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景淑贞 图/蒋卫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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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是有翅膀的。扇动双翅，呼啦啦从眼前飞过，凉气扑过来，透了肌肤。激灵灵打一个寒颤，顿然醒觉——寒露到了。已凉的时光，又铺了一层冷，寒意浓了，稠了，秋深也似海了。有浪。卷了枯叶，卷了落红，一波儿一波儿打过来。涛声依旧，寂寥依旧，苍凉依旧。“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是情怀，不似旧家时。”远古的那个深秋夜，一位女子孤枕难眠，辗转反侧里生出的幽怨情思，隔了浩荡的千年时光，丝丝缕缕缠绕过来，一样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此情无计可消除”了。有人说远行宜春。春天远行，想想就让人心动。春光万里，春风浩荡，脚步走到哪里，都是勃勃的生机，都是崭新的希望。而深秋，不宜远行。一眼相认的，都是旧时光阴。物是人非，山旧了，河旧了，容颜旧了。那时草色如盖，花开得意。深秋见时，草黄了，花谢了，凉风吹乱了长发，在耳边细语的尽是岁月一去不回头的感慨和落寞。若人间行走，过长桥，穿小巷，人生何处不相逢？小街的转角，他拄着拐杖蹒跚着走来，顶一头白发，在秋阳下针尖一样刺眼。是他吗？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的一院之长吗？分明是他！眉心还是那块黑痣，鼻梁还是那样挺直，只是眼角端着的是孤单，清寂，再也挑不起当年的风华和自信。背转身，听着“踢哒，踢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风扬起尘土，迷了眼睛，又酸又涩。相逢不宜秋。我情愿在年少时光里与你相遇，然后在春色正好时与你相离。那样，走过万水千山，百转千回之后，你记起的还是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你念念不忘的，还是我在那个春天，低眉含笑的羞。你老了，树老了，时光老了，而我依然在你的记忆里年轻着。他秋天了，草秋天了，花秋天了，而我还在春天，花开灿烂，春色无边。深秋，适合一个人站在红尘之外，时光之外，离人间很远的地方，面对心里的一片海，惆怅一会儿，忧伤一会儿。
把那个在生活的熔炉里烧得滚烫变形的自己，放在一池清水里沉淀，冷却，还原成最初的模样。一个人看江水浩荡，看千帆过尽，看红日西沉。云去了，雁去了，人散了，只有自己还在，还在暮色和水声里，还在俗世的烟火深处，守一颗初心，守一扇窗，守一盏灯，与薄凉的人间，执着地深情相望。日夕凉风至了，夜来清露寒了。放飞云天外的一颗心，要往回收一收了。跋山涉水的脚步，也终是要停下，寻一处宅院来投宿，来安放这暗下来静下来的时光。这一处宅院，最好在僻静的乡野。能容俗世烟火，也能容孤单落寞。院子不必太大，一半盛五谷杂粮，一半盛清风明月。屋顶要有炊烟袅袅升起，扶着暮色摇摇直上。房前的柿子红了，一盏盏红灯笼，为一片枯草照着归去的路。屋后要有一块菜地，我是菜地的主人。翻土，施肥，种菜。晨光里看青翠的白菜叶上露珠闪烁。夕阳下看一行行萝卜在凉风中不悲不喜。我提了满满一篮子青菜，如提着一篮青葱的烟火日子，从又薄又凉的时光里穿过。微寒的光阴里，也生出丝丝暖意来。那个秋夜，与她同床夜话。从华灯初上说到星光暗淡，月落西窗。说的什么已记不得了，只记得黎明的曙光透过窗纱时，我们才昏昏睡去。从中学时相遇，相知，一直相守到中年。漫漫的时光长河里，多少深情如许被席卷而去。而我们，惊涛骇浪之后，依然心心相惜。我说的，她知。我隐于心的，她懂。如此一份情意在心，也足以抵挡时光的乱箭。凉下来的光阴，温暖在怀，相伴而行，也走的从容，淡定。绵绵秋雨里，带母亲去看眼睛。查眼底，做B超，几项检查下来，医生说，只是玻璃体混浊，别无大碍。
悬着的心放下了，母亲也舒展了额头的皱纹，笑着说：“没啥事了，回去割了韭菜，天冷了，该腌韭花菜了，你们喜欢吃，做好了给你们带过来。”一层暖暖的湿气蒙上了眼睛。想起去年此时，给母亲打电话，她正和父亲在山坡上采野菊花。电话那端，母亲满怀喜悦给我说着日常的琐碎，我在这端含笑听着。隔了几重山水，我恍若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菊花盛开着，头发花白的父亲和母亲，在花丛中采摘野菊花。父亲摘了一把递给母亲，母亲笑着接过来放在篮子里。一篮子的菊花，在阳光下黄得耀眼。磕磕绊绊大半生的光阴走过，这是我想象中父亲和母亲最美最温馨的一个画面。寒露三候菊有黄华。冷风中，野菊花又要铺天盖地的开了。这些乡间最朴素的花，要用它们最盛大的热情，把暗淡下去的秋色，再次点燃，照亮。夜深，寒气加重。手机信息铃音响起，有人发信息过来：露水下了，天寒，记着添衣。秋深似海，天寒露浓，愿君多保重！*作者︱景淑贞：网名依柳望月、阡陌红尘中安安静静行走的一名女子、眼中有情心中有爱、喜欢在文字的墨香里、安放心中的忧欢悲喜，蒋卫国：河南方城人、曾供职于省内某新闻媒体十余年、在国内公开报刊发表各类文章八百余篇、现在郑州航空港区某政府部门工作，二人均为微信公众号「青眼有」专栏作者。点击蓝字，感受景淑贞老师往期精彩美文：秋分︱一半给岁月，一半给烟火
处暑︱长亭外，古道边，今宵别梦寒…
立秋︱凉风有信，知秋来
小暑。∣夏至︱夏至未至，不负时光不负己
芒种︱忙而不茫，种下希望
小满︱将满未满，诸事小满∣五四：春天的声音
天寒露浓，愿君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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