文字中满是对生命的思索,对青春的记录和反思的女子,身上却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家国河山。
改变我对席慕蓉老师诗词认识的,是《出塞曲》,不似其他文字里的婉转柔软百折千回,这首词字里行间有鼓角争鸣,有金戈铁马,“大漠”“草原”“风沙”“黄河”“阴山”,仿佛读惯了李清照的“绿肥红瘦”“海棠依旧”,却突然来了翻转,进入了“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的豪放世界,诗词中的苍茫与辽阔,是她骨子里的血脉、文化里的基因起了作用。
《我给记忆命名》收录了作者自选的日记、书信及散文,以文字的形式,为读者掀起了自己生活和思想的一角,1943年出生的她,目下已经70多岁,正经历“从心所欲”的年龄,将“从心”灌注在文字中,字字都是“归途”。
我喜欢的作家蒋勋老师在给这本书的后序中提到席慕蓉文字里的“逃难”经验,以及席慕蓉在台湾特殊时期,一提到蒙古就要哭,迫不及待的想要讲述自己,讲述一个别人不知道到的自己的细节。看到这句话时,我仿佛看到了一个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满心的委屈与失落,她要把这样的故事讲给他人听,讲给读者听。
她在这本书中做到了,只不过,岁月蹉跎,或许当年奔涌而出的泪水,都化作对故乡更为深沉的爱意,所以我们从她的文字书写中,能够感受到她在书写时的节制。即便是这样,在那么一两个瞬间,未收住的笔锋,仍旧触碰到读者内心最柔软处,引得人泪水泗流。
但从总体看,这本书是理性的,是深沉的,更是引发读者对现实思考的,在这一本书的内容架构上,有对青春的记忆,对往事的追溯,对历史的反思,对现实的“指摘”,对民族文化的尊奉与珍视,对现代化社会发展的认识和反思……一篇篇长短不一的文字,看似散乱,却串联着对“回归”的念想,述说着两种回归:精神和身体的双重回归。
精神回归本真,在创作上追溯民族文化最深处的甄纯,在身体上回归到心心念念思念着的故乡。她提到南开叶嘉莹老先生说到的话:有时候,一个人一生都未必能有机会知道和认识自己的美好。一句话贯通天地生灵,让席慕蓉认识到回归自我,坚持自我的重要性和必然性,所以,即便在自己不熟悉的长诗创作上,在英雄书写上,即便知道自己不擅长,她也要听从内心,认真书写,因为有些事,有些诗,是发自内心的渴望。
我给记忆命名,只因,我的痴心。对故乡,她是外出的游子,对自我,她有漂泊的灵魂。回归,或许是她生命和文字面临的最大生命课题,也或许,这本书只是个开端。
席慕蓉,蒙古族,全名“穆伦·席连勃”(意为“浩荡的江河”),江河自有源头,或许从一开始,她便肩负着父母及同辈的期望,即便浩荡千里,也要追溯来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